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莲一现乱天下 第三十七章 石破天惊逗春雨（二）

　　林月然的俊容如狂风翻卷的海面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震撼，讶异，激赏，暗赞。

　　唇角淡勾，晕开一抹绝世奇葩般的微笑。

　　“不错，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却有一点错了。”

　　若璃扬眉浅笑，沉吟道：“你想说，你不是轩辕景煦吗？”

　　“的确不是。”林月然的眼中泛起泠泠色彩，似墨玉含光，莲池泛波，那般光华四射竟叫若璃不敢逼视，生生别开了眼。

　　“的确不是。”若璃重复他的话，眼中泛起一道黯然的光，心中竟滑过一丝怅然。

　　“虽然你长得也很美，不过，你的眼睛却不似他那般清幽空灵，宛若流光浮动的青玉，所以，你不是他。”

　　林月然给了她一记赞许的笑，沉声道：“有悟性，不愧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也不枉他一番深情待你了。”

　　“他……煦哥哥他还好吗，你又是他什么人？”若璃的心思突然恍惚起来，梦中的场景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跌宕浮现。

　　那个躲在太液荷花池下的受尽欺凌的怯懦孩童，那个独自枯坐在梧桐树下摩挲着一枚精致红宝石戒指的孤独背影，那个与她在豆蔻锦年里相依相伴，相亲相爱的妖娆少年。他的名字遥远且陌生，他的面孔却在梦中的记忆里缓缓浮出水面，愈渐明朗起来。

　　“他，还算好吧。”林月然模棱两可地答道。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可以见见他吗？”若璃压低音量小心地问道，生怕听到什么不测的消息。

　　“见面，怕是不行了。落雨轩的那场大火虽未能夺去他的性命，却严重烧毁了他的容貌，损伤了他的声带。先皇为防止他再遭不测，狠心将他送去天目山玄空大师处代为照料，只等他容貌恢复时机成熟之后，再诏告天下传位于他。可惜的是，他声带虽已恢复可容貌却因始终配制不出合适的药方而迟迟未能医治。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出不了门，只能留在天目山随玄空大师诵经礼佛，习武强身。”

　　“那你是……”

　　“我是他师兄，比他早两年拜入玄空大师门下。”林月然神色平平，复又开口道：“景煦这孩子命苦，母亲被奸人所害无辜枉死，小小年纪却因先皇的偏爱招致毒害。这些年来他很不容易，我和师傅都看在眼里，虽然我们并无血缘关系，朝夕相处十余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弟弟心中有苦，做哥哥的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助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所以，你三番五次入宫探望我，生死关头为我送药都是因为煦哥哥的缘故了。”若璃的唇酱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有讶然，有感激，有了悟，更多的却是轻微的疼痛。

　　林月然闷不作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煦哥哥的母妃是太后害死的吧，那场大火定然也是出自太后之手。”若璃的面上登时一阵愤怒，这女人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己私欲害死煦哥哥的娘亲也就罢了，竟连十余岁的孩童也不肯放过。那么她的姑姑，那个梦里总是浅笑盈盈的温和女人，不到三十岁就黯然离世，会不会也是她所为呢？

　　思及此处，若璃的后背悄然爬上一串冷汗，暗忖道：这妇人果真是蛇蝎心肠，出手狠厉，瞧她用在自己身上的招数便可窥见一二。轩辕景曦虽说是篡权夺位，名不正言不顺，背后却有权势滔天的程家作为支撑，煦哥哥若想报仇，仅凭一纸传位诏书就想扳倒对手，未免太过天真了，手上若无兵权，身后若无朝臣支持，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何，为何不能放下仇恨呢？煦哥哥势单力薄拿什么和皇上他们斗，况且现在天下初定，河清海晏，轩辕景曦也治国有方，颇有作为。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煦哥哥即使找到了靠山也于事无补，毕竟他流落在外多年，论民间声望可是一星半点儿都没有啊，你叫天下人如何认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王位继承人。平民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只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心，只要有田可种，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银子可花，那么谁做君主又有何分别？争权夺位，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灾难，眼下与西辽战事初定，国库空虚，百业待举，百废待兴，正是休生养息之时，怎能再起干戈杀伐？若是邻国心怀不轨趁火打劫，便是一场倾国浩劫啊，为了成全一个人的复仇大计而置天下苍生于水深之中，这样的煦哥哥让我看不起。”

　　林月然的面上似有微光浮动，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冉冉红烛，让他本就妖冶至极的面容愈加光彩万千，绝代风华。

　　半晌，他幽幽开口道：“师弟说过，报仇非他本意，只是他既然出身皇家便不可能摆脱这身份的桎梏，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珍视的人。以前他想保护的只是他的娘亲，后来他想保护的却是他青梅竹马深爱多年的女子。那女子一夜之间失去骨肉亲朋，没了尊贵身份，孤身一人深陷危机四伏的宫中，无人仰仗，无人援手，他忧心忡忡生怕她一着不慎便丢了性命。”

　　若璃的眸中泛起层层水雾，心底似有暖流滑过，她艰难启唇，哑然道：“我何德何能，竟让他如此挂牵，不值得啊不值得…”

　　林月然眉梢舒展，对她欣慰一笑：“无碍，你无须苦恼自责。至于报仇之事你大可放心，我和师弟都不是自私自利之人，若无周详的计划，十足的把握，断不会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性命和天下苍生的安稳作赌注。”

　　“煦哥哥可需要我帮他什么？”

　　“你好好照顾自己便可。”

　　照顾好自己吗？连轩辕景曦都说她过于任性，不知分寸，如此这般必定吃亏，自己不也刚经历过血淋淋的教训吗。

　　她面上歉然，不好意思道：“可是，我……我几番出事都是凶险异常，死里逃生，宫中群狼环饲，想置我于死地的大有人在，煦哥哥若是老这样派你暗地里顾着我护着我，难免分心，于他多有不利……”

　　林月然闻言微怔，复又浅浅一笑。

　　“呵呵，你能为他思虑再三，也不枉费他一片痴心待你了。若不想依靠他人庇护，唯有使自己强大起来，击败所有威胁你的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后宫亦是战场，不过是轮番上演没有硝烟的战争罢了。”

　　若璃垂睫缄默，沉思片刻。

　　韬光养晦，沉默避世的确不是上佳之选，既然明暗箭防不胜防，避无可避，那么她也是时候陪那些无聊的女人过一过招了。她可不是任人宰割忍气吞声的小白兔，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她势必一一讨还，绝不放过。

　　“或许，我真的该争一争了。”言语中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自信，让林月然不禁莞尔，展颜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