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漫从军路 第8章 延尉府问案（1）

　　汉元156年（公元前47年）冬，长安城。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清晨，当人们打开屋门，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十余丈宽的街道上铺着厚厚的雪，成了早起的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的好场所，马车是不能出来了，就算是骑马也很费劲，所以街道上只有往来的行人留下的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因为这场雪，所有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被堵在了城内，长安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不仅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还有不远万里来大汉做生意的外国人，可现在这场雪让大家都暂时把各自的生意丢在了一边，他们三三两两地走进一个个路边的酒楼、茶馆听曲、聊天，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在城北的一个小酒馆内也坐满了人，这里离长安最大的码头不远，所以来的大多是被困在码头的船家、客商或在码头上做工的苦力们。大家一年到头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所以正好借此机会乐一乐。

　　在酒馆的最里端坐着个年轻人，看样子是个学生，穿着很平常，外面是厚厚的白色长衫，皮帽、斗篷、配剑都放在旁边的长凳上。大汉朝尚武，允许所有的大汉子民在平时携带长剑、朴刀等轻武器，有些还可以携带长弓，当然，特殊时间和特殊地点除外，比如学生进校门就不行。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坐着，面前几个小菜，一壶温酒，两副碗筷，两只酒杯，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他一边吃着菜，喝着酒，一边听着邻桌的谈论。

　　他的旁边一桌坐着五六个人，都是在码头上做苦力的，其中一人带狗皮帽子的中年人不停地招呼大家：“来来来，今天不要大家掏钱，我请客。”说着，他给每人杯中都倒满了酒。

　　一听有人请客，一桌人更开心了，一个黑脸大汉问：“常哥，今天你怎么这么高兴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没喜事就不能请大家喝酒呢？”那个叫常哥的一脸的幸福。

　　“嘿嘿，这可不像你，我来这儿也有三年了，今天第一次见你主动请客。”旁边一个小个子满脸的不相信。

　　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长者开口了：“你们啊，平时什么都不问，告诉你们吧，你们常哥的儿子被选上地保啦！”

　　“什么地保？那叫保长。”常哥纠正了他的错误，算是承认了。

　　“哟，那可是大喜事，是该请客，来来来，大家先敬常哥一杯。”黑脸大汉带着大伙儿一起敬了那个常哥一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自己的儿子被选为保长，的确算个大喜事，保长在大汉是最低一级的小吏，一般一个村或一条街道有一个，每年选一次，由当地人自己选举，能选上说明这个人的人品、能力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等他们干了这一杯，那个长者抹了抹嘴，说道：“要说你们常哥的这个儿子还真是块材料，前几年在宁州那里镇压叛乱，一个人能对付六个叛军，要不是后来负了伤，早就被送到军校读书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连长、营长了。”宁州在大汉的西南，紧靠交州，当年圣祖刘据平定哀牢之后在那里设立了宁州。

　　“一人对付六个？那不是比我还厉害？”黑脸大汉有些不信。

　　常哥见他怀疑自己的儿子，急忙跳出来：“你还别不信，告诉你，我儿子参加的可是禁卫军，不是你那国防军能比的。当年圣祖爷把北军改为禁卫军，边军和郡**改成国防军，南军改成了御林军。要说哪只部队最威风，那就要数御林军，要说到哪只部队最能打仗，那还是禁卫军。”

　　黑脸大汉不服气了，争辩道：“怎么？看不起我们国防军？想当年，我也在西海那打过罗马人。”西海是民间的习惯叫法，圣祖当年就改名叫里海了，圣祖总是喜欢给一些地方命名，不过他命名时没有规律，什么样的都有。

　　“瞎说，打罗马人是在黑海打的。”常哥明显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我们那是在西海边上驻扎，保障交通线的。”黑脸大汉终于说了实话。

　　旁边小个子好奇地问：“那你见过罗马人了？”

　　“当然！”黑脸大汉一脸的自豪，“他们押送俘虏的时候从我们驻地经过，其中有好多罗马人。”

　　“哈哈哈……”在场的人一阵哄笑。十多年前，罗马总督克拉苏进攻安息，被安息打败，罗马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因此两国战争又起，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年，其间，汉军也曾进入安息，与罗马军团打过几仗。

　　墙角的年轻人也觉得好笑，差点笑出声来。这时，酒馆门口的帘子再次被人掀开，一阵寒气袭来，许多人都向门口张望。

　　进来的也是一个青年，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穿着十分讲究，光是外面套的皮大衣就知道价格不菲。他进来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桌角的年轻人向他招了招手，就急忙走了过去。

　　“这鬼天气，说冷就冷，你怎么想起来跑到这个破地方来的。”青年一边脱外套，一边埋怨先到的年轻人，看得出他们是老熟人了。

　　“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嫂子不会找到这儿来。来，萧哥，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青年接过酒杯，先一饮而尽，然后才坐下来，说道：“说吧，你把我叫到这来到底有什么事？”

　　“萧哥，难道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喝个酒？”年轻人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算了吧，张伟业，我还不知道你？你没事求我会请我喝酒？去年你请我喝了一次，从我这要走十万银币，前几个月请我喝酒，又要走了我城南的别院。你这酒，我可喝不起，再喝下去我可就要破产了。”大汉一百铜钱相当于一枚银币，十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也叫一贯钱。像他们两个在这里吃一顿，也就一二十个铜钱。

　　“呵呵……”张伟业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那不是借吗？又没说不还。再说了，萧哥，那点钱你也看不上，放你那也是放着，不如让我帮你花点。”

　　他口中的萧哥全名叫李萧，是镇国公李仲元的后人，李家最善经商，只要能赚钱，几乎什么生意都做。东起东海群岛，西至安息、罗马，北至肃慎，南到南洋群岛，只要有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李家的生意。在整个大汉，能和皇家斗富的也只有他们李家了，也正因为如此，李家虽不做官，可在朝中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就连皇上也拉拢李家，把自己的女儿刘媛公主都嫁给了李萧。而这个张伟业则是定国公张全的后人，大汉朝几乎所有的将军都是他们张家的学生或老部下，有时候张家人说话比调兵的兵符还管用。

　　李萧夹了口菜，问张伟业：“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张伟业收起了笑容，对李萧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旁边的女校有个姑娘长得很不错，我很喜欢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也知道的，我马上要离开这儿了，我想让你教教我应该怎么样……”

　　李萧乐了：“嘿嘿，就你花花肠子多。不过这一次你可是找错人了，这种事我可没什么经验，要不我帮你问问表叔？”他口中的表叔是张伟业的父亲，张伟业的祖母是李萧祖父的亲姐姐，他们也算是表兄弟。

　　听他这么一说，张伟业吓坏了，连连摆手：“哎哟，我的好萧哥啊，你可不能害我，你想要我的命啊？”

　　看到张伟业惊慌失措的样子，李萧更开心了，他喝了口酒，嘲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吓成这样，就你这胆子也敢在外面拈花惹草？说说看，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了？”

　　一提这事，张伟业又恢复了刚才的劲头：“她叫林虹玉，今年十五岁，家里也是经商的，她父亲是个爵士。”大汉把爵位分为亲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勋爵和爵士八等，其中亲王只授予皇子，不能继承，公、侯、伯、子、男个爵位可以继承，不过每继承一次就要降一级。一般来说，男爵就已经属于贵族了，而勋爵和爵士则不算。

　　李萧挠挠头，撇了撇嘴说道：“这事可不好办啊，门第差得大了点，而且你马上就要进军校了，这事恐怕办不下来。你想想，人家姑娘已经快十六了，怎么可能等到你毕业？伟业啊，表哥平时虽然混一点，什么都敢帮你，可这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我还是劝你不要再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