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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群龙夺嫡 第十九章 决战玄武门

冷宫欢 | 作者:云鹤追 | 更新时间:2017-03-11 05: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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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决战玄武门

  眼睁睁的看着呼延郎搂着那幽华转身离去,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指尖冰凉,四肢麻木,好像一尊冰雕一样傻傻的立着,一直到楚亦雄走到我的身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伸手慢慢的扶上我的肩膀:“鸢青……”

  我回头看着他,只听他尽量放柔声音,好像怕吓着我一样:“他,为什么对你是这个态度?你烧了他的粮草,为什么他既不与你相认,也不向我们把你要回去,当初你嫁去草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再提一次王庭的事,不过是再在我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涂抹盐而已,我受不了那样的痛,于是勉强笑了笑:“大殿下多虑了。他,大概根本不屑与我计较吧。”

  看着我黯然的神『色』,楚亦雄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我不说,他便也不问,只说道:“对了,怎么刚刚晚了这么久才回来。还有你脚上的伤,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急急忙忙赶来的目的,急忙说道:“对了,大殿下,你可知道皇上要在九门,还有各地如何调兵布阵吗?”

  他眉头一紧,说道:“你听到了什么?!”

  等我将在暖香阁外偷听到的话全部告诉他了之后,楚亦雄的脸上立刻『露』出铁青的颜『色』,那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将谁咬下一块肉来似得,那愤恨的目光我看着都有几分担心,只怕他狂『性』一发,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只见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突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案前,拿起一坛酒来仰头就灌,那酒水泼了他一头一脸,也淋湿了大半个身子,等到喝够了,淋够了,他才猛的将酒坛向地上一掼!

  “哐啷”一声巨响,震得整间屋子都在摇晃一般。

  楚亦雄一双眼睛通红,恶狠狠的道:“他要传位,就传位给老二好了,何必如此『逼』我?难道真的就这样防着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恶,要如此对我,难道老二是他的儿子,我就不是了吗!”

  “大殿下……”我走了上去,想要劝他冷静一些,楚亦雄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道:“你可知道,他这样做,不只是要传位,从甘州大营调回那么多人,还要在南方将我的人也一一收归,他是要扫清障碍,要把我们统统都扫清!”

  我也无话可说,当听到楚怀玉吩咐的那些事,我心里也是这样意识到的,那么多的大军调回长安,分明是他先将箭架到弦上,堵截九门,还到江南的官绅中进行暗中调度,也是要剪除楚亦雄的羽翼,让他内外无援助!

  他这样对待楚亦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会跟呼延郎突然南下,并且对楚亦雄表示出了一些好感有关吗?

  还有岭南的李世风,他的目的又何在?之前楚亦君已经和呼延郎有过私通,这一次的行为,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合作呢?

  我想着,对楚亦雄道:“大殿下,你有什么打算?”

  他想了很久,咬着牙道:“我不能坐以待毙!王位不是我的,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变成捏在别人手里的一只蚂蚁!”

  他看了我,说道:“鸢青,这件事你先不要管,好好的回去休息,我会立刻派人去西北,让他们把人马召集回长安!”

  我担心的说道:“殿下,这样不行啊!皇上也在甘州调人,如果你们两强相争,难道是要在长安大战吗?如果这样的话,长安的百姓就遭殃了!而且,呼延郎人在长安,也许千里之外就有他暗布的兵马,万一他的匈奴骑兵长驱直下,坐收渔人之利,那天朝就——”

  “你放心!”楚亦雄道:“我那边面调人,也不过是要与他们互为牵制,这样就算有个万一,我们也有退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跟自己人开战。”

  说完,他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门外夜『色』深重,漆黑的天幕中一点星光走没有了,楚亦雄高大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那一片茫茫的夜『色』中。

  这样的夜『色』,也像是给长安城内所有人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永夜的纱,不知何时是天明。

  我以为自己接触的是一个火星,但现在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一点火星,却是随时会燃烧起来,焚尽一切的开始,而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在我的掌控当中,我也会是被大火焚烧后,那腐朽的一粒尘埃。

  在屋子里不知躺了多久,始终无法入睡。

  脑海里晃动的,一会儿是夏葛衣和季晴川温柔的笑脸;一会儿是居延城尸横遍野的血战;一会儿是楚亦宸深邃莫测的眼眸,晃来晃去得几乎让我没有一刻安宁。

  而最终,这所有的一切还是合成了一张脸。

  粗狂,豪放,张扬霸道的『性』格,给过我奢望的幸福,也给过了我最深的伤。

  我最终于还是慢慢的起身,披着衣服慢慢的走了出去,夜深『露』重,很快便有寒意浸透肌肤,冻得人瑟瑟发抖,但我还是一直往前走,穿过那一片树林,便看到一片宁静的湖,湖上一座拱桥,拱桥的另一头,便是待客的凌风阁。

  我刚刚走到拱桥的一端,便听见门凌风阁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只见呼延郎赤『裸』着上身,只草草的披了一件衣服便走了出来,走到湖边,我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到一棵柳树的后面。

  也不知呼延郎看到我没有,不过,夜深无光,应该没有看见吧。

  我感觉到胸口又是一阵痛,心跳得几乎要裂开一样,理智上明明知道不能爱他,也知道他对我的国家意味着什么,但感情上真要割断那些日子的幸福回忆,和丝丝浸透到心里的感情,却远比刮骨疗毒更难受。

  我倚在柳树上,不知站了多久,他却一直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这边,不知是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草尖上的『露』水已经完全将我的衣角都染湿了,全身也冻得几乎麻木的时候,突然听见那边的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只见那美丽的幽华,正穿着一身几乎半透明的便褛,更勾勒出那玲珑有致的体态,还有那张美艳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散发着媚人的光彩。

  她慢慢的走到呼延郎的身后,柔声道:“单于大王,您怎么起了?”

  刚刚看到这一幕,就感觉背后慢慢的走来了一个人,回头一看,竟是楚亦雄,他走到我的身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呼延郎,顿时眼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呼延郎突然转过身,一把将那幽华搂住,笑道:“你不是也起了?看来本王刚刚疼爱得你还不够,竟然还能够起身,嗯?”

  “大王……”幽华的声音在这夜『色』中,仿佛一朵妖娆的幽兰,配上她精美的**,还有那柔媚的微笑,呼延郎似乎是忍不住了,就在那湖畔便一伸手将她的衣服用力的撕扯开来,一把抱紧进了凌风阁。

  门在他们的情急之下也没有关上,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还有充满**的喘息声,很快便随着夜风传了过来。

  这——这很平常的,我在心里跟自己说:过去在匈奴王庭的时候,他不是也常常宠幸宜薇,还有别的姬妾吗?我不是都没有在意过吗?如今的这个幽华,如此美丽娇媚,就算他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很正常的……

  我在心里这样说着,突然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将我一直抓着柳树树干的手拿下来,摊开一看,原来有一根木刺扎进了掌心,他低着头,轻轻的帮我拔掉,又用拇指沾了点唾沫,抹了抹,说道:“要小心。”

  有什么要小心的呢?我都不觉得疼,一点也不疼啊。

  楚亦雄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在匈奴的时候,喜欢上了呼延郎?”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不开口,只怕一开口,忍不住痛的哭声就会像眼泪一样汹涌而出,而就算我再伤心,再难过,做过的选择已经无法再重来,那已经痛恨我的男人,也不会再给我微笑了。

  楚亦雄静静的看着我,过了很久,才慢慢的伸出手,将我搂在了他怀里。

  那双温厚的大手一直在我的头发上和背上慢慢的抚『摸』着,似乎想要将我所有的痛苦都带走,又似乎只是想将他这些年来这样的痛苦告诉我,世间,谁无断情殇?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稍稍平静下来,抬头看向楚亦雄,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在我的眼中,曾经是恶魔,曾经是禽兽,曾经是恶名昭彰的痴人,也曾经是历经情伤的可怜人,可是现在,将我抱在怀中轻轻安慰的,却也是他。

  那种感觉,好像一个兄长,在照顾自己历经情殇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他柔声道:“好了,好好回去休息,不要想太多。有的时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我点点头,他用粗大的指头抹去了我的眼泪,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我便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走回我的房间的时候,从前面通往侧门的长廊里走来了几个人,似乎管家楚伯带着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护院,正往楚亦雄的房间那边走,这样漆黑的夜晚,楚伯的手里却只提着一盏很暗的灯笼,仅仅能照亮前方几步远的路,几乎连人都看不清。

  他后面跟着的是谁呢?

  不过那几个人走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便穿过那条长廊走远了,想来大概也是楚亦雄要开始布置一些防护,总有人是不方便白天『露』面的。

  我也没有多想,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了。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是快要接近天亮的时分,回到卧房里只上床稍稍躺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开始有了丫鬟下人们走来走去低声交谈的声音。

  没睡一会儿,我却也并不觉得太累,便自己起身,试玉一听见我起来了,便立刻走进来服侍我梳洗,顺便给我的脚伤换『药』,刚刚包扎好,便听见外面有人在轻轻的敲门。

  试玉疑『惑』的道:“什么人大清早的?”一边说一边去开门。

  只听外面传来了一个很温和的声音,轻轻道:“请问,鸢青小姐起了吗?”

  这个声音那么温柔和煦,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比起晴天霹雳也有过之无不及,我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扑了出去,刚刚扑到卧房门口险些摔倒,抬头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试玉还有些疑『惑』的:“您是——季汉阳公子?”

  试玉也是个有些眼『色』女孩子,毕竟在扬州府内服侍了那么些日子,一眼便看出季汉阳是属于楚亦宸那边的势力,不可能出现在楚亦雄的府上,而且大清早来找我。

  可是,这个人却微微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是他的大哥。”

  “晴川公子!”

  我叫了出来,季晴川立刻看向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似乎是笑容,但又带着一些惆怅的神『色』,慢慢的走了进来,扶着我:“鸢青姑娘,在下——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你——”我想要说什么,但一看到旁边的试玉,立刻说道:“试玉,你——你去厨房帮我看看,嗯——看看——”

  我一时太过紧张,也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幸好试玉自己机灵,说道:“我去帮小姐熬一锅粥吧。您的脸『色』不好,需要补一补。”

  “好好好,你去。”

  算是很容易的将她“打发”走了之后,我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拽着季晴川的袖子就把他拉到桌边,又走到门口,看看周围没有人,便关上门,走回到桌边坐下:“你——你——”

  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事到临头,却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我连夜从扬州赶回长安。”

  哦,原来昨夜我看见管家楚伯带着人进来,就是他。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急忙问道:“你——你是怎么回来的?葛衣小姐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季晴川的脸上立刻变得有些发青,看了我一眼:“你果然——李世风在扬州的时候,曾经找过你?”

  “嗯。”我从怀里掏出李世风给我的夏葛衣的镯子,放到桌上:“他给我看了这个,威胁我说如果不乖乖听话就会伤害葛衣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幸好,他让我做的事并没有——并没有太为难。”

  当我说“并没有太为难”的时候,季晴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晴川公子,是李世风放你回来的吗?他是不是也要你辅佐大皇子殿下登上帝位?”

  季晴川顿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是的。”

  看起来,李世风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让我们辅佐楚亦雄夺取太子之位了,虽然他的目的不明,但目前看来,楚亦雄登上太子之位并不是什么很糟的选择,只是夏葛衣的安全让人担忧,而且楚怀玉的一些行事做法,也让人心寒,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我问季晴川道:“那你知道目前的状况吗?皇上要从甘州大营调兵回来,九门的守护也全部交给了卫若兰,连同大殿下在南方的一些亲信,他都在一一击破。”

  季晴川道:“昨夜我回来,大殿下已经跟我说了这些了。这些问题,我们可以一一解决,并不是太困难。”

  “怎么说?”

  “大殿下在南方的那些亲信,其实素来和二殿下都有利益冲突,瞿安海虽说是神策府出来的人,但和二殿下政见不和,这个人又是个死脑筋的文人,不一定会真的那么容易击破。刚刚我已经派了人火速赶往南方,将大殿下的亲笔信函授给他们,一时应该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我点点头:“那,甘州大营那十五万兵马呢?如果这些人进了长安,我们不是一点主动都占不到了?”

  季晴川说道:“你可知道匈奴单于呼延郎这次来中原的目的?”

  我一愣,原本也猜到了一些,但具体还是无法确定,于是只马马虎虎的摇了摇头,季晴川说道:“我在岭南的时候,曾经见过匈奴的人。”

  我明白了,他被李世风他们抓起来的时候,这段时间匈奴是一直在和李世风联系共商大计,难免中间会有信使来往,他现在突然提这件事,是不是在说,其实呼延郎现在和李世风已经结成了一个利益的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季晴川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点头道:“你一定也猜到了,听大殿下说,昨夜他们在喝酒的时候,呼延郎曾经几次的提出,如果大殿下真的有心争夺太子之位,他愿助殿下一臂之力。甘州大营的十五万兵力,很容易被匈奴的举动牵制。皇上要将这支人马调度过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虽然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我心里不安的情绪却更加深重了。

  呼延郎——他究竟为什么要帮楚亦雄,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而且,这件事竟然是得到了他和李世风的联合相助,也就是说,楚亦雄登上太子之位,对他们双方都是有好处了!

  到底又是什么好处?!

  如果不把这一点勘破,我们永远无法看透对方的阴谋,这样,就等于所有的事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将来究竟有什么变数,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季晴川似乎并没有看出我心中的担忧,继续说道:“至于皇城的九门,我们再想办法。”

  听他这么说,现在似乎也只有这样,唯一让我们担心的,应该是与匈奴人合作,一定要有割肉喂狼的准备,不知他们觊觎的这块肉,到底有多大?

  季晴川说完,又看着我,说道:“只是,我还有些担心,你现在在大殿下这里,难道你——”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要说完全的不在意,那只能是骗人的,毕竟那是我人生最大的伤痛,可是,要再这样纠结下去,与楚亦雄争出个是非对错,只怕受伤最重的人还是我,他已经在最大限度上想要弥补我,可是那样的弥补,对两个人来说,都只是更痛而已。

  我轻轻的说道:“我现在,尽量想把这件事忘记,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点点头,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皇城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平静中,而伴随着平静而来的,是整整十天的瓢泼大雨,四月的天气便已经开始电闪雷鸣,每天都看见灰蒙蒙的天空被紫『色』的闪电劈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是为即将到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进行着前奏。

  这十天时间里,呼延郎一直安安分分的住在碧园里,虽说大雨打扰了他的游兴,但楚亦雄却并没有委屈他,每天都会安排许多绝『色』的舞姬进园,他自然是来者不拒,看起来兴致高涨,似乎那温柔乡就是他来中原最大的目的了一般。

  而昊焉公主,每天都缠在楚亦雄的身边,我与昊焉虽然不是很熟悉,对她却有几分了解,要让这样高傲的匈奴公主逢场作戏只怕很难,而每次她看着楚亦雄的目光,都熠熠生辉,回想起那匈奴的宜薇,我只觉得心底里一片苦涩。

  但即使这样的瓢泼大雨使得所有的人都被禁足在了屋子里,并不代表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变化。

  甘州大营往长安调的十五万大军果然没有如期到达,似乎是在边境上被什么给绊住了脚,可是,这天下午,突然有探子从前方来报,楚亦雄想要从西北暗中调回的自己的队伍,也在川陕被楚亦宸的手下,大将军诸葛燕挡在了门外。

  长安城,已经完全孤立了。

  这一天是四月的月末,雨渐渐的开始变小,有一道阳光透过层层乌云照『射』了下来,让人看清了金銮殿上金碧辉煌的屋瓦,还有流光溢彩的琉璃,熠熠生辉。

  楚亦雄和楚亦宸都在向着那个方向走,可是有谁说得清楚,最后的赢家到底是谁?如同当初楚亦君,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如今却相隔千里。

  四月二十七日的中午,雨终于完全的停了,而玉公公也从宫中带来了楚怀玉的旨意,因为连连降雨,黄河决堤,急派大皇子楚亦雄前往治理河道,安抚流民,待黄河之患解除,再回长安。

  念完圣旨的时候,玉公公站在大堂的中央,对着跪地不起的楚亦雄,浅笑道:“大殿下,皇上这次可是委以重任,大殿下,您就接旨吧。”

  我也跪在楚亦雄的身边,看着他面朝地下,浓眉紧皱,牙齿已经咬得格格作响,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杀人一般,急忙压低声音叫他:“大殿下,殿下,快接旨吧。”

  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楚怀玉这样的调派,分明是要将他从长安赶出去,赶出这个权力之争的中心。

  “谢皇上。”

  楚亦雄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圣旨,那玉公公又微笑道:“大殿下,皇上命令您接旨后即刻启程,万万不可延误了。”

  说罢,便冷笑着转身离开了。

  我也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楚亦雄手里紧紧的攥着圣旨,几乎将那明黄『色』的绸缎要捏成齑粉一般,整张脸已经气得煞白,眼睛也慢慢的充血通红,那副样子,不知为什么让我想到了被人『逼』到绝境之上的困兽。

  “大殿下……”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啷一声,他狠狠的将圣旨扔到地上,大声道:“来人!”

  外面立刻跑进来好几名侍卫,季晴川在听见玉公公回宫的车辇开走后,也急急忙忙的赶来这里,便听见楚亦雄大声道:“给我去飞虎营召集人马!进宫!”

  我一听,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忙冲上去阻拦到他面前:“大殿下,你,请你冷静一下——”

  可是他那充血的眸子让我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他狠狠的一挥手,将我从他面前推开,我被他大力的一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头也撞到了台阶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亦雄一见这情景,似乎想要上前一步来扶我,但也只是上前了一步,便忍住了。

  “谁也别想拦我!”

  说完,他又指挥道:“去飞虎营,让孙念调集人马,立刻进城!”

  “大殿下!”季晴川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凡事三思而后行。现在这个状况,你认为真的是该刀兵相见的时刻了吗?”

  “呵呵,若不刀兵相见,只怕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却是呼延郎,正搂着一个国『色』天香的舞姬慢慢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

  这个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声道:“呼延郎,你不要再煽风点火了!”

  我的话音一落,他的脸上立刻巨变,似乎是不敢相信我会这样对他说话,那目光透出的狠意几乎要将人吞噬一般,可这个节骨眼上,我实在不能再退缩下去,急忙又站起来向楚亦雄说道:“大殿下,皇上既然敢做这样的调令,一定是先就有所准备,否则西北的大军也不可能被诸葛燕挡在川陕之外,你若真是动了手,就不能回头了!”

  “不错,况且,如果你真的将飞虎营的人调来,就是一场皇城大战,只怕生灵涂炭啊!”

  楚亦雄听着我和季晴川一言一语的劝谏,激愤的心情慢慢的有所平复,连紧握的拳头也慢慢的送了下来,只是那坚实的胸膛一直不停的剧烈起伏,似乎压抑着快要裂开一样。

  可就在这时,只见外面走来了一个人,正是雨停了之后要出去见识长安风景的昊焉公主。

  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大堂上,看到这里几乎狼狈的一群人,还有她面『色』铁青的王兄,立刻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楚亦雄,笑道:“怎么了?大殿下,你们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她倒是不冷场,笑眯眯的走到楚亦雄的面前,说道:“大殿下,我正想回来告诉你呢,刚刚我出去的时候,路过了您弟弟的那个神策府,看见他们好多人都出门了,我在旁打听了一下,听说他们正要进宫呢,好像皇帝陛下要给您的弟弟什么东西。”

  这一句话,楚亦雄整个人又战栗了起来。

  我和季晴川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心中也大叫不妙,季晴川急忙上前问道:“昊焉公主,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神策府的人,真的进宫去了?”

  昊焉说道:“那是自然,我可不会看错。只不过,他们还没进宫,还在准备车辇,阵仗可大了,跟你们的皇帝出巡一样。”

  这话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大堂上的人都闭紧了嘴,心里也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了一名大将,身材魁梧满面虬髯,正是飞虎营的孙念,只见他面带凶煞之『色』,见到楚亦雄也不跪拜,大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九门全都换了人,听说宫里还特意派人去了飞虎营,要看住洒家!幸好洒家今天到兵部述职,否则,怎么被人软禁起来都不知道。殿下,洒家是跟你进的皇城,如今这个局势,你也要给洒家一个交代吧!”

  这孙念,我曾听说过,曾经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是楚亦雄南下剿匪的时候擒住了他,念在他『性』情耿直,调兵遣将本事上佳,收编录用,当官已经好些年了,却还是一嘴的匪话。

  这个时候,楚亦雄是怒极反笑,看着孙念道:“孙念,我问你,当初你为何要当山大王?”

  孙念一听,浓眉一皱,虎声虎气的道:“洒家吃醉酒伤了人『性』命,被杀了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逼』得没办法,自然只有占山为王!”

  “哼哼,没错,『逼』得没有办法!”楚亦雄虎目当中迸『射』出了一道寒光:“我现在也是被人『逼』得没有了办法。只不过,我不占山为王,我就要与天子斗!天不遂我,我便开天,地不从我,我便辟地,朝野不奉我为君,我就改朝换代,自要天翻地覆,颠倒乾坤!”

  说完,他看着孙念问道:“你带兵马到兵部述职,带了多少人?可用吗?”

  孙念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什么,肃然答道:“只带了五百人,但这五百人都是以一抵十,个顶个的好手!”

  “这就好!”楚亦雄道:“随我进宫。今日我若大事能成,这五百人,连同你,今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殿下!”他人还没有走出大堂,季晴川便立刻跟了上去,楚亦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晴川,你觉得这个时候,你再劝我还有用吗?”

  季晴川站在他面前,冷静的说道:“微臣知道,微臣只是想告诉殿下,微臣已经打听到了,皇城九门中的八个,都被卫若兰用亲信布下了重兵,神策军的实力,殿下应该清楚。而唯有玄武门,守门的——是微臣的弟弟季汉阳!”

  楚亦雄浓眉一皱,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道:“看起来,他们是摆了个请君入瓮的局啊。”

  “如果殿下真的要进宫,微臣愿与殿下同往!”

  季晴川眼中坚定的神情,不知为什么让一旁的我也有些战栗,似乎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夏葛衣生命的赌注,而是存在于男人之间的友情,和超乎权力斗争之外的拼搏。楚亦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好!”

  他们正要往外走,我急忙跟上去一步,楚亦雄听到我的脚步声,又听了下来回头看向我,又看了看呼延郎,然后说道:“鸢青,你——你就不要去了。真有个什么万一,你还有条退路。”

  说完,他们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那几个熟悉的魁梧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不一会儿,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声声震耳,不一会儿,也消失在了外面喧嚣的街道上。

  一切,都归于平静。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旁边,面『色』清冷的呼延郎,终于将那句盘旋在喉咙中许久的话问了出来:“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怀中一直抱着的舞姬早已经被刚刚的变故震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说道:“你这个女人,你凭什么这么跟单于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那女人被打得横飞起来,头撞到一旁的墙上,顿时白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呼延郎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向我,我丝毫不惧,还是站在那儿,一直到他走到了我的面前,面对面的站着,几乎连呼吸都吹打到了我的脸上,还是没有退怯。

  “怂恿楚亦雄登上太子之位,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做,到底目的是什么?!”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意,看着我,好像看一只被自己捏在手里的蚯蚓,可以随意『揉』捏,生杀予夺,道:“想知道吗?”

  我没说话,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二话不说,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面拖,我咬着牙,忍受着手腕几乎要被他捏碎的痛楚往外走去,昊焉已经牵来了两匹马,呼延郎一把将我抱着骑上马,昊焉也跟着上了马,他们随从的那些匈奴使者这个时候都完全集了上来。

  “去玄武门!”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策马扬鞭,向着玄武门疾驰而去。

  玄武门。

  玄武门,屹立在皇城北方,厚重晦暗的城墙与阴霾的天空浑然一体,仿佛是这个大地上唯一可以通上天际的城楼,而地面上,是这个巍巍城楼投下的浓浓的阴影,拉得那么长,仿佛一只拉到了路的尽头。

  历朝历代所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我们,举天下不能与长安相抗衡,而长安之重在城北的太极宫,太极宫的重心,便是六军云集的玄武门。

  我和呼延郎终于在楚亦雄进宫之前追上了他。

  晦暗难明的林苑间安静得仿若永夜,间或只能听见一两声马蹄跺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呼延郎带着我从晦暗难明的林苑间横穿了过去,将玄武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玄武门下,已经集结了近千人的军队,刁斗森严整装欲搏,而这些人长剑在手,却没有一个人出动,只有一个身形矫健的男人骑在马上,慢慢的策马前行,从城楼下走了出来,慢慢的走向楚亦雄的人马。

  季汉阳!

  他倒提着长枪,身穿银『色』软甲,在马上的凛凛威风不逊战神,等他走出队伍,看到自己对面的人马中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像从一开始就想到了的,然后高高举起银枪,朗声道:“众将士听令,玄武门,不许一兵一卒通过!”

  而在他的对面,楚亦雄也骑着马,慢慢的走上前来,对身后那五百名飞虎营的将士道:“今日第一个攻入玄武门者,赏银千两,封千户侯!”

  话音刚落,那些飞虎营的将士们立刻沸腾了一般,孙念已经翻身上马,举起那粗壮的长刀挥舞着大声道:“大家还等什么!?冲啊!”

  说话将,五百名将士已经举起了手中刀枪,狂吼着冲了上去。

  我在居延城,经历过战争,箭弩如雨而下,火『药』在身边的任何一个地方炸裂,周围全都是鲜血和尸骨,城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几欲碎开,云梯上的匈奴兵奋力的杀上城楼……

  但这一切,都与玄武门不同。

  这里的人,是在战斗,是在肉搏,是在杀人,他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刀剑,砍向身边任何一个不属于自己阵营的人,一只手刚刚握着大刀将一颗头颅削下来,立刻被另一把剑斩断了手腕,血肉横飞,疯狂的嘶吼与凄厉的惨叫声震响天际。

  而在这样的战圈中,季晴川已经和季汉阳杀成了一团。

  这两兄弟,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却偏偏做着最凶险的厮杀,一个人的长枪舞得如同风轮,挡开了利剑的攻击,而利剑在空中划出长长的虹影,擦着对方的身子削过去。

  那样子——那样子,好像是自己在砍杀着自己。

  身后的呼延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看见了吗,这也是战争。”

  我傻傻的坐在马上,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几乎快要跌落下去,他还是将我紧紧的搂着,在我耳畔说道:“这就是你曾经千方百计,背叛我,背叛那个楚亦君,宁肯自己受伤受死也要阻挠的战争,不是一样吗?不是一样在死人?不是一样的血流成河?”

  听着他的冷冷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心脏都要被刺穿了一样。

  我一下子用力的挣扎了起来,他一时没有提防,也阻挡不了我,被我挣扎着翻身下了马,险些跌倒,他大惊道:“你干什么?!”

  我退了好几步,抬头看着他,说道:“呼延郎,我们汉人的事,应该是由我们汉人来解决。不需要你这个匈奴人关心!”

  他的脸上猛的掠过了一道寒光,咬着牙不说话了。

  倒是旁边的昊焉公主,冷笑了起来,说道:“是吗?你确定,这是汉人的事?”

  什么意思?!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我心中一直充斥着的遗憾,几乎要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但我始终没有办法去想通,也不敢想通似得,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几声木头撞击的声音,几十上百个人同时发出的大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回头一上那十几扇长窗突然被推开,尽百丈长的回廊上突然出现了几十上百名箭弩手,手中的长箭弓弩全部对准了下面的人。

  “放!”

  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下了号令,那些箭弩立刻如雨点般往下飞『射』而去,只听人群中几声惨嚎,立刻有人应声倒地,而其中的一个声音,正是楚亦雄的!

  “大殿下!”季晴川顿时大惊,急忙策马奔了回去,而这时,又是“嗖嗖”几声响,长箭『射』穿了他坐下战马的马蹄,马儿顿时往前栽倒下去,季晴川一惊,慌忙等着马镫,整个人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飞身而起,跃出好几丈远,就地翻了好几个滚,才落到了楚亦雄的身边。

  “殿下!”他扶着楚亦雄的肩膀,只见那三支长箭有两支『射』穿了他的肩膀,另一支扎在胸口上,幸好他带了护心镜,否则……

  楚亦雄恶狠狠的将肩膀上的两支箭用手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他抬起头,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楚亦宸正站在窗边,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寒霜。

  “楚亦宸!”楚亦雄的牙缝里迸出了这个名字。

  “皇兄,请回吧。”

  那个人站在水阁之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说道:“今天你是走不进玄武门的,今后也进不来。这个天下,不属于你的。”

  “我不服!我不服!”楚亦雄咬着牙,坚持着站了起来:“为什么从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从来都是将最好的给你,就算你再好,再是他的好儿子,难道我的努力就没有人看到过?为什么从来我都是被他责骂,被他放弃,被他忘记的那一个!”

  他终于将心中的不满完全的说了出来,那种不甘与不平,不知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充斥了多久。

  楚亦宸的目光闪烁,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你还不明白吗?父皇是不会见你的。不管你做再多,也没有用——天朝的太子之位,怎么会传给一个匈奴人呢?”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声霹雳,惊天动地,只见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紫『色』的闪电,就在不远处的树梢头击出了火花,那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就这么被劈成了两段,整个树冠完全碎成了齑粉!

  玄武门下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所有的杀戮都停止,所有的哀号也都停止,天地间似乎都被这一句话给停止了。

  “你——你说什么?”

  楚亦雄睁大眼睛看着他,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楚亦宸下了水阁,策马慢慢的走了过来,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慢慢的走到了玄武门城楼下的那条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青石路上,远远的看着楚亦雄。

  “你以为这些日子,你为了这个太子之位,调兵遣将,和父皇斗智斗勇,我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我一直在查找当年你出生时的文书记载。皇兄,你根本不是父皇亲生的,你只是他当初在戍边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匈奴的孩子而已!”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锦帛,扔到了地上:“这,就是当初随军文官的记载,只不过父皇为了你,还是将这个东西藏起来了,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人知道。”

  楚亦雄站在他的面前,捂着肩膀的手指缝中不断的涌出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上,可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抬头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所以你一直在奇怪,为什么父皇对你,总是若即若离?今天你知道了,因为你是匈奴人,父皇将你养大,给了你天朝皇子的尊位,已经是极限了,他不可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

  楚亦雄还是看着他,嘴唇不停的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父皇打算,如果你安安分分的呆在长安,你的身世他也不会告诉你,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王爷,可惜,你偏偏要来争,偏偏要来抢,今日玄武门一役,天朝已无你容身之所。”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那些将士,所有的人,看向楚亦雄的目光都变了,好像在看一只突然从人幻化成了妖兽的怪物,连季晴川,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觉得全身的血一瞬间冻成了冰,整个身子都冻成了冰。

  慢慢的转过头,看向背后的呼延郎,他的脸『色』也是冷冷的,我终于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你知道他是匈奴人?所以,你才来——”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是做出了一个笑。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他们知道楚亦雄的身世,所以刻意的来帮助他登上中原皇帝的宝座,这样的话,当他们再将他的身世告诉他,匈奴人就能长驱南下,夺取天朝的土地!

  而李世风,他们会这样做,是不是已经和匈奴人达成了某种共识,瓜分权利范围?还是直接瓜分天朝的地域?

  旁边的昊焉眉头紧锁,死死的盯着楚亦宸,恶狠狠的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没想到这个楚亦宸心机这么深沉!居然去查他的身世!”

  这时,城楼下又响起了楚亦宸的声音——

  “皇兄,我最后尊称你为皇兄。父皇原本的意思是,若你动兵,便格杀勿论,但我终究——终究欠你的,我今日还你,你走吧。今后再见,你我不再是兄弟!”

  他的话音一落,那周围的士兵们全都沸腾了起来——

  “原来他居然是匈奴人!”

  “匈奴人,居然也配来做我们的大殿下?我们居然认了一个匈奴人当皇子?!”

  “匈奴人滚出去!痴心妄想当皇帝!滚!”

  “快滚快滚!”

  我不知道身后的呼延郎和昊焉听见这些话,是作何感想,但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楚亦雄慢慢的走上前,捡起了那卷锦帛,低头看过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种——几乎撕裂了自己的心,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几乎将自己的生命都要抛却的决绝,他慢慢的仰起头,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突然一道霹雳闪过,立刻天空中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声在雨中格外凄厉,好像冤魂的哭号,困兽的嘶吼,他伸展着双臂向着苍天,用尽力气狂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上已经完全的湿透,血沿着雨水慢慢的流了下去,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团晕红,他的笑声渐渐的小了,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每一个人,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了。

  玄武门外的长街上,一个人的背影慢慢的走进了狂风骤雨中,那原本魁梧如山的身影,这个时候却那么寂寞,那么脆弱,好像一个孤独的孩子。

  有一匹马从我背后冲出,骑马的人正是昊焉公主,她竟然完全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也追了上去。

  “楚亦雄!”

  他是匈奴人,他是匈奴人,他不是皇室的大皇子殿下,他甚至不是汉人!

  就算这些声音都在脑海里回响着,但这个时候却阻止不了我一直追赶着他奔跑的脚步,一想到那晚,他在知道了我对呼延郎的感情之后,将我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慰我的情景,我就只想追上他。

  可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我还没跑出多远,那批矫健的战马已经超过了我,跑到我的前面一下子停了下来,拦住我的去路。

  马上的楚亦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不要追。”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淡漠的样子,我突然觉得非常的愤怒,那种愤怒甚至超过了以往的所有情绪,我不顾一切的向着他说道:“你还想怎样?你夺去他的东西还不够吗?你毁了他和絮云,你让他这些年来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太子之位是你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连我要去追他,也不行吗?”

  楚亦宸的目光显得有些暗淡:“你可怜他,所以要去追他?”

  “与你没有关系!”

  他却穷追不舍:“还是,你觉得你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要跟着他?”

  我顿时整个人都傻了一般,那种羞怒的感觉让我全身都在发抖,看着他翻身下马,飞快的走了过来,道:“但是我告诉你,你——”

  “殿下!”

  背后突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小太监策马从宫内飞驰出来,一直跑到我们的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殿下,皇上急招殿下入宫!”

  楚亦宸也不回答,大手一伸便将我抓了过去:“跟我走!”

  “你——你干什么?!”我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无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平日里温文尔雅,不动如山的楚亦宸,他擒住我丝毫不费力气,一手搂住我的腰,轻轻一下就将我带到了马上,自己也立刻翻身上来,握住缰绳用力一抖,座下的马立刻长嘶一声,向太极宫中跑去。

  全身湿漉漉的,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我被楚亦宸强行的从马上抱了下来,过程中我也挣扎了,厮打了,但我的这点力气对这个男人来说根本只是挠痒痒,他只用将抓着我手腕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就足以让我整个人瘫软下来。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男人的怒气,也没有接触过他的暴戾。

  但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平静的,双目直视前方,连看也不看我一样,那棱角分明的下巴显得格外坚毅,紧闭的唇线似乎憋着许多的话。

  终于到了暖香阁外,他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我几乎是咬着牙:“你——放手!”

  这时,从暖香阁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亦宸?”

  “父皇,正是儿臣。”

  “是鸢青来了吗?”

  “是。”

  “……”里面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让鸢青进来吧,朕有话要跟她说。”

  “是。”

  这个时候,再想要逃走,想要追出去,已经是妄想了,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楚亦宸的手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轻轻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进去。

  暖香阁,比平时更冷,更静,更晦暗,空气中出了那一点夹杂着『药』味的淡淡熏香,就全是一股腐朽的,寂寞的味道。

  楚怀玉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佛经,已经看了大半,我们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细细的翻过一页,卷好,放到了旁边,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们。

  进了暖香阁,我反而越来越冷,那种刺骨的寒意几乎让我忍受不了,楚亦宸刚一放手,我已经整个人瘫软似的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雨水立刻将地面弄湿了一大片,楚怀玉看着我的样子,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了楚亦宸。

  “你先去吧。让人把玄武门清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然后再把那些人带上来。”

  “儿臣遵旨。”

  等到楚亦宸也走了,暖香阁里最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连我和他两个人,几乎都好像没有呼吸,楚怀玉深深的看着我,看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其实,朕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却总是没有机会。”

  我有许多话想问他,可是真正到了这里,却问不出来。

  的确,楚亦雄是匈奴人,那么不将皇位传给他,处处提防他也是正理,只是,这样对一个一直叫他“父皇”的男子来说,伤害太大,太大,回想起当初我被『逼』疯的情景,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友情,我的爱情都是虚假的,可是今天的楚亦雄,他的整个生命都成了一种设计,连骨肉亲情,原来也是一场空。

  还有什么比这个能给人造成最惨烈的打击呢?

  楚怀玉轻轻说道:“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对于亦雄,我原本是可以容他的,但是你们做的那些事,还有呼延郎,我不能放任不管。只有他走了,亦宸的江山才能稳固。”

  我说道:“那他,他既然是匈奴人,你又为什么要收留他,为什么要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楚怀玉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的父亲,原本是我的一个副将。当初在北边作战的时候,为了保护我,被匈奴俘虏,我原以为他必死无疑,连他的衣冠冢都设了,谁知三年后,当我再次去边关,遇见了他和一个匈奴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被一群匈奴人追杀。当时我们只救下了那个孩子,他伤势太重,已经死了,而那个匈奴女人,被抓了回去。”

  原来竟是这样,楚亦雄,他竟是匈奴人与汉人的混血,难怪他的容貌总是与普通的汉人不一样,反倒和呼延郎有几分相似,又不是完全的相似。

  看着我一脸痛惜的表情,楚怀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鸢青,你对朕的——这两个儿子,到底是如何做想?”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道:“你喜欢过他们其中一个吗?”

  “……”

  就算我不回答,楚怀玉似乎也能从我空洞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于是问道:“那么——楚亦君呢?我听说,当初他曾要求,在他生日的时候,册立你为妃,你是想做他的妃子吗?”

  提起了当初,我冷冷笑着,抬头看向他:“先皇说了,在太子生辰当天,就是放我出宫的时候。我原本什么都不求,只求能离开这宫中,因为我知道,我梁鸢青配不上皇子,不管是前朝的,还是现在的。”

  楚怀玉沉默的看着我,目光显得十分阴沉,慢慢说道:“可是,因为你的出现,这些皇子的命运都不同了!”

  “那是因为——”我大声的说道:“皇上你当初带兵入宫,若你再晚三天,我也能出宫,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如果他不进宫,如果他哪怕只晚三天,我就出宫了,这之后所有的变故,所有的变迁,所有的痛与苦,都与我无关了!

  可惜,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我的命运已经牵扯进了战争,屠杀和皇室的你争我抢之中,我曾经伸手可及的平淡的生活,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对着我突然的爆发,楚怀玉却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看着我,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突然一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立刻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太子的生日,是在我进宫后的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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