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见伊韵

　　人头滚滚，鲜血四射飞溅，入眼全是鲜红一片，武阳从开始的热血沸腾，逐渐变得冷漠，身遭被他凌厉无铸的刀气撕碎的人体，已无法在他心底泛起丝毫涟漪，他近乎机械的根据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同攻击手段，理智的推演完善自身功法，对于倒在他刀下的一个个鲜活生命，完全视若无睹。

　　随着功法的完善，武阳身遭的气场越发坚韧、凝实，再无一柄兵刃能砍到他身上，至此，武阳便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完全失去了兴趣，他觑准方向，骤然变换功法，浑然无害的无相气场，蓦地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犀利刀气，所有挡在武阳身前的人影，纷纷被摧枯拉朽一分为二，根本不能阻挡他一分一秒。

　　“啊啊啊……快跑啊！”神州帮纪律严明，但到底不是铁血军队，当伤亡达到一定程度，又看不见胜利的希望之时，士气大跌，进而演变成大溃败。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既然有拔剑的勇气，就要有丧命的觉悟，故而武阳并未停手，刀光晃动反而更加频繁，原本艰难的突围，已经变成血腥的屠杀。

　　人，是一种群体性生物，极易受旁人影响，恐慌一起，不到片刻就传遍整个战场，许多外围的神州帮众，连武阳的面都没见过，依然毫不犹豫转身逃跑，军心一失，任凭紫心人如何号召都无济于事，为了逃命，这些人急红了眼，谁还记得他帮主的身份，落在后面的人眼见逃生无望，毫不犹豫的出手攻击前方的同伴，无数强弱不一的劲气四处乱飞，不知有多少神州帮众为此丧命。

　　“该死！”

　　紫心人惊怒交加，接连击毙了数十个带头逃跑的帮众，运功大喝道：“擅自逃跑者，死！”紫心人出身星宿派，凶名颇盛，一身毒功让多数帮众又敬又畏，在他强力弹压之下，总算稍稍止住溃败之势。可这不过权宜之计，若不能让帮众看到胜利的希望，全线溃败不过早晚的事。

　　“诸位，出手吧！此人刀法精妙，战法玄奇，普通手段只怕难以奏效，我们四人联手，用内力震死他！”

　　说罢，紫心人一马当先，身形一跃，踩着无数脑袋直奔武阳，血刀刃、不存、蓝太阳三人紧随其后。

　　武阳杀得兴起，双眼蒙上一层红色，全身气血上涌，战意勃发，不知不觉中武阳忘记了突围的初衷，反而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闯，正沉迷间，武阳蓦地心里一紧，一股莫大的危机涌上心头，他双眼骤然恢复清明，来不及找寻危机的来源，武阳本能的将无相凝聚到极限。

　　“轰！”

　　四道雄浑的气劲重重轰在气罩之上，无形气浪席卷全场，围攻武阳的神州帮众霎时倒了一地，武阳正待运转卸劲法门化解对方的劲气，赫然发现四道真气源源不断，已是内力比拼之局。

　　武阳惊怒交加，心底顿觉不妙，内力比拼是最直接最危险的拼斗方式，除非一方占据绝对优势，否则必定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武阳如今的真气也就比不存稍胜一筹，如果单对单，他还有把握凭借玄功精妙取得胜利，但对方四人联手，真气总量已经超出武阳可以挪移的极限，即便他全身而退，只怕也得付出不菲代价。

　　四人分站四方，四道或阴柔、或诡异、或宏大的真气源源不断涌向武阳，五大高手真气交锋，不断发出一声声爆鸣，功力较弱者头晕目眩，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武阳只觉自己仿佛化身海中礁石，不停迎接着一道道汹涌巨浪的冲刷，随时有可能被巨浪拍碎。四大高手的感觉却又不同，他们只觉武阳传来的反击真气变幻无常，诡异绝伦，隐隐克制自身的同时，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和自己人交手一般，不由对武阳的手段暗暗感到心惊。

　　僵持了十几分钟，五人依旧保持势均力敌之势，见武阳依旧气定神闲，紫心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再加把劲，我就不信他比小刀还厉害！”紫心人说罢，四人输出的功力不约而同提高了几分。

　　武阳表面看似悠闲自在，实则心底暗暗叫苦，他用真气护住经脉，以乾坤挪移秘诀引导四人的真气两两内耗，这才不落下风，可任由四大高手的真气在体内穿梭，终究给经脉造成了极大的负荷，这会儿武阳依旧感觉经脉在隐隐作痛，再不想办法，要不了多久就会伤及内腑。

　　要命的是，五人真气交织，谁要退却一步，气机消减之下便不得不承受其余四人的合力打击，四大高手尚有一丝余力，武阳却是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万一开口泄了气，必定重伤收场。

　　“该死，刚刚就不应该跟这些家伙纠缠，难道今天得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不，还有一个办法！”

　　绝境之中，武阳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蓦地撤去防护真气，任由四大高手的真气悉数灌入体内。

　　“轰”

　　四大高手脸色剧变，反震力道瞬间将他们震伤，四人霎时收回真气，不顾大敌在侧，赶忙坐地调息。武阳情况更糟，他只觉眼前一黑，耳边轰然巨响，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不及疗伤，足尖一点，身形冲天而起，倏地不见。

　　“他受了伤，一定跑不远！速速追杀！”紫心人有气无力的下达了追杀令。

　　武阳只跑出去数里，便不得不从半空落下，内视体内，武阳苦笑不已，“妈的，这下亏大了！”四股性质各异的真气在他体内碰撞，尽管借机震伤了四大高手，同时摆脱了他们的气机锁定，可武阳浑身的经脉不知道被震断了多少，连带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冲击。

　　尽管重伤在身，但武阳知道这里并非疗伤之地，要不了多久神州帮的追杀就会接踵而至，他如今能动用的真气不足三层，根本应付不了接二连三的追杀。

　　武阳默默运转**玄功中肉身变化的法门，霎时化作一个满脸横肉，体态臃肿的胖子，哪怕紫心人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武阳朝东疾驰了半晌，又掉头返回京城，一路上随处可见搜索的神州帮众，不过谁也没认出来这个看起来有些凶恶的胖子，就是先前那个俊朗冷漠的魂。

　　这个世界，由于存在重生机制，进入混沌纪元的新人都能免费享受外貌调整服务，因此易容术明显不受重视，武阳大摇大摆的进入京城，直到他找到地方住下，都没有人识破他的身份。为避免受到打扰，武阳直接在城东买下一个庭院，默默疗伤。

　　经脉破损，内腑出血，武阳的伤势极为严重，足足一年，武阳的伤势才彻底痊愈。这一年，江湖发生了许多大事，神州帮太上帮主小刀引天雷自杀，消息传出后，神州帮境况急转直下，在与反神州联盟的争斗中接连处于下风。伊韵出山加入反神州联盟，接任古月山庄庄主……

　　这一年，武阳将战斗中的感悟化为己有，真气更加雄浑，同时多了一分犀利与霸道，如同倾城激发的刀意，武阳隐隐有些明悟，当他彻底领悟自身武道意境，成为货真价实的大宗师的时候，就是返回主神空间之时。

　　武阳之前的刀意，完全是依赖倾城得来，如今倾城被封，却是再也用不出来了。这个世界，武者修炼独树一帜，更加重视精神境界，这对武阳领悟刀意大有裨益，也是主神送他来这里的原因。

　　按照武阳的理解，意境也好，心灵之光也罢，无外乎都是心的选择。刀者，霸也，讲究的是一往无前，若念头不达，做事畏畏缩缩，岂能领悟刀意？武阳坚信于此，因此但见心中所恶，变毫不犹豫的拔刀。尽管如此，闭门造车始终不如三人同行，若能有人论道，进度定能加快不少。

　　“那么，一定得想办法找到小刀和喜儿……”理顺了思路，武阳确定了今后的目标，从记忆中的情报来看，现目前只有小刀和喜儿掌握了意境之力，只要能跟他们交手，武阳便能一窥意境的真面目。

　　伤势已复，自然不需藏头露尾，武阳恢复以前的装扮，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大街上，半小时不到，两大势力的首脑便得到了消息。

　　反神州联盟议事大殿，伤心断肠沉吟片刻，传令道：“速招古月山庄伊韵庄主议事！”

　　系统的千里传音功能，可以让相隔千山万水的两个人进行实时通讯，可惜武阳从来不用，伊韵也一样，千里传音很少打开，故而每次伤心断肠要找伊韵，都得派人去请，这一点，联盟上下颇有微词，伊韵却一直我行我素。

　　“盟主，找我什么事？”伊韵和指间沙联袂而来，伊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闲暇时间他无时不在自修之中，被伤心断肠打扰，他心情很不好。

　　“坐！”伤心断肠右手虚引，待伊韵坐下后，郑重的道：“探子来报，魂出现在京城！”

　　“嗯？”伊韵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放下茶杯问道：“联盟的态度呢？”，他最初加入反神州联盟居心不良，伤心断肠身性多疑，伊韵全靠武阳的推荐才得到伤心断肠的信任，得以手掌重权，更别提武阳曾经对他的指点，伊韵这个人外冷内热，自私的同时又极重感情，如今他手握大权，自然想报答武阳，他暗暗决定，如果伤心断肠欲绞杀武阳，他立马就去报信。

　　伤心断肠苦笑道：“我一直高看他，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一年前那一战，联盟是最大的受益者，若非紫心人等四大高手重伤，我们未必能抢下这么多地盘。整个联盟，只有贤伉俪对魂有些了解，就烦请两位去见一下魂，传达联盟的善意！”

　　伊韵和指间沙对视一眼，接着道：“如果盟主想招揽他加入联盟，我看就不必浪费时间了，他那种人是不会屈居人下的！”

　　“并非如此！”伤心断肠摆手道：“魂出道以来，不知何故大肆屠戮神州帮和联盟子弟，这才引来神州帮的围剿，他既然敢现身，想必一年前受的伤已经痊愈，伊韵你去主要是联络下感情，争取让他别再屠杀我们的人就好！”

　　伊韵摇摇头道：“依我看来，魂大开杀戒的原因是看不惯死在他刀下那些人的行径，恐怕不会因为我而改变，神州帮嚣张惯了，这才吃了大亏。江湖中多数人都是取死有道，联盟犯不着为那些人渣开罪魂，喜疯子满江湖杀人也没见神州帮围杀她，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魂，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可联盟不比神州帮，我必须得考虑联盟的人心！”伤心断肠无奈的道。

　　“人心？哈哈……”伊韵轻笑出声，“你知道么，每次看到你这幅大义凛然的模样我就想揍你！”

　　伊韵说罢，拉着指间沙缓缓起身，“我会去的，不过结果嘛，我就不敢保证了！”

　　神州帮，“传令下去，凡神州帮所属，见魂立即退避三舍！”紫心人一脸阴沉的下令道。

　　武阳并不知道江湖上两大霸主对他采取了近乎一样的策略，他此时正在整理已知的情报，推断小刀和喜儿的行踪。小刀天上理智，感性为零，近乎疯狂的追求神功绝学，江湖传言他引天雷自杀，武阳却是知道他是窝在华山学独孤九剑。他不但是神州帮太上帮主，更是隐世组织白色黄昏中的黄昏，白色黄昏的势力囊括整个江湖，一旦招惹，只怕会麻烦不断。

　　武阳权衡了一下，放弃寻找小刀的打算，他在这个世界还要停留很长一段世界，若趁此时小刀实力大损的时候找他晦气，风险远大于收益，却是不值。那么，就只剩下喜儿一个目标，喜儿为灵鹫宫掌门，却在江湖上如幽魂般游荡，毫无目的的杀人，在喜儿眼中，除了灵鹫宫几大魔女，江湖无人不可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灵鹫宫弟子也照杀不误，正是这种诡异绝伦的行径，喜儿才被江湖人称之为喜疯子。

　　她的行踪依旧相当诡秘，没有人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若凭武阳一人之力，就只能看老天帮不帮忙。其实，办法不是没有，灵鹫宫是喜儿最大的软肋，只要灵鹫宫出事，喜儿必定现身，可灵鹫宫是一个女子门派，门下弟子虽然有些骄横霸道，在这个黑暗的江湖中却算不上什么劣迹，出手对付这样一个门派，武阳心有不忍。

　　“请问，是魂大人么?”武阳正沉思间，前方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恭敬的声音。

　　“你是谁？”武阳淡漠的道。

　　“在下古月山庄古剑，奉鄙庄庄主之令邀请大人上楼一叙！”古剑深深低着头，姿态摆得极低。

　　“古月山庄？”武阳低声念叨一遍，抬头道：“带路吧！”

　　“大人请！”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武阳正发愁怎么寻找喜儿，伊韵就来找他，这就是运气么?武阳嘴角一咧，轻笑出声，走在前方的古剑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这个名震天下的刀客在打什么主意。

　　“好久不见！”武阳略带惊讶的看着对面的伊韵，养移体，居移气，手掌重权后的伊韵，其气质风度与之前那个呆呼呼的傻小子大相径庭，武阳险些没认出来。

　　指间沙默默起身给两人斟酒，很难想象她会做这种服务事宜，武阳颔首致谢，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知道你很强，却没想到你会强到那般地步，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那两位，才能跟你相提并论了吧！”伊韵有些感慨的道。

　　“你错了，比起他们，我还差了不少，严格来说，你、我，伤心断肠、金刚、紫心人、血刀刃、不存，还有灵鹫宫几位魔女，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只不过由于不同的功法，以及战斗经验的差别，才造成强弱之别！”武阳反驳道。

　　“哦？那伊韵在你眼里，属于哪个层次？”指间沙感兴趣的道。

　　“中偏上吧，伊韵已经超出招式的藩篱，形成属于自己的出手风格，至少血刀刃不是你的对手！可惜的是，太极神功制约了他的发展，比起灵鹫宫那几个魔女，却是差了不少！”

　　“那喜疯子和小刀呢？”伊韵问道。

　　“他们两个已经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境界之高难以估量，我称之为意境，除开同层次的高手，其他人很难对意境高手造成威胁，这么说吧，伊韵，现在的你就是学会无上太极拳、无上太极剑，也非喜儿十招之敌，这种境界上的差距，绝非任何神功绝学可以弥补！”

　　伊韵和指间沙相对无言，他们并不怀疑武阳的话，江湖公认，除了喜儿和小刀，不存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可是不存在有三个帮手的情况之下，依旧被武阳打成重伤，战绩，可以说明一切。

　　“那神功绝学岂不是毫无意义？大家只要一心追求境界就好了，干嘛修炼神功？”指间沙恹恹的道。

　　“错了，武道境界的领悟要是这么容易，江湖中就不会只有喜儿和小刀成为传说了，神功绝学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人突破武学境界，如果把修炼比作赶路，以喜儿和小刀的境界为终点，那么伊韵你修炼的绕指柔剑相当于自行车，无上太极剑则是小轿车，这么说，可明白？”

　　“嗯，有点明白了！这么说，喜儿和小刀能有现在的成就，主要是因为他们修习的武功非同一般……那普通人岂非永无出头之日？”伊韵有些沮丧的道。

　　“嘿嘿……你又想差了，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人，凡事有利有弊，想要修成意境，必须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可能有两个人修成一模一样的意境，神功绝学固然可以帮助修炼者大步前进，却也会带来束缚，让修炼者很难突破创造者的藩篱，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无法打破创造者的枷锁，便不可能突破，因此，有时候简单点的武学，反而更容易突破境界，至少我就知道，少林派有几个只修炼罗汉拳、韦陀掌的和尚，轮境界不输喜儿和小刀！”

　　伊韵和指间沙蹙眉深思，显然武阳的话对他们的冲击不小，想了想，伊韵接着问道：“那如何才能修成意境呢？”

　　“呵呵……”武阳笑了笑。“不知道，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只能靠自我领悟，可以传授的意境一定不是意境！不过……按我的理解，若要修成意境，毅力、智慧、机缘，缺一不可！”

　　武阳沉默了片刻，待伊韵消化完自己透露的消息，这才笑着问道：“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特意找我有什么事啊？”

　　“呵呵……公事嘛，受伤心断肠所托，来跟你拉拉交情！私人方面，你对我有大恩，我想报答一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最后一句伊韵说得极为认真。

　　“嘿嘿……巧了，我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帮我打听喜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