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千年之恋（上）

　　风雪中，颜述轻摆腰肢，白色衣衫随风飘扬，分不清到底是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还是她身上的白色丝绸.她看我们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待已经死去的人一样，她不停地娇笑，声音说不出的魅惑：我可以给予你们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梦境，没有痛苦，哀伤，离别，悔恨，甚至没有现在。

　　我好像看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卡葛尔牧原上，暮雪静静的坐在月神草旁边，笑容像涟漪般从她的脸上轻轻荡开，她叫我的名字，北涧。

　　你回来了？我听到自己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的，北涧，我亲爱的弟弟，我回来了，暮雪恬静的微笑，倾国倾城。然后我看到她奔跑在卡葛尔牧原上，说不出的幸福快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在皓月下映出美丽的彩色光晕。我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突然，暮雪的轮廓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模糊，一挥手，消失不见。

　　青纶手握戒魔傲然直立，长发飘飞，说不出的清丽脱俗。

　　颜述跪坐在雪地上，长长地衣裙将雪地覆盖，我看到她有些空洞的眼神，凌乱的头发以及满脸的错愕，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我走到颜述身边，其实，颜述，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强大，在雪冥峰上，你竟然可以不受禁锢随意幻化，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我们是没有一丝胜算的，所以，我选择赌一次，赌你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对任何事物的不屑。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好，你让冽嶔激怒我，让我觉得他脆弱不堪一击，之后假装陷入我的梦境，降低我对你们的防线。但是，北涧，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冽嶔被我杀死，而你陷入我的梦境永远无法醒来，你们将不单单失去性命，而是魂飞魄散。这样，你还会如此选择么？

　　可是，颜述，至少现在我赢了，站在胜利一方的是我，不是你。

　　你真的以为你赢了么？北涧。

　　难道不是？

　　颜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说，北涧，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青纶的面色突然凝重，我转身看到背后，那些刚刚在迷幻阵中见过的栩栩如生的冰雕，我听到颜述轻轻的念了声‘破’，冰层瞬间碎裂，剑意他们面无表情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四肢僵硬，说不出的诡异。

　　我、青纶、冽嶔背靠在一起，凝视着向我们渐渐逼近的尸体。

　　你们逃不掉的，颜述虚幻的声音从风雪中传了过来。

　　冽嶔突然挡在我和青纶的身前，目光清澈，面色从未有过的庄严。他仰望苍穹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你们看，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丽，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活着走出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冽嶔，你要干什么？我和青纶同时喊道。

　　原谅我，殿下，不能看到你们最终的胜利。说完，冽嶔扬手一挥，一把天戟出现在他的左手上，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幻术都被禁锢，所以，我只有以生命为代价瞬间提升战斗力闯出一条道路，你们跟在我的后面。

　　我想要阻止，青纶拉了拉我的衣袖，扬扬眉毛。

　　青纶干净的嗓音响彻整个山脚，她说，颜述，你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吗？周围渐渐逼近的尸体突然停止不前，我看到颜述有些苍白的面容从雪花中飘然而来。

　　你在害怕什么？青纶继续问道，一千年前的你，一千年后的你，哪个才算是真正的你？还是，她们全都是你，而你只是想要忘却过去，忘却一千年前发生的一切。

　　够了，颜述抬起头泪眼模糊，她仰望苍穹对着那虚无的空间轻轻一笑，青纶，你又怎么会懂得？颜述望着烟雾缭绕的雪冥峰突然寂静了下去，雪花飞舞，随风而落。

　　很久之前，当飞鸟行走在陆地，猛兽潜游在深海的时候，我坐在天涯湖边，仰望着天空中虚无缥缈的浮云，我的师父，水域历史上最受百姓爱戴的守护女神回眸就会走过来，她望着我满脸慈爱的样子说，颜落，我亲爱的孩子，你是我这辈子最心疼的人，说完她轻抚我的眼帘。

　　女神殿的祭司雪莱说我是神指定的衣钵传承者，所以，从我记忆以来，总是在不停的背诵着那些繁杂冗长的咒语，一遍又一遍，直到夕阳西下，梦落无痕。

　　回眸总是在我的耳边重复着，颜落，你是水域下一任的守护女神，你要记住，我们守护一族的使命就是守护水域的子民远离饥饿，寒冷，硝烟，战火，所有的不幸与苦难。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努力的学习那些艰涩难懂的魔法咒语，做好每天的功课，将来做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女神。

　　我没有答复她，而是用功的学习着，当我通过了试炼将天涯湖湖心的圣水从湖底提炼了出来，我看到洋溢在回眸眼里无尽的笑意和欣慰。我默默地说道，师父，我不是伟大无私的人，我只是想要保护好我爱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而已。

　　回眸喜欢一个人坐在神殿的屋顶上，仰望着无穷无尽的苍穹，数不尽的繁星轻轻落在她黑亮的瞳仁上，幻化成六色草的样子，她长长的头发向后飘飞，在月光下说不出的美丽。我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遮住她的眼睛，回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她轻轻一拽我躺进她温暖的怀抱。之后，回眸用她那恬静的嗓音为我讲述远古时代，守护一族那些惊天泣地的故事，而我总是很不安稳的在她的怀里来回滚动，直到回眸轻轻拍打我的脊背，然后，进入梦乡。

　　随着时光的迁移，我慢慢的长大，直到一天回眸走到我的面前，我发现我已经和她一样高了。我听到回眸淡淡的声音，颜落，我亲爱的孩子，恭喜你，你已经成年了，我想，三个月后我将正式向水域的全体臣民宣布，你即是下一任的守护女神。

　　那你呢？我轻声问道。

　　回眸慈爱的抚摸着我的脸，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将在神殿的后山里度过我往后的岁月，这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从生下来就注定的宿命。

　　那如果我想你了呢？我可以到后山去看你么？我问。

　　不行，孩子，除非你已经不再是守护一族的女神。

　　为什么？我问。

　　我说过，这是宿命。颜落，请不要忘记我们守护一族的使命，就算我到了后山永世不能出来，我也一样会向天上的神明为你祈祷，孩子，不要悲伤，我们最终还会相见的。

　　五天后，回眸在水域王族的大殿上宣布三个月后为我举行加冕仪式，然后，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我看到所有人眼中的震惊，以及震惊后的恐慌。

　　王凝重的望着回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回眸轻点头颅，将右手放在胸前，王，你不会违背我们守护一族自古传承的规则吧。回眸静静地站立在大殿中央，从未有过的坚毅，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回眸的长发飞扬。

　　就在那天，那个时辰，那座大殿之中，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三个月后，女神殿的加冕仪式上，所有的子民单膝跪地，望着大殿中央的守护女神像充满了肃穆的神色，他们的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我身穿盛装站在回眸的右手边，看到回眸一如往昔的绝美笑容从嘴角边蔓延开来。

　　古典的音乐从遥远的地方缓慢绵长的奏起，曲调庄严，声音沧桑，一曲连接着一曲，仿佛经历了无数个时光、空间的轮回翻转。

　　回眸拉起我的右手站在了守护女神像前，她闭上眼睛开始冥思，一炷香后，她将左手轻轻搭在我的头顶上，然后我看到所有的子民同时停止了高声吟唱，庄重的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回眸和我。

　　白色的光幕突然从回眸的身体里逸散出来，柔和的光芒照在我的头顶上。

　　孩子，闭上眼睛，回眸对着我轻轻笑道，说不出的慈爱。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种难以名状的舒适感从头顶透了进来，气流好像有灵性般的从头骨到达胸腔，最后在丹田处囤积了下来。

　　周围的子民突然唱起了悲呛的民谣，我睁开眼睛看到在我眼前渐渐垂暮老去的回眸，心脏突然犹如被刀割裂，我痛得掉着眼泪对回眸说，这就是你传承与我所付出的代价吗？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如果我能够预见到，师父，我绝对不会当这所谓的守护之神。

　　回眸像往常一样抬起手臂抚摸我的脸，从她的手心处传来的干涩和粗糙，以及像以前一样的温度，我望着她佝偻的脊背，声音突然哽咽。

　　回眸轻笑道，孩子，你答应过我，要完成我们守护一族的使命，那就是守护水域的子民永远远离饥饿，寒冷，硝烟，战火，所有的不幸与苦难。孩子，你告诉我，你可以做到吗？

　　我看到回眸眼里的期许以及大殿之上所有臣民的期许，重重的点下头颅。

　　然后，我看到站在我右手边那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俊美男子，水域王族的三皇子，风弩。

　　风弩邪邪的笑容在这个庄重的大殿之上突兀而起。

　　长风凛冽，银丝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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