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六节 相对

　　船的内舱，他发现这艘船其实并不若他想的那般简陋。最起码还是锦衣华被的，还有一把上好古琴，炉里散发出顶级的熏香。这都足以说明她过的其实还是不错，没有受太多的苦。

　　目光环绕过室内，最后落在那含苞欲放的盏花枝上。长期的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盏花树干，他几乎都忘了盏花真正的娇艳。正想的出神时，传来舱门开动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到秦落雁从外走进来——

　　现在她没有白纱遮面，依旧是一袭的素白裹身，身子看来更纤弱。可是那容颜即便是苍白的，却依然那么楚楚动人。他都感到自己的心痛了，却不知为何而痛。

　　她似是没料到自己的卧舱内有人，但见到他站在那儿，却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然后轻轻施了一礼，径自走进来坐在了古琴旁。

　　“落雁？”他们都这样面对面了，她竟没有一句话要对他说吗？

　　她却没有回应，伸手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

　　“落雁。”风华叫着，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弹下去。

　　“世子请自重。”她说着，并抽回自己的手。

　　“你想怎么样？是在怪我？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这样的陌生，这样的别扭，他受够了！

　　“前尘往事我不想再提。”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淡然地说出她的想法。

　　“前尘往事？”他却一时不能理解。“那好，你跟我回北安吧，落雁。”如果一切她都不想再提，那么他当然可以。

　　“回北安？”她嘲讽地看着他问。

　　因为这个表情，风华一下子明白了她说的“前尘往事”。她说的不止是她在宫中，他顾不得她回北安的事，也不是他们之间的任何回忆。而是说他们之间的一切，一切都不想再提。是指他们之间从此陌路，没有任何关糸。

　　“落雁……”她竟可以放弃他到如此彻底吗？

　　秦落雁不回答，手再度拂上琴弦。细细地弹奏着，似是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她自己一样。

　　“这就是你的选择？出了宫后独自生活在江陵，也不给我一点讯息。若不是我找到你，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永远也不见我？”他伤她真的如此之深吗？他让她如此深恶痛绝吗？

　　她没有回答，手指的弹奏也没有停。

　　“你说话！”他看不下去她的冷静，伸手打翻了她的琴。

　　琴在她的手指间落，重重地砸在船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修长的手指被琴弦划出几道伤痕，其中一道深些的已有鲜血从上滴落下来。可是她却没有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维持着原来抚琴的姿态。

　　“落雁——”风华心惊地看着她的伤口，然后俯下身来察看。接着动作迅速地找到纱布与剪刀，抓过她的手就动手包扎。“对不起，我不适意的，只是有些心焦。”看到她那么陌然的对待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就那么无法控制。

　　秦落雁却将手从他的手里再次抽出来，目光投向窗外：“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落雁……”他不敢相信。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那个记忆中虽然，却一直对他抱以信赖的妻子。那个看来纤弱，却默默支持着他的妻子。可是此时，她却用这么陌生的面孔面对着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的话，却足以令他心如刀割。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过的好，就放开我，让我自己自在的生活。”没有他，她会生活的很好。现在这样的日子，不是比以前要平静很多的吗？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他风华的妻子啊，他这辈子最爱，最想要珍惜的女子。

　　“世子错了，世子的夫人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跟凤阳皇后一起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所谓的秦氏双钗。”听说韩熠是这样让史官记载的。

　　“是吗？你敢说你心里对我没有一丝的怨尤？没有任何的感情？你敢说你对我说这些话，确实是你心中所期盼的那样？”他不信，不信她的感情可以如此决绝。

　　秦落雁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一个充满情伤企图从对方的眼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一个却如一潭死水般没有一点波动，两人对望许久都没有结果。

　　“我的婢女要回来了，风世子还是先请吧。”最后还是她说了话，却是下的逐客令。

　　风华看着她还是笑了，唇边扯开好看的弧度，给人的感觉却是苍凉无比的。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艘承载着他这将近一年来梦想的船，一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