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15章
汉代宫廷艳史 | 作者:徐哲身 | 更新时间:2017-05-08 16:43:59
推荐阅读:
第一百十一回王司徒樽前收义女吕奉先马上拜干爷
话说张飞见督邮藐视他们,不禁将一股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大声说道“什么臭贼!敢来藐视老爷们!俺且去将他一颗狗头揪下来,再作道理。”
他说罢,霍地站起来,就要行动。
刘备忙来一把拉住,说道“你又来乱动了,他没有道理,他是个朝廷的命官,我们怎好去和他寻隙呢?”
张飞答道“兄长,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味软弱,将来还能干大事么?这个狗头,让我且去打杀他,看谁敢来和我要人?”
刘备道“兄弟,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粗鲁从事,任我们的性子,直要去将他打杀,无奈我们究竟寄人篱下,他是上司,看不起他,赛过看不起朝廷。”
张飞大声说道“这个区区的县尉,谁希罕呢?我们就是不做,也不致使这班贼子小视了。”
云长说道“兄弟,你不要性急,大哥自有道理,也用不着你去乱动,好做也不做,不好做也不做,谁也不敢来强迫我们。如果依你这样暴力,岂不要闹出乱子来么?”
张飞被他们两个劝着,只得将一股火暂按在小腹下面。
事又凑巧,不一会,刘备到校场里阅兵,云长又在后面阅史。张飞见得着这个空子,一溜烟跑到馆驿门口。守门的两个士卒,认得是县尉的义弟,便问他道“张爷爷!到这里有什么事的?”他道“那督邮在这里么?”那守门的答道“在后面,你寻他,敢是有什么事吗?”他道“有一些儿小事。”
他道“烦你等一会,让我进去通报一声。”张飞道“无须通报,我就进去罢。”他忙道“不可不可,你难道不晓得规矩么?”他大怒,放开霹雳喉咙说道“我不晓得什么鸟规矩,俺今天偏不要你通报。”那两个守门的见他动了怒,早就吓得矮了半截,忙道“好极好极,张爷爷自己不要我们通报也省得我们少跑一趟腿子。”
张飞也不答话,翻起环眼,朝他瞅了一下子。那两个守门的忙吓得将头低下,好似泥塑木雕的一样,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子。他大踏步走到大厅面前的天井里,只见那督邮正拥着两个美人,在那里饮酒纵乐。张飞见了,不禁怒气冲天,走进大厅,仔细一瞧,那两个美人儿,不是别人,却就是安喜县令的两个宠妾。他见了,格外火上加油,一声大喝道“呔!你这龌龊害民的贼,今天落到爷爷的手里,要想活命,除非再世。”
那个督邮偎着两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正在那里消受温柔滋味,不料凭空跳进一只没毛的大虫来,他如何不怕,还仗着胆大声喝道“何处的野人,胆敢闯了进来!
手下人,快快给我捆起来。”他说罢,满指望有人给他动手呢,谁知那些亲兵见了张飞那一种可怕的样子,好似黑煞神似的,早已软了,谁也不敢出来和他响一句。
这时督邮见势头不对,忙将两个美人推开要走。
张飞哪肯容情,大三步小两步地赶到他的身边,伸手将他揪住,好像摔小鸡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按在地上,挥拳骂道“你这杂种,狗眼看人低,居然自高自大,目无下士。今天落到爷爷的手里,直打杀你,看你这个杂种的臭架子搭不搭了。”
他一面打,一面骂,打得那个督邮怪叫如猪。
这时刘备已经从操场里回来,到了自己馆驿里不见了张飞,忙问云长道“三弟到哪里去了?”云长道“未曾看见。”刘备顿足道“准是去闯祸了。”他说罢,忙与云长到了督邮的馆驿门口,就听得里面吵成一片,闹成一团,只听张飞的声音,直嚷着害民贼狗头。刘备忙与云长赶到里面,只见那个督邮被其按在地下,挥着拳头如雨点一样,直打得那督邮一佛世出,二佛升天,发昏章第十一。
刘备大声喊道“三弟!快快住手,休要乱动。”那督邮见他来了,在地下说道“好好好,刘县尉你胆敢目无王法,派人殴打朝廷的命官。”刘备起首见他打得可怜,倒喝住张飞,及至听他这两句话,不禁又气又忿又好笑,便冷冷地答道“不错,人是我派的,督邮有什么威风,只管摆出来,横竖我们已经无礼了。自古道,除死无大病,讨饭再不穷。大不过督邮去启奏万岁,将我斩首罢了,其余大约再没有厉害来吓我了。”
那督邮听他这些话,便道“只要你们不怕死就是了。”
张飞听见刘备讲出这番话来,愈加起劲,便霍地将他从地上抓起,直向后面而来。出了后门,就是一座大空场,他将督邮往柳树上一缚,举起皮鞭,着力痛打。
这时早有人去报与安喜县令。他听得这个消息,吃惊不小,忙赶到馆驿里面,只见大厅桌椅掀翻,碗破杯碎,一塌糊涂,一个也不见了。他忙向后边寻来,走到腰门口,瞥见一个小厮蹲在楼梯的肚里,正自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
他忙向他问道“你可看见他们到哪里去了?”那小厮忙道“到后面去了。”
他连忙向后寻来,还未曾走到后门口,就听见吵闹的声音。
他出了后门,只见督邮被张飞绑在树上,正在用鞭着力痛打,打得那督邮皮开肉破,满口求饶不止。安喜县令晓得他的厉害,不敢去碰钉子。瞥见刘备与关羽也站在旁边,却袖手不动,任他去毒打,他不由暗暗地疑惑道张飞素来是个暴戾的人,刘、关两个待人彬彬有礼,今天不知何故任他去呢?他便走到刘备的身边,满脸堆下笑来,说道“刘县尉,你今天何故随你们三弟去乱闯祸呢?他是朝廷的命官,岂可任意辱打?万一被朝廷知道,岂不要诛夷九族么?”刘备微微地笑道“这事一人能做,一人能当,用不着贵县来担忧。”
这时候却巧张飞一转身,见安喜县令来了,不禁用鞭梢向他一指,骂道“我把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狗官,忍心害理,将自己的妻妾,送给别人去开心,不怕被后世万人唾骂么?”
他这两句,骂得安喜县令满面惭愧得无地可入。
刘备对他冷笑一声,说道“贵县真会孝敬上司,竟舍得将尊夫人、如夫人送给别人,我们不可不佩服呢。”
安喜县令听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如血泼。
这时那督邮被张飞打得满口哀告刘备道“玄德公!千万要望救我一条狗命,下次革面自新,永远不忘你老的教训了。”
刘备见他被打得体无完肤,满口软话,不禁将心软了,便在怀中取出自己的印绶,走到督邮的身边,将张飞止住,对督邮笑道“烦你将这个劳什子,带与官家罢,俺弟兄也不愿干了。”他说着,便与关、张奔回馆驿,收拾上马,出城而去。
这一去,真个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到后来收了五虎将,请出卧龙,十年沙场,争得三分天下有其一,定鼎西川,名为蜀汉。这些事,史家自有交代,不在小于这部书的范围之内,只好从略了。
再表葛巧苏被歹人骗入火坑,起首鸨母强迫她出来应酬客人,她抵死不从。鸨母**肆意毒打,惨无人道的酷刑,差不多都用遍了。无奈她心如铁石,任你如何去压逼她,只是不从。
鸨母无法,只得用哄骗的手段来哄骗她,教她只做一个歌妓,不卖皮肉。她究竟是一个弱小的女子,怎禁得起这万恶的老鸨来吓诈哄骗呢。而且那些毒刑,委实又难熬,万般无法,只得顺从了。
鸨母见她答应了,不胜欢喜,便问她的名姓。她只说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鬼儿,一出世就没有父母了。鸨母便替她起了一个芳名,叫做貂蝉。一时长安城中的一班轻薄子弟,涎着她的颜色,不惜千金召来侑酒。未上一年,她的芳名大震,在京都的一班官僚子弟,差不多没有一个不知道她的艳名,都争先恐后地召来她的侑酒。
一个貂蝉,哪里能够来应酬这许多主顾呢。这鸨母见她的芳名日盛一日,顾客逐日增加,看着有应接不暇之势,便想出一个金蝉脱壳的计来如果是远道慕名来的狎客,便在众妓女中挑选出一个面貌与貂蝉相仿的出来,做冒牌生意。行了半年,果然人不知鬼不见的被她们瞒过去了。
鸨母好不欢喜,将她几乎当着活观音侍奉,一切饮食起居,都是穷极珍贵。但是她的芳名愈噪愈远,许昌、长安各大都会的豪家子弟,都闻风赶到洛阳,以冀与玉人一晤。鸨母见远来的狎客,有增无减,从前一个假貂蝉,还可以敷衍,谁知到了现在,竟又忙得不够应酬了。便索性又选出两个来,一个假貂蝉给她们一个房间,都是帘幕深沉,来一个狎客,都由娘姨引到她们的房间。那远来的瘟生,用了许多的冤枉钱,还不晓得,回去逢人便道,我与貂蝉吃过酒的,我与貂蝉住过夜的,夸得震天价响。听的人也十分妒羡,其实何尝见过貂蝉一面呢。
还记得长安城里,有两个书呆子,一个名字叫李桑,一个叫做郭静。他们每每在街头巷尾,宴前席上,茶余酒后,随时随地都听见人家说起貂蝉如何美丽,如何俊俏。说得他们心中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决意要到洛阳城里去观光观光。有一天,李桑便对郭静道“老兄!我们听得人家随地随时地谈着洛阳城里有一个歌妓,名唤貂蝉,生得花容月貌,品若天仙,兄弟佩慕已久,现在值此春光明媚,我们何不到洛阳城里去,玩上一两天。一则是去领略貂蝉的颜色,二则也好先去见识见识帝王的京都,未知你的意下如何?”郭静听他这话,不禁将屁股一拍,笑道“老兄!你真知道我的心事。我这两天不瞒你说,听人家说得天花乱坠,连饭都吃不下,急要到洛阳去一走,你既要去,那却再好没有,我们就动身罢。”李桑道“人说你呆,你却真有些二百五,到洛阳去一个盘缠不带,就急得什么似的要动身了,岂不知貂蝉的身价么?她与人接谈一会,纹银五十两,有一席酒,纹银百两,住一夜,纹银三百两,赤手空拳的,就想去了么?你也未免太孟浪了。”他听说这话,才恍然大悟道“不是你说,我几乎忘了。既如此,我们去一趟,不知需多少银子呢?”李桑道“如其住宿,八百两,或是一千两,差不多够了。”他翻了一回白眼,忙道“容易,好在我们家里有的是银子,让我回去偷就是了。”
他说罢,匆匆地走了,不多会,只见他跟着一个推车的汉子,远远而来。李桑也命家人装了八百两,和郭静一齐动身。
到了京城之内,四处寻访,好容易才访到貂蝉的住址,他们便到貂蝉住的一所含香院门口,停下车子。这里面的人,见他两个犬头犬脑的在门口探望,便出来问道“兀的那个汉子在这里探望什么?”李桑忙答道“我们是来访你家的貂蝉小姐的。”他们见主顾上门,当然竭诚招待,将他请进去,不消三天,将他们所带的一千六百两银子,一齐钻到老鸨的腰里去了。床头金尽,壮士无颜,只得出了含香院,幸喜遇见了一个熟人,将他们两个带了回去。
他们到了家,还不胜荣幸的逢人便道“我们去和貂蝉开过心了!”说也冤枉,真貂蝉一根汗毛都没有捞得着,他们过了几天,李桑忽然触起疑来,便向郭静问道“老兄!你到京城里去和谁寻开心的?”郭静笑道“这个还问什么呢,自然是貂蝉了。你呢?”李桑诧异道“这真奇了,你是貂蝉,我不是貂蝉么?这貂蝉还有分身法么?你那貂蝉是个什么样子呢?”他道“我那貂蝉,长容脸儿,小鼻子,你呢?”李桑拍着屁股,直嚷晦气。郭静道“得与貂蝉共枕席,还不是幸事么?
这又有什么晦气呢?”他道“不要说吧!我们上了人家的当了。”
不说他们在这里懊悔,再表京都中有一位大臣,姓王名允,官居大司徒之职,为人精明强干,刚毅正直。这天他正逢五十大庆,满朝的文武,都来贺寿,真个是宾客盈门,笙曲聒耳。
众大臣有的送金牌,有的送万名伞,有的送匾额。独有谏议大夫卢植别出心裁,当席飞笺,将洛阳城里所有的名花,一齐征来,与诸大臣清歌侑酒。一时筝琶激越,笙管嗷嘈,粉黛门娇,裙屐相错,十分热闹。
众大臣又请寿星出来,坐在首席。王允推辞不了,只得到一席上坐下。卢植便命貂蝉来侑酒。王允一见貂蝉,就生出一种怜惜之意,便向她问道“你这女孩子姓什么?哪里的人氏?为着什么缘故,要入娼门呢?”
貂蝉见上席满脸慈祥的老头儿,向她问话,她便知这人一定是朝中的大臣,但是她却不肯将自己的真姓字说了出来,含糊着应酬两句,一阵心酸,止不住粉腮落泪。
王允对人说道“这个女孩子怪可怜的,在娼门中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呢!”貂蝉趁势将自己如何受鸨母**的虐待,细细地说了一番。王允不禁勃然大怒道“这些东西,简直是惨无人道了,谁家没有儿女呢,竟能这样地虐待人家么?”
众大臣听得,便一齐说道“何不将这含香院的老鸨捉来问罪呢?”王允忙摇手道“那倒不必,把他们赶出京都,不准他再在京城里营业就是了。”
他说罢,早有人去将含香院的**鸨母赶出京都。这**鸨母腰缠垒垒也落得趁势就走,还肯停留么,腾云价地不知去向了。这里王允将含香院其余的妓女,完全遣发回籍,只留下貂蝉,一饮一食均皆极其优渥,所行所为,俨同义父。貂蝉感遇知恩,亦默认他为义父了。
再说那异丐,离了高头村,追踪寻迹,一直寻了二年多的日脚,才到河内,哪里见有她的一些影子呢。他到了河内之后,人生地疏,连讨饭都没处去讨,只得忍饥受饿。而且黄巾贼日夕数惊,将一班居民吓得家家闭户,人人胆寒,连出来探头都不敢探一下子。这异丐见此情形,料知此地难以久留,便想别处去厮混。他又怕葛巧苏在未来的这一队黄巾里面,所以他进退的计划尚在犹疑之间。
过了几天,那黄贼到河内的消息,越发来紧张了。他心中打着主意道这班贼子,来时必走东门外阜邱岗经过的,我何不到阜邱岗去候着呢?他打定了主意,径到阜邱岗下,到几家居民门口,讨了些残肴面饭,吃得一个饱,便到岗上寻了一个睡觉的去处,一探身睡下,不一会,鼾声如雷地睡着了。隔了多时,一阵鼓角呐喊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霍地一头跳起,揉开睡眼一望,只见残月在天,星光惨淡,将近三更的时分了,那一片呐喊的声,却在岗的右面。他趁着月光,寻路下岗,才转过了两个峰头,瞥见西边火光烛天,呐喊厮杀的声音搅成一片。他逆料着一定是黄巾贼到了,他便不怠慢,飞奔下关,跑到战场附近,只见那些黄巾贼正和着无数的官兵,在那里舍死忘生地恶斗不止。他见了这班黄巾贼,不由得眼中冒火,空着双手抢了上去。那班黄巾贼,连忙各挥兵刃过来,将他团团围祝他却分毫不怯,觑准那个使刀的,飞起一腿,将他打倒。
他顺手就抓起他的双腿飞舞起来,当着家伙使用,只打得那一班鸟男女走投无路,纷纷四散,各自逃命。
这时忽然有一个贼将,持着方天戟,跃马来取异丐。异丐对着黄巾贼相迎,未上三合,那员贼将竟被他打下马来。他夺了贼将的马戟,越发如虎添翼,东冲西突,如入无人之境。原来领兵和贼兵鏖战的首领,却是前将军董卓派来的猛武都尉丁原。
他和贼兵鏖战多时,看看不支,瞥见一将跃马持戟在阵里横冲直撞,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禁暗暗纳罕,但见他马到处,肉血横飞,肢骸乱舞,将一班鸟男女,直杀得叫苦连天,躲避不迭。到了四鼓的时候,黄巾贼死伤大半,只得引众窜去。
丁原好不欢喜,忙拍马到异丐跟前,拱手问道“将军尊姓大名?宝乡何处?
望乞示知,下官好按功上奏朝廷,不敢埋没大勋。”那异丐便说出一番话来。这正是慢道风尘无豪杰,须知草莽有英雄。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二回舌妙吴歌似曾相识腰轻楚舞于意云何
却说丁原见那异丐厮杀得十分厉害,不由得十分佩服,不多会,贼兵引退,他赶紧催马上前,高声说道“请将军留下姓名,好让下官去按功上奏。”
那异丐见他问话,便道“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不过有段隐情,此地耳目众多,非是谈话之所。”
丁原忙将马头一带,用手朝那异丐一招,斜刺里直向荒僻之处奔去。异丐随后拍马跟上。不多时,到了一个无人之处,丁原兜住马头,向他问道“将军有什么隐情,请讲罢。”
那异丐翻身下马,扑倒虎躯便拜。慌得丁原也就滚鞍下马,用手将他扶起,说道“将军,你这算什么呢?有话你尽管说罢,何必这样呢?”
那异丐道“小人姓吕名布,原籍九原,因为犯了命案,逃避出来,改姓埋名已非一日了。常思稍建微功,为国家出力,奈人情冷暖,无处可以作进身之阶,可巧黄巾作乱,小人不辞万死,为国家出些力,不过想冀此稍赎前愆,还敢有分外的**么?”
丁原听他这番话,又惊又爱,忙道“往事都不去提了,一个人只要能悔过自新,还不是一个有志气的英雄么。如今我且问你,尊府不知还有什么人呢?”
吕布道“小人罪恶滔天,一言难尽,只因小人闯下命案,家父家母闻得这个消息,又气又怕,未上一个月,他们两个老人一齐西去了。小子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生平又不喜趋炎附势,加之命案在身,未敢久留,所以背离乡井,飘泊江湖,差不多将近三年了。今天一见明公,料非平常之辈可比,倾肝吐胆,直言上告的了。”
丁原听他这番话,不由得点头叹息道“可怜可怜!英雄没路,真是人世间第一件大恨事。照你方才的一番话,竟是孤身只影了。”
他道“正是。”
丁原朝他的面庞看个仔细,便笑道“将军!我有句斗胆的话,要对你说,未知你可许么?”
吕布忙道“明公请讲吧,只要小人办得到的,就是赴汤蹈火,也不敢辞的。”
丁原捋着胡子笑道“老夫年过五十,膝下犹虚,今天得晤将军,私怀不禁感触,要是将军不弃寒微……”他说到这里,吕布心中早就明白,忙道“明公请住,小人也无须客气,老实点寄托明公荫下,倘得收为螟蛉,更是万幸了。”
丁原忙笑道“不敢不敢。”
吕布不等他开口,翻身便拜,口中说道“义父在上,孩儿这里有礼了!”
丁原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扶起,说道“好好好,老夫竟唐突了。”
吕布忙道“父亲!哪里话来,孩儿得托在膝下,已算万幸了。”
丁原便道“我们且回城去再讲罢。”
说罢,二人上马,一面命人鸣金收兵,一齐大唱凯歌,回到河内城中。那一班百姓听说是将黄巾贼打退,不由得个个欢腾,人人鼓舞,一齐壶浆酒肉充满街道。
丁原下令,不准骚扰一点。那班士卒素来是守律奉纪的,得着这个令,谁也不敢稍动民间的一点酒食。那一班老百姓头顶酒瓮,手举肉盆,将去路遮得水泄不通,齐声喊道“将军舍生却敌,救活我们性命,难道连这一些儿我们都不能孝敬么?”
一个发喊,个个开口,顿时嚷成一片。
丁原在后面听见,回头便对吕布笑道“今天如不是我儿,为父的焉有这样的体面呢?”吕布忙道“父亲哪里话来,这全是你老人家的威风,万岁爷的福气,孩儿有何能何力呢?”
丁原听得,心花怒放,笑不合口。那一副得意的情形,只恨小子的笔秃,不能描写出来。这时吕布又对丁原说道“难得他们老百姓有这一番诚意,你老人家倒不可拂掉人家的一片好意呢。”丁原忙道“可不是么,我正是这样的想着,可是手下的儿郎们,贪心无厌,万不能随他们自主的。”
吕布便道“那么,父亲下令教他们这些送犒的人,都送到营中去,令军需处按功犒赏,你老人家以为如何呢?”
丁原大喜道“吾儿这话,入情入理。”他说罢,便下令命这班人将犒师的物品,送到大营中去。这班人马连忙又赶奔大营而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拥进大营,将礼物留下,方才空手回去。不一会,丁原和吕布等领着大队进营。丁原便令军需官论功行赏,一方面又命在中军大帐摆下酒宴,预备庆功。他将各事指挥停当,便领着吕布到了后帐,替他换上一身崭新的盔甲,一会子,扎束停当,随着丁原出了大帐,与诸将领相见。
诸将在战场上已经十分佩服了,现在见他又拜丁原为义父,加倍和他厮近了。
不多时,大家入席了,欢呼畅饮,十分热闹。
酒未三巡,守门卒进来报道“圣旨到!”丁原听说这话,忙命撤退酒宴,摆开香案。他领着众将出门拜接圣旨。那传旨官背着圣旨,与丁原打了一个躬,凸着胸口,直挺挺走进大帐,当中立定,从背上将圣旨取下,口中喊道“猛武都尉丁原接旨。”丁原忙俯伏帐下,口中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背旨官将圣旨揭开大声读道孝灵皇帝新弃天下,太子辩嗣立未久,黄巾猖獗,日盛一日。朝廷多故,太子辩尚在冲龄,未能执政。朕夙夜忧煎,旦夕惶惕,诚恐筹幄有疏,辜负先帝之重托。乃者前将军董卓,鹰视狼顾,挟天子令诸侯,威权日炽,近复有窥窃神器之野心。
朕昨得卿之捷报,贼氛已靖,曷胜欣慰!惟国事多艰,朝夕有变,仰即班师回朝,密图奸佞。钦此!
丁原听罢,俯伏谢恩,起身对众将怒目咬牙说道“董贼野心,老夫早已窥破,近来竟敢出此,难道朝中诸文武一个个都是聋哑之辈么?”那背旨官便答道“都尉还说什么,如今朝中百官虽不少的忠义人物,但是多半惧着他的威权,噤口不言了。”丁原怒发冲冠,便请他先即回京,自己领着大队,浩浩荡荡直向京城进发。
不断日,已经抵京,他便下令将十万精兵,一齐扎在城外,自己带着吕布一同进了禁城。
何太后听得丁原已到,忙命人将他召进宫去,对他晓谕道“如今董贼有废主之心,只怕就在旦夕了。卿家千万勿忘先帝重托,须要设法将此贼除去才好呢。”
丁原听说这话,俯伏奏道“太后请放宽心,为臣的自有道理。此番抵抗不住,臣情愿将这颗头颅不要了,和这逆贼去厮拼一下子。”他说罢,起身走出朝来,回到自己的营中,便与吕布商议进行的计划。
吕布便道“方才他已经派人来请过你老人家了,约定明早到朝堂会议。废立的事情,我想明天他真个要使强迫的手段,那么,我们竟先将这奸贼除了,再作道理。”
丁原忙道“我儿明天早朝会议的时候,千万不能鲁莽,但看这贼如何举动,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我就要向你丢个眼色,那时你再动手不迟。”
吕布点头称是。
到了次日清晨,董卓果然大会群臣于朝堂之上,当着众人发言道“今上冲昏,不合为万乘之主,每念灵帝昏庸,令人嗟悒。今城留王协年虽较稚,智却过兄,我意欲立他为帝,未知众卿意下如何?”
他这几句话说得众大臣张口结舌,敢怒而不敢言。
丁原正待开口驳斥,不料司隶校尉袁绍劈头跳起,厉声说道“汉家君临天下,垂四百年,恩泽深宏,兆民仰戴。今上尚值冲年,未有大过宣闻天下,汝欲废嫡立庶,诚恐众心不服,有妨社稷,那时汝却难逃其咎哩!”
董卓大怒道“天下事操诸我手,谁敢不遵?”
袁绍也大声答道“朝廷岂无公卿,汝焉敢独自专断。”
董卓听他这话,更是怒不可言,掣剑在手,厉声骂道“竖子敢尔!岂谓卓剑不利么?”
袁绍更是不能下台,也忙将宝剑拔了出来,喊道“汝有剑,谁没有剑!今天且不与计较,自有一日便了。”他说罢,大踏步出了朝堂,跨马加鞭,直向冀州而去。
这时董卓尚不肯罢议,仍来征求众人的同意,便又向众人说道“皇帝闇弱,不足奉宗庙,安社稷。今欲效伊尹、霍光故事,改立城留王可好么?”
大众听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说半个不字来。
此刻丁原怒气填胸,忍无可忍,霍地立起来答道“昔太甲既立,不明君道,伊尹乃放诸桐宫。邑昌王嗣位仅二十七日,罪过千余,霍光将他废去,改立皇帝。
今皇上春秋方富,行未有失,怎得以前相比呢?”
董卓闻言大怒,叱道“丁原鼠子,朝堂上焉有汝置啄余地!识风头,少要逞舌,休要惹我性起一剑两段。”
丁原拍案骂道“你这贼子,欺君罔上,妄自废立,与王莽何异?天下万民,实欲食汝之肉,寝汝之皮,汝尚在梦中吗?今天你口出浪言,要杀哪个?”
董卓听到这里,推翻桌案,抢剑就要过来动手。这时左大夫李儒见丁原身后站着一个人,身高八尺,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麒麟宝铠,按剑怒目,直视董卓。
李儒料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忙抢过来,一把拉住董卓,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董卓会意。
这时丁原和吕布昂然出了朝堂,出城回营。
百官皆散,董卓便问李儒道“我刚才正要去杀丁原,你说杀他不得,究竟有个什么缘故呢?”李儒道“你方才没有介意啊!他刚才身后立着那个人,便是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
万一你和丁原动起手来,他还不是帮助丁原么,那时却怎么了呢?“董卓道”原来如此,但是此番放他走了,我想他一定不肯服从我了。他现在手下有十万精兵,反了起来,恐怕倒十分棘手呢。“李儒道“丁原所恃的不过是吕布,我倒有一条妙计派一个能言之士,到吕布那里去,将利害说给他听,同时再用金帛去诱惑他,到那时,还怕他不来依附明公么?”
董卓大喜,忙问何人肯去?李肃应声愿去。董卓便在御厩里挑出一匹赤兔追风马来,并且预备许多金帛之类与李肃,教他见机行事。李肃答应告辞而去。
到了午后,李肃赉着金帛,带着赤兔马,出了西门,径到吕布的营中。和吕布通了姓氏,便说上许多景慕渴仰的话。吕布本来是个草莽之夫,哪里晓得他们的诡计,见李肃恭维自己,早就快活得什么似的。及至听得要送他许多金帛,还有一匹良马,名唤赤兔,逐电追风,日行千里,不由得心花大放,乐得手舞足蹈起来。李肃何等的机警,便趁着他在快活的当儿,便要求他刺杀丁原,投降董卓,将来不失封侯之位,口似悬河,说上半天。吕布迷着金帛良马,也不顾什么父子名义,知遇厚情,竟一口答应下来。李肃见他答应,便告辞走了。
谁知到了第二天,吕布手里提着丁原的头,竟来依顺董卓。
董卓大喜,连忙上表硬挟何后下旨封他为温侯,平白的手里又添十万精兵,一员虎将,他的势焰不觉又高百丈。
他还怕吕布生心,便使李儒说合,拜他为义父,趁势要挟群臣,将太子辩废去,立陈留王协为汉献帝。
百官侧目,莫敢奈何,只好低首服从,谁敢牙缝里碰出半个不字来?只得唯唯听命。
他废立已定,便又将何太后幽禁起来。何太后也没法抵抗,免不得带哭带骂,口口声声,诅咒董卓老贼。当有人报知董卓,他竟使人赉着鸠酒至暴室,迫令何太后吃下,不一时,毒发而亡。董卓因永乐太后与己同姓,力为报怨,既将何太后毒死,还未泄心中之恨,复查得何苗的遗骸,抛掷路旁,又拘苗母舞阳君一并处以极刑,裸弃枳棘中,不准收葬。他自称为郿侯,称他的母亲为池阳君,出入朝仪,比皇太后还要胜三分。自己更不要说了,虎贲斧钺,差不多天子也没有他这样的威风。
这时朝中百官,谁敢直言半句?卓云亦云,卓否亦否,齐打着顺风旗,附势趋炎,哪里还有刘家的天下?简直是董家的社稷了。
然而朝中有一位大臣,却不忘汉室的宏恩,时时刻刻思想将这些恶贼除去。可是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而且又无别个可以帮着共同谋划的。所以他虽有此心,无奈力不能为,只好镇日价地愁眉苦脸,忧国忧民,无计可施。
眼见朝内一班正直的忠臣被卓贼赶走的赶走,杀死的杀死,风流云散,他好不心痛,因此隐忧愈深。列位,小子说到这里,还没有将他的名字提了出来。究竟是谁呢?却原来就是司徒王允。他筹措了数月,终于未曾得到一个良善的办法。有一天,到了亥子相交的时候,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莫想睡得着。他便披衣下床,信步走到后园。只见月光皎洁,万籁无声,只有许多秋虫唧唧地叫着,破那死僵的空气。这时,正是深秋的时候,霜华器重,冷气侵人。王允触景生情,不禁念道山河破碎兮空有影,天公悲感兮寂无声!
他念罢,猛听得假山后面有叹息的声音。他吃惊不小,蹑足潜踪,转过假山,瞥见一个人亭亭地立在一棵桂树下面,从背后望去,好像是貂蝉。
王允扬声问道“现在夜阑人静,谁在这里叹息?”那人转过面来答道“贱妾在此。”王允仔细一看,却不是别人,正是貂蝉,忙喝道“贱人!此刻孤身在此,长吁短叹,一定是有什么隐事,快些给我出来!”
貂蝉不慌不忙地答道“妾身之受大恩,虽十死不足报于万一,焉敢再有不端行为呢?因为近数月来,时见大人面有戚容,妾非草木,怎能不知大人的心事呢?
背地兴叹,非为别故,实因大人忧国忧民,惶急无计。妾自恨一弱女子,不能稍替大人分忧,所以兴叹的。”
王允听她这番话,又惊又喜地说道“我的儿,谁也料不着你有这样的心事。
好好好,这汉家的天下,却要操在你的手里了。”
貂蝉答道“大人哪里话来!只要有使用贱妾的去处,虽刀斧加颈,亦所不辞。”
王允便道“我见了你,倒想起一条计划来了。但是你却太苦了,尚不知你能行与否,我倒不大好意思说了出来。”
貂蝉何等的伶俐,见王允这样吞吞吐吐的,却早已心中明白了,便插口说道“大人莫非要使美人计么?”
王允笑道“我这计名目虽不是美人计,实际上却与美人计有同等的效力呢。”
貂蝉道“大人乞示其详。”王允便附着她的耳朵道,如此如此,未知你可做得到么?
她听罢,粉颊一红毅然答道“只要与国家有益,贱妾又吝惜一个身体吗?”
王允听了,扑地纳头便拜。惊得貂蝉忙俯伏地道“大人这算什么呢!岂不将贱妾折杀了么?”
王允道“我拜的是汉室得人,并非是拜你的。”
他说罢,扶起貂蝉,又叮咛了一番,才各自回去安寝。到了次日清晨,王允便命预备酒席。
早朝方罢,他便对吕布说道“今天下官不揣谫陋,想请温侯到寒舍小酌一回,未知能得温侯允许否?”吕布笑道“司徒多礼。我却不客气了,倒要去消受你们府上的盛馔丰肴呢。”王允忙道“温侯肯下降,茅舍有光了。”他说着,便和吕布一同回到自己的府里。
这时府中的众人,早巳将席预备好了。王允便与吕布对面坐下,开怀畅饮。酒至三巡,王允便向屏风后面喊道“我儿!吕将军是我至友,你不妨出来,同吃一杯罢。”
话声未了,只听屏风后面娇滴滴地应了一声“来了!”接着一阵兰芳麝气,香风过处,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千娇百媚的丽人来。她走到王允的身边,瓢犀微露着问道“那边就是吕将军么?”王允道“是,快点过去见礼。”她羞答答地到吕布面前,深深地福了两福。吕布慌忙答拜。
王允笑道“小女粗知几首俚曲,将军如不厌闻,使她歌舞一回,为将军侑酒如何?”吕布没口地说道“岂敢岂敢,愿闻愿闻。”她也不推辞,轻点朱唇,歌喉呖呖,慢移玉体,舞影婆娑。吕布连声道好。不多一时,她舞毕,王允趁势托故走开,她却到王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吕布向她细细地一打量,不禁大吃一惊,暗道“她不是葛巧苏么?看她那种秀色,委实比从前出落得美丽十二分了。”这正是裙拖八福湘江水,鬓剪巫山一段云。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三回虎牢关威风占八面凤仪事软语订三生
话说王允要使吕布迷惑于貂蝉,他便使貂蝉歌舞侑酒。貂蝉本早就受了王允的密嘱,当然毫不推辞,婷婷袅袅走到红毡之上。
这时乐声大作,笙管嗽嘈。她慢摆柳腰,轻疏皓腕,姿态动人,歌喉荡魄,把个吕布乐得心花怒放,直着两眼,盯住她转也不转。
一会子舞罢,王允便对她说道“我儿且在这里陪着温侯,为父的因为后面还有多少屑事,要去料理呢。”吕布见他要走,正中心怀,忙道“司徒有事,尽管请便罢。”王允笑道“恕我少陪了。”他道“无须客气了。”王允便起身向后面走了。
她羞羞答答地到王允的位置上坐下。吕布见王允去了,他便胆大起来,笑眯眯对着貂蝉直是发呆,心中好似小鹿乱撞的一样,不知和她说一句什么才好呢。
貂蝉故意装娇卖俏地闪着星眼,向他一瞟,微微一笑,百媚俱生。这一笑,倒不打紧,将一个吕布笑得骨软筋酥,见她那一副可憎可喜的面庞儿,恨不得连水将她夹生吞了下肚去。
真个是见色魂飞,身子早酥了半截。他瞧着王允在这里,又不敢过于放肆,只好眉目送情。她也时时发出回电,将他浪得惊喜欲狂。
她捋起红纱袖子,露出半截粉藕似的膀子,十指纤纤地执着银壶,轻移莲步,走到他的身边,满满地斟了一杯,笑道“奴家不会敬客,务望将军恕罪才好呢。”
吕布忙笑道“哪里话来!我太贪杯,劳得妹妹常来斟酒,我实在生受得十分不过意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动手罢。”
他说着,用手将她的玉腕抓住,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芙蓉粉颊,只是饱看不休。
她羞得忙将手往怀里一缩,不觉将手中的银壶往下一落,叮当一声,将桌上的酒杯打坏。这一声,将吕布飞出去的魂灵才惊得收了回来。忙笑道“妹妹受惊了。”
她含羞带笑地用帕将口掩着,倒退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吕布见她那副面孔像煞数年前的葛巧苏,越看越对,竟没有分毫的错误。可是貂蝉见了吕布,却也暗暗吃惊道这人不是我们高头村上的一个异丐么?不知他在什么时候得到这步田地的?
吕布便向她笑道“妹妹!我在什么地方,好像见过你的样子?”
她却答道“将军这话未免太唐突了,奴家自幼未曾出得闺门半步,今天因为家父的命令,才出来见过一回生客的,从来也未曾看见过第二个生人。”
她说罢,便冷冷地坐着。吕布见她不悦,忙用别话岔开去,但是他的心中兀地疑惑不解道“天下同样的人本来是有的,却未见过她和葛巧苏的面貌不爽分毫的。”
列位,貂蝉听得吕布的问话,从前的旧相识,而且又是知己,当然就该直接将自己的遭际告诉与他,为何反而一口瞒得紧紧的不认呢?原来貂蝉见吕布现已封侯,当然要目空一切,要是将自己的一番事实说出来,岂不使吕布看不起么?自己无论怎样的美貌,终于是个歌妓,还有什么身价呢?不若回他一个摸不着,免得教他瞧不起。
这时吕布见她柳眉微蹙,似乎带着一些娇嗔的样子,晓得自己方才的两句话说得太唐突了,他便搭讪着笑道“我酒后乱言,得罪妹妹,万望妹妹恕我失口之罪。”
她听他这话,便又展开笑靥答道“不知者不怪罪,将军切勿见疑。奴家究竟是有些孩子气,都要请你原谅呢。”
吕布见她回嗔作喜,不禁将方才那一股狂放的魂魄,却又飞到她的身上去,不知不觉地将银壶执着,走了过来,一手搭着她的香肩,替她满斟一杯,口中说道“妹妹!刚刚承情替我斟酒,为兄的也该过来回敬了。”
她却故意板起面孔,对他说道“将军请放尊重一点,不要使他们看见,成了什么样子呢。”吕布忙答应着,回到自己的位上,见她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一种情形,不禁心痒难熬,将一只脚从桌肚里伸了过来,正碰着她的金莲。她不禁嫣然一笑,忙将小足缩到椅子里面。
吕布见她一笑,胆大得愈厉害,便问道“妹妹!今年贵庚多大了?”她道“十九岁了。”吕布哈哈大笑道“那么,我痴长一岁,做你的哥哥还不算赖呢。
敢问妹妹是几月里生辰?“她笑道”你又不是星相,我又不来算命排八字,何人要你问年问岁呢?“吕布笑道”妹妹!你却不要误会我的用意;我问你的生辰,正有一桩要紧事情。“她却假痴假呆地答道”四月十八。“吕布又问道“妹妹的门当户对,有与未呢?”她听得不禁嗤地笑道“这人敢是发酒疯了,人家这些事情,谁要你来问呢?”吕布忙央告道“好妹妹,请你告诉我吧!”她故意将粉面背了过去,说道“今天真是该死,我们爷真是想得出,好端端地教我来和这个醉汉子缠不清,可不是晦气么?”吕布情不自禁站起来,走到她的椅子后面,弯腰曲背地打恭作揖。
这时候猛听得屏风后面咳嗽一声,把个吕布吓得倒退两步,忙抬头一望,不是别人,正是王允从屏风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吕布满面绯红,慌忙退到自己的原位上,斯斯文文地纹风不动,眼管鼻头,鼻管脚后跟。
王允见此情形,料知他已入圈套。他却对貂蝉说道“我儿!有客在此,为何兀地板起脸来,算是什么样子呢?”她忙将粉面掉了过来,吕布深恐她将方才的情形说了出来,便向她直是做鬼脸子。她佯作不知,冷冷地对王允说道“孩儿因为多吃了两杯,心上作泛,故掉过脸来。”王允哈哈大笑道“痴丫头,今天又不知吃下多少酒去了,侍女们!快将她扶到后面去,安息一会子。”
话犹未了,屏风后面走出一群侍女来,将她扶起。她轻移莲步,走到吕布的面前;深深的一个万福,口中说道“奴家酒后失陪,万望将军原谅。”她说罢,才婷婷袅袅地走进去。
王允哈哈大笑道“痴丫头,酒越醉,礼数越多。”他说罢,便转过身来对吕布笑道“小女娇憨,酒后不知说些什么呢?万一有得罪将军之处,老夫便来陪罪了。”
他说罢,只见吕布两眼出神,只是在那里发愣。原来被她这一阵子忽喜忽怒的娇态,将他迷溺得不知所云了。这时王允问话,他何尝听见一字,直着双目,在那里追寻方才的情景呢。
王允走到他的身边,用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一拍,笑道“温侯!老汉方才问话,温侯未答,敢是动怒未曾?”
吕布被他一拍,才惊得醒了,冒冒失失地答道“我原是好意,你却不要误会。”
王允见他这样答法,不禁失声笑道“温侯!敢是今天酒吃得醉了么?”
吕布忙答道“不曾不曾。”
王允道“既未吃醉,方才下官问话,为何兀地一声不响呢?”吕布忙离席谢过。王允又将他拉入席笑道“知己朋友,何必尽来客气做什么呢?”
吕布道“适才我问令嫒的生辰,不知可有亲事与未?”
王允笑道“这个痴丫头,今年已是十九岁了,作伐的人却也不少,可是她兀地拣好嫌歹的,不由我作主,所以到现下还未有呢。她镇日价的羡慕将军的为人,勇貌双全,时常叫我请将军来和她厮见厮见。”
吕布听到这里,不禁大喜道“小将年已弱冠,中馈无人,若不弃粗愚,便为司徒东床如何?”
王允笑道“那如何使得?温侯盖世英雄,小女蒲柳之姿,怎好妄自攀龙附凤呢?”
吕布忙道“司徒!你也无须推托,彼此义气相投,何必尽来做那些无谓的假圈套呢?”
王允道“既是将军不弃微贱,怎敢不遵呢?”吕布听他答应,顿时如同平地登天的一样,说不出的一种快活,忙离开席面走到王允的面前,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泰山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王允哈哈大笑,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如何使得?倒叫老汉生受了。”吕布道“你老人家这是什么话?
令嫒不许与我便罢,既许与我,当然我是你的真真实实的子婿了。“他说罢,便在腰中解下一块五龙珮来,递与王允道”小婿来得仓忙,未曾预备,就将这块区区的珮儿作为聘礼罢。“王允笑着收了下去,正要答话,瞥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到吕布的面前双膝跪下,口中说道“太师请温侯回府,刻有要事相商,请即动身。”吕布听得,便与王允告辞回府。
董卓正在厅上与李儒在那里商议,见他进来,董卓忙道“吾儿你可知道,只为放走了袁绍,如今为害不小,他和曹操勾结了十七镇诸侯,齐来入寇了,现在已经到虎牢关了,你道这事如何办呢?”
吕布冷笑一声道“父王请放宽心,什么关外诸侯,在孩儿看起来,连草莽还不如呢。孩儿愿领一军前去,包将这班狐群狗党,一个个枭下首级来献与父王。”
董卓大喜道“奉先肯去,吾无忧矣。”这时背后有一人,狂笑一声道“杀鸡焉用牛刀,此等乌合之众,何劳温侯亲自出马,末将愿带精兵一万,包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董卓一望,不是别人,乃是关西华雄。董卓大喜,忙加封为骁骑校尉,又命李儒随他一同前去参赞,拨兵五万。
他两个领兵到了虎牢关。这时十七镇诸侯的兵马,已经将关外围困得水泄不通。
华雄领兵出关,列成阵势,厉声骂战。
这时会盟讨贼的众首领,一齐出阵。济北相鲍信,忙教他的兄弟鲍忠出马迎敌,未上三合,被华雄大喝一声斩于马下。趁着胜仗,斩了许多的首级回关,着人送到董卓那边去报捷。董卓大喜,便封为都督。
这时长沙太守孙坚,见头阵败北,不禁勃然大怒,引着四将、出阵去,遥指关上厉声骂道“助贼匹夫,快来纳命!”
华雄便命胡轸出马。孙坚正待上前迎敌。程普一马冲出,接着胡轸大战了三十余合,手起一矛,刺胡轸于马下。华雄望见,飞身下关,领兵出来和孙坚对了阵。
混战了一天一夜,因为粮草缺乏,只得引兵退去,华雄收兵入关。到了第二天,华雄又引兵出关搦战。众诸侯一齐出阵,华雄连斩三将。众诸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去迎敌。
这时北平太守公孙瓒背后闪出一将,赤面长髯,跨下大宛马,手执青龙刀,丹凤眼,卧蚕眉,声若洪钟,一马飞出垓心,大喝“华雄鼠子,焉敢猖獗!”华雄大吃一惊,措手不及,青龙刀起,他的首级骨碌碌早滚向草地里去了。他领兵大杀了一阵,只杀得众贼兵抱头鼠窜,逃入关去。
李儒大惊,连忙着人到董卓那里告急去了。那将乘胜回来,众诸侯没有一个不佩服。盟主袁绍便问公孙瓒“他是何人?”
公孙瓒答道“他就是平原令刘备的兄弟关羽。”曹操惊问道“莫非就是破黄巾的三雄么?”公孙瓒点头称是。曹操十分起敬,忙命摆酒庆功。
再说董卓得到这个急报,十分害怕。吕布大怒,领兵三万,星夜赶到虎牢关。
李儒见他到了,好不欢喜。次日清早出马,他连战胜十七阵,将众诸侯杀得个个胆寒,人人害怕。这时却恼动了刘、关、张兄弟三人。张飞大喝一声,挺矛出阵来战吕布。吕布见他出阵,料知是个劲敌,却也十分留神。他两个搭上手,大战了一百合不见胜负。关云长长啸一声,飞马出阵,抡刀双战吕布。这时金鼓震天,喊声动地,垓心里只见刀光戟影,(小说网)将众诸侯看得目眩心骇。他两个和吕布大战八十余合,仍是未分胜负。刘备看得火起,舞动双锋剑,拍马助战。他三个丁字儿困着吕布,大呼厮杀,又战了一百余合,兀地败不了吕布。由午牌一直杀到红日含山,吕布到底有些遮拦不定了。他也乖觉,向刘备虚晃一戟,扫开阵角,飞马入关。刘、关、张忙领兵趁胜抢关。李儒忙命守关贼兵一齐将灰瓶石子抛了下来。
刘备等不能前进,只得收兵回营。
一连攻了几天,吕布也出了几阵,只是莫想战倒了他。众诸侯见孙坚已去,一个个慢慢地散到原籍去了,把个曹操和袁绍气得不可开交。他们俩见势孤力薄,也只好回到河内去了。
吕布见众盟主不战自散也就领兵入都,到了董卓的府中将战事说了一遍,董卓大加赏识。过了数日,董卓见洛阳究竟不及长安来得紧要,便与百官会议迁都。众大臣谁也不敢来反对,只是唯唯道好。董卓下令命一班文武,先迁入长安,自己劫了后妃皇帝,迤逦到长安,沿途烧杀劫掠,无所不为。共捞到良马八千匹,金帛不计其数。临行时将洛阳原有的宫殿点起一把火来,烧得一干二净。到了长安之后,新建太师府,穷极华丽,所费不下数千万。
这时单讲吕布镇日价心中只是记念着貂蝉,无奈又因董卓新迁长安,百务猥集,不得分身,所以耐着性子,在董卓的府中,帮同着李儒照料各事。一直忙了一月有余,各事粗定,吕布急欲一见貂蝉,方要到王允那边去,不料董卓又教他到后园里去监造贻和宫。他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向后面而来。此刻他心中已是十分不悦了,他懒洋洋地走进后园,只见里面花草树木,修葺得十分齐整。那园后便是贻和宫,正造得半零不落的,大架子已经支起,高耸入云。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座亭子前面,抬起头来一望,只见这亭子原来是六角式的,每角悬着金钟,微风吹来叮当作响,迎面便是一块匾,上面亮晶晶的三个大金字,乃是凤仪亭。
他正要转身向后走去,猛听得亭里有叹息的声音。他却是一愣,忙止住脚步,用目朝里面一打量,原来这亭子是内外两进的外边一转花廊,里面却是四周沉香木的屏门。他见当中竹帘垂着,瞧不见里面。他便走进来,用手将门帘一揭,朝里面一望,不禁大吃一惊。你道是什么缘故?却原来在里面叹息的,并非别人,却就是吕布时刻记念的貂蝉。
他忙走了进去,一把握住她的玉手,问道“卿卿!何由到我们这里来的?”
貂蝉见他进来问话,不由得眼眶一红,那一股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簌簌地落个不住,哽哽咽咽地说道“将军!奴家只道今生不能和你见面的了,不想还有碰见的一天。”她说罢,便往吕布怀中一倒。只有呜咽的分儿。
吕布搂着她,低声问道“卿卿!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好替你消气。”
貂蝉哭道“事已如此,还说什么,只怪奴家无情,辜负了将军,不如当着将军一死,好表明奴家的心迹。”她说罢,便想照亭柱碰去。
吕布死力抱住,忙问她“究竟是为着什么事情?”她又哭了半天,终未有答出一句话来,把个吕布弄得丈二的金刚,一时摸不着头脑,好生着急。
看官,貂蝉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董卓的府里的?小子也好交待明白了。
原来董卓迁都之后,王允料到吕布一定是要奔走忙碌的。
他暗想此时再不下手,恐怕没有机会了。他便推着做寿,将卓贼请到府中赴宴。
酒至中巡,将貂蝉唤了出来。董卓见了貂蝉,身子早就酥了半截,及至听到她的珠喉妙曲,不禁魄荡魂飞了。
他忙问王允这是何人?王允乘机答道“这是歌妓貂蝉。”董卓听说是歌妓,不禁大喜说道“司徒可能割爱送给我么?”
王允忙道“太师不嫌粗陋,奉上就是了。”
董卓听说这话,只乐得心花怒放,随即将貂蝉扯到自己的怀中,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貂蝉答道“今年十九岁了。”董卓哈哈大笑道“自古美人多半不减颜色,你道是十九岁,我实在不信,差不多只有十六七岁的光景罢!”貂蝉含笑不语。
这时王允走到董卓身边说道“蝉儿!你的福分真正不浅,居然蒙得贵人的恩宠,将来太师爷如果居了九五之尊,怕你不是贵人么?”董卓听得,更是乐得一头无着处,忙道“我如果能有这样的福分,将来一定封你为太师,如何?”王允答道“太师爷言重了,我哪里有那样的偌大福分呢?”他们扯谈了一阵子,卓贼起身告辞,带着貂蝉回府而去。这正是预备牢笼擒恶兽,安排铁网捉蛟龙。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四回好事难谐迁莺上乔木密谋暗定调虎出深山
却说董卓得了貂蝉,如鱼得水,镇日价寻欢取乐,将一切的事情,完全都付与吕布、李儒二人照料。还有那些掳得来的良家妇女,他见了貂蝉,便将她们视同粪土一样,完全赏给与手下侍尉从仆。真个是一人中意,众美遭殃。
这貂蝉见他这样的宠爱自己,她也展出十二分笼络的手段来,将一个董卓哄得百依百顺,险些把她当做活观音供养。那天董卓早朝未回,貂蝉料知吕布在后园里监工,她便趁着这个空子,单身独自走到后园里去,在凤仪亭内不期而然地遇着了吕布,她便哭得泪人一样。
吕布再三追问。她叹了一口气道“事已如此,说它还有什么用呢?”吕布急道“卿卿!什么事你也应该说出来,我才明白呢。”她道“我也料不到你们太师爷竟是这样人面兽心的老贼,他前天到我家里去,我们爷子以为你是奴家的丈夫,他自然是我的公爷了,我们爷教我出来见礼,不想他见了我,便对我们爷说道”奉先是我的儿子,一切婚事筹备,当然是我来出头办理的,如今先将令嫒接到我们的府中去。‘我们爷当然不好推辞,便教我乘着轿子随他到这里来,谁知那老贼,竟起心不良。“她说到这里,泪抛星眼,便又哽哽咽咽地哭将起来。吕布急问道”以后便怎么样呢?“她哭道”不料那老禽兽将奴家藏在一间牢房里。黑夜里带了许多的仆妇到那里去,将奴家的清白被他玷污了。将军!妾身只道今生你我永无相见之日的呢,不料天也见怜,我们还有一面的缘分。我的心迹已表明白了,再也没有颜面来见将军了,你且放手,让我去死了倒干净,省得在世上辱没你的英名。妾身死后,也要变一个厉鬼,将那老贼的魂追了去才罢呢。“吕布听了这话,将那股无名豪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冷笑一声道“万料不到这老禽兽竟有这样的行为!”
貂蝉哭道“还是让我去死了是正经,不要为着我一个女子,使你家父子不和。”
吕布听说这话,更是气冲牛斗,急道“他能做这些禽兽的事情,还算什么父子呢。”
貂蝉道“妾身未出闺门,就闻得将军的英名,如雷贯耳,满望攀龙附凤,嫁给英雄,不料大礼未成,横遭这老贼玷污,奴家如何对得起将军呢?但是奴家耿耿寸心,惟天可表,除却将军之外,却没有第二人了,将军如肯见怜,将我救出火坑,奴家情愿为将军充一个侍婢,还比受那老贼蹂躏的好多了。”
吕布听她这番话,真个是万箭钻心,利刀割胆,又气又愤,又爱又怜,心头上翻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不知怎样才好呢。
貂蝉又哭道“将军肯与否,请快些儿作个决定罢。”
吕布还未答话,猛听得外面气如牛喘,有人大声骂道“好贼子、贱人,在这里做的好事。”
吕布听得是董卓的声音,不禁一惊,忙将貂蝉放下,揭起竹帘,瞥见董卓手执他平日用的一杆方天画戟圆睁二目,恶狠狠地站在门外。原来董卓早朝回来,到了貂蝉的房中,不见了貂蝉,吃惊不小,忙问侍女“她到哪里去了?”有个侍女道“到后园里去游玩去了。”董卓听说这话,忙向后面寻来。
走到大厅后面,劈面撞见一个小厮,名叫宋刮的,他便问道“刮儿!你可曾看见新夫人在什么地方呢?”宋刮支吾着说道“小的看是看见的,只是不敢说。”
董卓听得,心下大疑,忙道“快点说,告诉我!怕什么呢?”宋刮道“我方才从后园里凤仪亭门口经过,猛听得里面叽叽咕咕有人谈话,我倒被他们吓得一大跳,悄悄地从竹帘子外面往里一瞧,只见新夫人倒在吕将军的怀里,只是哭,我倒不解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去告诉你老人家,不想在这里竟碰到你老人家了。”
董卓听得,不暇多问,顺手在大厅东廊将吕布的画戟取下来,飞向后园奔来。
到了凤仪亭门口,就听得里面仍在喁喁不休地谈着,把个董卓气得光是发喘,半天才厉声大骂。
这时吕布从里面一头钻了出来。他见了吕布,不禁将脑门几乎气破,泼口骂道“好贼子,竟敢做出这样无父无君,不伦不类的事来。”
他骂着,舞动方天画戟便来刺吕布。吕布将头一偏,他一戟落空,身子往前一倾险些儿跌了下去。吕布顺手一把将戟的头龙吞口抓住,就是一牛不想董卓的蛮力大,英想动得分毫。
吕布一撒手,拔步就走。董卓便将戟掷去。吕布往旁边一闪,没有掷到。董卓哪里肯舍,依旧紧紧地追来。
刚刚追出园门,卓贼和一个人扑地撞个满怀。他不问青红皂白,一把将那人抓住,拔出宝剑就要动手。只听得那人喊道“太师爷,慢来慢来!”他听得,忙低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左大夫李儒。他道“要不是你喊得快,险些儿一剑将你结果。”
李儒忙问他与吕布究为着什么事情,这样冲突的?董卓便将以上的事情,气冲冲地说了一遍。李儒顿足道“主公!大事去矣!为了一个貂蝉,恼了一员大将,他万一反起来,试问主公谁人能去征服他?主公这时正在招贤纳士的当儿,奉先虽有小过,主公也该稍为原谅才好呢。还有一句老实话,对太师爷说,太师得有今日,完全是谁一手造成的呢?我敢说一句,除却吕奉先,却没有第二个罢。貂蝉虽美,于主公何益?主公要是一个明白人,今天不独不能做出这一套来,而且既晓得吕奉先看中貂蝉,要想巩固他的心,不妨就将貂蝉赐给与他,还怕他不死心塌地的保护主公么?还有一个比例,就是昔日熊羽在摘缨会上,不杀戏庄姬之蒋雄,后为秦兵所困,才得其死力相救;今貂蝉不过一女子,吕布系主公一心腹猛将,以一女子失一大将,不知利害孰甚呢?”
他这一番话,说得董卓闭口无言,停了半天,才开口向李儒问道“依你便怎么样呢?”李儒道“照我的愚见,莫若就此将貂蝉赐与吕布。布感主公大恩,必以死力相报哩!愚直之言,是否还请主公三思。”
董卓点头道“你的话,未尝不是,让我去细细地思量思量。”李儒便谢恩退出。
董卓回到貂蝉的房中,命人将貂蝉唤来,他厉声问道“贱人!何故与吕布私通?”貂蝉放声大哭,说道“妾身久闻侍女们讲过,后园修葺的怎样好法,妾身成日价地闭在这房里,闷得十分难受,也是妾身一时之错,不该到后园去游览的。
贱妾刚走到凤仪亭,迎面就碰见吕布,不想这个奴才将妾嬲住,硬行非礼,不是太师爷到来,救妾一命,那时妾身少不得要死在这匹夫的手里了。”
卓贼道“我现在倒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未知你肯与不肯?”貂蝉拭泪问他“何事?”董卓道“难得奉先看中了你,我想将你赐给与他。”貂蝉听得,大吃一惊,掩着粉颊大哭道“贱妾已是贵人,不日将有后妃之望。今天忽然要使妾委身与下贱家奴,便是顿时死了,莫想我答应的。”
她说罢,移动莲步走到帐帏前去,将宝剑取下,飕地出鞘,向颈上就勒。慌得董卓抢了过来,死力扳住她的粉臂,说道“快休自寻短见,方才那几句话,本来是和你玩的,原想借此来试验试验你的心,不料心肝美人竟认真了。”他说着,从她的手中,将宝剑夺了下来。
貂蝉哭道“太师休要哄我,这一定是那个李儒贼子出的主意。他本与吕布是一类,他想害妾身的性命,败太师爷的声名,这个万恶的贼子,我要生食其肉,死寝其皮呢。”
董卓道“他无论如何说项,我怎能舍得你呢?”貂蝉道“如今他们既然是不怀好意,料想此地也不能久居了,万一上了他们的算,便怎么好呢?”董卓忙道“心肝!你且莫要担忧,我明天就和你一同到郿坞去同享快乐,如何?”貂蝉这才收泪拜谢。到了次日清晨,李儒便在大厅上候着董卓。
不一会董卓来了。李儒便对他说道“主公昨天既然答应将貂蝉赐与吕布的,今日正是黄道吉期,何不就将貂蝉赐给他,成为好事吗?”卓贼道“我与吕布究竟有父子的关系,不便赐给与他,但是我也不去追究他昨日的错处了,你去对他可用好言劝慰。”
李儒万不料他今天忽然变卦,便毅然说道“主公千万不可为妇人所迷惑才好呢!”卓贼听得,不禁将脸往下一沉,冷冷地答道“然则你的女人可肯赐给吕布么?这种不近人情的话,昨天我不过是权为应你一声,不想你竟坚执,要教我将女人送给别人。我不看平日之情,恨不将你这匹夫一刀两段,识风头,不要来缠不清,下次谁再讲出这字来,提头相见。”
李儒不敢再讲,只得退了出来,仰天叹道“我等不久皆要死在这贱人的手里了!”不表他在那里叹息,再表董卓早朝之后,回府令搬常一时百官都来送行。
这个当儿,吕布在人群中望见貂蝉在车中,掩面痛哭。吕布觑着董卓的车仗去得远了,他便将马一带,赶到貂蝉的车仗对过,只见她粉腮泪落,伸出玉手,上一指,下一指,又朝吕布一指,最后朝自己一指。吕布看见如同万箭钻心,十分难受,又不敢近来,恐被董卓望见,只好兜马立在土岗之上揽辔痛恨不止。望着车仗越去越远,烟尘迷漫,云树参差,一转眼便不见了车仗的影子,他怅恨欲死地坐在马背上,还在伸长着脖子,遥望不瞬。
这时候后面突然有个人将他肩头一拍,笑道“温侯!不随太师爷一同到郡坞去,为着什么缘故,孤影单形地立在这里发愣呢?”
吕布被他一拍,倒是一惊,连忙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王允。吕布见是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司徒还问什么呢?横竖不过是为着你家女儿罢了。”
王允道“莫非小女到府上之后,有什么不到之处么?万一得罪了将军,千乞将军,还看老朽的薄面,总要原谅这个痴丫头一些,那么也不枉她镇日价地景仰将军的一番苦心了。”
他说罢,吕布道“咳!司徒!你好糊涂了,难道这事你还不晓得么?”
王允故意惊道“小女自被太师爷带去一月有余,至今也未曾回来过一次。有什么事情我焉能知道呢!”
吕布道“老实对你说罢,你们的令嫒我倒没有捞到,反被那老禽兽视为已有了。”王允忙道“温侯!这是什么话!
难道太师此刻还未曾替你们结过婚么?“
吕布大声说道“我倒没有和你们令嫒结婚,那老禽兽倒与你们令嫒成其伉俪了。”
王允佯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说道“这从哪里说起,这从哪里说起!”
他说罢,便对吕布说道“温侯!此地非是谈话之所,请到寒舍去,再作商量。”
吕布没精打彩地随着他复行入都。到了司徒府的门口,二人下马,一同到了大厅上落座。王允便道“究竟是怎样的?
请温侯再述一遍。“吕布便将凤仪亭前后细细地说了一个究竟。
王允只是顿脚,半晌无语,又眼盯着吕布。吕布垂头丧气的也是一语不发。
二人默默的半天,王允才开口说道“太师淫吾女儿,夺将军妻室,这一层,诚为天下人耻笑,非耻笑太师,不过耻笑将军与老朽罢。但是老朽昏迈无能尚无足道,可惜将军盖世英雄,亦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吕布听得这话,不禁怒气冲天,拍案大叫。王允忙道“老朽失言,死罪死罪,万望将军息怒。”吕布厉声骂道“不将这老贼杀了,誓不为人。”
王允听得这话,忙跑过来用手将吕布的嘴堵住,说道“将军切不可如此任意,太师爷耳目众多,万一被他们听壁角的听了去,那时连老朽都不免要灭门九族了。”
吕布叹道“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王允连忙说道“以将军之才,实在非是董太师所可限制的。”吕布便道“杀这个老贼,真个一些儿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有一个缘故,碍着不好动手。”王允忙问他“是什么缘故?”吕布道“这个老贼作此禽兽之行,论理杀之不足以偿其辜。只是他与我名义上有父子的关系,所以不能下此毒手,恐被天下后世唾骂。”王允冷笑道“将军真糊涂极了!他姓董,你姓吕,在名义上固无父子之可言,谈到情分上,越发不堪设想了,他与你既是父子,就不应当在凤仪亭前掷戟厮拼了。”
吕布听得这话,怒发冲冠地说道“要不是司徒点破,我险一些儿自误。”王允听他这话,便知道他的意已坚决了,便趁机又向他说道“将军若扶正汉室,后来这忠臣两个字,是千古不磨的;要是帮助董卓,这反贼两个字,再也逃不了的。
一面是流芳千古,一面是遗臭万年。天生万物,自是难齐,好丑不过随人自取吧。今日之事,尚请将军三思。“吕布听得这番话,真个如梦方醒,赶着离席谢道“我意已决,司徒勿疑。”
王允道“恐怕事未成,机先露,反招大祸。”吕布听得,飕地在腰里拔出宝剑,刺臂出血为盟。王允扑地纳头便拜,说道“汉祚不斩,皆出于将军之赐了。但是此等密谋,有关身家性命,无论何人,不能泄露一字的。”
吕布慌忙答拜道“司徒放心,俺吕布一言既出,永不翻悔的。”
二人起身。吕布便向王允道“这事要下手,宜急不宜缓,最好在日内将这老贼结果了,好替万民早除掉了痛苦。”王允道“将军切勿性急,这事老夫自有定夺。到了必要的时间,我总先通知你就是了。”
吕布答道“司徒有什么高见,不妨先说给我听听。”王允道“卓贼此刻迁到郿坞,我想他是防人去办他的,定有准备,却再不能到郿坞去除掉他了。只好从反面想出一条调虎离山的法子,将这老贼骗到京城里面,将他杀了。岂不是千稳万妥么?”
吕布道“这计果然不错,但是要想出了一个什么名目来,好去骗他入都呢?”
王允拈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子,猛地对吕布道“有了有了,何不假着万岁新愈,召他入朝,共议国事么?”吕布拍手道妙。王允又道“但是此计虽然是好,可是还需一个能言之士,前去才行呢。”吕布道“可不是么?谁是我们的心腹肯去呢?”
王允又想了半天,便对吕布说道“这人倒是个能言之士,而且卓贼平时又很相信他,只恐他不肯去。”吕布忙道“司徒所说的,莫非是骑都尉李肃么?”王允道“不是他,还有谁呢?”吕布道“这人如果用到他,他一定肯去。”王允便道“怎见得的?”吕布道“他因为升缺的缘故,早就与老贼意见不合了,我想他一定可以帮助我们的。”王允大喜道“既是这样,就请将军去将他请来,大家共同商量办法。”吕布道“昔日杀丁原的,也是他的主谋。
今天如果他肯去,没有话讲,万一他不肯前去,先将他杀去,以灭人口。“王允称是。
随着即派人悄悄地将李肃请来。他见吕布也在这里,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此刻太师爷已迁到郿坞,温侯还留在京中作甚呢?”吕布冷笑一声,说道“骑都尉还问呢!不是你当初好说好歹说的,硬劝我将丁原杀去,何致有今日的羞辱!”
李肃听他这话,便料他也和董卓不对了,忙道“温侯这话,未免也太冤枉我了。想当初在丁原那里,当一个区区的主簿,如今封侯显爵,不来谢我倒也罢了,反而倒怪起我的不是来了,我真莫名其妙。还请温侯讲明,究有哪样不如意处,出入高车怒马,又是皇皇太师爷的义子,还不称心,究要怎样才满意呢?”
吕布道“这些话都休提了,我且问你,自古道,弃暗投明,方不失英雄的身分。昔日为你一席话,我便毅然将丁原杀了,来投董卓,满指望青史标名,荣宗耀祖,谁知这卓贼上欺天子,下压群臣,罪恶滔天,神人共愤,他这样的行为,我岂不是被他连带唾骂于后世么?”这正是豪杰不贻千古恨,英雄只执一时迷。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五回矢橛有情帐中偎寡鹄风云变色塞外失良驹
话说李肃听得他这番话,便道“如将军言,当以何种手段对待呢?”吕布道“依我愚见,现下即设计将这老贼除去。”李肃听得,忙道“我早有此心了,无奈一木难支大厦,故迟迟至今未敢发动。将军如欲为国除害,末将当追随左右,任将军驱使,如何?”吕布大喜,便道“都尉如肯助我一臂,这事没有不成的道理。明日你可赍着圣旨到郿坞去,伪言圣上新愈,召他进京议事,那时我们内应外合,还怕他飞上天去么?”李肃一口应承。
到了第二天,李肃赍着圣旨,便到郿坞,见了董卓伪称天子疾病新愈,请太师入朝议事。董卓忙问“议论什么事情?”
李肃道“太师不晓得么,当今天子见太师威德并茂,欲将位禅让于太师,所以今天着我来请太师入朝受禅的。”
董卓大喜,便又问道“王允意下若何?”李肃道“天命攸归,王允当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了。”董卓至此,毫无疑惑,便命心腹爪牙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四人,调兵保护郿坞,自己大排仪仗进京。
刚刚到了半途,所乘的四轮辇忽然折了一轮,董卓惊问李肃,这是何兆?李肃道“这是弃旧换新,主公将乘金辇之兆也。”董卓不疑。
又走了一程,忽听得一群村童,在草地上一齐唱着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董卓又问“何兆?”
李肃便道“这分明是刘世灭,董氏兴之意。”他满心欢喜。
不多时进了城,只见百官齐具朝仪迎接董卓。到北掖门口,众武士留在门外,只有御车的二十余人,推车直入。董卓遥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在午门以外,大吃一惊,忙问李肃。李肃不应,推车直进。
王允大呼道“反贼到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各执利刃,直扑董卓。董卓大声呼道“吾儿奉先何在?”吕布从车后钻出,应道“有诏讨贼。”
手起一戟将董卓刺死。
王允割下他的首级。吕布在怀中取出诏书,大声念道“奉诏讨贼,其余不问。”
将吏皆呼万岁。
这时李儒的家将,又将李儒绑了送来。王允便命枭下首级,弃于市曹。吕布此刻无暇多计较,赶紧带兵到郿坞。李傕等早得消息,领着飞熊兵,向凉州窜去。吕布到了郿坞,先将貂蝉接了出来,然后将董卓一家杀了,剿了锱珠金帛,正要回京,不妨卓贼女婿牛辅领着一彪军杀到。吕布便使李肃迎敌。李肃领兵出阵,未上十合,招架不住,不败而回。见了吕布,陈述牛辅的厉害。吕布大怒,便将他斩首,亲自领兵出阵。谅牛辅如何是吕布的对手呢?不到三合,大大失败。
吕布只顾引兵追赶。刚追到白屯山下,猛听得一声鼓响,一彪军从右边冲出来,为首一将正是李催。吕布慌忙迎敌,战未十合,鼓角大鸣,又是一队军从左边冲了出来,为首一将正是郭汜。吕布双战二将。大战五十余合,二将抵敌不住,却引兵向长安奔去。吕布引兵赶去,方赶过郿坞,猛听得后面金鼓大震。张济、樊稠齐领着飞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这时李傕、郭汜回头又来厮拼。前后夹攻,吕布虽勇,到了此时,也没有法子抵御了。再加那些飞熊军十分骁勇,不多时,杀得吕布片甲无存。
吕布不敢恋战,大吼一声冲出阵去,一抹地直向长安而去。
李傕等统领十万飞熊兵,近逼京城。吕布连败数阵,心中大忧,便对王允说道“司徒!事急了,我们只好且到别处去求救罢。”
王允不肯。这时四门的贼兵乱搭云梯,一齐上城。吕布见王允不肯动身,他也没法,一提丝缰杀东门。投奔袁术去了。
李傕等大队贼兵,闯进京城,将王允捉住杀了,同时遇难的官员不计其数。李、郭两贼还要提剑去杀献帝,张、樊二贼说道“不可不可,今日杀之,天下不服,俟将诸侯赚到关内,去其羽翼,然后图之,大事可成。”李、郭两贼从议。他们又自定职衔,迫令献帝照准。献帝没法,只得唯唯从命。
他四人得了封号,便大张声势,无所不为了。不数日,早有西凉太守马腾率子马超起兵,来京救驾。不幸贼势浩大,西凉兵竟未得胜,只得引兵退向西凉而去。
贼兵只有一樊稠因私通马腾、韩遂,被李傕杀了,其余士卒未曾损失分毫,因此贼兵的威声越发四扬。他们镇日价**劫掠,百姓失望,天怨人愁。
献帝处此恶势力的下面,真个是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幸亏杨彪、董承等暗中定了一计,使李、郭不和,大战了数月。
他们乘着这个空子,便保着献帝以及后妃逃到了大阳,一面飞诏到山东,令曹操前来保驾。
曹操得着圣旨,便统精兵十二万前来,将李傕杀得片甲不留。李傕与几个贼目一齐逃到深山落草去了。曹操便保驾回洛阳故宫,夏侯惇辈领兵屯在城外。次日曹操进城见驾。献帝便加封为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因此曹操大权在握,威势日盛,行为虽不及董卓荒暴,但是居心叵测,居然隐隐有窥窃神器的念头。他见洛阳的宫殿破坏,而且地势又平坦,不及许昌峻险,便私下与众人商议迁都。这时有个谋士名叫许良,他却极力赞成他的话,便道“明公这个主意,实在是好极了,两面俱到。”曹操会意,便入奏献帝,请驾迁都。献帝怎敢不依,只得迁都到许昌。
曹操便造宫室,建宗庙、司台、司院、衙门,修理城廊街道。又迫献帝大封群臣,一班文臣如荀彧、荀攸、郭嘉、刘晔、程昱等,最高的位置至三辅,最低的位置也在祭酒之上。武将如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李典、乐进之辈,俱封为将军、都尉。看官,以上的一班人,谁不是操的心腹呢?由此向后,献帝只做一个傀儡皇帝了。
光阴易逝,略眨眨眼又到丁丑二年的春间了。曹操正想领兵联合刘备去灭吕布,忽然探马来报“张济南攻穰城,中剑身死,他的侄儿张绣屯兵宛城,勾结刘表,意欲犯厥。”
曹操得报,勃然大怒,便点齐五万精兵,带着大将典韦,亲自领兵到宛城下寨。
早有细作飞报张绣。
张绣听说曹操亲自带兵前来,吃惊不小,忙与部下商议。
谁知大家听说曹操亲自带兵前来,一个个吓得魂飞胆破,同声劝张绣投降为妙。
张绣明知不是曹操的对手,只得开城投降。
曹操见他投降,不费一兵一甲就攻下宛城,自是欢喜,便统大兵进城住下。
过了几天,曹操在城内一点事儿没有,闷得心慌,便与他的侄儿曹安仁骑马到各处去闲逛。刚刚出了太宣门,迎面突然有一辆钿壳香车慢慢地近来,他在马上瞥见那车内端坐着一个妇人,年纪差不多在二十左右罢,生得柳眉杏眼,贝齿桃腮,十分妖娆出色。把个曹操看得眼花缭乱,口干难言,魂灵儿飞上了半天,勒着丝缰,瞪着两眼,不住地向车内发呆。那妇人也脉脉含情,秋波流电地向他瞟了一眼。曹操被她这星眸一瞟,不禁神魂飘飘,身子早酥了半截,险一些儿撞下马来。霎时香风过处,钿车去远,那张娇而且俏的面庞儿却不能再看见了。
曹操在马上好像发狂似地叫了一声好。他本来是个好色之徒,在二十左右的时候,已经娶妻丁氏,纳妾刘氏,又在娼家买得一个卞氏。这卞氏的姿色倒也不差,曹操大加宠爱。今天看见这妇人和卞氏一比较,的确有天渊之别,他怎能不神魂颠倒呢。他失魂落魄的,哪里还有心去闲逛,没精打采地和安仁兜马回营,闷闷不乐地坐在帐中,一言不发,安仁早巳窥透他的心病了,忙问道“叔父,今天为什么这样的闷闷不快,莫非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么?”曹操叹了一口气道“便是有心事,对你们说了有什么用处呢?”曹安仁笑道“或者可以有些用处呢!”
曹操先用手向左右一摆,一班侍立的将佐,一个个都退出帐去。他对安仁笑道“方才你看见么?那妇人的模样儿究竟好不好?我行军十数年,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不知道看见过多少了,像这样水葱似的一个玉人儿,我实在没有看见过。谁能替我将这个妇人谋到手,我立刻赏他十万。”
安仁听他这话,将胸口拍得震天价响地说道“你放心罢,这事包在侄儿的身上就是了。”曹操听得十分欢喜,忙道“我的儿,要办这事,千万不要鲁莽,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不是耍的。我现在是名高德重的人了,与其败坏声名,不若不做的为佳。”
安仁笑道“你老人家既羡慕着美色,又何必藏头露尾的怕谁呢?”曹操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事情,都是那些没有资格的人做的,像我们这些人,就能干出这不端的事来么?不独失掉自己的身分,便是被人家知道,也要瞧我们不起的。这事成与不成,都要替我严守秘密为要。”
安仁满口答应,出营去刺探那妇人的去处了。曹操在营中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晚,还未见安仁到来,好不心焦,像煞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得一头无着处。
不多一刻,安仁由外边进来。曹操等不及地忙问道“那件事儿怎样了?”曹安仁笑道“访是访着根底了,不过是朵玫瑰花儿,有针有刺很不容易采取呢。”
曹操忙道“怎见得的?”曹安仁道“那妇人原来就是张济的继妻,张绣的婶娘邹氏,你道可以去勾搭么?”
曹操听说是张绣的婶娘,不禁将那团孽火,早就消灭到无何有之乡了,忙道“怪不得她淡扫素抹的。”这时曹操嘴里虽然说动不得,心里却越发倾慕得厉害,兀地叽咕着道“好个美人儿!我竟没福去消受,岂不可惜么?”曹安仁笑道“叔父要想真个**,却也不难,不过这班将士都在这里,怎能不漏风声呢?”曹操忙道“依你便怎么办呢?”曹安仁笑道“依我的愚见,不若将他们一班人完全调到别处去防守关隘,只将典韦留下保护你就是了。他们走后,做起这事来,不是好放手了么?”曹操忙道“是极是极,你的主见的确比我高,就照这样办就是了。”
他们商量已定,一宿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曹操便下令将随来的众将士,一齐调到别处去防守,只留下一千精兵和大将典韦在营中保护。
曹安仁到了晚上,带了十几名亲兵,直扑邹氏的住宅而来。
刚到门口,只见那邹氏站在门边,正在那里装娇卖俏地向街道上凝望,曹安仁跳下马来,一把将邹氏拦腰抱起来,飞身上马。
邹氏吓得玉容失色,待要声张。曹安仁忙道“曹公看中你了,今要娶你为贵人,你难道还不愿意么?”邹氏昨天见曹操那种威仪,早已心许了,听得曹安仁这话,乐得半推半就地不声张了。无论如何,总要比较寒衾独拥的好得多了。
不多时到了营前下马,安仁将她慢慢地搀扶进帐。曹操望见邹氏进来,好像接圣驾的一般,赶紧迎了上来,向安仁使了一个眼色。安仁会意,忙领着众人退出帐去了。
此时单单的剩着曹操和邹氏二人,四目相对,饱看了一回。
邹氏含羞带愧地上前福了一福,低声问道“不知明公唤小妇人有什么吩咐?”
曹操还礼不迭,满脸堆下笑来道“娘子天人,敝人昨天得睹仙姿,梦魂颠倒,不知娘子还肯下怜我么?”
邹氏本是个淫荡性成的人,加上张济死了,深闺久旷,孤衾独拥,饱尝单调的风味,早就耐拼不得了。今见曹操的威势,当然比较张济高胜万倍,当世的英雄,怎能不动心呢。听他这两句话,正中下怀,只苦答不出话来,羞得粉面绯红,默默的一声不作。
曹操见她这种娇羞不胜的样子,越发增加几分妩媚,情不自禁地走过来,拉着她的玉手双双进了内帐,去干那不见天的勾当。春风一度,稳过良宵,说不尽百般旖旎,千样温存。
须知天下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邹氏被安仁抢去的时候,早有人去飞报张绣了。张绣听说曹操强夺她的婶娘,请教如何不气,立刻派人去一打听,不独强夺,简直实行同居之爱了。张绣怒冲牛斗,立刻点齐五千精兵杀出城来。早有细作飞报曹操。曹操全不在意,以为有大将典韦,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他营门口守着,谁也不敢前来送死的,仍然与邹氏卿卿我我,寸步不离地厮混着。
谁知典韦吃醉了老酒,倒在帐中,正自好睡。猛可里喊声四起,鼓角大鸣,那一千保护兵士,见四面的灯球火把,照耀得和白日相似,只吓得纷纷奔窜,霎时跑得一干二净。典韦从梦中惊醒,霍地跳起来,取了双戟,飞步出营。这时张绣的大队,已经顶到营门口了。
典韦大吼一声,舞动双戟,好像纺车似地敌住来兵。霎时被他杀得肢骸乱舞,马仰人翻,张绣舞动长枪,一马当先邀住典韦,大战五十余合,未见胜败。张绣长啸一声,将枪尖向后一招,众士卒一齐涌上,刀矛并举,将典韦困祝典韦身无片甲,只穿一条犊鼻裤,在阵云里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张绣见他这样的凶猛,心中好生着急。他手下大将胡车儿一声唿哨,立刻万箭如雨。典韦忙用戟来格去。说时迟,那时快,手腕上早中了两箭。典韦吼叫一声,托地跳开数丈,啊唷一声,将双戟抛去。众兵士见他抛去兵刃,益发奋勇,将他团团困祝他一腿飞来,早被他打倒二人。他就地将二人抓起,当着兵器使用,只打得众兵卒纷纷后退。这时张绣和胡车儿见他抛去兵刃,连忙催马上前,齐施兵刃,将典韦逼祝典韦此时虽有霸王之勇,到了危迫,确也难以抵御了。张绣的长枪,舞得飞花滚雪价紧紧逼着,没有一些空子好脱身。典韦料想难活了,将手中的人爽性向张绣掷去。张绣将马头一带,他趁着这个空子,跳出圈子,撒腿就跑。走到五六步,弓弦响处,他大叫一声,堆金山倒玉柱地扑地倒下。张绣飞马赶上,手起一枪刺入典韦的咽喉,眼见一位万夫不当的上将,到阎罗王那里去交帐了。
张绣与胡车儿督着大队,捣入后营,谁知连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张绣大吃一惊,忙命人四处去搜查,哪里还有一些踪迹呢,流苏帐内空洞洞的不见鸳鸯的影子了。
张绣料知他一定是逃走了,忙与胡车儿领兵赶来,不到半里之遥,果然望见曹操在前面和一干人狼狈而逃,张绣厉声骂道“不要脸的淫贼!
到哪里去!快快给我留下头来!罢庹?牵核?谖抖嗌?窦玻?叫氖鹿?卦庋辍?
要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