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枝梨花压海棠

　　酒肆大堂鸦雀无声，东方和林墨慢悠悠地撕开油条，对这种烂大街的著名典故提不起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接近剑归人。

　　“张晚乡那家伙运气真好，以字入道刹那元始，祖辈得积了多少阴德……格老子的，如果没有遇到村长，他丫的还在村子里砍柴。”

　　中年夹起热腾腾的云吞塞进嘴里，咂吧咂吧地说：“练字那会儿我就坐在他后面，娘匹西，那些字突然发出万丈金光，吓得我们快尿裤子了。”

　　“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只是他被封为镇南王以来，什么时候回来探望过同窗？村头的陈秀才想托他帮忙办点事，结果一句话不问就把人赶跑了。”

　　拨弄碗里的葱花，中年仰头喝光清汤，舒坦地叹了声，带着恶意地揣测道：“山高皇帝远，说他镇守南疆震慑诸国，其实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没准是跟敌国密谋，等时机成熟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攻克我煌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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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烦烦……烦死了……你啥……啥时候……去……去过村子练字……俺……俺咋没见过你……吹啥牛……牛逼。”另一桌的胖子拍案而起，结结巴巴地骂道。

　　肚皮堆满厚厚的脂肪，脸上的肉一层盖着一层微微抖动，整个人看起来像患了结巴的弥勒佛，林墨大概很少遇到这类逗趣奇葩，不由多看了两眼。

　　中年表情一僵，旋即腾地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胖子的身材，按压着指骨，怒道：“龟孙子欠揍是吧。”

　　“龟……龟……龟孙子说……说谁……谁呢？”胖子不甘示弱，一脚踩在椅子上，骂咧咧地卷起广袖。

　　“龟孙子说你……”骂了一半猛然醒悟，中年顿时勃然大怒，吼道：“找死！”

　　“长……长……长亭外……古道……边……芳……芳草天。”胖子掏出一根铁棍，神态猥琐地拍打着手掌，斜眼不屑道：“来就……来就来……俺……俺怕你？”

　　“不……不怕就来……来呀！”无名怒火从两肋间窜上来，红脸中年跟着结巴道。

　　人们纷纷放下碗筷，肩膀不约而同地颤了几下，嘴角微扬却显难受，不时轻轻哼出来，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小心……小……小鸟。”右手抬到耳边，紧紧握着铁棍尾端，目光猥琐瞄着中年的下身，胖子诚恳地提醒道。

　　下一刻，仿佛菜鸟练习飞镖的手法，又如与掷铁饼者截然相反的姿势，铁棍飞出，笔直掷向红脸中年的胯下。

　　杀猪般地痛呼响起，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中年躬腰捂着胯下，冷汗淋漓，发出闻者落泪听者心酸地嚎叫。

　　戏剧落幕，付过饭钱，东方带着林墨悄然离开。

　　本该被遗忘的两个男女，偏偏却有人注意到。

　　那个猥琐的结巴胖子。

　　他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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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

　　回头望去，东方皱着眉头，冷冷说道：“看来你在酒肆作威作福是有意为之，我们昨天才到望京，想来也没人认识，排除掉望京，青城……也可以排除，你是方蜀重城的人？”

　　“不愧是……是意境天师……但你猜……猜错了……”彦胖子竖着拇指称赞道：“前……前些天我经……经过鹿城……看……到你跟……跟人打……打架的场景……简直酷……酷酷酷酷毙了……”

　　鹿城一战东方消耗了大量精神源力，却始终没发现潜藏在附近的胖子，显然是位境界高深的精神术师，双眼寒光暴涨，东方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是在逼我。”

　　精神术师对源力的渴望毋庸置疑，彦胖子看着面前的冷峻少年，很清楚对方存了灭口的心思，回忆古籍的记载，他连连摆手，谄媚道：“老……老大……别生气……小弟跟……跟你混了。”

　　“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东方剑眉微挑，寒声道：“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东方不是滥好人，当日救林墨，更多是因为她那双倔强而无助的眼神，这让他想起在城主府像条狗般仓惶逃亡的自己，所以他的眼神愈加冷冽，似乎随时可能出手。

　　盯着他握住剑柄的手，胖子赶紧安慰道：“淡……淡淡淡……淡定……望京规矩严……禁……禁止私……私斗。”

　　林墨自幼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也尝遍尔虞我诈的宫廷纷争，眼下并未感觉到胖子的恶意，于是她扯了扯东方的衣服，压低声音劝道：“别动手，万一引来城卫军的话，那一切就完了……那胖子没恶意。”

　　彦胖子自命风流地把额前发丝往上捊，朝林墨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世……世有伯乐……然后有千……千里马……嫂……嫂子真是俺……俺的知己呀……”

　　“别胡说。”林墨从耳根到脸颊都变红了，低头怯怯道。

　　丫挺有眼色的，东方重重咳了一声，眼神渐趋平和，淡淡道：“说说你的目的。”

　　“大家是自……自自……自家人……俺也是搞精……精神力的。”彦胖子洋洋得意道。

　　轻轻点了点头，东方平静道：“我知道。”

　　“所以嘛……给意……意境天师……师当小弟……甭提俺多……多有面子了。”彦胖子拍着马屁。

　　东方沉默片刻，说道：“暗魔现则圣人出，我很清楚世人对天道之心的垂诞，尤其是你这类专修精神力的术师。”

　　扫了眼林墨，彦胖子回头看着东方鄙夷道：“锤……锤锤子……村长是俺……俺师父……用……用得着跟你换……换换心吗……”

　　时间好像停滞在这一秒，东方和林墨同时瞪大眼睛，换做其它时间其它地点，有浊世佳公子自称是村长弟子，不免主动攀谈一番。可如果对象换成眼前的猥琐胖子，二人面面相觑，竟是一时无法接受。

　　林墨上下打量着彦胖子，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狐疑，含蓄道：“村长有四大亲传弟子——海棠先生彦风雅、剑仙林惊凡、丐帮洪七及镇守南疆的张晚乡。你……”

　　“嘿嘿，俺是大……大师兄……外号一……一枝梨花压……压海棠。”彦胖子嘿嘿笑道。

　　“你是海棠先生？”林墨神情愈加狐疑。

　　小雨渐歇。

　　彦胖子负着肥胖的双手，故作沧桑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