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机易山 第九章 苦囚

　　李乐水连午饭也顾不得吃，就向孙大打听八连有没有合适的玉匠。孙大告诉他城北有一玉石店，掌柜的田老头手艺不错，也是这八连干这行当的独一份儿。我们这玉器宝石都在他那打制。

　　李乐水为了保密，也没让孙大陪同，自己直径去找田工匠，费了点工夫，终于在八连北小巷中这家玉石店。

　　店内的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背有点微驼，正借着光雕刻一块玉石。李乐水寻思这位就是田工匠，于是拿出自己玻璃片，上前连说带比划的把自己来意说了一番。

　　田工匠听了半天，又用长满老茧的手把玻璃片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说到：

　　“这位爷，您说的这啥矢高，啥焦距，啥球面，咱也听不懂，不过我寻思你是要做一个凹面，一个凸面。只是这位爷，这个东西，它虽然看似水晶，但是比水晶脆，只怕一着力就碎，小的怕糟蹋了您的东西，不敢磨，您另请高明吧。”

　　李乐水那肯信啊，骗谁呢，我在前世时又不是磨过这玻璃，哪里有这么容易碎。说啥也要田工匠试一试，说磨坏了算我的，你尽管磨。田工匠还是一个劲的推辞。李乐水火了，怒道：“咋地，爷的银子还咬手不成！“

　　田工匠见李乐水真火了，叹了口气，说“要不这样，爷你跟我到后屋，那里有工具有磨料，劳您手磨几下，我再接手磨。“

　　李乐水正有此意，心想有磨料，我都不用你这老家伙儿搭手，就让田工匠带路。

　　田老头的玉石店分两屋，前面的一间是店铺门面，后面一间是作坊。李乐水跟着进来，目光立刻被屋子里的俩件工具吸引住了。

　　一件一木台，上面有根木制的轴，一头插在固定在桌面树立的铁板，一头铁个铁制的圆盘。圆盘被架子支着，下面桌面有个斜坡。木轴上绕着跟麻绳，麻绳两头都连在桌子低下的木质踏板上，人要是来回踩这俩踏板就，带动了轴的旋转也进而带着铁盘的旋转。

　　另外一件比较简单，也是一个桌子，桌子上也有一个木制横轴，横轴上一头是有一个金刚钻，一头悬着重物，中间有个活动木架支着，金刚钻上绑着一个张弓的弓弦上。

　　李乐水绕着这俩物件看了几圈，心想这估计也能算得上最原始的磨床和钻床了。

　　田工匠把磨料拿来，李乐水看了看，虽看不出是啥东西，但心想既然能磨玉石，那么磨玻璃也差不到那里去，拿了块玻璃，沾上点清水，刚刚一着力，玻璃就裂了。换一块，再试，结果一样。李乐水不信这个邪，一连试了十几块，没有一块能坚持磨几下，就都裂开了。这般狼狈让在一旁看着的田老头觉得好笑，借着挠头做掩饰，背过身子偷偷的撇嘴乐。

　　李乐水心想以前磨玻璃没这么较贵啊，他拿起玻璃片看了看，突然想到，莫非这并不是铅玻璃。

　　李乐水这次猜的没错，威尼斯水晶玻璃跟今天我们水晶玻璃并不是一回事，在玻璃生产中，碳酸钠（Na2CO3）在高温加热后分解，产生氧化钠（Na2O）和二氧化碳气体。氧化纳是玻璃结构中的“调整剂”。它可以降低玻璃的黏度使玻璃易于熔融，是非常有效的助熔剂。另一方面，引入过多氧化纳会增加玻璃的热膨胀系数，降低热稳定性、化学稳定性和机械强度。在现代玻璃制造中，氧化纳在原料中的比重一般不能超过18%。如果在玻璃原料中添加进碱性金属氧化物，如氧化钙、氧化钡、氧化铅、氧化锶等，其产生的离子会使玻璃的分子结构网络更紧密，由此使玻璃的化学性质稳定。但是，在三四百年前的玻璃制造中，氧化钙的掺入纯属偶然，往往是因为不纯净的原料中混有诸如贝壳碎片这些本身就含有钙的物质。然而，威尼斯水晶玻璃的原料在经过多道工序提纯后，那些“有益”的杂质都被去除了，原料中的石灰成分（氧化钙）过低，这就令威尼斯水晶玻璃有了致命的缺陷――脆弱。

　　这种玻璃实际并不适合磨制光学器件。

　　李乐水十分沮丧，心想如果要造望远镜的话，还需开炉造玻璃，要不就得换成水晶来磨制。哪一样自己都没钱干。钱，李乐水一下子想到了锦伯给的二十两仪金，进而想到了锦伯交代的事来，自己一股脑的想造望远镜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于是随口就问田玉匠：“老丈，你认识李旦吗？”

　　田老头非常警惕的望了下李乐水，狐疑地问：“你找他干啥？”

　　李乐水就把锦伯的委托说了遍，田老头听罢，叹了口气：“李爷，那是好人。行侠仗义，扶危救困，别说八连，就是整个吕宋的中国人，说起他，谁不挑大拇指啊。可惜啊，老天无眼啊，招了小人了。”

　　这一下子激了李乐水的好奇心，刨根问底问个清楚，田老头看看四下也无旁人，就低声说：“岷多住着个干丝腊人，叫马基纳，是个无赖，整天在八连欺男霸女的。一天不知道这小子犯了傻神经，居然找我们李爷决斗，这可撞到李爷手上了，李爷那啥功夫，没几下就把那小子的鼻子给削掉了，那还是西洋剑李爷使的不顺，换把刀，那小子脑袋八成都没了。决斗前，那都是立了生死状的，那小子没啥好说。但没过多久，他就捏了个罪名把李爷给告了，说李爷是海盗，李爷那正经的海商，哪里会是海盗。但干丝腊人护犊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李爷家也给抄了，人也给抓去做苦役。老天无眼啊，好人无好报啊。”

　　李乐水也跟着感慨了一番，又向田老头打听苦役船的位置，老头告诉他在拜拜区巴里河的船厂那里，沿着巴石河坐船就到了。李乐水谢罢田玉匠，到巴石河乘船来到了拜拜区的船厂。

　　苦役船是艘卸了桅杆的三桅战舰，在码头停。在船尾漆成黄色的粗雕的两个爱神。舱门上绘着一幅罪行图，沙漠里，地上是被害者，凶手惊慌地望着他；图中背景深处，有两个天使看到这一切。一个巨大的房间从水兵住的舱房一直延伸到船尾，接近船只就会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就像是脏乱喧杂的市场上那种气味。李乐水比较庆幸，海澄县县衙监狱里至少比这好闻一些。

　　几百个戴着脚镣的犯人在甲板，码头和船厂做着苦工，这里既有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也有形容憔悴，面黄肌瘦的小个子。几个西班牙的哨兵抱着枪在四周巡逻。另外有一些水手拿着鞭子穿梭在囚犯中。看到他们认为偷懒的囚犯，就毫不留情的没头没脸的抽打。码头上时不时的响起了惨叫和求饶声。

　　他们用的是一种被称为“九尾猫”的鞭子。这么叫它，是因为这种鞭子是用九根皮条固定在一个短短的把手上作成的，每根皮条的末端都有一个小铅球。类似的刑具，李乐水还只是在书本的画页中见过。

　　囚徒中有位体魄异常魁梧的汉子，他肩宽臂粗，看上去有四十上下，一头浓密的黑，前额十分宽阔，五官端正，英俊。穿着囚徒的蓝布制服，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上纹着两条青龙，脚上带着铁镣，铁环却比别人粗上一倍。

　　他扛着麻袋走在一支囚犯搬运队伍里，突然走在他前面一个小个子脚底一个踉跄，跌掉在地。看押的水手手上的九尾猫马上落了下来，那人一声惨叫，背上留下数道伤口。看押水手刚扬起九尾猫正要抽第二下，一只大手从空中把鞭子拦下。这正是哪位魁梧的汉子，见他不顾鞭子在他手臂上留下的血痕，一把拽住鞭尾，稍一用力，鞭子从水手夺了过来，再一扬手，九尾猫就被抛无影无踪。

　　看押被这天神金刚一般的汉子吓得后退数步，惊魂不定的呆在那里。周围的西班牙士兵也都端着枪围了上来。为首军官喝道：“安德里亚，你想干什么，别以为**官夫人和格雷戈里奥神父护着你，你就可以胡来。”

　　那个被叫做安德里亚的汉子没有理会对准他的枪口，伸手把前面跌倒的狱友一把拉起来，又抬手捡起麻袋，继续干活。

　　西班牙军官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挥手，让士兵们散去，吆喝着停下手中活的囚徒继续干活、

　　这一小插曲，倒是让旁边的李乐水认出了这里管事的军官，他瞧准机会，凑到那个军官身边，毕恭毕敬向他说，自己是李旦朋友的朋友，受人之托想见见他。又偷偷的塞给他5个比索。那个军官收了钱，眉开眼笑，变得好说话许多，高喊一声：

　　“安德里亚，过来，有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