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沙戚勇士

　　图蒙军队制式的手弩，无论是从射程还是威力来说，都比民间自制的狩猎手弩要强出不少。那自称紫龙卷的马匪虽然身手高强，能够躲过一支手弩的攻击，但是在小队十人的攒射下，顿时变作刺猬一般跌下马来！

　　马匪中顿时响起数声大叫。“三哥！”原本已经沿着两侧兜到另外一个营地的两名马匪先锋都是悲呼一声，拨马往回冲来。而其它的马匪则蜂拥而来，往射杀紫龙卷的严羽队伍涌来！

　　让他们悲愤的是，明明已经占尽了优势，没想到一直冒在大门旁边，不声不吭的这支队伍，竟然突下杀手，将黑龙卷马匪队伍中的三号头目紫龙卷杀死。这样就算能够顺利将这个营地劫掠一空，回去也免不了要承受大哥的怒火！

　　只有杀了这些家伙！杀了他们为三哥报仇！

　　这边一乱，其它方向的压力骤减，原本几个手忙脚乱的商队已经结好了防御阵型，而星罗镇中心的那些沙戚族人也都大呼小叫地拿着弓箭冲上来。他们手中的弓箭看上去小，但是威力却也不容小觑，尤其是那短小的箭头上淬了沙漠中特有的毒药，只要擦破表皮就能让一个强壮的战士失去行走的能力。

　　当然，当先受到攻击的肯定是严羽的队伍。卡恩冷静得如同铁块一样，手握着腰间的弯刀，指令不断从口中发出。

　　严羽将许念心褚岳阳等人安排到大堆的货箱背后藏好，然后也跑到了卡恩身旁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弩手堵门！杜弗利所部随我接敌！”卡恩根本顾不得搭理严羽，一声大吼之后不耐烦地冲他一摆手，接着也拔出腰间弯刀，往正面冲上来的那些马匪冲去。

　　跟他一同往前冲去的大约有一半人，都是之前曾经射出弩箭的战士。他们丢下手弩，手持弯刀，迎着那些已经冲进镇子的马匪而去。这些图蒙人个个身材高大强壮，虽然对方都骑在驼马上，但是冲锋的气势却没有稍缺。

　　在他们几个身后，剩下的十名战士分成了三组，各个手持手弩对准了大门。门外虽然仍然有马匪纵马冲入，但是门洞毕竟太窄，一次只容一人，很轻松便被守候在侧的弩手解决。

　　严羽看看估计这队伍用不着自己出手，连忙左右看看，从地上把早已吓得腿软的星目长罗克巴拎了起来，大声喊道：“怎么才能关上大门？”

　　“哦哦，关门！”可怜的星目长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看看严羽的队伍竟然抵住了两倍于自己的马匪，顿时一个激灵，冲大门的方向冲去。

　　“哗啦”一声响，一扇巨大的铁质栅栏从天而降，硬生生将门洞分成里外两面，尚未进镇的马匪顿时被堵在了外面，只能大喊大叫。待得罗克巴再将两扇木门合上，外面那些辱骂的声音也消失了。

　　一口气做完了这些事情，罗克巴长舒出一口气，顺着墙就软倒在地上。

　　不论怎样，外面的马匪已经被堵住了，里面这二十多人虽然凶悍，但是失去了头目，总也胜不过星罗镇加上六七支商队的力量吧？

　　身后的厮杀声渐弱，罗克巴心中一惊，僵硬地转过头来，发现激烈的交战竟然已经结束！

　　那些身穿黑衣的马匪已然一个不剩地倒在地上，而仍然手持弯刀站在原地的，则是那支距离大门最近的商队护卫们。他们仍然全身包裹在土黄色的斗篷中，只是全身上下都溅满了血迹，即使在这样激烈的搏斗之后，仍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持刀直立，一片肃杀。

　　“赢，赢了？”罗克巴结结巴巴地问道，不过已经没有人注意他。

　　从星罗镇中央，几名壮年汉子扶着一位沙戚族老人走了出来。那老人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不知是大秦哪个地方的特产，颤巍巍地一步一喘，不过这样衰弱的老人，却让每一个沙戚族人都放下弓箭，垂手侍立。

　　“这是星罗镇的月目长亚桐。”贾卜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隐蔽的地方钻了出来，凑到严羽耳边说道。

　　严羽点了点头，快步迎了上去。不过他心中还沉浸在刚才的战斗之中。那一个图蒙小队岁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严羽颇为震惊。

　　虽然不曾在军中呆过，但是严羽也曾经见过乾钰带来庆典城的那一支征西军队伍，那些职业军人已经让严羽颇为赞服。但是以那些人的战斗力来看，或许能够跟相同数量的马匪打个平手，即使能够获胜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而这次与自己同行的图蒙小队，只不过分出了十人左右，跟数量超过自己一倍的马匪交战，竟然能够短时间全歼对手，无一损伤。这些图蒙军士的强悍可见一斑！

　　如果说之前那手弩的突然袭击，杀死了那个号称紫龙卷的头目还可以说是取巧，那么后来的正面对抗就毫无花俏可言。面对那些骑着高大驼马的对手，图蒙士兵只是站在原地，挥舞着弯刀，却如同海浪中屹立的岩石丝毫不退。

　　而那些马匪就真的如同海浪一样，一撞在岩石上顿时四分五裂。虽然他们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纵横瀚海的沙民，但是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跟这些专门被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仍然无法相比。

　　每个图蒙战士的动作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简洁有效，毫无花俏，但是每一刀都势大力沉，让人无法抵挡。

　　纵然有马匪能够事先判断出对方的动作，但是他们手中的刀剑质量，跟图蒙士兵手中的兵器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每每只要听到刀剑交击的声音，便能看到马匪手中的武器崩断成两截，然后图蒙士兵手中弯刀毫无阻碍地继续向前，划过马腿或者骑士的脖子。

　　凭借武士的眼光，严羽可以看出，如果是马下对战各施小巧手段对打，或许那些骑士还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那些骑士中有一些人显然曾经习练过中土的武学，只差不曾凝结气丹而已。但是马上的对战，却少了花巧，多是直来直往的砍杀，原本这也算是马匪的长处，但跟这些职业军人比起来却落在了下风。那些图蒙军士，几乎是砍瓜切菜一样，把面前的对手消灭一空。

　　仅仅从这一幕，就能够推想出当初大秦的军队在面对这些图蒙军人所组成的战阵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场面吧。尤其是在这些彪悍的图蒙军人之中，还有数以百计的法师如同放焰火一样把各式魔法倾泻到大秦军队身上……

　　“这些怪物，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严羽口中嘟哝着，却不知在场的其它人，都用同样警卫的眼神看向自己。

　　“这个家伙的手下，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短短的几十步路程，很快就走到了。那看上去垂垂老朽的月目长在两名中年人的搀扶下停住了脚步，口中呜呜噜噜地说了一串沙戚话。而他左边的那名中年人马上就为严羽翻译起来。

　　“多谢这位公子手下出手相助，将这些胆大包天的马匪挡住。否则让他们冲杀进来，将会有很多无辜的生命死亡。”

　　“月目长客气了，我们托庇在星罗镇，理应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星罗镇拥有瀚海西部最强大的马队，此前不论是黑龙卷还是其他的马匪，从来不曾打过星罗镇的力量。这一次虽然我们的马队还出征在外，但是星罗镇也绝对不会坐视这些马匪如此嚣张。他们必然会付出代价。”

　　搀扶着月目长的一名中年人为严羽翻译完之后又说道：“请远来的客人们歇息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完成即可。”

　　严羽略略有些诧异。虽然闯进镇子里面的马匪已经被击杀，但是外面显然还有更多的马匪。这个镇子的防御，主要依托的是那个碗型的堡垒。由数百根粗大的木梁石梁承托起的厚重木板，组成了这个倒扣巨碗的碗壁。

　　但是这样的防御设施毕竟比不上真正的城墙，何况现在堡垒的外面已经被黄沙覆盖，马匪很容易就能攀爬而上，虽然他们不太可能从堡垒中央的天井跳进镇子里，但是想要凿开木板做成的墙壁却不算困难。

　　现在外面的马匪明显已经展开了攻势。虽然夺门的计划失败，但是紫龙卷被杀的事实刺激了这帮马匪的血腥，粗犷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即使在狂风中仍然清晰可闻。

　　而那不断颤抖的木壁，还有石梁上瑟瑟落下的灰尘，也让镇中的所有人心惊胆战。

　　严羽不怀疑星罗镇马队的实力。能够在瀚海沙漠中屹立百年不倒，这个固定聚集地所掌握的力量肯定不容小觑。但是此刻马队出征在外，就凭这些手拿着轻飘飘小弓箭的族人，就能够跟外面那些凶悍的马匪一较高下？还不让严羽手下插手？

　　不论怎么想，严羽都不相信星罗镇目前有这样的实力。他很想提醒这位老的连路都走不动的月目长，打仗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手，目前应该赶紧想办法，让人出去通知自家的马队回来救场。

　　不过贾卜塔在旁边紧拉了严羽的衣袖几下，让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向月目长表达了随时愿意为镇子效力的意愿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里。

　　那些手刃马匪的士兵仍然穿着浴血的衣衫，只是马匪们留下的几匹驼马，尤其是紫龙卷座下的那匹变种骏马都被拉到了自家的阵地中，显然已经被图蒙小队据为己有。严羽苦笑了一下，找到了卡恩问道：“你们看这些马匪如何？若是让他们攻进来，有把握取胜么？”

　　“军事方面的事情，严先生还是莫要插手好了。”卡恩仍旧板着脸，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他的双眼显得尤其发亮，满眼洋溢着战斗的激情。不过也许是想到还有借重严羽的地方，卡恩缓了缓语气说道：“不过从声音来判断，外面的马匪应当人数在八十人左右，若是被他们冲进来，我们自保无虞。还是请严先生先跟大本营联络一番，告知此刻情形吧。”

　　严羽点了点头，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掏出一块铁片来。铁片上刻画的，就是一个传音术的阵法，这个魔法阵的使用方法还是在离开之前刚刚由老师传授，能够通过这块铁片，将自己的声音传送到千里之外的接收器中。当然，传送的话量也有限制，每次只能说一个长句。

　　严羽将目前小队遇到的事情简略地报告了总部，很快就收到了那边的回音。

　　“静观其变，尽量不要与马匪接触。”

　　看着这个指令，严羽叹了口气，避战啊，这倒是好说。

　　正在这个时候，严羽的眼角却突然瞥到一个高速移动的身影。急忙转过眼去，却看到一个沙戚族青年，飞快地掠过中央的湖面，奔到了月目长的身前。

　　“一名沙戚族的武士？”严羽心中顿时惊疑不定。从刚才的速度来看，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达到的，至少也是二阶魅脉才能够拥有的身手。

　　那疑似武士的青年跟月目长说过几句话之后，很快就脱下了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一袭紧身黑衣。然后只见他助跑几步，突然纵身一跃，如同蚂蚱一样弹起数丈之高，在半空中一根横梁上轻轻一点，又轻巧地转向跳上了另一根横梁。如此三次借力，那青年的身形已经跃至了堡垒的顶部，从天井中钻了出去！

　　“这是我们星罗镇的勇士恐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瘫倒在大门边的星目长爬了起来，站到了严羽身边。只是他原本桀骜的神情已经变成了一副近乎谄媚的笑脸。在见过了严羽手下与马匪之间的战斗之后，他已经不再怀疑这名公子哥儿手中的实力了。

　　让他惶恐的却是之前自己流露出的态度，会不会引起这位小公子的不满。就算他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跟星罗镇翻脸，但是他们而今作为星罗镇全体恩人的角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月目长重视。若是月目长借此想要弄掉自己……

　　罗克巴不敢再想下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跟这位来头不明的严公子搞好关系。

　　严羽哪知道这个星目长心中的盘算，从小就是个小人物的他，从来没有一个富贵公子的觉悟，也浑然没有将之前罗克巴的做派看做多么失礼的事情。只是既然罗克巴凑到面前，他也正好利用利用难得的机会。

　　“没想到贵镇藏龙卧虎，这个青年的身手比起我的手下也不遑多让啊。”严羽背负着双手，望着空中那身影消失的天井说道，正是标准的公子做派。

　　“这个自然，我们星罗镇在整个东瀚海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重镇，沙戚族的勇士也都以加入我们星罗镇的马队为荣。”罗克巴点头哈腰地说道，“这恐亥年轻尚轻，还没有完成调制。恐怕这次月目长只是让他混出去通知我们的马队回来，才让他终端调制出来。若是公子多呆几天，等到马队回来，就能看到我们的日目长和他手下的八大勇士，他们的身手比恐亥还要高出一筹。”

　　“调制？”严羽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关键词，疑道。

　　“呃……这”罗克巴顿时一僵，陪着笑脸道，“这个是我们沙戚族人的秘密……”

　　“哦，那倒是我唐突了。”严羽笑着打断道。他心中已经有点眉目，那个人肯定已经打通了气脉，只是这些沙戚族人实现的方法恐怕跟大秦有所不同。只是看这个星目长的样子，从他口中是得不到真正的信息，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到那湖中心的小岛上去看看。

　　那名唤恐亥的青年从天井中翻出去之后，外面的呼吼声顿时大作，以严羽的耳目之明，甚至能够听出一队人从围攻的马匪中分了出去，向西北面离开。显然那恐亥已经突破了包围，去寻找自家马队去了。虽然不知道这种“沙戚族勇士”在其它方面的能力如何，单凭二阶的魅脉，只要突破重围之后，这些马匪肯定是追不上的。

　　这时候，许念心也已经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只有褚岳阳还呆呆地倚在一个包裹上，望着天井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兄？褚兄？”严羽怕他又陷入那种痴呆状态，连忙唤了两声。却见褚岳阳浑身一震，然后对严羽笑道：“幸不辱命，那逆向法阵，我已经推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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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星罗镇一百里之外的另一处绿洲聚集地，药姬所化身的杨昱正闭眼端坐在一个帐篷内。

　　和严羽的待遇大有不同，药姬的帐篷外，三名图蒙士兵恭恭敬敬地守卫在门外，其它的军士也在忙前忙后，各自做着事情。其实这样的情形，在真正的图蒙军队中才是常理，作为军中的法师，在小队中必然要享受最好的待遇，拥有最完备的防护，因为法师才是军队的灵魂。

　　而魔法师在冥想补充法力的时候，也是一天中队伍最虚弱的时候，保卫的工作也要做到最严密。

　　但是护卫在外的那些军士们并不知道，此刻帐中的药姬，意识已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