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43）

　　爱红直觉感到阿龙又在哄自己，就不再说话，看他怎么把戏演下去。

　　“以前啊，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汉代吧，有一个忠臣，姓什么不知道，反正不是姓于，这个忠臣啊因为敢于直谏得罪了当朝的宰相，这个宰相可是个大奸臣，千方百计陷害这个忠臣，后来，终于寻到了机会，在皇上面前参了忠臣一本，皇上大怒，下令要把忠臣满门抄斩。知道什么叫满门吧？那是要株连九族的，你知道株连九族是个什么概念吗？这么说吧，如果是你，不用说你们全家，就是你们全家的亲戚，比如你外甥的舅舅，你外甥的舅舅的舅舅等等，还有钱富那样的，包括我都要被砍头的，这么一连啊，咱们整个村子，甚至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要被杀光……”

　　“你不罗嗦行不行，我又不是不知道。”爱红受不了他罗里啰嗦。

　　“你又不看剧本，你怎么知道？”阿龙嘿嘿笑起来，又接着说：“当时啊，有一家人，父亲在朝廷做个小官，闻听此事，一下子慌了，因为他们就在株连的范围之内，他家里还有三个年幼的儿子呢！嗨——别人管不了了，先保住‘香火’再说，于是他找来一个心腹，叫他冒险突出重围，回家带三个儿子逃走。这个心腹啊也有点私心啊，他知道这么一株连，自己一家人也保不住，他家里也有个年幼的儿子，于是跑回家二话没说，抓起正在玩耍的儿子往主人府里跑，因为救自己的儿子耽搁了时间，当他快要跑到主人家里时，看到官兵已经快要接近主人家里了，他急忙快马加鞭，冲进府内，在府内横冲直撞，只找到大少爷和小少爷，二少爷无论如何没找到，这时官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急了，顾不得许多，驮着三个孩子就冲了出去。府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拿着家伙出来追孩子，可怜一家人正好遇到了上门来的官兵，全部束手就擒。”

　　“后来呢？”爱红问。

　　“后来呀，那个家人带着三个孩子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隐居下来，隐姓埋名，跟当地的人联姻，世代传下去，最后发展成一个村子。知道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吗？”

　　爱红摇摇头。

　　“叫——槐树庄。”

　　“胡说八道。”爱红发现上当，爬起来就要打他。

　　“别打，别打，这可是历史啊，真正的历史。那个家人带着孩子，改姓于，为了怀念死去的亲人，就在村子里到处种上槐树，‘槐’就是‘怀’怀念的意思。”

　　“到底是真的，假的？”爱红被他搞糊涂了。

　　“我看过一本书，就是咱们的县志，上面就有槐树庄的来历，就是这么写的。而且，我还查清楚了，你是老大的后代，盈盈他们是老小的后代，我就是那个家人的后代，怎么样？那个家人侠肝义胆，我们这一支可是继承下来了吧？”

　　“算了吧，我看还把坏肠子也继承下来了，要不是因为他的私心，我们老二怎么会就那么没了。”

　　“哈哈，还你们老二呢，人吧，舐犊之情人皆有之，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生儿子被人杀了呢，这点私心叫人之常情，不叫坏。怎么样？你——和我是没用血缘关系的，咱们不用担心近亲结婚了吧？”

　　“你说什么呢？”爱红瞪他一眼。

　　“爱红，说实话，我一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阿龙正色道，“小时候，***我就是发育得晚，懂事晚，等我晓过事来，叫李良那小子捷足先登了。那时，我就想只要你愿意，你能开心，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今天，我可再不能错过机会了，等你心情好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从小到大，爱红从来没有看到阿龙如此认真地对她说过话，尽管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都给人戏谑的感觉，她也从来没往心里去。如今看着阿龙严肃认真的脸，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阿龙有点慌，赶紧站起来，替爱红掖了掖被子，说：“别着急回答，我先回去，你想好了再说。”

　　刚要走，门开了，晓玉走了进来，“哟，这小姑侄子的在屋里捣鼓什么呢？”

　　阿龙冲她笑了笑，说：“没什么，爱红大雪天跑出去，冻着了，我给她送了回来，你好好照顾照顾她。”说完就走了。

　　晓玉瞪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去。话中有话地说：“他又不是那李良，怎么这么关心你？”

　　听到李良的名字，爱红的心情又瞬间黯淡下来。以前那个温情脉脉的李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她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美丽的梦，像一个肥皂泡一般破灭了，只剩下冰冷的世界和孤零零地自己……

　　这时，庆大奶奶也走了进来，脸上是严肃的表情，她说：“爱红，你今天去哪了？到底是谁给你写信？咱们家一直是正经人家，姑娘家的别出去做丢人的事——”

　　爱红瞬间失去理智，她“腾”一下跳下炕，脸上满是泪，指着门口大喊：“出去，你们都出去！”

　　……

　　人烟散去，李良和张玉梅被关进了一间屋子，这是李良和哥哥们的房间，自从哥哥们结婚以后，就成了李良自己的房间，如今被装饰一新，成了李良和张玉梅的洞房。自从来到家，李良就精神恍惚，他的眼前总是出现一双俏皮而又睁得大大的眼睛，在路上发生的事情还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那时的他坐在车上，离家越来越近，他的心越来越慌乱，他清楚这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因为自己心虚，似乎是偷拿了人家的东西。景物越来越熟悉起来，前面的岔道口是他和爱红相会的地方，在那里他迎来爱红，送走爱红，但那时无论是离合，他的心里都荡漾着甜蜜。然而今天，当他再次接近岔道口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慌乱。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路口搜寻着，他看到那个道口此时站着一个姑娘，红衣服，白围巾，站在雪地里显得异常光彩夺目，比他身边一身喜服的张玉梅都要鲜亮。恍惚间似乎是爱红正在等他。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这是白日做梦。这样的天爱红不会站在雪地里等车，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而且爱红也不会穿这样鲜红的衣服，她说过红色的衣服太过俗气。近了，更近了，车子开得很慢，从姑娘身边擦过，李良从车窗往外看去，刹那间，他骇得差点惊叫起来。窗外赫然是爱红的一张脸，她脸上的表情是俏皮的，正睁大了眼睛往车里看。他急忙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尽管他知道窗外的人是看不清车里的。这时，张玉梅冲着车外骂了一句：“什么人啊！这样看人，真没教养。”他这才清醒自己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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