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梦起 第二十四章 筹粮(二)
梦咒 | 作者:墨晗 | 更新时间:2017-04-28 08:4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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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贱民,想造反吗?”李副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马鞭“啪”凌空一震,底下的士兵哗哗地抽出大刀,将那些村民围在当中,明晃晃的刀尖直指着无辜的村民。村民们登时安静了下来,只是拿愤怒的眼神恶狠狠的瞅着李副将。
李副将冷嘲地一笑,不过是几个贱民,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聂梦加杂在众兵之间,他虽也抽出了军刀,但刀尖根本不敢指向村民,只是朝地下垂着。所幸他站的位置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本也是农民,不想今日竟然要用刀指着这些农民。他心虚,也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饶是如此,却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农人愤怒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他的头也是越垂越低,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族长才被掺起,又扑通一声跪下,“将军明见那,敝村确实无粮可缴啊!”他爬到李副将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不停地讨饶。
“无粮可缴?既然你们不肯配合那么本将军只能自己去搜了!”李副将抬起脚,嫌恶地将老族长一脚踹开,下令道:“挨家挨户给本将军搜!”
本该战场杀敌,卫国保家的士兵,此时俨然成了入户行窃的强盗。民房的门被士兵们一脚踹开,一袋袋的粮食被他们搬运出来。
不甘心就此被洗劫去唯一存粮的村民拼命地拉扯着粮袋,却只换来一顿拳打脚踢。妇孺受惊的哭声、男人们愤恨的骂声以及士兵们的呼斥声相互叠加在一起,如同一首悲曲在小村的上空弥散开来。
聂梦站在一处民房的院门外不知所措,根本不敢去抢,军刀握在手中一个劲地打颤。
“啪!”的一声,突然而至的鞭子抽在聂梦的身上,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想哭却突然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头顶上空传来一个长官的呼斥声:“还不去搜粮,愣着做什么?”
“马上去,马上去!”冯景殊将聂梦从地上拉起,连推带扯的才将他拉到民居的院子里,回过头见那个长官已经走远方才道:“聂梦别犯呆了,这粮是不抢也得抢。就算你不抢,旁人还会抢,左右是保不住了。你要是不干,上头怪罪下来可不得了,你想想你媳妇,想想你的父母。时势逼人,不得不为之。”
“可是我下不了手呀!”
“下不了手也得下,违背军令的罪名你我都担不了,我们只抬东西不打人。这样,我在前头,你在后头跟着我。”
说话间已进到民房的门前,原来半敞的门在他们二人即将跨入之时“砰!”的一声合上了。冯景殊拍着门叫道:“开门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把米粮交出来,不然回头等到别的兵收搜这里来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屋里一片沉默,隐隐地有孩子压抑的抽噎声。冯景殊又劝了两句,里头的人却是抵死不开。冯影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开,那我只能撞门了。”说罢退后几步,正要向门上冲撞,聂梦挺身挡在门前,道:“景殊算了吧,我们再去别家。”
冯景殊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那要是别家也死不开门呢?聂梦呀,你以为你心软就是好事了?我们闯进去,还能好言好语的说,随便搬点粮交交差就行了。要是换成别的兵可没我们这样好说话。”
聂梦垂着头不语,心里极为纠结。一方面觉得抢百姓的粮,就跟抢自己家的粮一样。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若是他不动手,换成了别人,这一家人少不得一顿拳脚加身。
冯景殊知道军令如山,令出必行。他虽有些不忍心,但权衡之下,只能选与自己有利的一方而为。
趁着聂梦发呆之际,冯景殊一把推开他,使劲全身的力气,朝民房的门撞去。这房子本就破旧不堪,木头的门也早已是**,所以被他大力一撞“砰!”的一声整个门板都倒了下去。将屋内的景象尽皆暴露出来。
没有过多的家具,只是一张破木钉成的桌子,凌乱地摆着些破碗破罐,桌边是一口盛米的大缸。正对着大门的墙开了个窗子,窗下是灶台,灶边还凌乱地堆了几堆柴。两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夫妇拥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蜷缩在米缸前,孩子干巴精瘦的脸上带着泪痕,嘴还保持着哭泣时的张开,却没有哭声,似乎是被吓到而忘了哭,惶惶地望着门前闯入的两个兵。
冯景殊扯着聂梦踩过破败的门板走入房,门板在他们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病痛的呻吟。
米缸前的一家人的神色也随着他们脚步的临近而越发慌乱起来,“哇!”孩子的哭声骤然响起,惊的聂梦脚步一滞再不敢上前一步。
“走开,走开!我们家没有粮!”那男人一手搂着米缸一手胡乱地挥舞,似乎想借此吓走他们。
冯景殊道:“大哥,我们也不容易你就让我们拿一点粮吧,不然我们不好向上头交差。”
“我们家没粮,没粮!”那男人口口声声说着没粮,却还抱着米缸紧张兮兮地瞪着他们,分明是此地“此地无银三百两”。
冯景殊无奈,抽出军刀在那一家三口面前晃了晃道:“大哥,我们只想要粮,不想伤人。”口说无用,他只能用吓唬的。
刀一亮出,那男人本就慌乱的神色愈加慌乱了起来,却还是死死地抱着米缸,不肯撒手。那缸里装的可是家里唯一的存粮,若失了,以后一家老小靠什么过活?
聂梦看到冯景殊抽刀开口想劝,冯景殊看出他不忍,抢先一步抽出聂梦腰间的军刀塞进他的手里,低声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你急什么?拿好刀,站在旁边别说话!”
一转头又对那男人道:“大哥,我们只拿走你们一半的存粮交差,这总行了吧?你若是再不肯,我们的刀子可不是作摆投的。”说话间手中的刀子连舞几下,作出一副凶狠表情来。
聂梦开始不忍,但听到冯景殊说只拿走一半的粮,方才轻吁一口气。剩下些,好歹还能叫这一家人糊糊口。遂也忙跟着冯景殊一道,拿着刀晃了晃。
那男子还在犹疑,倒是他那婆娘先想通,道:“他爹,算了,就给他们一半吧。总比全拿走强。没看到他们手里的刀吗?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似乎有些不信,那男子出声问道:“你,你们真的只要一半?”
冯景殊看了看外头,道:“就要一半,就一半。我们也是苦出身的人,也不想抢你们的粮,只是被上头逼得无法。你快让开吧,要是晚了,别的兵的来了你可是一粒粮都别想保住!”他说得诚恳,那男子虽有些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
那口米缸足有半人多高,但缸内的存米不足三分之一。聂梦和冯景殊寻了个破麻袋,胡乱装了一些,留了一半在缸中。聂梦拎起米袋转身正要走,忽觉得身下一紧,低头一看,那个小孩不知何时冲上来扯着聂梦的米袋,泪汪汪的眼睛恨恨地瞪着聂梦。稚子虽无知,但也晓得米粮于一个穷人家的意义是什么。聂梦想推开他,但手抬起却怎么也无法落下。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孩子,他也痛恨那些闯入家中收税害民的官差。可是如今他却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那孩子没能夺回被抢走的粮就已被父母拉开。聂梦低垂着头跟着冯景殊离开,他再不敢回头,不敢面对那一家人憎恨却无助的目光。
从一家出来,他们又转到另一家。直到米袋被装满,冯景殊自觉得可以应付差事了,方才和聂梦回到村头的空地上集合。还未走近,便先听到一个苍凉的声音在悲呼:“……老天你倒是开开眼呀!开眼瞧瞧,这是什么世道。军队不去守国,却在这里强抢百姓的粮物!”
紧接着李副将怒不可遏的声音将悲呼声压下:“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在这里侮辱官军!来人,给我打!”此令一下,即有四五个士兵冲将上来,当中一人揪起老族长破旧的衣襟,照着他那清瘦的脸颊“啪啪”几个耳刮子下去,老族长面颊红肿一片,血泡子直从口中冒出,他仍然不住口,大哭道:“有刀,有力,不去守边疆,只会欺辱百姓。难怪农民要反呀!官逼民反,官逼……”话还未说完,便被众兵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口吐鲜血。围观的百姓有看不过眼的,嚷嚷着要上前,身形还未怎么动,便被人多势众的官军们一通好打。
聂梦瞧见这情形又恼又恨,恼恨官军太过跋扈,抢人家粮不说,还要把人往死里打,也顾不得害怕扔下粮袋冲上前就想去向李副将讨情,却被冯景殊一把按住,正色道:“你想上前去找死吗?你以为你去有用吗?我们人微言轻,多说话除了会招致一顿毒打还有何用?聂梦别冲动。”正好也有几个平日里跟聂梦、冯景殊相熟的兵,瞧见聂梦这模样也赶忙上来挡他。他们自己虽也都披着一身甲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暗骂官军无良。
却又听那老族长声声悲呼道:“皇帝呀……皇帝!你开眼看看呀,这就是你养的军队……只会欺负百姓的军队!哪里是军队?你们仔细看看呀,这哪里是军队?呵呵……分明就是强盗!强盗……”他一边悲呼一边吐血,枯槁的身子在拳脚之下挣扎扭动着。鲜血、灰尘相和污了他整个身子。官兵们见他不住嘴,恐惹恼了李副将,当中一人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老族长的口鼻上。老族长圆瞪着双目,身子抽畜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官军一探鼻息方才知他气息已绝,皱了皱眉头跑上前去向李副将报告。李副将听罢,大手一挥道:“死就死了,此等贱民死了也是活该!”一扭头又冷冷地瞪向那些在被官军大刀挡住的村民,道:“这老东西连家国大义都不懂得,哼,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你们若也想效仿他,就尽管一试,看是你们的血肉之躯硬还是本将军的刀锋利!”
众村民只是恨恨地瞪着官军们,却是不敢再多言一句。直到稍顷之后,众官军将抢得的粮装了满满几车。李副将手一挥,志得意满的领军而去。
老族长的尸身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空洞洞的双目望着天空,似乎还在质问上天为何不开眼。颓然的村民们缓缓地在老族长的尸身前聚拢,默默垂泪。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有人恨恨地道了一声。一时间沉默被打破,人们纷纷咒骂开来。
不知是谁忽地扬声道:“他们抢了我们的粮不叫我们活下去,我们不能等死呀。听说各地都有农民起义反隋,干脆我们也反!”
“对!反他娘的!他抢了我们的粮,不叫我们活,我们也不叫他们好受!”
“可是,造反是死罪……”村民中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立刻便有人道:“不反也要被逼死,反了咱们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对!反!反了兴许还有条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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