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血战

　　志远下山前，大家聚在一起相送。．阿叔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师傅就看不过去了，骂道：“哭个屁啊哭，跟死了老婆似的。”

　　阿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血无情啊！”

　　说着，阿叔又转过头对志远说道：“阿远呐，你出师了，阿叔也没什么送你的。就只有这把‘洗月’给你防身……这还是前两天那老不死的打赌输给我的。另外，这还有些盘缠，是阿叔特意为你准备的，能用就用，千万别吝啬……一个人在外边闯，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有啊，天冷了，要记得加衣服。三餐要有规律，要不然很容易得胃病的。内裤要勤换洗，要不然……”

　　师傅赶紧插嘴道：“行了，行了，再说下去连娶老婆，行房事都要说出来了……”

　　志远：“……”

　　比起阿叔的难分难舍，阿妹跟小弟表现得冷静多了。除了一些真心的祝福，其他的都没有多说。倒是有透漏一些会尽快出师下山找师兄的意思。

　　最后就到师傅了，师傅除了在教训人以外，从来话不多。但是，在那个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地点，师傅反常的婆妈起来……

　　“阿远呐，这一晃眼都快二十年了，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师傅语带唏嘘道。

　　听到这番话，志远没来由的鼻子酸：“师傅……”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现在让你出师还早了点，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呐……”

　　“是，师傅所授，徒儿终生受益，一辈子都学不完……”

　　“长久以来，武技都不是我所传授的重点。我一直致力于培养你们的信义节操，风骨气节，我的本意是将你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希望你在执迷于武勇胜负中迷失……你明白吗，阿远？”

　　“是，徒儿明白……”

　　“正因如此，为师才有遗憾呐。人之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我都还没有教你啊……没有教你珍惜生命，敬畏生命；没有教你有所守候；没有告诉你能拿起，不如能放下；没有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没有告诉你要心怀敬畏…太多了，太急了……”

　　“师傅，徒儿明白的…徒儿明白的，徒儿定会早日完成修行，再回山伺候您，日夜聆听您的教诲。”

　　“呃……‘聆听’个屁啊，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老头子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都乐开了花……”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啦，我是有一点点…一些些…一半对一半……好吧，您不要那样看着我，我承认我很高兴行了吧。但是，我心里更多的是对师傅您的不舍，这绝对是真心话！”

　　“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舍不舍的，我也不跟你啰嗦，只问你一句，那啥……‘洗月’可不可以别带走啊？”

　　志远：“……”

　　“阿远，为师并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主要是，主要是你平时粗心大意的，我怕你哪天一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它可是师傅的命根子啊！”

　　“闲话少说，你自己输给阿叔的不要怪我。还有没有要交代的，没有的话我走了！”

　　“你个兔崽子，教了你这么多年的尊师重道，全当放屁了？”

　　“懒得理你！”

　　“哎，我就是担心你这种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性格。你这样出去迟早要吃大亏的！”

　　“我又不是白痴，该收敛的时候我自然会收敛。”

　　“光收敛是不够的，在外边闯，更重要的是要学会隐忍……”

　　“哪怕是委曲求全，放弃尊严吗？”

　　“阿远呐，当一个人为了生存而放弃尊严的时候，自己是无须颓废与自弃的，别人亦无责备与嘲笑的权利，一切均会付诸流水而了无痕迹。但在万分之一的可能中，你走上了荣誉的顶端，当初放弃尊严的行为终将成为你最耀眼的印迹……”

　　在志远看来，拉奥孔还不至于疯狂到敢一剑解决了一位世家继承人的程度。只要安提罗科肯委曲求全，想必拉奥孔还是不会赶尽杀绝的。可偏偏安提罗科那个愣小子，自身安危不顾，却要死守最后一点面子……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谓的死亡。

　　回想起师傅的教诲，志远真恨不得冲到安提罗科的耳边去告诉他：“兄弟，受得一时辱，成就来日达……”

　　志远懊悔啊，气愤呐：如果安提罗科肯低头……如果自己不是站在迪考身边……如果不是自己观战太投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生……

　　事情的进展是这样的：

　　就在拉奥孔提剑欲向安提罗科劈下，气氛已经凝结到所有人都不能呼吸时，从人群中突然飞出一把利剑落在拉奥孔身旁。不用说，抛剑者管闲事，向拉奥孔挑战的意思直接明了……

　　所有人都用惊惧的眼神寻找着佩剑的主人。

　　连拉奥孔都没想到会有人敢不顾生死，站出来替安提罗科出头，当场看着那把插在地上晃动不已的剑直愣。

　　“真是侠义之士！”志远感慨万分，说道：“与这位英雄相比起来，我辈汗颜呐，汗颜……”说罢，也跟众人一样，想看看是那位英雄有如此气节……

　　未曾想，这一看之下，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

　　没错，那是一把蓝柄的专属于“吕园”武技教师的佩剑。

　　众人看清楚后，一齐将视线转到志远身上。在场这么多人，身份是武技教师的只有志远一人，且他还穿着非常显眼的教师制服……

　　志远在万千瞩目中，右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左手摸了摸挂在腰际的佩剑……没错，空的，只剩个剑鞘。

　　志远缓缓转头，没错，迪考一副小人得志模样……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迪考肯定已经死了又死，死了再死……

　　事到如今，志远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用行动来表态，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志远咽了口唾液。而后，慢慢走到拉奥孔身边，想要将自己的剑收回。然而，就在他刚握住剑柄时，一道寒芒闪过，志远的项颈处多了一把利剑……

　　拉奥孔肃杀却好奇的注视着这位异常年轻胆大的教师。以他的实力，便是很多“吕园”的资深武教尚不能及，想不到这比自己还年轻的教师竟敢站出来挑战自己。

　　“你很有胆，我相信换其他教师，他们或会因职责所迫，站出来劝阻我。但像你这样话也不说，直接向我挑战的，确是令我惊讶……”

　　志远很愤怒，一向爱惜生命的自己，最讨厌别人将剑摆到自己脖子上，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相当不爽。

　　志远沉默半晌，声音低沉的回答拉奥孔道：“其实……我只想拿回我的剑而已！”

　　“拿了剑接着就劈我？”拉奥孔戏谑道，接着面色突然一转，狰狞道：“看来你也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不过好，我最喜欢将你们这些白痴一个一个踩在脚下……”

　　说着，就用剑背拍打志远的脸庞，极尽侮辱。

　　志远眼中怒火闪现，但还是平静的说道：“我不想跟你打架，你不要逼我！”

　　拉奥孔脑袋一斜，眼珠突出，蔑视道：“但是——我想跟你打，行不行……”

　　拉奥孔话没说完，异变突生，只见被人用剑架住脖子的志远突然消失在了眼前……

　　拉奥孔瞬间瞳孔极具放大，心底猛然冒出一股凉气，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身形迅向前窜出，然而还是没有彻底摆脱窘境——后背结结实实受了志远一脚。

　　被踹的拉奥孔身形极其狼狈的飞窜出去，而后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站定，缓缓转过身来，大家才看到他嘴角挂着血迹……

　　“我说了我只想拿回我的剑的嘛！！你为什么要逼我动手呢？？”志远语态疯狂，手脚并舞的说道：“我是真的不想跟你打架，但你为什么要逼我？！”

　　拉奥孔缓缓抬头，眼神冰冷，瞳孔中的火焰却是夺眶欲出，手中的剑也被从未有过的力道紧紧握住……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天子骄子受此大辱，心境已是燃烧到了极点，只怕接下来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志远过了半晌才从疯态中稳定下来，他缓缓从地上将佩剑拔出，对于拉奥孔的怒意毫不在意。对他来说，没有动手之前，或许还颇为顾忌，顾忌拉奥孔的实力，顾忌拉奥孔的背景，顾忌卷入这些世家争斗……但，既然已经动手，打的又是拉奥孔这神经病，就已经注定不能善了。事情到这般地步，志远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现在不是自己将别人弄死，就是自己被别人弄死……

　　死拉着个脸的拉奥孔开口了，声音直如幽渊般冰冷：“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呃……”志远想了想道：“事实上，人肉不值钱……”

　　拉奥孔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提剑就上。

　　志远深吸一口气，缓解几分大战来临的紧张。汉尼拔不能算，拉奥孔就是志远迄今为止所遭遇的最强对手，面对这样一个天才剑手，志远并没有多少信心可以将其击败，也只有倾尽全力，斗上一斗了。

　　气运全身，举剑迎敌，在众人瞩目中，志远迎上了拉奥孔。

　　剑气纵横，睥睨四方，所有观战的学生这下大饱眼福了，两位练气士对战，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只是可惜了安提罗科同学，身受重伤的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看着周围处处剑气激荡，他只能闭上眼默默地祈祷上天，希望那两个变态的争斗千万别波及到自己才好……

　　很难想象，拉奥孔这性格孤戾的家伙练的居然是中正平和的厚土斗气。师傅说过，修习这种斗气的人，必然是心性忠厚温良，不骄不躁，大稳温润……师傅也说过，像志远所学的冰封剑，就只适合孤僻乖张，性格冷傲的人修习……综合起来，志远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师傅说的话等同于…放屁。志远就觉得自己跟拉奥孔完全将师傅的理论颠倒了过来……

　　志远的优势在度，拉奥孔的优势在于全面平衡。志远的进攻如水银泻地般连绵不断，拉奥孔守的也是四平八稳，丝毫不落下风。

　　志远连续使出“漫天风霜”和“寒伤处处”两招大面积攻击招式，将拉奥孔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剑气之下。面对滔天攻势，拉奥孔依旧沉着应对，一招“四方无极”便将志远的进攻尽数挡下。

　　使志远感到惊奇的是，拉奥孔一旦进入战斗中，就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暴戾，孤傲的性格，变得冷静，沉稳。反观自己，每次进入战斗状态都会变得亢奋嗜血。到底是个性决定修行，还是修行改变个性，志远想不明白……

　　不过，当下的情况可不允许志远胡思乱想。两人的争斗逐渐激烈起来，志远从未遇到这么强的对手，是以越打越兴奋。而对于身处“神圣骑士团”的拉奥孔来说，本应是有很多机会跟高手过招的，但不知为何，或许是拜志远那一脚所赐，面对志远的强攻，拉奥孔也表现的相当激进……

　　依仗强横的斗气，两人在漫天尘埃中穿插飞舞，打的是不亦乐乎。志远使一招“寒风饮血”，对方就使一招“春满大地”，可谓是半斤斗八两，一时难分出胜负。

　　不过两人相斗看似精彩，实则凶险万分。这两人本无交情，又是在这般境况下交上了手，是以都使出了十分力战斗，剑气纵横中，难免挂了彩……志远的腰带被拉奥孔的剑气所损，幸好下身穿的裤子本就腰身窄小，这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而拉奥孔的……钱包更是在激斗中脱身飞出，被看准机会的志远一剑劈了个粉碎……直接导致两人的仇怨越结越大……

　　或许是先前已同安提罗科战了一场，耗力颇多，又或许是志远那一记窝心脚确实是势大力沉，击伤了拉奥孔的内腑……总之，在这番相持中，先是拉奥孔顶不住了。他的身法逐渐变得迟缓，出剑的度与力度也渐渐式微，一时间，志远占得了上风。

　　拉奥孔一记力道十足的顺刺将志远击退，然后身形站定。抬手抹了抹嘴角的那一丝血迹，他自知情况危急，不能在跟对手慢慢耗下去，必须战决，不然败得只能是自己……

　　拉奥孔再次运气，这一次，怕是只能孤注一掷了，争取在短时间内将对手拿下。

　　对于拉奥孔的情况，没有人比志远更清楚。他知道拉奥孔准备舍命相搏，所以，志远面色凝重的准备面对接下来势若雷霆般进攻……

　　四下无风，围观的人群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交手的两人，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声音都会影响到这场年轻一代的巅峰对决。

　　时已入秋，落叶在空中轻轻飘荡，缺少风的鼓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除了树下正在作生死相搏的两人。

　　突然，一阵强风突起，拉奥孔的衣服还有头瞬间同时飘起，以他为中心，周围数十米之内狂风乱舞，沙飞石走……

　　在一片沙石落叶狂舞的场景中，一个身影带着挡者披靡的威势冲出，直奔志远。志远显然没有想到拉奥孔全力一击，竟有如此威力，只见他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倒飞而出，企图避开这惊天一击……

　　快，太快了，拉奥孔这一击的度已经越志远度的极限。志远全力施为，还是无法避开这一剑，两人一起在空中快滑行，拉奥孔的剑直指志远的面门，且两人的距离正逐渐拉近，志远甚至已经看到剑锋的高震动……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或许，下一秒就是喋血当场……

　　塞恩难以置信……

　　迪考的眼神明灭不定，不知是失望，还是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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