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震惊，来人确实是桑采青没错，可是她怎么会变得这样老？眼中甚至多了麻木和呆滞，好像已经对世界没有了留恋一样，活着也行，不活也可以。箫清羽呢，则是病歪歪的靠在桑采青的身上，曾经的清秀贵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枯黄。他们究竟是怎么搞的？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桑采青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原本麻木呆滞的双眼转了几转，填上了几丝灵活和晦暗不明的意味，她阴沉沉地对我笑了笑，然后就对主位上的方夫人福了一福：“采青见过方夫人。”声音沙哑难听，好像一只鸭子在叫。

　　觉得难听的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方夫人想了想，挥了挥手：“桑姑娘，萧少爷请坐。”

　　桑采青本来就有点扶不住箫清羽了，得到了方夫人的招呼也顾不上推辞了，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坐了下去。

　　方夫人等他们坐好之后，也不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桑姑娘和萧少爷来我们府上有何贵干？”

　　桑采青干笑一声：“我们来这里，其实是来投奔流年的。”说着，她叹了口气，“当初的是是非非都已经过了六年多了，我也不想再提。清羽现在生了重病，我们两人又无依无靠，无奈之下只能来打扰了。”

　　沈夫人看了一眼方夫人，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怒骂，等着看看方夫人怎么说。

　　方夫人皱了皱眉头：“是是非非？你不想再提？虽说已经过了六年，桑姑娘和萧少爷之间的事情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淡忘。桑姑娘当初是少陵的平妻，但是竟然做出和萧少爷私奔的丑事来，将我们方家置于何地？你不想再提？你想没想过我们想不想再提呢？”

　　桑采青好像已经知道能有这样的待遇了，丝毫不以为意：“方夫人，并非是采青恬不知耻，只是我毕竟也是沈家的人，是爹的女儿，我只是来投奔我二哥来的，实在是跟方家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那你来方家做什么？”沈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急急地开口呛声。

　　桑采青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我来方家只是为了打听流年的下落呀，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方夫人和沈夫人都是宽宏大量的人，想必会原谅采青年轻时候的不懂事吧！采青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只要沈夫人愿意收留采青和清羽，采青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你！”沈夫人气鼓鼓的，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桑采青，口拙起来。

　　不怪得沈夫人生气，那桑采青话里话外将方夫人抛到一爆只顾跟沈夫人请罪，这不是存恤拨么？她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在这里是以方夫人为主的，她这样做，就是陷沈夫人于不义，更让方夫人从心里排斥沈夫人。

　　方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自然听出了桑采青掉拨之意，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沈夫人暂时忍耐：“桑姑娘啊，你来香港的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我们两家根本不会再收留你了。当初的事情，虽然可以推到年少无知上去，可是你的所作所为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讲究起来，你和箫清羽无媒苟合，我将你送去沉塘，别人都说不出个不字！”看到桑采青焦急地想辩解着什么，方夫人制止了她，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毕竟是沈老爷的骨肉，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我这个老婆子还得卖沈老爷一个面子的，不至于让他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这样吧，我给萧少爷找个大夫医治一下他，然后给你们点钱，你们就出去独自生活吧！如果你们同意了，那曾经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方夫人话没说完，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桑采青一眼。

　　桑采青瘪了瘪嘴，用手抿了抿鬓角上的碎发，不做声了。可能是很难取舍吧。

　　方夫人也不催促，喝着茶等待桑采青的回答。

　　桑采青的神情变幻，突然哀切起来，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箫清羽默默地掉着眼泪。

　　方夫人和沈夫人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耐烦和无奈。

　　桑采青的眼泪越流越多，不过我相信她此时的眼泪是真实的。从那些报告上来看，她真的吃了不少的苦，他们能找到香港来，更是步步艰辛。我不明白，这些原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为什么又迫不及待的撞了进来？或许她认为，她还是那个能将三个优秀男人掌握到手里的桑采青？

　　我一贯是看不惯她的，不为别的，只为她千方百计的想破坏我的生活。在这乱世，没有一个男人在背后支撑，没有了方少陵为我遮风挡雨，我的情况又会比她现在好多少？

　　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不过这种哀伤只是一瞬间。我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不能再让她破坏了我平静的生活。

　　“采青，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说出来吧，你这样哭着，也没有用不是吗？可怜见的，我看你这样哭我的心都疼了……”我想知道知道她的打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壮壮看到我也哭了起来，急忙站了起来给我擦眼泪，边擦还边安慰着我：“娘，不哭啊！娘不是告诉过儿子嘛，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听着壮壮小大人般的安慰，我停止了哭泣，回身将壮壮搂到怀里，方便他帮我擦眼泪。

　　桑采青这时也停了下来，擦着眼泪看着壮壮说：“这是壮壮吧！想当初还那么一点儿大，现在都已经这么高了？姐姐，当初是妹妹对不起你，你还怪妹妹么？妹妹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了，才干出那些缺了八辈子德的事儿！”

　　桑采青第一二句话说得还挺好的，到后边就越说越粗俗了，就像那些没念过书的农村妇女一样，什么村话俚语都出来了。（没有歧视农村妇女的意思，农村妇女干活更厉害，比我是强多了，只是比喻，比喻。别人参公鸡我呀，我的小心肝脆弱着呢～！）

　　我勉强笑笑：“采青别这么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就算再大的怨恨也都随着时间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

　　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真的很大，原本的桑采青虽然狠毒，但是起码表面上看着像那么回事，现在的她，就连表面功夫都忘记怎么去做了。

　　“是啊，姐姐说的真好！”桑采青叹了口气，又抽噎了几下，“其实我也不想太麻烦夫人们和姐姐的，只是现在清羽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担心。我这几年吃了不少的苦，身子腿儿也不太灵便，没办法专心的照顾他。不知道夫人们和姐姐能不能让我和清羽在这里住几天？我保证，等清羽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就马上离开！”

　　终于还是说出了她的打算，沈夫人的脸色猛的一变：“那你们准备住多久？”

　　桑采青转了转眼珠：“我也不知道清羽多久能好啊！现在我和清羽两个人无依无靠的，只能厚着脸皮恳求两位夫人收留我们一段时间了。不然，流年呢，我们跟流年商量商量也行。”

　　沈夫人听到桑采青又一次提到沈流年，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还好意思提流年？真……真是不要脸！”

　　沈夫人是个大家闺秀，从来没有骂过人，估计说一个人‘不要脸’，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了。

　　桑采青满不在乎沈夫人的敌视，听到类似拒绝的话之后又低头抹起了眼泪儿：“方夫人，沈夫人，但凡有任何出路采青也是不愿意麻烦各位的，只是我和清羽真的是无依无靠了啊！求求你们，你们发发慈悲吧，就收留我和清羽吧！”

　　说着，桑采青就跪了下来，对着方夫人磕起头来，‘梆梆’声不绝于耳，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青紫了一片。

　　方夫人看了我一眼，好像要从我这里拿些主意，不等我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迟疑和不敢相信的声音。

　　“桑采青？”

　　我回头一看，有些嘲讽的笑了。不知道是桑采青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不好，来的这人，就是刚刚结束公务回来的方少陵大情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