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接引死神 第014章 隐形夜叉

　　“小姐，你饿不饿？”

　　“谢谢，我不饿。”其实美树是不敢吃。

　　“嗯……再加两块吧，我们这种人的食量比普通人大很多。为了追踪这个到处捣乱的不良少年，我一整夜没吃东西，现在饿得紧。”

　　美树已经断定，这个不之客——夜叉——是个有生理需要的隐形人，和正常人一样有着饥饿感。

　　厨房良久没有动静，美树退到客厅，见到玻璃矮几上多出几样东西。

　　一个廉价的小女生用的手机，一个被塞了衣服的鼓鼓的肩包，还有几本儿童读物。

　　见到这些东西，美树十分困惑。旁边，还有她掉落的书本和材料纸张。

　　美树扭身看了一眼厨房，突然有股冲动，想趁“夜叉”不注意，逃离公寓，她可不想一整夜与两个陌生的意图不明的异类胆战心惊地度过。

　　可转念一想，“夜叉”无影无踪，说不定此时正站在屋内某个角落打量着自己，也许是守在门口处，就等着自己做蠢事，落下口实，给他有机可乘迫害自己。

　　美树想入非非，越想越感到害怕，如今无依无靠，只能确保自己不犯错惹恼“夜叉”，走一步算一步。

　　这时，电视里播报着一则惊悚的新闻，正是楚歌与凯迪大闹酒店的事迹。他二人异形为巨怪在街道上的一段打斗被有心人截为视频，在网上疯传，震惊世界。

　　不过中信大厦生的一切没有流传到外面，只有内部成员知晓。

　　“知道你弄进来的那个人是谁吗？”声音从楚歌所在的卧房传来。

　　美树摇头做答。

　　“看新闻。”

　　美树转过头去，刚好看到楚歌异变为半兽状态的画面，仔细一想，不由自主地扭身朝卧室望去，忐忑不安，倒吸了一口凉气，面无血色。

　　新闻指出，警方已经将两个怪物列为a级通辑重犯。短短三个小时，金毛怪和银毛怪已经引起国内外的高度关注，包括一些不被世人所知的神秘组织。

　　“放心吧，他一时半会还醒不了。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只对我们这类人有兴趣，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你不必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

　　山西人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理由伤害你，我还要谢谢你的招待。”

　　美树欲说还休。

　　莫名其妙晕倒的少年和这个会亲自动手煮宵夜的山西人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让美树心里宽慰不少。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声音近在耳旁，吓得美树缩头迭退，倒在低矮的沙里。

　　美树怯道：“阁下说过自己是山西人。”

　　屋里响起一排笑声。

　　“你刚才，大概把我当做鬼魂之类的吧。无聊的时候，我常常会做一些无聊的事，被我吓破胆的人，都把我当成鬼。其实，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祖籍山西，在北京出生，和你一样有血有肉，只是……稍微有点儿不同。”

　　美树已经领教到他的不同之处。美树将北方人与楚歌联系在一起，不难想到，这个所谓的北方人应该是拥有隐形能力的异人，就像少年楚歌可以变脸变身一样。

　　“我是一个拥有隐形能力的秘能师，你们人类管我们这一类叫人类，也有人将我们称为异能类、魔法师、变异人、世外修行者。我们也需要工作、吃饭、睡觉，经历生老病死，有自己的领地、城市、活动范围和世界体系。与你们人类社会一样，我们同样有着一整套严格的社会秩序，有着上万年的历史。在秘能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秘能师。”

　　山西人语焉不详，简要解释了一番，勾勒出一个幻想世界的轮廓，模模糊糊，说了也等于没说。

　　美树不敢插话，半信半疑，尽管自己的家里就有两个出人类范畴的异人。

　　山西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美树听出他进了书房。

　　果然，书房里的一张单人沙椅离开原来的位置，悬空移到矮几旁边，在美树的左手位置落下。

　　“呃，客厅的沙太矮，我自小就不喜欢跪坐在地板上的姿式。我破例开口跟人类说话，是希望你放松，不要紧张害怕，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用你们的话说，对，我不是恐怖份子。我不请自来，应该给个说法。”

　　此人以秘能师自居，有点傲慢轻视人类的味道。

　　美树看着沙椅的布垫凹陷下去。

　　听声音，这个北方人的年纪应该不大。美树做为一个有着高学历的现代人，在经历过最初的恐惧后，开始理性思考问题。

　　毕竟，类似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不计其数，现代人自小就受到这种文化氛围的熏陶，对自然现象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古人要强。只要不危及到生命，很多人都渴望去探究、接触自然的存在。

　　美树怯生生地问：“真得存在着那种世界吗？如果存在，会在哪里？”

　　北方人淡淡地说：“我没有必要欺骗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不会再说什么。知道的太多，对你非常不利，若是泄露出去，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请你务必慎重。”

　　听得出来，北方人少言寡语，这句话是在警告美树。

　　美树心里怵，不由得把身体离声源位置挪远了几步。

　　两人都沉默无话，屋里除了电视里的声音，别无其他的声响。

　　“我……”美树打破僵局。

　　美树勉强镇定心神，端正身体，垂躬腰，向北方人所在的单人沙椅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可不可以让我，看到阁下的样子？”

　　和一个隐形人共处一室，就算对方没有恶意，美树的心里也很不踏实。也许，见过他的样子后，会减少心里的恐惧感，只要不是凶神恶煞的魔鬼面孔就好。

　　对方没有回应，所坐的沙椅出吱吱的摩擦声音。

　　美树壮起胆子，紧张兮兮地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把手慢慢移向左边。

　　“糟糕，米粉应该糊了吧。”

　　柔软的沙椅软垫回弹，美树知道北方人在回避自己，离开沙椅去了厨房，不无失望地干笑了一声。

　　厨房一阵窸窸窣窣。

　　“你这里就没有一张高一点的桌子吗？”声音从美树右侧的餐厅传来。

　　美树离开沙，环顾四周，好像直到此刻才现室内的家具柜台都很矮，不由得讪然笑起。

　　“算了，我就跪着吃吧。”

　　说话间，一只装着米线的大碗漂浮到客厅，落在玻璃茶几上。美树赶忙把茶几上多出来的几样东西收拾起来放在身边的沙上，腾出空间。

　　“多谢！”

　　望着几乎成浆糊状的米粉，美树莞尔一笑，问：“还能吃么？”

　　“《法典》有一条戒律是不许我们糟蹋水源、森林、大地、矿山、草原各种资源，也包括不许浪费粮食。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炉火关小了，否则真得要成浆糊，那就不好看了。”

　　美树猜想《法典》应当是秘能师遵行的法律戒规，对这个北方的隐形人更加感到好奇。

　　茶几上方露出一双筷子，插进大碗，挑起米线，米线却断成一节一节。

　　“我去拿个调羹给你。”美树掩唇笑了起来，起身跑进厨房，拿来一个调羹。

　　“谢谢。”汤勺离开美树的手，落入大碗，舀起断成节的米粉。汤勺悬空，一端翘起，汤粉消失不见。

　　“味道还不错，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吃。”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入，空腹的美树直盯着茶几上的大碗，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肚子不争气，咕咕叫着。

　　隐形中的北方人笑出声，美树知道对方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窘态，顿时羞红了双颊，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长空擅闯小姐家里，怎么好意思让小姐饿肚子？你先坐会儿，我去帮你乘一碗。”北方人说漏嘴，道破了自己的姓氏。

　　“你姓长空，那你叫什么名字？”

　　长空没有接话，美树听到几下轻微的脚步声经过身后，随后厨房传来汤勺舀汤的声音。美树转过身去，看着一副碗勺飘浮到自己身前。美树有种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吃吧，虽然煮过头了，不过味道真得很不错，我这个不喜欢吃米粉的北方人也能吃得下。”

　　美树站起身来，畏畏缩缩。

　　“这是你家，跟我客气做啥？莫非，你是怕我害你不成？”

　　美树一怔，双眼睁直盯着自己的手，因为她的手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

　　“我要放手，你端稳了。”

　　美树受宠若惊，双手持碗勺，弯腰九十度行大礼。

　　长空朗笑着说道：“我在你左边。”

　　美树汗颜，转过身来又要行礼，却似乎被张空阻拦，拜不下去。

　　“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北海道的草山寺，参加——你们日本人的这一套，我受不起。所以自那以后，我再没有踏上日本岛。”

　　草山寺，美树印象中没有这个地方。北方人中途转变话题，恐怕是隐瞒着什么。对方不愿透露，美树不敢追问。

　　得知长空去过北海道，美树十分欢喜，当下跪坐在茶几旁食用隐形人做的夜宵，举止优雅得体，恐惧心理在这一时全抛至脑后。

　　美树一边吃着米粉，一边寻找轻松的话题，小心翼翼地与北方人闲聊，绝口不提与秘能有关的东西。

　　谈话中，美树称自己目前在攻读世界史学与考古系的博士学位。

　　窗外，曙光渐渐亮起。

　　吃完糟糕的宵夜，美树清洗厨具后，回到客厅，困意袭来，双目开阖之间流露出疲惫之色，走到沙处掩唇打了个哈欠。

　　“天要亮了，你是时候休息。”

　　美树望着电视屏幕，眉头微沉，有所顾忌，却不方便说出来，立在客厅左右为难。

　　长空笑道：“你是不放心我吧。”

　　美树局促难安，因为长空直言道破她的心思。美树心思敏感，很想说不是，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

　　“那好啊，你要是不放心，就坐在这里看电视吧。我先睡了，警告你啊，千万别动这个沙椅。”看来，这个隐形人不善于猜度女子的心思。

　　美树腼腆笑了一笑，思虑再三，打消了去浴室沐浴的念头，果真抱着枕头坐在客厅里的低矮沙上看电视，不时地向左侧手沙椅看上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美树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长空先生，那个……那个晕倒的孩子，就这样让他……这样没问题么？”

　　“他随时会醒来，而且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最好祈祷他就这样沉睡不醒。”

　　“他是什么人？”

　　“在我们的世界，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称作死神，不可触碰的死神，他已经消失了十二年。我一直希望这个神永远不要觉醒，可他，今天还是醒过来了……”

　　美树后颈生寒，不由地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合上房门的卧室。美树缩起头，身子下滑卧藏在沙里头。长空的话是真是假，美树无法断定，却能听出他的语气很无奈。

　　“长空先生，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长空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仿佛有着深仇大恨，这句话如此直接，能够感受到周围空气迸出一团的火气。

　　美树向长空连声道歉。

　　“不关你事，时候不早了，晚安！”长空的话听起来完全是出于礼貌，或许在他内心，根本不屑与人类打交道。

　　美树为之愣了一阵，一脸委屈，道了声晚安：“哦呀苏米那塞（日语晚安）！”

　　最初以为隐身的长空是个危险人物，听完他的一番话，才知道卧室里的少年似乎更加危险，让很多人束手无策的样子。

　　事已至此，美树决意听天由命，没有趁机溜走的想法，对方无影无形，怎么逃？逃到哪里去？

　　半刻钟后，美树迷迷忽忽闭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