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23）

　　庆大奶奶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水仙连拉带拽地拖回家，手里的鸡也被水仙扔到了院子里，嘴里连说好事，大好事，看来你这个老人儿就是有福。收藏*~网Ｉ。ｃＯ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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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跟着来了，在门口聚集，等着看热闹。爱红和爱国也闻讯回了家，钱多和爱军也来了，多多挺着个大肚子，人们自觉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水仙拉着姑娘的手，对庆大奶奶说：“这个就是晓玉，晓玉，快叫大娘。”

　　庆大奶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无论如何不能把眼前这姑娘和以前那个流着眼泪和鼻涕哭着找妈妈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晓玉倒是爽快，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娘。她没有姑娘家的羞涩，有的是被世事磨砺过的老练和镇静。她说话的声音跟灶台下燃烧的干树枝一般噼里啪啦——

　　她说：“大娘，今天我来是跟你讨要一样东西的。”

　　庆大奶奶奇怪地问：“什么东西？”

　　她说：“我和我哥到城里转了一大圈，觉得城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所以我们又回来了，回来也没有个安身的地儿，所以我想要回我家的老宅子。”

　　老宅子？庆大***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

　　“就是北口那房子。”水仙笑盈盈地说。

　　一说北口那房子，庆大奶奶脑子“轰”的一声，她的记忆拉长，回到了十年前——

　　在北口那黑乎乎的屋子里。春桃重病不起，大口大口地吐血，两个孩子凄惨的哭声惊动了邻居爱玲，她跑过去时，屋里的情景让她惊呆了。春桃蜷缩在炕上，脸上糊满了血和泪，两个孩子在炕边惊恐地哭叫。炕是冰冷的，水是冰冷的，灶也是冰冷的，一家人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进一口食。爱玲是庆大***大闺女，刚结婚，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吓得急忙跑回家，叫来了庆大奶奶。庆大奶奶来了，二话没说，跟爱玲一起抱柴烧火，热水做饭，喂水喂药，拆洗被褥，爱玲还从家里拿来了她结婚的新被褥……经过一天的忙碌，家里变了样子——四处整齐整洁，锅里冒着热气让家里有了温暖的气息，两个孩子吃饱了在母亲身边睡着了，春桃被梳洗干净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疲惫的庆大奶奶和爱玲坐在一边守着她……

　　很长时间，春桃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她拉着庆大***手，眼里注满了泪水，她说大嫂，我死了不足惜，只可怜这俩孩子跟着遭殃，我死后希望你能帮忙把他们送给他爸爸，他爸爸叫白岩，当年在这个部队，说着拿出了一封被退回来的信——

　　庆大奶奶忍不住泪流满面，春桃是村里唯一一户杜姓人家，这孩子命苦，当年村里有部队来拉练，她看上了一个当兵的，两人私定终身，那当兵的说回去后他就跟部队申请结婚，用不了几天，迎亲队伍就会开进村子。部队撤离后，春桃一心期望的迎亲队伍没有来，她的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她天天站在村口等待，直到晓强晓玉这一对双棒儿出世，春桃守寡多年的老母亲又急又气又心疼闺女，一病不起，几天就归了西。那个当兵的却始终没有露面。

　　庆大奶奶不识字，帮不了春桃的忙，就去求阿龙的爸爸于震东帮忙。他在城里上班，经过寻访，终于寻到了白岩的下落。如今在物资局上班，娶了一位首长的女儿，有儿有女。庆大奶奶不敢把结果告诉春桃，只说找人打听去了，不久就会有眉目了。这期间，庆大奶奶和爱玲天天去春桃家里照顾他们母子三人。春桃满怀期望的等待着，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她又开始大口吐血，最终她也没有等到她这一生要等的人。临死的时候，她嘱托庆大奶奶，一定要把孩子送到他父亲手里，并说，等她和孩子走了，她杜家也就在村里销声匿迹了，她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这座老宅子庆大奶奶要是不嫌弃，就收拾着住着……

　　春桃走了，庆大奶奶又去求于震东，于震东不敢去白岩家里，就去了物资局把白岩约了出来，向他说了春桃的情况，并把两个孩子送到他的手上，白岩掉了几滴泪，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想到这里，庆大奶奶又掉下泪来。这时人群的嘈杂惊醒了在回忆深处的她。她听到人群里有人说，都说善有善报，看样子未必。

　　庆大奶奶抹了抹眼泪，说：“玉儿啊，这房子可是你妈亲口说要给我们的呀。”

　　晓玉却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大娘，口说无凭。我妈当初也没把房契给你们，无凭无据，但全村老少却都能证明这座房子是我们杜家的，大家说是不是？”

　　庆大奶奶哑口无言。

　　人群也默然无声，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水仙却笑着，让晓玉继续说下去。

　　晓玉清了清嗓子，说：“不换房子也可以，咱们可以交换。”

　　庆大奶奶问：“交换什么？”

　　晓玉说：“让爱红给我哥当媳妇。”

　　人群骚动起来，说这真是来者不善啊，又要房子又要人。

　　庆大奶奶当即变了脸色，说：“孩子，做人不能这样，就算我们家当初占了你们的房子，可这些年，我们翻修好多次，房子几乎是重建起来的，你让我们怎么归还呢。”

　　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嗓子，说对，做人不能没良心，当初不是庆大奶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刮旋风呢。

　　爱红也冲上前去，她对这姑娘的咄咄逼人感到愤怒，如今提到了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说：“晓玉，房子是东西，我是人，人和东西怎么能交换呢？再说，如今是新社会，婚姻自主，我跟你哥哥毫无感情，怎么会嫁给你哥呢？”

　　晓玉依然笑盈盈地说：“感情没有可以培养，再说爱红你怎么能说你跟我哥毫无感情呢，我哥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他说他跟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说到这里，她用牙咬了咬嘴唇，红红的双唇被咬上了两个牙印，停了停，她又说：“我们要你们爱红也不是白要，还搭上一个我，爱红跟我哥，我跟她哥，本来大娘当年照顾我们，就跟我们一家人一样亲，如今亲上做亲，也就不计较房子不房子的了。你们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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