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险象环生
厉无情 | 作者:西区壳壳 | 更新时间:2017-05-02 09:4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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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厉无情蓦地打了个冷颤。淮南王是皇上的表兄弟,以智勇果敢闻名,曾担任三军最高统帅,是安邦定国、一统天下的头号功臣,朝内外声望卓著。厉无情虽未见过淮南王,但对他的话并不怀疑。他身上那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已足可证明他的身份。淮南王随即反问厉无情:“你又是何人?”厉无情拿出钦赐的镏金玉牌,上面篆刻着他的姓名及编号。淮南王看罢,冷冷道:“原来你是刑部密捕,难怪如此大胆。你拦住本王的车驾,意yù何为?”厉无情躬身答道:“回王爷的话,在下奉命调查御史大夫刘勘暴毙一案,偶然发现紫霄观道士邱玄机与此案似有牵连,因此……”“不必再说了!”淮南王厉声打断他:“你的怀疑荒唐之极!出家人讲的是修身养xìng、采药炼丹,怎会卷入命案之中!邱玄机与此事毫不相干,本王可为他担保!”见厉无情面露踌躇之sè,淮南王眼睛一瞪,叱道:“怎么?你连本王都不相信?”厉无情硬着头皮道:“在下怎敢!只是邱玄机来历不明,行为怪诞,确有可疑之处,请王爷明察。”淮南王哼道:“邱玄机怪在哪里?疑在何处?”厉无情道:“他自称三目神相,额上长着天眼,分明是造谣惑众……”“阁下此言大错特错了!”随着话音,邱玄机已到近前,手中羽扇轻摇:“你以为天眼不可思议?其实天眼人人皆有,只不过众生愚昧,埋没了而已。你若能像贫道一样苦心修炼,亦能开启天眼,知过去未来。”厉无情被他说得张口结舌。邱玄机眼中jīng光流闪,微笑道:“恐怕真正可疑的并非贫道,而是那些隐姓埋名、居心叵测之人,不知阁下以为如何?”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对我含沙shè影?厉无情心头一阵乱跳,内衣霎时被冷汗湿透。“阁下放心,贫道并非多嘴之人,从不泄露天机。”邱玄机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厉无情像被点了穴一般浑身僵硬。假如说他前一句话还较为隐晦,那么后一句话就等于挑明了。淮南王拍拍厉无情的肩膀:“邱玄机乃世外高人,得道仙师。本王久仰他的大名,特地来向他求教。但朝廷的规矩想必你也知晓,藩王擅离封地是个不小的罪名,传出去对本王不利,所以此事还须请你保密。”厉无情完全被他的威势所震慑,忙躬身道:“请王爷放心,在下一定守口如瓶。”“很好。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不会忘记你的。”淮南王点点头,和邱玄机一起上了车。转眼之间,马车已消失在茫茫夜sè中。留给厉无情的,只有清冷的月光和他自己的影子。厉无情叹了口气,慢慢朝城里走去。头上的冷汗已经擦掉,但心中的惊骇却难以消除。隐姓埋名一事是个绝大的秘密,他相信除了他自己和远在武当的恩师之外,再无第三者知晓。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秘密竟然被邱玄机一语道破!难道他真有第三只眼睛,能看出过去未来?厉无情不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又怎能不信?看来秦颙发疯、刘勘暴毙的确与邱玄机没有任何瓜葛。现在惟一没有解开的疑团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角sè?但排除了邱玄机的嫌疑之后,这一点似乎已变得不再重要。厉无情皱着眉头踏进驸马府。耽搁了半个时辰,又皱着眉头离开。秦颙仍被五花大绑关在房里。尽管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从宫廷御医到江湖郎中都请遍了,可是他的病情非但未见一丝好转,反而疯得更厉害,咆哮翻滚,形同野兽,弄得房中一片狼藉。仆人吓得连门都不敢进,只好隔着窗户把食物扔进去。不过,这也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否则皇上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和两个外孙女,盛怒之下非将他凌迟处死不可。厉无情叫来老总管王福禄详细询问,得知那rì秦颙相过面之后,从紫霄观直接回府,此后再没出家门一步,也未单独用过餐。本来厉无情尚存一丝怀疑,秦颙发疯的原因可能是被人偷偷下了毒。但事实却说明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这最后一丝怀疑也只能打消。邱玄机的确神机妙算,言出必中,如同八仙中的李铁拐。厉无情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他以往的信念和作人的根本却因此被完全颠覆。他仰望苍穹,心中一片迷茫。苍天是那么广阔无垠、深邃莫测。与茫茫苍天相比,人显得何其渺小、何其猥琐!人的生死荣辱早已命中注定,在劫难逃。既然如此,还复的什么仇、报的什么冤?一向目标明确的厉无情忽然迷失了方向,感觉浑身疲软,万念俱灰,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喝酒。一大坛烈酒。让自己喝得烂醉。前方一面酒旗迎风招展,正是开封最大的酒楼状元楼。厉无情在楼上临窗处坐定,吩咐小二:“切一盆浓卤肥牛肉,开一坛陈年女儿红。”“客官请稍等,即刻便来。”小二答应着走开。这时街上忽然人声嘈杂。厉无情探头望去,见两名男子在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几乎要动手,听来却是为了几文钱的出入。人就是这样一种狭隘自私的动物,真是可笑、可悲、又可叹。厉无情正在摇头,忽然一只手落在他肩上。回头一看惊呆了,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淮南王!厉无情慌忙站起来,躬身施礼:“在下该死,不知王爷驾到……”“嘘——”淮南王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儿没有王爷,只有珠宝商。我是卖珠宝的。”淮南王朝周围扫了一眼,撩衣坐下。厉无情心中直打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商言商。我有件宝物请你过目。”淮南王从袖管里取出一只镂花檀香木盒,打开放在厉无情面前。盒子里是一尊鸽蛋大小的翡翠弥勒,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厉无情把盒子盖上,推还给淮南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买不起。”淮南王微笑道:“何必装穷呢?你年俸三千两,区区二两银子的东西怎么会买不起?”厉无情暗忖,二两银子?买这只盒子都不够!他是想收买我,为他所用?抑或是个坑子,哄我跳下去?厉无情朝淮南王欠身拱手:“抱歉,在下是个粗人。如此高雅的宝物,到我手里那是糟蹋了。”“说的也是。”淮南王沉吟着,手中忽然出现了三支打造得异常jīng致的凤头金钗,像变戏法似的:“那么这玩意儿怎么样?”厉无情怦然心动。只要是行走江湖的人,谁都认得这是武林盟主瞎婆婆的独门暗器,见血封喉。淮南王慢悠悠道:“听说你也是暗器高手,想必会喜欢。”厉无情当然喜欢。它们非但是可怕的兵器,而且是最管用的护身符,江湖上人人敬畏。有了三支凤头金钗,就等于有了三条命。命是无价之宝。三条命又价值几何?淮南王把凤头金钗放在厉无情面前:“它们是你的了,请收好。”厉无情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多谢美意。在下光棍一条,要女人的东西有何用?”淮南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打两个洞。随后将凤头金钗哗啦一收,起身便走。看得出他很不高兴。厉无情忽然有些后悔。我是不是做了件傻事?得罪淮南王这样的权贵是很不明智的,让三支凤头金钗从手边溜过更加愚蠢。这样的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放弃掉岂非太可惜了?厉无情叹了口气。他是个很自信的人,但最近却经常叹气。在智力和武功两方面,他的信心都开始动摇。小二把酒菜送来了。小二cāo起坛子给厉无情斟酒,笑盈盈道:“客官请慢用,小人……”话没说完,小二突然一声惨呼,踉跄栽倒。酒坛子掉在地上砰然破裂,腥红如血的酒水淌了一地。厉无情惊跳起来,望着小二大叫:“怎么回事?”小二却已口不能言,只是两只手拼命抠住喉咙,面sè青紫,双目暴凸,一缕血丝如小虫般从嘴角缓缓爬出,模样甚是可怖。他无疑中了毒,而且是剧毒。仅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已变为一具狰狞的尸体。酒楼里死一般寂静。突然间,恐怖的喊叫声爆发出来,差点将屋顶掀掉。客人们你推我挤,乱作一团。只有厉无情蹲在小二跟前,用手指沾起血丝,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绝非普通的砒霜,而是出自以用毒著称的云南花家的秘制毒药。一个小小的跑堂,犯得着对他下此毒手吗?厉无情慢慢站起来,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莫非小二是个替死鬼,真正要毒杀的人是我?这时老板慌忙跑来,一边命人收尸,一边向客人道歉,表示所有的费用全部免单。厉无情一把揪住他,厉声道:“小二显然是被毒死的!你老实说,毒从何来?”老板吞吞吐吐地回答,rì前小二得罪了一个绰号两头蛇的地痞无赖,必是两头蛇怀恨在心,暗下毒手。厉无情冷笑:“真有此事?还是你敷衍搪塞,别有用心?”老板不悦道:“客官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怕酒菜里下了毒?”厉无情喝道:“废话少说!有毒没毒,牵条狗来一试便知!”老板黑着脸道:“何须费事,小人便作一次狗,当场吃给你看!”厉无情未及阻拦,他已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连吃了几块肉,结果安然无事。老板哼道:“怎样?现在客官还怀疑小人别有用心吗?”厉无情方才松了口气,出门时丢下一锭银子,要老板替小二料理善后。本想借酒浇愁,谁知又碰上这么一件晦气事,厉无情心情坏到极点。回到寄宿的李老爹家,命仆人随便弄了些酒菜,插上房门自斟自饮。夜幕渐渐拉下,酒坛子也见了底。厉无情和衣躺到床上,带着几分醉意沉沉入睡。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被烟雾呛醒,睁眼一看,房间内外已是烈火熊熊。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从床上跳起来,正打算夺路逃命,忽然想起了房东李老爹。老人家年迈体弱,岂能扔下他不管!厉无情冒着火苗浓烟冲到李老爹房里,却见他老人家倒在门前,一摸已经断了气。耽搁了片刻,火烧得愈发猛烈,横梁立柱噼啪作响,眼见得房子随时都会坍塌。厉无情虽经历过无数次险情,此刻亦有些心慌。他逼着自己镇定下来,赶紧寻找逃生之路。这时房子已被大火团团包围,若硬冲出去,即便不死亦难免焦头烂额。剩下惟一的出路便是屋顶了。危急之下已容不得多想。厉无情运足功力,两脚一蹬拔地而起,硬生生将屋顶撞破一个洞,人从洞口飞出。脱险后回头再看,整栋宅院已完全被烈火吞没。随后哗啦一声巨响,屋顶整个坍了下来。好险!好险!若是再晚一步,必定葬身于火海之中!厉无情一头冷汗,越想越后怕。这场大火直烧到天亮方渐渐熄灭。开封府派人来现场踏勘,找到三具焦炭般的尸体,那是李老爹和家中的两名仆人。起火的原因估计是由于灶火没有灭尽,死灰复燃,最终酿成这幕惨剧。厉无情懊悔不已。他们死得太冤了。昨晚要是少喝点酒,早些醒来,或许还能救他们一命。厉无情并非真的无情,其实他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厉无情惊魂甫定,找了家客店暂时落脚。随后去见刑部侍郎卢琛,汇报复查刘勘暴毙一案的情况。卢琛立即召见,问他查得如何?厉无情道:“属下曾一度怀疑刘大人遭到暗算,但调查后疑点已基本排除。看来开封府的结论没有错,刘大人之死的确是个意外。”卢琛十分满意,点头道:“很好。皇上一直在催问此事,如今总算对皇上有了交待。你辛苦了,理当慰劳慰劳你。来人!备酒!”厉无情赶紧推辞:“不敢叨扰大人。”“何必客气。来来,你我畅饮三杯。”卢琛亲热地挽着厉无情的手来到花厅上。上司与属下对酌,这是多大的面子。厉无情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这顿酒吃了将近两个时辰,离开卢府已是二更时分。街上一片寂静。厉无情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光朝客店走去。途经一条小巷,树影下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厉无情一愣:“你想干什么?”黑衣人狞声道:“我想要你身上的银两!识相一点,快交出来!”厉无情笑了。这真是小鬼撞上了阎罗王。黑衣人被笑声激怒,抢上来挥刀便砍。厉无情躲闪中剑已出鞘,一道寒光直逼黑衣人心窝。他本以为对付这种小蟊贼,一招便可制胜。不料黑衣人竟从容避过,反手一刀劈向他咽喉,动作迅猛,一气呵成,令他吃惊不小。更令他吃惊的是,背后忽然又冒出另外两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三个人,三把刀,成三鬼推磨之势,恶狠狠向他杀来。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招数异常缜密,绝非江湖蟊贼可比。厉无情虽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周旋,但包围圈还是越缩越小。看来情况不妙,必须集中全力攻破一点,方能化险为夷。可是三个黑衣人相互间配合得天衣无缝,竟找不出半点破绽!厉无情想用暗器,却被对手死死缠住,哪有机会!糟糕!想不到大江大河过了多少,竟然yīn沟里翻船!厉无情正在暗暗叫苦,黑衣人突然齐声暴喝,三把刀一起向他头上劈来。小巷中无处躲避,厉无情只能奋力招架。铛的一声,刀剑在空中相碰,磕得金星乱溅。三个黑衣人咬牙瞪眼,一起发力将刀往下压。厉无情拼命抵挡,脚下石板都崩裂了,仍抵挡不住,只能眼看着刀锋向自己的脑袋寸寸逼近。完了!看来今天我命休矣!厉无情已拼尽了全力,感觉五内俱裂,眼前一阵阵晕眩。黑衣人狞笑:“你死到临头了!”不料话音未落,忽听得有人大叫:“贼子休得猖狂,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