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城

　　第二日，朱延寿放开西城，加紧进攻其余三城。

　　江从勖倒好，从西城抽调兵马协防其他各处，朱延寿攻了一天还是个势均力敌，徒增伤亡。

　　鸣金收兵，回到大帐，朱延寿便摔下头盔，破口大骂：“江从勖这王八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老子放他一条生路，他却如此不识抬举！老柴你出的好计谋，人家根本就不打算走！”

　　柴再用也是心中郁闷，道：“这江从勖确实不识抬举，宁愿满城俱焚，也要以卵击石。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得想个法子破城才好。”

　　“还有什么好想的，明天老子亲自披挂上阵，死也要死在城墙上！”朱延寿一掌拍下，竟将面前的硬木几案拍成两半。

　　“唉，老夫也是为寿州子民着想，想给他们一条活路。事到如今，说不得要拿尸体堆开寿州城了！”柴再用叹了口气，颇为不忍。

　　朱延寿乜斜着眼，道：“我说老柴，你什么时候变的婆婆妈妈的了。慈不掌兵，你倒好，都替敌人操起心来了！”

　　柴再用摇头道：“以前，我也跟你一样，恨不得屠尽寿州。但昨日杨浩一番深谈，却让我改变了主意。”

　　“那黄口小儿，又有什么奇谈怪论了？”提起杨浩，朱延寿颇为不满。

　　柴再用将杨浩昨日所谈，原原本本转述给朱延寿，感慨道：“‘攻城略地，所为得民’，目光深远啊！‘空城废巷，断壁残垣，何以得守’，发人深省啊！朱将军，此次淮西攻伐，朱温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城由我们来攻，将来还要由我们来守啊。若西征之果，尽是空城废巷，断壁残垣，转瞬易手，你我将来也是劳而无功啊。”

　　朱延寿沉思良久，呐呐道：“此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在时间紧迫，不血战如何得破寿州？”

　　柴再用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道：“明日再攻上半天，看看再说吧！”

　　这时，侍卫来报：元从指挥使杨浩求见！

　　“他来做什么？老夫军务繁忙，不见！”朱延寿心里烦闷，当即回绝。

　　“等等，朱将军，见见又何妨！”柴再用一听杨浩以元从指挥使的名义求见，便知道他肯定有事，劝道：“这小子精灵古怪，且见他一面，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朱延寿无奈，也只好答应下来：“也罢，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见他一面，看看他有什么说辞！”

　　“元从指挥使杨浩参见招讨使大人、都押牙大人！”杨浩进账站定，便叉手行礼。

　　“杨指挥使所为何来？”朱延寿面无表情的发问。

　　“回禀大人，末将有紧急军情上报！”杨浩神情严肃，不像说笑。

　　朱延寿晒然道：“哦？你又有何紧急军情？难不成敌人援军这么快就插翅膀飞来了？”

　　“非也！卑职已有破城之法，特来禀报！”

　　一听杨浩这么说，朱延寿和柴再用都大感兴趣。柴再用忍不住道：“贤侄，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遵命！”杨浩看了朱延寿一眼，见他也在侧耳倾听，便道：“围困寿州之前，小侄麾下黑云都曾派细作混入寿州，因大军行进神速，来不及撤出，被困在寿州城内，此事已向舅父大人禀报过。”

　　“嗯，此事老夫尚有印象。”朱延寿也点了点头，插话道。

　　“今日大军撤围西城，小侄已与城中细作取得联系，约定里应外合，袭夺城门之法。”杨浩继续道。

　　“此计虽妙，只是些许细作，难成大事，如何夺的了城门？不妥！”朱延寿一听原来如此，不紧大为泄气。

　　柴再用没听说过此事，追问道：“取得联系的城内细作，有多少人？”

　　杨浩偷偷看了朱延寿一眼，答道：“小侄听副尉马仁裕讲，已取得联系的细作，有一百多人，具体数字小侄也没记住。

　　“什么！”柴再用与朱延寿齐齐惊呼。

　　柴再用急忙追问：“你确定是一百多人？”

　　杨浩挠了挠小光头：“差不多吧，马仁裕说是将近一队人马，我想应该有一百多号吧。”

　　柴再用闻言大喜，朱延寿忍着惊喜，瞪着杨浩道：“将近一队人马困于城内，那可是将近二百号人呢！老夫记得你曾经禀报说是些许细作，瞒报军情，这是为何？”

　　“一队人马很多吗？”杨浩挠着光头，满脸迷茫道：“我们先锋营有两万大军，小侄不懂军务，以为这一队人马只能算是些许细作。”

　　朱延寿闻言，手中一紧，差一点把胡子揪了下来。

　　柴再用只顾着惊喜，追问道：“你们约定的举事地点在哪儿？是何时辰？要大军如何配合？”

　　“据细作禀报，因我军撤围，寿州西城守卫松懈，已约定今夜五更时分，众人一起发难，夺下西城，届时举火为号，大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好！这么安排甚是妥当！”柴再用大喜道：“朱将军，我看此事可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嗯，就这么安排吧。让李厚和马仁裕带黑云都率先入城，大军随后跟进，杨浩年纪尚幼，就不用随军入城了，在大营等候消息吧。”朱延寿面露喜色，态度稍显和蔼：“杨浩，寿州城若破，黑云都当为首功，老夫自会向大王为尔等请功，你且去通知李厚和马仁裕整顿兵马，安心等候时机吧。”

　　“多谢舅父关心，小甥告退！”

　　待得杨浩离去，朱延寿笑容渐敛，沉声道：“老柴，看出什么蹊跷了吗？”

　　正满心欢喜的柴再用闻言一愣，问道：“朱将军以为，此计有诈？”

　　“此计应当无虞，寿州城破就在今夜。”朱延寿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杨浩这小子，藏的真深！”

　　柴再用还是不解其意，迷糊道：“朱将军何出此言？”

　　“哼，一队人马，却报于我是些许细作，有这么个‘些许’法吗？”

　　“杨浩年纪尚幼，不通军务，措辞不当也属正常啊，朱将军多虑了吧？”柴再用不以为意。

　　“就算是他措辞不当，哪有不多不少，正好派一队人马入城的道理？若为细作，岂不太多？若夺城门，却也足够。他若再多派人马，又怎么在老夫这里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这……或许是李厚和马仁裕的主意，杨浩小小年纪，恐怕没这么多想法。”柴再用依然不愿相信这是杨浩蓄意而为。

　　“哼，不管是谁的主意，他也是知情的，要不然也不会报与老夫些许细作了。小小年纪，如此奸猾，早有伏兵却不透露，值此关键时刻才拿出来，想赚老夫一个大人情！这情，老夫承了，也要还他一半，让黑云都率先入城拿首功。”朱延寿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老柴，恐怕你也被他利用了。故意用一番忧国忧民的说辞，让你来劝老夫放开西城，好成全他袭夺城门之策。此子以后，断不可轻视之！“

　　听朱延寿如此分析，柴再用也迷茫起来：杨浩是不是利用了自己？就算利用了自己促成此谋，但那份忧民之思当不会假！为了当前的胜利和长远的利益，利用也就利用了吧！

　　是夜五更，寿州城内细作发难，袭夺西城门，放淮南大军入城，寿州城破。黑云都率先入城，突袭刺史府，生擒寿州刺史江从勖，余者皆降。自此，淮西重镇寿州，落入淮南之手，南起武昌军、北至奉**，皆在淮南大军兵锋威胁之中。东平王朱温闻讯大惊失色，暂停东线攻势，遣汝州刺史朱友恭率军五万南下，收复寿州。

　　这一夜，人人都在忙碌，也只有杨浩睡得最香：终于可以少死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