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明晰前路

　　喜儿凶名昭著，江湖中人唯恐避之不及，偏偏武阳趋之若鹜，伊韵听到武阳的要求时，脸上的惊愕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古月山庄名列联盟十大帮派，旗下弟子数十万，他一个命令发下去，不到十分钟就有人传来消息，在西夏附近的沙漠里发现喜儿的行踪，武阳兴奋莫名，立即跟伊韵告辞，马不停蹄赶往西夏。

　　“打探喜儿的行踪？”

　　反神州联盟议事大厅，联盟所有的高层悉数在座，伊韵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个魂，想干什么？莫非他还想跟喜儿交上朋友不成？说起来……他们两个颇为相似，杀起人来不问情由，不论势力，简直莫名其妙！”一人玩笑似的说道。

　　“也不是不无可能……冷谷主，这里你对喜儿了解最多，你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伤心断肠问道。

　　“绝无可能！”冷傲霜斩钉截铁的道，“大师姐行事诡异莫测，除了同为魔女的几位师姐，天下无人不可杀，即便是我……”说道这里冷傲霜苦笑不已，“别看我如今看似位高权重，如果一旦碰上大师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同样照杀不误！”

　　众人默默默默无语，喜儿是最早进入混沌纪元的人之一，数百年来一直是悬挂在所有江湖人头顶的一柄利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个恐怖的魔女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抬手一掌拍过来。

　　“我看你们是想多了！”一直闭眼自修的金刚忽然开口，一语道破事实，“依我看，与其说魂是一个胡乱杀人的疯子，倒不如说他是一个武痴，依现有情况来看，他的武功，应该已经陷入瓶颈，进无可进，江湖上能给予他指点的，只有两大传说，如今小刀重生，便只有喜儿一人可选！”

　　“他疯了！一旦喜儿不快，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啊！”天涯会帮主吃惊的道。

　　“呵呵……疯了？”金刚不屑的冷笑一声，“你们永远不明白练武的乐趣，和进无可进的那种痛苦！”金刚说罢闭目不言，又进入自修之中。

　　西夏城东，死亡沙漠，悦来客栈，武阳独自一人浅斟酌饮，闷闷不乐，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依然慢了一步，与喜儿失之交臂，可以确定的是，喜儿依然在这片沙漠中，但要在茫茫沙海中寻找一个绝顶高手的踪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无可奈何之下，武阳原则了守株待兔，这座悦来客栈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补给点，武阳不相信，喜儿可以长时间不吃饭不喝水，他已经等了十几天了，还会继续等下去。

　　一群横刀按剑的江湖人大声谈笑着走进客栈，他们脸上眉飞色舞，正谈论着这次任务又能分到多少银两，可以学习那些武功，能够购买哪件装备……言语间毫不掩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这些人，都是刚踏入江湖不久新人，这才如此毫无畏惧，江湖上，但凡有点阅历的人，这段时间都不会踏入死亡沙漠，唯恐运气不好撞上喜儿，被心情不好的她随手拍死！只有对江湖一无所知的新人，才会懵懵懂懂出现在这里。

　　“可惜了……”武阳默默为这些新人默哀，在他的灵觉感应中，一股强大缥缈的气息正在飞速靠近，武阳知道，他十几天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喜儿终于来了，而这些新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红影一晃，武阳对面多了一袭妖娆的身影，她美得让人感到妖异，手带金色拳套，长发挽起，留有些许刘海，双眼迷离，嘴里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甫一出现，手上便激射出十数道指劲分袭屋内众人。

　　武阳还来不及说话，凌厉无俦的犀利指劲已经到了身前，他一指点出，虚空乍鸣，两道指劲相互碰撞，同时消弥无形，其他人可没有他这般实力，十几名初入江湖的新人连带客栈的老板伙计，顷刻间死于非命，所有的梦想、抱负全部葬身此处。

　　武阳脸色沉着，暗暗心惊，刚才的对抗看似旗鼓相当，实则武阳处于下风，这不过是喜儿信手一击，武阳却打上了十二分精神，他所用的真气比喜儿略多一分，然喜儿若无其事，武阳此时手指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

　　喜儿没想到还有人能活下来，她的眼神有一瞬间恢复清明，接着又陷入无尽的迷离之中，“呵……呵……你，很不错……”

　　“我是魂，特意在这等你！”武阳知道眼前美艳女子实乃生平前所未见的大敌，说话间，已将功力提至巅峰，只要对方稍露破绽，便悍然出手。

　　“魂？好像……冷傲霜……跟我……提起过，是……什么……时候呢？我……忘……了！”

　　“了”字刚出口，喜儿身影急晃，纤纤玉手带着极为凝聚的恐怖真气朝武阳当胸抓至。

　　武阳心下一凛，不敢有丝毫留手的想法，全力一刀斩出。在武阳气机感应之中，喜儿浑身上下全无破绽，又好似到处都是破绽，不得已，这拼命一刀只得照着喜儿顶门劈下。

　　喜儿呵呵一笑，双手变幻，左手改变目标抓向刀刃，右手变爪为掌，朝武阳当胸劈下。武阳刀势不乱，左手一拳重重轰出。

　　“这怎么可能？”

　　长刀被喜儿轻而易举抓住，刀上劲气狂泻，紧接着一股霸道、极具穿透性的真气沿刀身逆流而上，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反震力道接踵而至，险些让长刀脱手飞出。

　　拳掌相抵，武阳竟是不敌，看似无力的纤纤玉手震开了武阳的拳头，一掌印在他胸口上，沛然巨力骤然爆发，一下子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武阳颇为不解，一向无往不利的无相气场，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泻劲法门也好，护体气罩也罢，在那只白皙玉手面前，仿佛成了空气。

　　喜儿咯咯笑道：“域场？护体罡气？有点意思……呵呵呵呵……”

　　武阳定了定神，打消了和喜儿正面相博的念头，全力展开轻功，围着喜儿不停转圈子，力图找准破绽，一击必杀，同时不断用真气探测之法，分析喜儿武功的奥秘。

　　两人交手百余合，身体没有一次接触，不过，只有武阳才明白其中的凶险，说是交手，其实是他在一昧躲避喜儿的攻击，其间若有一次失误，便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么久你的内力居然还没有耗尽？看来，你的功法，很不错呢，交给我，好不好……”喃喃的声音如同爱人在耳边低语，喜儿的双眼越发迷离，出手越发凌厉，武阳抵挡的更加艰难起来。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就快好了……”武阳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已经发现了一部分意境的秘密，喜儿的真气灵动活泼，每一丝每一毫都如同生命般带有强烈的个人意志，即便离体也不会轻易消散，同时有一种诡异的穿透效果，简而言之，不是无相气场失去作用，而是喜儿根本就是越过无相气场直接攻击武阳的本体，如同从墙外瞬移到墙内一般。

　　“明晰道路，了然本心，将真气与精神融为一体，凝练如一，清净无垢，舍我之外，别无他物，驾驭真气如同肢体延伸般如指臂使，这应该就是意境的奥秘，至于那种诡异的穿透性，应该是杀意效果……”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武阳不想在跟喜儿纠缠下去，这般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他出刀蓦地加快，力求逼退喜儿，借机后退。

　　“呵呵……吃干抹净就想跑，哪有怎么容易？”喜儿不退反进，真气死死说定武阳，让他不敢逃跑，两人气机纠缠，若一方后退，则必成此消彼长之势，为对手所乘，可若继续纠缠，武阳终究难逃败亡之结局，喜儿对此心知肚明，故不急不躁，耐心等待武阳力竭的那一刻。

　　好在武阳对眼下的困境早就做好了准备，悍然了发动了拼命秘法——舍身诀，莹白刀光瞬间暴涨，浪潮般涌向喜儿，喜儿直觉压力骤增，身不由己的后退了几步。

　　武阳之前就思考过，一旦喜儿纠缠不清，如何才能活命？他轻功堪称独步天下，**玄功回气又快，只要顺利逃跑，定能逃出升天，故而，武阳特意创立了舍身诀，可以在一瞬间输出八成真气，打出拼命一击，或许伤不了喜儿，但阻她一阻应该足够。

　　世人练气，要么起于内，强健体魄，得沛然大力。要么起于外，纳天地元气为己用，得无量真气。两种练气之法都有其局限性，前者瓶颈多多，突破甚为艰难，且人体终有极限；后者为练气主流，然过分依赖外部环境，一旦天地大变，又或战斗过度耗尽真气，则修炼者立时坠落凡尘，与普通人无异。

　　**玄功的神妙，就在于内外兼修，同时修炼真气与肉身，耐力与恢复速度冠绝天下，因此，武阳根本不怕内力损耗，只要逃脱，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

　　待喜儿回过神来，武阳已奔出数丈，她勃然大怒，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武阳知道喜儿很强，却没想到她的轻功也这么厉害，不论是城墙、高山、湖泊、森林……都不能让她缓上一缓，两天一夜过去，武阳依旧没能甩开喜儿，不由心里暗暗发苦。

　　“我跟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这么缠着我做什么？”武阳脚下不停，嘴里苦大仇深的喊道。

　　“呵呵呵……待我抓到你，一定要让你受尽生死符的折磨才杀死你……”

　　喜儿妖美如昔，脸色却略显苍白，明显内力损耗严重，但她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追上武阳，杀死武阳，已经成了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又是两天两夜，两人满世界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交战的地方，死亡沙漠，武阳中气十足的道：“罢手吧，我功力已复，而你还剩几层内力？一层还是两层？现在的你，杀不了我，罢手吧！”说着，武阳脚下一顿，转身直面喜儿。

　　喜儿此时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到了极限，她完全凭一股“杀死武阳”的念头在支持，刚刚接近，便条件反射般一掌朝武阳劈过来！

　　“唉……何苦如此……”武阳摇头叹息不止，不闪不避，任由喜儿一掌拍在胸口。

　　四天三夜的疾驰，喜儿此时几近油尽灯枯，本应威猛霸道的一掌，软绵绵的仿佛情人间**似的抚摸，武阳身体一震，真气沿她手掌经脉倒灌而回，须臾间封死喜儿周身大穴。

　　喜儿毫无意外的昏了过去，娇躯无力的倒在武阳怀里，此时她内力耗尽，无力维持易容术，妖艳的面容霎时变换，出现在武阳眼前的是一副怯怯弱弱，我见犹怜的娇美面貌。

　　武阳沉吟了片刻，终究不忍心将喜儿抛在这茫茫沙漠之中，他拦腰抱起她，足下一点，朝西夏方向疾驰而去，半空中留下一句感慨万分的叹息：“忘我意境，真是好大的破绽……”

　　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武阳却是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置喜儿，她受意境影响，跟他纠缠了这么多天，若说毫无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可若要就这样杀了她，那张怯怯弱弱的脸实在让武阳下不了手。

　　“罢了！”武阳纠结了片刻，终究放下了杀心，他将她从床上扶起，小心将食物和水给她喂下，喜儿只是精力枯竭，并没有受伤，只要补充水和食物，要不了多久就能苏醒，到时也就恩怨两清了。

　　可出乎武阳意料的是，两个时辰过去，喜儿依旧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要苏醒的迹象。“嗯……不应该啊？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武阳嘀咕着，心里暗暗着急起来，他拉起她的手，默默渡入真气查探她体内的情况。

　　可令武阳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刚渡入真气，喜儿蓦地反手制住他的脉门，同时数道犀利的指劲倏地侵入他体内。

　　喜儿自床上坐起，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哪像卧病在床的病人？武阳心里一沉，知道自己一不留神，着了这魔女的道。

　　“果然……女人就是天生的演员！你早就醒了吧……我却是杞人忧天了！”武阳苦笑不已，暗呼大意！

　　“呵呵……在你刚进城门的时候，我就醒了，你的点穴手法颇为精妙，花了我不少时间，这种手法我从来没见过，是哪个门派的绝学？”喜儿又恢复了那副妖艳的模样，只不过眼中无比清明，言语间条理清晰，跟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这是讽刺我么？”武阳有些恼怒的道。

　　“随你怎么想！”喜儿站起身来，见武阳脸色忽红忽白，明显是运功过度的迹象，她淡漠的道：“不必再试了，你我真气品质差距过大，除非小刀出手，否则……”她话未说完，武阳忽地身形急晃，一下子撞破了窗户跳了出去。

　　喜儿一脸惊呃，一时竟忘了追赶，武阳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下一次，我一定会记住，封住你穴道之后，还得找根铁链把你锁起来才保险，既然你无事，你我恩怨两清，就此别过！”喜儿并未追赶，她抚了抚脸庞，蓦地莞尔笑道：“有意思……”

　　武阳出了西夏，疾驰的身影蓦地一缓，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脸色发苦，强行冲破喜儿真气的封锁，所付出的代价比他预计的要多的多。

　　喜儿以真气锁死武阳经脉，将他一身雄浑真气牢牢封印在丹田之中，按照常理，除非武阳成就意境，或者找小刀帮忙，否则绝无突破的可能。但喜儿还是低估了**玄功的威力，身陷困境，武阳本能的运转**玄功模拟喜儿的真气，轻而易举突破了她设下的封印。

　　可意境高手，精气神融为一体，真气带有主人独有的印记，武阳尚未达到这种境界，这么一模拟，他骇然发现，喜儿留在他体内那几缕真气，居然在极速吸收他的真气壮大，而且这个过程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这还得了，若他一身真气全打上了喜儿的印记，那么再次面对喜儿的时候他会如同傀儡见了主人，毫无抵抗之力，更重要的是武道前路就此断绝，无奈之下，武阳只得弃车保帅，以五层真气的折损为代价，将喜儿留下的真气驱离体内。

　　这样的折损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武阳若想恢复原有实力，又不知道得苦修多少年了，唯一的好处是，经过这一番磨难，武阳对如何将精神与真气相融合，已经有了些许心得，假以时日，凝练刀意水到渠成！

　　这个世界的武道意境，威力大则大已，破绽却也极大，不论是喜儿的忘我，小刀的唯我，有或是东方不败的自我，其破绽几乎都是难以弥补的，而武阳的刀意则没有这种缺陷，当然，也没有意境的威力，有所得必然有所失，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死亡沙漠，武阳任凭身体缓缓沉入流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一次，不练成刀意，绝不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