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泼皮李四（一）

　　沧州城郊有一泼皮，唤作李四，没什么能耐，就会那吃喝嫖赌；谈什么本领，只会些坑蒙拐骗。Www.没有父母兄弟荫蔽，也没有亲朋好友照料，脾气暴躁，人又丑陋，因此没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他，三十几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做光棍也就罢了，偏偏这李四又想为李家延续香火，开枝散叶。这想法起初只是一个构思，想想罢了，凭他李四这副德行怎么可能有女的愿意为他传宗接代。但是这想法日积月累，越聚越深，最后竟害得李四头脑短路，生出一处恶念来。

　　那日他在邻村酒铺多喝了两杯，黄昏时分踉踉跄跄地往家赶，行经一处林子时，给他巧遇了一个浣纱归来的妙龄少女。这少女肤白貌美，清丽脱俗，虽是小家碧玉，却也楚楚动人，李四刚一看到她，就像木桩般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瞧。

　　那少女轻啐一口，正准备绕道而行，李四头脑一热，竟冲上去拦腰将她抱住，用手捂着她的嘴，一路狂奔而去。那少女给唬得心胆俱裂，苦苦挣扎却逃不出狼虎之爪，想要尖叫却被死死封住嘴唇，没奈何，只能娇泪横流空悲切。

　　李四一路狂奔，直到一处偏僻山谷方才将女子放下。女子待要尖叫，早有一横拳砸到了自己的面门，迷糊糊地再也叫不出声。恍惚中只感觉有人撕扯了自己的衣衫，两只长满老茧的手在自己的肌肤上游走，谁在咬自己的脸蛋、嘴唇、脖子，又是谁像野兽般低沉地在自己的耳畔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霹雳，少女缓缓醒来。天空云层依旧，只是贞洁不在，少女伤心地坐起，闪电照耀下，她看到对面山谷上的石壁雕刻着一排巨大的佛像，它们手持禅杖钉锤阴森森凶煞煞；她看到一条被谁扭曲的小溪正缓缓的从自己脚下流淌向远方，上面铺着一缕带着血迹的薄纱晃荡荡飘乎乎；她还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邋遢男人躺在自己身旁，打着呼噜嘈杂杂乱麻麻。

　　“你醒了？”李四察觉到了，因为他用腰带把少女的手和自己的绑在了一起。刚才的****，显然让李四很满足，或许这是他这辈子最让人回味的一次。但是他可不只是为了**，在他看来要**可以凑足钱去青楼妓院，干嘛一定要犯那重法劫掠个姑娘？他想要个儿子！他要把这个少女关起来为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是他的初衷。

　　李四坐起身，开门见山地道：“姑娘，现在你也算是我的人了，以后就跟着我吧，为我生个大胖儿子，我不会亏待你的。”那少女不发一语，只是眼含泪水望着山壁上的石佛。李四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凑近她的耳朵恐吓道：“怎么？你不愿意给我生儿子么？要是你不愿意我就把你塞进山壁里做佛像！”

　　少女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悠悠地道：“你没看见那天上的霹雳闪电么？你不怕被天打雷劈么？”李四亲了下少女的额头，笑嘻嘻地道：“我怕，我当然怕了，我就是怕我李家绝后，所以才找你做我的老婆，为我生个大胖儿子。”

　　少女又道：“你没看见那山壁上的一尊尊佛像么？佛祖面前做下这般兽行，你不得好死。”李四哈哈笑道：“佛祖？什么佛祖？我家就住在那狗屁佛祖后面的山洞里，每天都对着佛祖方便，也没见佛祖冒出来对我说半个不字。”

　　少女缓缓起身，李四也跟着站起，少女要走，李四忙拉住她问道：“接下来如何？是跟我去那山洞中生儿育子，还是去那山壁上做人肉佛祖？”少女伸出右手指向对面山壁，轻轻说道：“你看。”李四循着少女手指方向看去，对面石壁上除了残破的佛像光秃秃地什么也没有，扭回头来问道：“你叫我看什么？”

　　那少女之前藏了一块尖利的鹅卵石在左手之中，趁着李四回头的机会，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向李四脑袋砸去，合该这李四命不该绝，那少女使力过猛，脚下绊着块石头一个踉跄，鹅卵石还没砸上李四的脑袋，自己就摔倒下地了。李四吃了这一惊，怒火中烧，顺着被少女带下的势能左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右手在溪边抡起一块石头就往少女头上猛砸。

　　少女支吾了三两声，便即断气，死时圆睁双眼，怒视苍天。毕竟闹出了人命，李四望着少女的尸体呆愣了好半天，这才哆嗦着将少女的尸体推入溪流中，又引水洗刷干净溪旁的血迹，完事后正想离去突然想起自己的腰带还绑在少女手臂上，忙又跳下溪水去寻那少女尸首。

　　黑暗中在溪水里摸索半天，竟找不到那少女的尸首了，李四呢喃道：“没道理啊，我刚刚明明把尸首推到这个位置的，这水流也不是很急，水也不是很深，怎么就不见了？”正自惊疑，忽又闻听一阵隐约的哭声，直吓得李四扑通一声跌倒溪中。

　　跌倒溪中后发现哭声是从脚下传来，溪底怎会传来哭声？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四吓得喊娘狂奔，没奔出两三步，仔细听那哭声像是婴儿的啼哭，李四愣了愣后又折返，于那溪底乱石中摸寻，没一会儿从声音传出的地方捧起一个圆球石体来。

　　李四颤巍巍地将石体捧到溪边，拣乱石砸了开来，借着闪电的光亮看清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正在啼哭的男婴！这荒山野岭乱石溪底怎么会有婴儿？李四害怕地想：“刚找不到那女的尸首，莫不是她死后化为婴儿来寻我报仇？”想了想又觉不对：“她要来报仇何不化为厉鬼，干嘛要化作婴儿？不不不，这世间哪有鬼神存在，我看这婴儿一定是刚才我与那女的行完了房事，她死后给我留下的遗腹子！”刚这样想就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我糊涂了么？女人怀胎要十个月才能产子，我与那女的行完房事不过一个时辰，哪有这么快就给我生儿子？难道是别人扔在溪里的弃子？不可能，这婴儿是从石头里出来的，哪家丢孩子还要给他做个石头襁褓？难道……难道真是妖魔鬼怪？”

　　李四思索了一阵不得其解，心一横抱起那婴儿对他叫道：“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李四现在没有儿子，以后你就做我的儿子，只要你乖，我就会好好疼爱你的，要是你***不听老子的话，就把你丢进茅厕里做粪！”那婴儿本来一直在哭，此刻经李四这么一骂，他倒真乖乖地闭上了嘴，小手伸到嘴巴里舔着，一脸无辜地看着李四。

　　李四借着闪电的光亮见那婴儿长得水灵灵、白胖胖，手脚灵活、身子细嫩，眼睛闪闪、样子乖乖，心里的疑虑瞬间消失，将婴儿搂入怀中亲切地道：“你以后就乖乖做我的儿子吧，我就是你爹了，以后会好好疼爱你的。”说完低头亲了下婴儿的额头，婴儿笑嘻嘻地手舞足蹈起来，李四更无疑虑，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天色已晚，李四抱着儿子冒黑回到了栖息的山洞中，生炉烧水，割布缝衣，给婴儿洗完澡后穿上了刚做好的小衣服，这婴儿一直在做些小动作乖巧地讨好李四，李四十分喜欢。给他包裹完毕，李四又寻思该给这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起初想着给他取名叫“李小四”，后来又想了个“李四小”，最后都被否决。李四没念过书，除了认识李四两个字怎么写，就只知道一个佛字怎么写，只因这石壁上的佛像都把佛字刻在额头的帽子上，见得久了，每每无聊之时涂涂画画学会了这字的写法，“佛？好，就叫佛字！佛有什么大不了，我儿子也可以叫佛！我儿子是佛，我就是佛他爹！”。

　　李四打定主意，直接用“佛”字给儿子命名，取名李佛，心下十分满意这个名字，抱紧那婴儿叫道：“佛儿，佛儿，哈哈，我李四从此以后有儿子了！我儿子叫佛，我就是佛他爹了！我们李家有后了！哈哈，佛儿，佛儿……”

　　李四一高兴就将婴儿抛来抛去，嘴里叫道：“人家刚出生的儿子都要抛高点壮壮胆，我李四以前只是看着人家抛，今天我也可以抛自己的儿子了！”一边还唱起了打油诗：“抛啊抛，抛啊抛，抛到三丈高，捞啊捞，捞啊捞，捞个熊宝宝！”李四兴奋过度，使劲儿将婴儿抛了老高，待婴儿掉下来的时候手一抖索竟然没“捞”住！“妈呀！”李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撑得比鸡蛋还大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婴儿掉进了灶炉上的砂锅里！“乓堂”一声，婴儿沉入砂锅底，溅起一滩滚烫的汤水！

　　李四手哆嗦、心绞痛、头发昏，用杀猪般凄厉的叫声叫道：“我的儿呀！你咋这么短命？怎么刚出生就遭此横祸？是爹对不起你，没事为何抛你？是爹害死了你，手哆嗦了没接住你，儿啊……”正痛心疾首，那砂锅里竟传来“咯吱咯吱”欢快的笑声，李四忙睁眼来看，乖乖不得了，砂锅里的婴儿李佛正摆动四肢在滚烫的开水中游水嬉戏！李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闭了下眼睛后再次睁开：不错，就在眼前这个锈迹斑斑的砂锅里，就在那滚烫的可以烫死一头肥猪的开水中，自己的儿子满脸欢快的在水中游泳嬉戏！

　　李四愣住了，嘴巴张得比脸还大，直到锅里的婴儿调皮地泼了一捧水到他身上他才如梦初醒。他随手拿起木瓢将婴孩儿盛起，再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他热气腾腾的身体，没有发现一点烫伤灼伤的痕迹！婴孩儿刚洗过一个开水澡，开心得手舞足蹈，在瓢里翻来覆去的嬉闹着，好不快活。

　　良久，李四咽了口唾沫感叹道：“我李四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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