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点将

　　“哦？徐将军所说何人？”西征主将人选好不容易稍有眉目，杨行密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

　　徐温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末将以为，黑云都左指挥使朱延寿将军，当可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众人都暗暗长出一口大气，心里庆幸：还好不是咬我！不过仔细一想，确实是朱延寿最为合适。战功和资历不消多说，单是大王妻弟这一条就比其他人更合适。兵力不足？就向他姐夫讨去，搁其他人身上，谁敢开这个口！

　　死道友莫死贫道，这可不是该仗义的时候！诸将见徐老狐狸已经开口咬了朱延寿，纷纷出声附和。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结果，被徐温摆了一道的朱延寿，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拔刀活劈了这老狐狸。

　　杨行密细细一想，确实是朱延寿最为合适，便看了妻弟一眼，问道：“延寿可愿为本王分忧？”

　　听到姐夫发问，朱延寿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道：“愿为大王分忧！只是……”

　　“只是什么？”杨行密不悦道。

　　“只是两万兵马稍显不足，末将恐误了大王大事！”朱延寿一狠心，人死鸟朝天，便揭开了所有人都不愿提起的话题。

　　杨行密沉思良久，向帐中诸将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反正与己无关了，众将都有闲心去同情朱延寿这位顶缸的难兄，纷纷开口附和，兵力确实稍显不足。

　　众将虽然都说兵力不足，杨行密也不敢再增兵西征。值此乱世，便是自己妻弟也不敢让他统兵过重，否则将来尾大不掉，更是麻烦。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

　　杨浩听得众将议论纷纷，再看杨行密犹豫不决，便向身边的柴再用问道：“柴叔父，既然西征兵力不足，何不增兵？”

　　柴再用是个厚道人，听得杨浩如此发问，便笑道：“小家伙，攻下寿州，恐怕便要战损三五千人，还要分兵四掠，不增兵确实兵力不足；再增兵的话，一是怕主将能力不足，统帅不了过多兵马；二是怕主将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若增兵过多，大王只能亲征了。”

　　“既然如此，何不由我父王攻下寿州后再分兵西征，非要在此分兵不成？”杨浩奇道。

　　柴再用听得一愣，心想：对啊，何必非要在此分兵！若拿下寿州再分兵，便没有这么多麻烦了。便对杨浩道：“既然有此妙想，何不起身向你父王提出？”

　　杨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小光头，道：“小子年少无知，胡思乱想而已，值此军国大事，岂敢胡言乱语。叔父觉得此言可行，便向我父王提吧，小子什么也不知道。”

　　柴再用深深的看了杨浩一眼，心里感慨：小小年纪，如此聪慧，又懂人情世故，知道分功他人，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便对杨浩道：“也罢，老夫就占贤侄一个便宜，向大王提出此谋！以后贤侄有事，但来找老夫便是。”说着，便起身行礼道：“大王，末将有话要讲！”

　　“哦？柴将军有何事，但讲无妨！”

　　“回禀大王，末将以为分兵两万就此西征，兵力确实不足。寿州城高池深，兵精粮足，刺史江从勖也非平庸之辈，攻下寿州城，伤亡要在五千以上。接着还要留兵镇守，还要分兵西略，确实无可用之兵！”

　　杨行密听到这里，心里不悦，打断柴再用的话头：“这些本王也清楚，那柴将军以为，西征尚需增兵多少？”

　　柴再用见杨行密脸色不豫，连忙道：“回禀大王，虽然兵力不足，但也并非必须增兵。大王可以亲帅大军，攻下寿州城以后再分兵两万西征，届时兵力足够，何必非要在此分兵？”

　　杨行密听到如此想法，心中大喜，道：“妙极！柴将军有此妙想，真乃栋梁之才也！”

　　说着，便转向朱延寿道：“若本王亲提大军，拿下寿州以后再分兵两万于你西征，可否？”

　　朱延寿见木已成舟，再增兵已无可能，只好应道：“末将愿往！只是，末将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讲！”

　　“此番西征，需攻城略地，多有冲锋陷阵之时，末将想向大王讨一营黑云都助阵，定能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助大王早成霸业！”

　　“黑云都乃本王亲卫，一向随本王行止，向无单独出战之先例。不过，此次西征，事关重大，本王就从马珣将军麾下调一营黑云都入西征军。你原来统帅的两营黑云都暂由徐温将军代领，你仍然遥兼黑云都左指挥使一职。”说着，便起身肃声道：“朱延寿、柴再用听令！”

　　“末将在！”朱延寿与柴再用双双出列。

　　“现任命朱延寿为淮西招讨使兼寿州团练使，节制淮西诸州军事，柴再用为西大营都押牙兼光州刺史，统兵两万为先锋，明日出兵，直取寿州，本王率大军随后压阵！”

　　“末将遵令！”

　　“先锋明日五更出发，大军辰时开动，诸将各司其职，整顿兵马，不得延误！”

　　“末将遵令！”众人轰然应诺，逐次转身离去。

　　杨浩与柴再用因坐在门口，反倒要最后离开。正在等候之时，却听杨行密叫道：“浩儿与柴将军暂且留下，本王有话要说。”

　　待众人一一退尽，帐中只剩下杨浩和柴再用的时候，杨行密便开口问道：“柴将军一向忠厚，今日怎有如此巧妙之想？”

　　柴再用见杨行密发问，知其有所怀疑，便一五一十道：“不瞒大王，此计原为小公子所想，悄悄与我议论，恐自己人微言轻，军国大事不便置喙，让我献于大王的。”

　　“柴将军真乃信人也！”杨行密赞道：“本王见你与浩儿曾交头接耳，此计又不似你平日为人，故有此一问。柴将军不贪功，此便是一大功，还望西征之时，柴将军能再立新功！”

　　“末将当竭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柴将军有此雄心壮志，本王坐等西征凯旋之日，再为将军庆功，你且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

　　待柴再用离去，杨行密才对杨浩说：“你今日做得很好，有此妙想，解父王一时之难，又不贪功，知道推功于他人。小小年纪，知进退，懂人情，很好！”

　　“谢父王夸奖，全赖父王平日教导！”

　　“今日留你下来，是有件事要交待于你。”

　　“父王请吩咐。”

　　“今日，你舅父接令西征主将之时，曾向为父多要了一营黑云都。此事，你如何看？”

　　杨行密问的没头没脑，杨浩也猜不透他想听什么，只好挑好听的废话说：“据孩儿所知，黑云都一向无敌，若有一营黑云都助舅父西征，当可所向披靡，于西征大局大有助益！”

　　“但黑云都一向为本王亲卫，只忠于本王，也只能忠于我杨家，向无由他人单独统帅之先例。今日虽然为父为了西征大局答应了他，但总是放心不下此事。为父记得你的侍卫好像是一名队正吧？”

　　“回禀父王，李厚确实是一名队正。”

　　“既然如此，为父想提升他为校尉，实领一营黑云都，随你舅父西征，你意下如何？”

　　“此为李厚福分，浩儿替李厚谢过父王提携之恩。至于孩儿这里，再换一名侍卫便是。”

　　杨行密摇了摇头，道：“你倒不用再换侍卫，为父想让你随你舅父西征，一可学习军阵之事，二可替为父遥领这一营黑云都。李厚还继续做你的侍卫，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杨浩才明白杨行密安排的苦心，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当成一个钉子，钉在朱延寿的西征军里，以后自己可真就成朱延寿的眼中钉了。不过还好，由李厚实领一营黑云都，又由柴再用这个老实人相助，以后的日子还可以凑合着过。心中苦涩，面上却不敢迟疑：“孩儿当然愿意为父王分忧，只是想到随舅父西征以后，不能尽孝于父王膝前，心中着实不舍。”说着，眼圈一红，泪珠子便要滚了下来。

　　杨行密听得杨浩答应下来，又见他这般模样，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啊，便安慰道：“待他日西征大局一定，你便可由这一营黑云都护卫，回返扬州，想来不过是数月之事，浩儿大可宽心！此一行，浩儿当虚心学习军阵之事，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向你舅父和柴叔父请教。”

　　杨浩作势擦了擦若有若无的眼泪，哽咽道：“孩儿此去，必将虚心学习，早日成才，为父王分忧！“

　　“好，你且回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五更之前，带李厚去你舅父营中汇合，为父自会派人知会于他。”

　　“是，孩儿告退！”杨浩行礼之后变退出帐来。

　　李厚在外面等了许久，见所有将军都带亲兵离去，唯独小公子迟迟不见踪影，不禁大为着急，好不容易见杨浩出的帐来，赶忙迎了上去，刚想开口，却见平时和煦的小公子面色不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压下好奇，跟杨浩自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