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漫从军路 第7章 匈奴人归来（7）

　　杨煦拼命了，他的部下也都在拼命，就连身受重伤的秦宇寒也在拼命，现在，放弃抵抗是死，不放弃也是死，既然这样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所以，剩下的每一个汉军都抱着必死的信念，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匈奴人呆住了，他们以为冲进飞虹堡就是胜利，没想到杀死这十来个汉军却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几乎每杀一个汉军，他们就要付出五个、十个、甚至是二十个人的代价，现在，他们相信了匈奴人中流传了几十年的告诫，汉军是魔鬼，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们。

　　杨煦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当他再一次把杀退匈奴人的时候，才发现城楼上只有他和秦宇寒两个人还在战斗，而且他们两个已经变成了血人，既有自己的血，也有战友的血，更多的则是匈奴人的血。

　　“哈哈！来吧！老子已经够本啦！”杨煦用尽最后的力气突然对天空大声叫着，其实，他已经没有气力了，即使再来一个匈奴人用个竹竿都能把他推倒。可匈奴人却在这时放弃了进攻，活着的人全都向城外跑去，因为上千汉军骑兵突然出现在飞虹堡的城外。

　　飞虹堡得救了，杨煦与秦宇寒在最后的关头活了下来，匈奴人最终没能占领整个飞虹堡。

　　率兵来援的是禁卫第2师第10团团长许嘉，他是在得知张雄被围的消息之后率军赶来救援的。由于还没有得到兵马调动的命令，他一面派人把王根、黑牛、杜勋三人送到塞克城，一面做好战斗的准备。他的副团长对是否出兵犹豫不决，许嘉大声说道：“救兵如救火，不能坐在这里死等，你带一半人留守，我亲自带兵前往，只要能救出张将军，就是砍了我的脑袋也值了！”

　　由于第10团是骑兵团，又是出了名的“猛虎团”，所以他只用了半天就做好了准备，集结起部队向落日要塞杀来，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在飞虹堡外，匈奴人没想到汉军的援军来得这么快，当即放弃围攻东城楼，向自己的宿营地逃去，他们的战马都在那里。

　　可是，许嘉是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的，一千多汉军从飞虹堡两侧插了上去，把匈奴人团团围住，匈奴人几乎一个都没有逃掉，全部做了汉军的俘虏。

　　许嘉带人进了飞虹堡，望着满地的死尸和还没有熄灭的大火，所有人都明白，这里刚刚经历是什么样的一场殊死搏斗。

　　“还有活人吗？……我是十团团长许嘉，有活人就站起来！”空旷的飞虹堡内喊起许嘉的喊声，他一连喊了三遍，才看到东门的城楼上慢慢地站起了两个人。

　　“去，把他们扶下来。”随着他的命令，几名汉军上了城楼，将杨煦和秦宇寒搀扶下来。

　　“第45师323团1营3连副连长秦宇寒……”

　　“第45师323团1营3连2排排长杨煦……”

　　望着面前的两个人，许嘉和他的手下不敢相信这两个人还能活下来，两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上血迹的，仔细看去，两个人身上各有十几处伤痕，如果不是有人架着，两个人恐怕已经站不住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

　　“活着的都站在这里了。”杨煦的话透着几分悲壮，他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许嘉不再问什么，眼前的景象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他向两人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带人在这里休整一下，然后就走，我会派人帮你们守卫飞虹堡，你们就放心吧。”

　　飞虹堡一战，汉军以28人对抗400多匈奴骑兵，以26人阵亡2人重伤的代价杀敌200，其余的都被汉军的援军俘虏。战后，许嘉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守卫飞虹堡，而他带着主力只休整了半天就赶往落日要塞。

　　杨煦太累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好好地睡一觉了，他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可一睡着就梦到那些死去的战友。与自己相处十来年的刘世修、惨死的马伍，还有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两个重伤员，以及二十多位自己的部下，他们都是自己的兄弟，三天前他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商量着如何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可现在，他们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在梦里，他们似乎又回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着杨煦在笑，笑得让他感到害怕、感到羞愧。

　　四天之后，杨煦终于能下地了，他来到隔壁秦宇寒的房间，坐在了他的床前。虽然他的身上的伤口还很疼，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秦宇寒伤得更重一些，尤其是腹部的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看样子，这个冬天他都不能离开飞虹堡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秦宇寒轻声地问杨煦。

　　“落日要塞解围了，塞克城的援军也到了，步骑兵超过一万。”杨煦停了一下，又说道，“你升官了，上尉连长。你现在是英雄了。”

　　“哦。”秦宇寒一直梦想着自己能够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成为一个英雄，现在，他做到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你怎么样？”

　　“没你运气好，我不识字，这辈子我都当不了官了，最多拿点赏钱。”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自己和战友们比起来是幸运的，至少已经活下来的。

　　过了好半天，杨煦才说道：“这几天，我天天躺在床上想着老马、老刘，还有我那二十几个好兄弟，他们死得太惨了，当初我喊着与他们同生共死，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我觉得我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秦宇寒没明白他的意思，战死的士兵自然有人会为他们请功，赏钱是不会少的，至少能让家里人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军功章也不会少，说不定还会在青史中留名。

　　“你想做什么？”

　　杨煦慢慢地站了起来：“你会知道的，反正你现在躺在床上也帮不上我的忙。你就好好歇歇吧，说不定过几天张将军还会亲自接见你。”

　　秦宇寒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看着杨煦离开了他的屋子。

　　秦宇寒很快就又睡着了，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他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都有人来照顾他，可就不见杨煦再来了。他问了几次，照顾他的几个士兵都吱吱唔唔地不肯说，只说杨煦已经到塞克城去了。直到有一天，黑牛和杜勋两个人回到了飞虹堡，才又一次和他谈起了这次战斗。

　　“落日要塞打得也很苦，匈奴人在那儿准备了许多攻城器械，将军的警卫连损失了一半，能上的人都上了，我们的连长也战死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的援兵到了，先是猛虎团，后来几支主力都到了，匈奴人一看不好就逃了，可还是被我们追上，他们死伤加上被俘的至少有三千多人。”

　　“你们两个从塞克城来？”

　　“是，我们在那儿得到命令，说是我们连以后全部驻防飞虹堡，我们就赶过来了，不想留下的兄弟都……”说到这里，杜勋说不下去了，旁边的黑牛也抽泣起来。

　　一提到这个伤心的话题，秦宇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排长呢？听说他到了塞克城。”

　　“是的，我们离开的前一天他到了那儿，不过我们没看到人，听说被关在宪兵队了……”

　　“什么？他被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秦宇寒吃了一惊，他以为杨煦去塞克城领赏去了，没想到却是被抓了起来，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杜勋和黑牛也是一脸的迷茫，他们以为秦宇寒什么都知道，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咳咳……”秦宇寒急了，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他把俘虏都杀了。”

　　“杀俘？在哪儿杀的？”

　　“就……就在飞虹堡啊！”杜勋没有想到，这件事已经轰动了阿兰州，秦宇寒会不知道，“他把二百来个匈奴的俘虏都杀了。”

　　秦宇寒现在明白杨煦讲的是什么事了，他为了给自己的士兵报仇，竟然杀了所有的俘虏，要知道，汉军中是不允许杀俘的，更何况一次杀了二百人。

　　杜勋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道：“……杨排还真厉害，他骗走看守的卫兵，然后把那些俘虏都杀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那些俘虏竟然都没有反抗……”

　　秦宇寒也不知道杨煦是怎么做的，他受了重伤没有听到动静，可为什么飞虹堡里的人都没有听到。他不知道杨煦是怎么干的，也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秦宇寒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希望杨煦能被从轻发落。

　　飞虹堡和落日要塞这一仗，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二十年来匈奴人首次骚扰阿兰州，再加上阿兰州最高军事长官张雄少将受伤，使得整个大汉朝再一次重视起匈奴人来了。

　　从这一仗起，停歇了二十年的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争再一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