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九雩奇英 | 作者:方郡 | 更新时间:2017-04-30 23:5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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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背上孩子阵阵的咳嗽声,大汉眉头纠结在一起,他伸出大手轻抚婴儿的额头,浑身剧震,烫手的感觉沿臂传入,灼烧着他的心。
“不要紧,兮明……不要紧,妈妈可是精通医疗术的法师,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他从怀中谨慎地取出一块玉坠,紧贴在婴儿的脸蛋上,“看,妈妈来了,她正吻你呢……”那块玉坠精巧玲珑,呈柔和的鹅黄色,贴在肌肤上,从玉中会散出微弱的温润感,可惜仍不奏效,婴儿烧得脸色赤红,小身子剧烈颤抖,边咳嗽边哭成泪人。
他有些后悔,连续跋涉多日,孩子可能真是累坏了,刚才如果在那家酒铺中多休息一会儿多好,可玉坠的主人仿佛在风雪弥漫的白岐高地上召唤他,他连片刻都不想等,尤其,想起她被绑在暗无天日的秘窟中,他的头脑就发涨,恨不得将迎面而来的北风狠狠撕烂。
如果我们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她肯定骂死我吧?大汉摇摇头,不敢再想,他用力吻孩子的额头,喃喃道:“没有事的,兮明,我莫旷的儿子命哪会这么短,别哭……不要这么没种!乖……没事了,别哭……不要再哭了!”他大吼起来,一瞬间,背上的衣衫被劲气涨起,面色紫红,看上去极是怕人。
这可不是那个熟悉的面容,于是婴儿以更大的哭声来抗议。
他长叹一声,无奈地用手摩娑孩子额头,怅然四望,茫茫雪野,哪有避风的地方?
阵阵北风箭雨般扑面袭来,卷起地上积雪,裹挟着天地间的所有悲哀一起向他发起攻击。
他咬咬牙,将孩子从背上解下,抱在怀中,用自己毛耸耸的胸膛紧贴婴儿,恨不得能将浑身的热量都传输到孩子身上。
同时,右手按在孩子背脊的大椎**上,掌力轻吐,羽风真气沿**道散入婴儿气海之内,但婴儿体质太弱,能够承受的真气极有限度,他不敢再试,这一点点真气实在很难帮助孩子抵抗眼前的酷寒,何况孩子已被风寒侵体。
冷风割在脸上时,他从中看到了无数个狰狞的恶鬼,它们露出残忍的微笑,黑影笼罩在地,仿佛要将他们父子一起吞没。
莫旷冷哼一声,疯狂地吼叫:“这就是仙界的嘴脸么?能奈我何!”左臂疾伸,一股威势惊人的疾风卷动着雪花向前飞旋,似要将雪野割裂。
脑中的昏涨感越来越严重,他的四肢有些麻木,一步一步挣扎前行,爱妻被困,稚子又在这当口染疾,双重的打击让他的意志力几近崩溃。
苍莽的原野间,一个身影在雪中深一步浅步地行走,摇摇晃晃中,终于倒在雪地上。
恍惚中,那日夜思念头的身影出现在身侧,她微笑着搂住孩子,口中轻轻念出咒语,玉一样的指尖泛射出点点光华,光华飞舞跳动,如一湾溪流,汩汩流入孩子的体内,婴儿小脸上渐渐有了光泽,挥舞着小手咯咯大笑。
“乖宝宝,不要笑的这么大声嘛,会被噎住喔。”
“夷兰,真的是你?”莫旷感觉四肢百骸一下子松驰下来,在脑中纠结了数月的烦恼消失无迹,轻轻念了声“夷兰”,倒头大睡。
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因为嗜酒晚归等毛病,他不知挨过多少次骂,但那数不尽的良辰佳日,不都是在这种回忆中度过的吗?
嘿嘿,知道吗,那次我带着兮儿去白岐找你的时候,担心的要死,老害怕你舍我而去,我已经与磅山派再无瓜葛,以后我们就在这竹风河畔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好不好,答应莫大侠,再也不要乱跑了,太让人伤神……
他在梦里喃喃自语,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很难想像,五年前在大邵国演武大会上力拔头筹的莫旷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莫旷这个名字,在那时是何等响亮,磅山派新一辈的佼佼者,深得门中前辈器重,被视为磅山派未来十年间的擎天之柱。当他在王城演武大会上意义风发之际,谁又能想到这位少年俊杰会成为日后中原武林的耻辱?
那是三年前吧,他在被称为“异魅之府”的密林里,遇到那个调皮的少女。
“什么异魅之府,明明是流光之林嘛,你们大昭人竟用这种字眼称呼圣林?好卑鄙啊!”
“流光之林?那为什么会充许刑武怪兽跑进去撒野?在你们眼里,那家伙难道是圣兽不成?”
他跟那个身着异服的少女脸红耳粗地争吵了三天,内心却没有半分恼怒,追踪那头怪兽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有人相陪,他是求之不得,无论再怎么吵,也算是合作伙伴,而且,这少女真是怪漂亮的。
她身段清丽优美,秀发轻松写意地垂披肩头,优美曲线,让人目眩神迷,而五官和眼神也都流泻也合乎自然的娟秀美态……今天算是领略人世至美了,当时志比天高的莫旷暗想。
其后,他们结伴而行,足迹踏遍了以宽广如海著称的森林,终于将刑武怪兽打个稀烂,为陀州地带清除一大害。
现在想想,真是有趣,她战斗时紧皱眉头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还有她用巫术召唤出的栎木精,在主人身边手舞足蹈,飘来飘去的,那古怪的姿式真是笑死人了……
往后的经历,不堪重提,昆仑仙界和磅山派竟同时插手干预,一个凡人,爱信仰谁就信仰谁,你们管得着么?为什么她就是邪魔?
忆及当日种种,莫旷有时也怀疑那次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否则,她不必离开流光山,也不会被所谓的神明封印于冰冷的白岐高地上。
时光也者,渺兮幻兮,它如同萧江那样日夜不停地流着,谁也看不到时光的灵魂,谁也到不了岁月之河的彼岸,万物生灵,在红尘间汩没,在时光之河里飘流,无法回头,无力改变……
但假如时光能倒流,他们能在流光之林里再次重逢,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莫旷终于转醒,奇冷寒气透衫而入,将好梦催醒。一时间他有些困惑,忽然间,发现怀中的婴儿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吼道:“明儿!”
一个怪怪的声音道:“你不必着急,他没有事。”
这什么声音,根本不似人声,莫旷一跃而起,正想发动攻势,却被眼前的景象给糊住了。
眼前是一片松林,其中一株盘根错结的老树正将枝杈弯曲,数根粗大的松枝聚在一处,围拢成摇篮状。而他不满一岁的儿子,正甜甜地睡地那里。
“阁下何方神圣?”
“神圣……也可以这么称呼,虽然在大陆上游历的仙道们称俺为树精,但在这片松林里,我可是被尊为古贤者,你不知道吧,俺已经活了八百多岁哇。嗳,那大汉,别用敌视的目光看俺,为了让小家伙睡好,俺可是忍痛蜕掉了不少松针,那是很痛的,咳咳,跟你说你也不懂。”
也看不出它哪里生了嘴,只见那些庞大的枝杈微微抖动,人话就说出来了。
莫旷竟做了一揖,笑道:“原来是古前辈,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小儿被风寒侵体,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心中暗想,难道夷兰召唤精灵的本事,也传染给自己了?
古贤者冷哼一声,愀然道:“信不过老夫的本事么?区区一点小病而已,如果连这都治不好,古某早被风雪冻死了。那汉子,你不要再吵了,没事就养养气力,前面可是有个杀气腾腾的玄门剑客在等你。唉,俺多嘴了,莫问,让孩子睡一会儿再说。”
言罢,轻轻晃动枝臂,竟唱起歌来:“天为被,雪为床,那无尽的星光穿过黑夜,照在小乖乖的脸上。远山都沉睡了,曾经有人在它高大的暗影间跋涉,雪原也沉睡了,那里曾是铁骑踏霜的古战场……”
绝对苍老的声音飘荡林间,莫旷盘膝而坐,暂时间放下一切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静守之态。
“城头烽烟随风散,往昔繁华有何欢?谁胜谁败啊,荒丘蔓草齐膝长,已逝魂灵有何怨?谁胜谁败啊,谁能挽回浮幻时光三百年……”
古贤者唱个不停,嘟嘟噜噜地似乎也困乏了,眨着树枝默默望向臂中婴儿,“乖乖,长大了会记住你古爷爷吧?”只差没用粗糙的木臂去抚摸他的嫩脸。
数时辰后,莫旷从静守状态中醒来,虽然滴水未进,但内体真气得以蕴养,精力已其本恢复。
“前辈活命之德,我父子毕生难忘,奈何还有要事在身,这就要告辞了。”
古贤者将婴儿交给他,莫旷行礼告辞,转身就走。
古贤者皱眉道:“小子,我虽猜不出你的具体身份,但你上白岐高原的目地,还能猜个九成,不会蠢到去跟天神们干架吧?”
莫旷是不想连累它,自己已开罪了神人两界,树敌如林,古贤者实不便插手其事。
当下傲然笑道:“谢前辈教诲,但晚辈心意已决,绝无回头的可能,嘿嘿,我命由我不由天,莫某这就上白岐高原玩玩去。”
言罢再不回头,大步就往林外走。
古贤者无奈地皱眉苦笑,目送他走出自己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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