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道是春归人未归

　　一连几日，妙玉和周姨娘都躲在馆，叙母女情享天伦乐。黛玉被他们母女亲情感染着，也颇欢喜了几日。

　　窗外新竹拔节，嫩叶新抽；迎春花已开满枝头，房前双燕衔泥筑新居；空中子规声啼“不如归”“不如归”。黛玉倚在北窗前凝望着水溶所在的方向，“一春鱼雁无消息”黛玉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紫娟，春纤可回来了？”一大早黛玉就打发春纤去找碧痕说话。宝玉已很久没给自己送信了，就连自己生辰水溶也没有信来，黛玉沉不住气，才打发春纤去找碧痕问问宝玉在忙什么。

　　“姑娘，现在还是早春时分呢，靠着北窗也不披件衣裳，小心着凉。这杏仁粳米粥我细细地熬了一早上了，姑娘您吃些吧。”黛玉每春必犯咳嗽，紫娟怕今年再犯了，早早地就熬了养肺粥与黛玉滋补。

　　北静王府那位神医的丸药果然是有效果的，自家姑娘这几日虽闷闷不乐形容倦懒，却没咳嗽一声，紫娟当然知道黛玉为何如此。心里也只好念佛，求宝二爷快带了王爷的消息来。

　　“就你话多，我问你春纤怎么还没回来？”黛玉走到桌前坐下，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

　　“姑娘，别急，雪雁这不去看了吗？”紫娟顺手取了件衣服与黛玉披上。

　　“姑娘，春纤回来了。”雪雁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快让她进来。”黛玉刚把粥送到嘴爆一听春纤回来了，立刻放下不吃了。

　　“姑娘，碧痕说二爷这几日，天没亮就出去了，回来都是掌灯时分了。我去的时候二爷已经走了。”春纤把自碧痕处探来的消息告诉黛玉。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宝玉那没消息，连太妃那里也多日没音信了。黛玉越想越觉得水溶是出事了，可自己一个姑娘家也不能亲到北静王府打听。听了春纤的话黛玉也不知声，也没用早饭。只坐在绿绮前，轻轻的抚措着那淡淡的绿色。水溶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自己眼前，往事一点一滴浮上黛玉心头。

　　“姑娘，想是北疆严寒，路上不好赚才耽搁了，放宽心吧。”紫娟也知道劝说没用，可也不好就让姑娘那么心焦着，看来我得找机会亲自去见见宝二爷。

　　“姑娘，我想起来了，王爷吩咐过我，有什么难事去找二太太院里的李婆子，我这就去。”雪雁忽然想起水溶说过的话，不待众人反映过来飞身去了。

　　黛玉放下手里的琴，走到门口望着雪雁的背影，希望她能带回一些消息。

　　“姑娘，说不定一会就有王爷消息了，您就吃两口粥吧，这么熬着，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了。”紫娟忙把杏仁粥又端给黛玉。

　　“你这丫头。”黛玉不好再违背紫娟好意，只得勉强吃了半碗。放下碗筷出了门，到馆大门口等雪雁的消息。

　　雪雁到了王夫人院门口，却发起愁来，自己也没什么由头来这里呀，急得在门口直跺脚。

　　“雪雁，你怎么到这来了？”周姨娘认了妙玉，为了能多见宝玉几眼，便到王夫人跟前侍候，正巧请安时却碰到了在院门口转悠的雪雁。

　　“周姨奶奶，您帮我个忙吧。这院子里有个新来的粗使的李婆子，我找她有急事，您帮我叫她一声吧，我妹娘那等着呢。”雪雁见来了救星忙说道。

　　周姨娘每日都借到馆给黛玉做活的由头，与妙玉相见。如今黛玉的人求她，她如何不应呢。“雪雁，你等着，画眉去把李婆子叫出来。”周姨娘进上房去给王夫人请安。

　　“周瑞家的，这几日那周姨娘来请安，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王夫人见周姨娘这几日脸上又有了光彩，不似往常面如死灰。也不躲着自己了，倒是每日晨昏定省，心生怀疑。

　　“太太放心，当年的事再没有知情人了。”周瑞家的说这话的心里也突突的，莫不是当年放走的稳婆和孩子有了消息。可又一想这深宅大院的，即便有消息这周姨娘足不出户，如何就知道了。

　　周姨娘问安罢，心里又一阵的失落，已几日没见着宝玉了。王夫人见周姨娘神情恍惚便道：“我这里也不用你来立规矩，回去歇着吧。”王夫人不愿意看见周姨娘，她的存在提醒着宝玉不是自己骨肉的事实。当年，若不是周瑞家的心软，这事早就一了百了了。

　　“太太那里话来，太太仁慈心疼贱妾，贱妾以前轻狂了，日后定全心全意侍候太太，太太歇着吧，贱妾晚上再来请安。”周姨娘又对王夫人轻轻福过，才退了出去。

　　“当年也是我心软留下了她，你倒是长点精神，看看她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呢？”王夫人见周姨娘下去便开口对周瑞家的说。

　　周姨娘当初逃过一劫也合该是天意，一则周瑞家的苦苦求情，二则那贾政寸步不离让自己难以下手。

　　“是，太太。”周瑞家的连忙应了，她只希望这周姨娘平平安安了此残生，也不枉当年相交一场。

　　“李嬷嬷，我瘦的雪雁。”雪雁见一个五短身材的婆子自王夫人院里出来朝自己走来，忙上前一步说道。

　　“给雪雁姑娘见礼了，杜将军吩咐过让老婆子好好侍候馆的人。”这李婆子言词立落。

　　“李嬷嬷，这几日可有王爷消息吗？”雪雁心里急得都要掀了锅了。

　　“雪姑娘，我也好些时日没有王府的消息了，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亲自去送到园子里去。”

　　雪雁不敢在此久留，一听没消息赶忙就回馆给黛玉送信去了。

　　“怎么像是园子里的雪雁，她大清早的来这做什么？”周瑞家的从王夫人房里出来，正瞧见雪雁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纳闷。也没多想就领着小丫头子去找周姨娘。

　　“你们姨奶奶呢？”周瑞家的见周姨娘没在屋子里，只好问看屋子的小丫头。

　　“周大娘，我们姨奶奶这几日天天到馆帮林姑娘做活，得晚上才能回来呢，您才有事我去叫她。”

　　又瘦，她去馆做什么？周瑞家的 开始糊涂了，只觉着今天一早听到的馆的消息太多了，可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摇便回去了。

　　“雪雁，可有消息了吗？”黛玉好容易把雪雁盼回来，忙抓了雪雁的手急急地问道。

　　“姑娘。”雪雁怕看见黛玉失望的眼神连头都不敢抬，仿佛没打探来消息是自己的过失似的。

　　黛玉一见雪雁的样子，便松了手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屋了。

　　“紫娟，把这都收了吧。一会姨娘和妙玉姐姐就来了。”黛玉这几日已改口称妙玉为姐姐了。

　　紫娟刚刚把黛玉吃剩下的东西收走。周姨娘便到了。

　　“姑娘，今天一早我在太太院门口碰到了雪雁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姑娘尽管吩咐。”周姨娘想起早上的事方对黛玉说。

　　“姨娘不用挂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黛玉勉强笑笑对周姨娘说道。

　　周姨娘和妙玉直呆到晚饭时分，周姨娘要去王夫人眼前侍候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馆。

　　“姐姐，你有什么打算？”黛玉心想总不能母女两人一直偷偷见面，总得想个两全之策方好。

　　“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贪图富贵财势，日后找到机会把事实和宝玉说清明白了他若认母亲和我，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他贪图荣华不相认，我就带母亲离了贾府，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只怕娘亲舍不得宝玉。”妙玉心里宝玉就是个纨绔子弟，她对宝玉已不报太高的希望，可是哪个做母亲的能放下儿子呢？妙玉心里也很为难。

　　“姐姐，宝二哥再不是以前那个宝玉了，他若知道有你这么个妹妹不定乐得什么样呢。”黛玉对宝玉早已改变了看法，并一对宝玉心存感激。

　　“但愿如此。”

　　妙玉和黛玉一起用了晚餐，掌灯时分妙玉才领着道婆回栊翠庵。

　　妙玉母女在此，黛玉自是不好展露愁绪。妙玉走后，黛玉的愁肠百转又思念起远方的水溶来。

　　新月如钩已悄悄地爬上杨柳梢头，满天星斗点点清辉散布着人间离愁。黛玉纤指拨轻清，指尖过处如黄莺细语，又似大雁悲鸣；似骤雨敲打青石台阶，又似冰块打碎玉壶。字字诉衷情，弦弦都是断肠声。

　　“妹妹，让我如何是好呢？”馆大门外，宝玉已唉声叹气听了多时了。一连几日，宝玉都去北静王府打探消息，门上的人都说王爷近日音信全无，太妃也急得一日进宫几次。北疆离此天高地远，鱼雁难凭。宝玉不知如何面对黛玉的询问，只得每日早出晚归盼王爷佳音早回。今晚一回来就听碧痕说，一大早春纤就来问过了，宝玉放心不下信步来到馆，正好听到黛玉相思琴声。

　　“唉！”宝玉又在墙外站了一会方回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