第十八章 俗人和文人的比斗

　　两骑绝尘扬沙，一路飞驰到望京城东门，下马接受守城士兵的核查，顺利通过放行。东方和彦胖子牵马慢悠悠走进阴暗狭长的城洞，经过富庶的东城，没走多久便到了云雾乡门前，彦胖子递过两张请柬，把马交给门童照料，然后和东方一起踏进云雾乡的大门。

　　踩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一股古典文雅的浓厚气息扑面而来。惟妙惟肖的大理石雕塑，假山流水潺潺，数十种名贵花卉争奇斗艳，一段木栅长廊直通池塘中央的亭阁，锦鲤在水里悠闲游动。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东方老老实实跟彦胖子肩并肩走着，背上木剑引来许多人的好奇。

　　前方亭阁悬着万重纱帘，只能趁帘卷西风之机隐约窥见一双弹琴的手，却不知道那双手吸引了多少火热目光。

　　纵使旁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彦胖子依旧满面春风地跟人打招呼，肉乎乎的胖脸抖来抖去，桃花眼眯得如柳叶般细长。

　　侍女推着餐车行过，彦胖子迅速夹着一块桂花糕，不顾形象地塞进口中咀嚼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四周的文人骚客，这种笑容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只因他是海棠先生，他有属于海棠先生的骄傲。

　　“本届诗……诗会由逍……遥王府的小……小郡主一手包办，丫头挺……挺挺水灵的，老……老老老大如果要泡她，俺保……保证不会告诉嫂子。”

　　在针落可闻的风雅环境中，彦胖子的哼哼贱笑显得格格不入，随着亭阁里的那双手一顿，绕梁琴音徐徐消失。良久的寂静过后，廊亭楼阁的人群开始骚动，指着彦胖子跟同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跟他并肩站着的东方自然无法幸免，无辜成为人们议论的对象。

　　老脸一红，东方狠狠剜了彦胖子一眼，朝周围拱手表示歉意说道：“诸位皆风雅名士，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眉宇间透出浓浓的愁意，他摸了摸胖子的脑袋，苦笑道：“他打小就爱写字，自从摔了一跤，脑子就变得不太好使，今日带他出来长长见识，希望对病情有所帮助。”

　　云雾乡里，数不清多少文人骚客遍布在廊台水榭四周，齐齐把视线落到他们身上。面对此形此景，东方极有耐心地解释。

　　他压低声音说道：“别瞎嚷嚷，少爷以后还得在望京城混的。”

　　吧唧吧唧吃着糕点，彦胖子望着那群所谓的名士，低声委屈道：“那你也不……不能说俺是傻……傻子呀，难道俺不……不用混吗？”

　　东方揉着蹙起的眉头，温言细语说道：“这里的人又不认识咱俩。”

　　在云雾乡必须保持涵养，眼下与痴呆儿相处一地，自诩清高的名士哪容得下这种羞辱。只不过看二人气质不凡，不好在对方面前随意发作，万重纱帘内的小郡主作为此间主人，理当出面协调。

　　“无论是谁，只要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可参加本届诗会。看二位气质想必不是普通人，何故在这里疯疯癫癫？”

　　平阳郡主抱着琴柔声细语说道：“你们应该清楚云雾乡的规矩，英雄不问出处。眼下二位不但羞辱平阳，还视天下名士如无物，休怪平阳无礼。”

　　“诸位何苦仗着有几分墨水便咄咄逼人，平日自诩清高雅望的你们就这点肚量？实在让人失望。”

　　东方喝了一杯酒，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的所谓名士，长吁短叹道：“王朝前景堪忧啊。”

　　众人见他如此嚣张，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个功名在身的青年忍不住站出来，呵斥道：“天下英雄才俊无数，岂容你胡言乱语，这里不欢迎你们，立刻滚出去！”

　　彦胖子正要说话，东方把他拦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个青年，忽然微笑问道：“我们没滚过，你能先示范一下吗？”

　　“你！”青年气得浑身发抖。

　　忽然想到些什么，小郡主唤来侍女低声说了几句，侍女点了点头，然后往大门跑去，没多久便拿回两张红色请柬。

　　翻开请柬粗略扫了眼，小郡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摸着黑底金线的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震惊道：“这请柬……”

　　彦胖子沉着脸，竟能一口气顺畅说道：“别猜了，就是他亲手交给俺的，别问俺是谁，俺能拥有它，自然有拥有它的资格，不用害怕，俺没兴趣跟你计较，否则这时候，诗会永远不存在。”

　　平静地语气说着霸道地话语，不是自大就是自信，然而看到小郡主如此巨大的反差，没有人认为是前者。可谁能想到他们先前嘲笑的人，居然有撼动逍遥王府的实力。

　　“郡主，他们是……”先前让二人滚出去的青年惶恐道。

　　小郡主蓦然看向他，不容置疑地说道：“从今往后，包括你在内，所有与你交好的人，全部禁止踏入云雾乡半步。”

　　略一停顿，她补充了句：“如果那人发怒，禁令将于小小王朝全面生效。”

　　听到最后那一句话，忐忑不安的众人如梦方醒——谁的禁令能在小小王朝全面生效？唯有当今陛下！——至于神秘的村长，则不是区区禁令所能代表，他的怒火可灭世俗王朝，这是举世共识！

　　那个青年抽搐着脸，紧攥着的掌心缓缓渗出汗水，他犹自不甘地辩驳：“诗会向来只准读书人参加，每年来浑水摸鱼的如同过江之鲫，他们又未表明身份，我有做错吗？！”

　　东方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你本身没错，但你做错，错在把自己放在一个错误的位置，在错误的人面前，给了自己骄傲的错觉，讲出错误的话。”

　　“我给你一个机会，用你最擅长的领域打败我。”

　　他身后的彦胖子目露欣赏之色，随手又塞了块红豆糕，吧唧吧唧地嚼着。

　　愣了愣神，青年狂喜说道：“这是诗会，我们就比诗！”

　　东方露出令人心折的微笑，温和说道：“我是俗人，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