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大戏落幕 论说前程
废柴尸解仙 | 作者:击壤歌者 | 更新时间:2016-12-10 16: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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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碑碎石,不少外家高手都能做到,但是像眼前栾香玉这般,没有一点烟火色,同时还能巧妙的控制飞溅出去的石块的方向,则非内家高手不能为。
栾世明默默退到栾香玉身边,赵化则翻身从门楼上落下来,站到楚伯辰这一边。
栾香玉不动声色露了这么一手之后,转身对李远睿笑道:“李族长您是云舒的长辈,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指教的。”这是迫着李远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确表态了。
李远睿仰天哈哈一笑道:“指教什么的客气话就不必说了,我李远睿恳切邀请栾姑娘担任我们静远堂客卿长老一职。”这话令一边的楚伯辰脸色又是一变,客卿长老这个职务可是非同寻常,各族向不轻设此职,以楚伯辰的印象,益阳三大族,足有五六十年未曾聘请过客卿长老,这时李远睿提出这样一个意见,显然是要把今日栾香玉和楚云舒的事全部揽下来。
这个注下得可不小,楚族虽然是眼下折损了四位长老,元气大伤,可是益阳知非堂不过是荆南楚族的一个分支,而荆南楚族的根源,却是衡山五上座之首的祝融峰一脉!
楚伯辰心中盘算着这些事,原因还是栾香玉和楚云舒太过生猛,一下子干掉了四位长老。所谓长老,武功高是根基,但是人脉关系也不可或缺。人死了,不可能没有一个交待,亲朋故旧也不可能不问上一句。栾香玉固然自己是内家高手,后面又还有一位隐世不出的师傅,可照样强龙架不住地头蛇,可是现在,李远睿却摆出大包大揽的模样,用江湖上的说法这叫做架梁子!
楚伯辰深吸一口气,对李远睿道:“元睿兄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气魄!”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眼下这个局面,栾香玉要是再来一次,只怕知非堂的基业就要全部付之流水了!
李远睿含笑看着栾香玉:“栾姑娘,我的提议如何?”
若是栾香玉一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里要顾忌这么些,不过这时因为有着楚云舒一家子的原因,李远睿的善意就不能不考虑了。
尽管她和李远睿之间的谈话半点也不牵涉到楚徵阳一家如何,但是在场这些老谋深算之人如何不知道,这问题实质就是在楚徵阳一家的身上?栾香玉要是接受了李远睿的邀请,就意味着楚徵阳一家纳入了静远堂李家的保护之下,当然相应的,栾香玉也需要为静远堂李家履行客卿长老的职责和义务。
面对这样的选择,栾香玉却只是笑笑:“这事关系重大,……”
李远睿闻言不禁皱眉,一边的楚伯辰却陡然心思复杂起来。
却听得栾香玉接着说道:“香玉见识浅薄,此事还请徵阳叔代为做主。”
满场震惊!
连楚徵阳也目瞪口呆。
就栾香玉和楚徵阳一家的关系而言,在外人包括楚徵阳自己看来,栾香玉是居于上位的一方,而楚家是接受栾香玉保护居于下位的一方,而如今,栾香玉居然要在这事上请楚徵阳拿主意,不能不给在场之人一种太阿倒持的感觉。如楚伯辰这样的老谋深算之人,更是为这一句话绞尽脑汁,反复推测栾香玉话中是否含有别的深意。更有人想到栾香玉此举是否暗含着对楚徵阳的试探与暗示,于是又在这基础上联想到了栾香玉与楚徵阳一家关系深浅等许多问题上。
就在这些人反复揣摩推测的时候,楚徵阳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他开口道:“这样的大事,我哪敢拿什么主意!还是请……”说到此处,楚徵阳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将后面请栾香玉拿主意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于是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更加离谱的建议说了出来,“……还是云舒拿主意吧。”
所有人顿时麻木了,楚徵阳的主意真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楚云舒是什么身份地位?论武功不过是外家第一层的修为,论年岁不过十五六,论身份在楚徵阳面前时小辈,在栾香玉面前更只能说是附庸。这事楚徵阳居然提议要他拿主意,这个灵狐,究竟心里想的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解读不出两人对话中的言外之意了,纷纷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倒是栾香玉听了,眉开眼笑,对她而言,这事本该就是由楚云舒拿主意,方才一问楚徵阳,不过是表示尊敬而已。于是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她微微侧过头,细声问道:“云舒,这事当如何办?”
众人心中的想法,尽数落在楚云舒的眼底,甚至老爹把自己故意推到前台的小心思,他心中也十分明白,——无非是楚徵阳对自己和栾香玉的关系还心存疑虑,所以故意一试罢了。
楚云舒想到这里,心中却没有半点犹豫,他看着栾香玉,轻轻拍了拍扶着自己的素手,这手上此刻满是粘稠的血迹和脑汁等内脏的混合物,楚云舒却宛然不觉,他轻声道:“这事要委屈你了。”
李远睿闻言涌起一阵不快,自己开出来的价码也实在不低了,给出客卿长老一职意味着将知非堂四位长老身亡的事一肩担下,这是要承受巨大压力的!你楚云舒还居然认为这是委屈了栾香玉!真是毛头小子不知好歹!
也怪不得李远睿如此想,栾香玉虽然是内家高手,其师昔年也是江湖名人,但是因为隐瞒了出身巫山派的事实,就给人一种小家子的感受,如楚李这些家族,盘踞一地往往数百年,历经数代,根基之深,人脉之广,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因此哪怕对上内家高手,只要对方没有相应的根基,也绝不胆怯。如之前的衡山派太妙,只因为被三大家族怀疑是天柱峰放逐出来的,就立时被低看一眼。
而这种看法的由来,绝非无的放矢,像栾香玉在房县杀了铁鹞子王定明一家,其弟王定才就能凭着一己之力,请来一位名门大派高足千里追杀,世家大族的根基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李远睿转念一想,心中又平静下来:既然已经做出示好的决定,就绝不可再摇摆不定,半途而废,横竖已经得罪了知非堂楚家一系,若是栾香玉这边还不领情,那就算血本无归了!既然做了,就当做得最好!这是李远睿的信念!
抱定这样的心思,不等栾香玉开口,他上前一步,复大声说道:“李某还有一言,还请诸位听好!”
见众人都看向他,李远睿嘴角微翘,声如洪钟:“当年家父临终时曾对我说,晏平叔父与我家有恩,薇环堂妹是晏平叔父唯一的骨血,我李远睿需全力照顾!”李晏平是楚云舒的外祖,李薇环的父亲。
李远睿这话一出,楚伯辰只觉得自家额角青筋跳动,因为李远睿的这句话完全是鬼话,李远睿的父亲李玄雍是什么人物?静远堂的上任族长,荆湘一带的武林名宿。李晏平是什么人?益阳城里一个小小的南货店店主,二者的身份地位相差不可以道里计,现在李远睿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诡称李晏平对李玄雍有恩惠,这不和老鼠对狮子有恩惠一样荒唐可笑吗?李远睿这样说,简直就是将众人当做傻子了!
但是,李远睿这么说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委婉的告诉栾香玉,即使你不接受我的好意,不愿意担任静远堂的客卿长老,我也会尽全力的保护楚徵阳一家。因为这是“我死去父亲的遗言”!
众人即便知道李远睿是在睁眼说瞎话,也没有可能揭穿,因为,谁敢说自己比李远睿这个李玄雍当年指定的继承人更加了解事情的真相呢?
栾香玉闻言叹道:“远睿族长如此高风亮节,想来我加入静远堂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说着她伸出一只手道,“就让我与远睿族长击掌为盟吧!”
李远睿哈哈一笑,也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来,刚欲击掌,一边赵化忽然阴森森说道:“李远睿族长,这个楚云舒居然杀了我武当清微派弟子,李族长不要自误啊!”
李远睿眉头一皱,他抬眼看去,栾香玉一只血痕斑斑的手正停在半空中,脸色似笑非笑,于是毫不迟疑,上前和栾香玉“啪啪啪”击过三掌,竟是将这位武当清微派高足浮光剑客赵化的警告置若罔闻!
赵化一张脸皮霎时胀得通红。
击掌过后,栾香玉转头看向赵化,淡淡道:“只死了一个奔雷手王雄,兴许你们清微派还不十分重视,不知道再加上一个浮光剑客会如何?”
“你!”赵化指着栾香玉,气得发抖。
栾香玉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晃过,耳边传来“啪啪”两声,定睛一看,栾香玉仍是立在原地扶着楚云舒,只是冷笑。赵化拉卡半个架势,呆呆站在那里,脸颊上泛起两个红手掌印,掌印之上,还带着些许血迹。
居然是栾香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赵化两个耳光!而场中这么多练家子,居然没有一人能看清栾香玉的身形!她身法之快,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栾香玉冷冷笑道:“两个耳光,略施薄惩,下手不重,免得你派中尊长说我栾香玉以大欺小!”
什么叫做赤裸裸的打脸?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赵化忽然狂喊一声,在众人听来如哭如嚎,然后抽出宝剑,却见到栾香玉又是身形一晃,众人这次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看去,却仍然是只看见一片残影,然后又是“啪啪”两声!
揉着眼睛再看,栾香玉仍是俏生生立在原处搀扶着楚云舒!
不过赵化可就惨了,连续挨了两会耳光,两边脸都肿了,然而,比起区区肉体上的打击,他受到的精神打击才严重!
挨第一记耳光还可以说是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挨第二记耳光的时候,连剑都拔出来了,这该怎么安慰自己?一个剑客在持剑在手的情况下被人打了脸,这还能说自家剑术有多高明?
赵化持着剑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神色非哭非笑,半晌,他忽然大叫一声,就这么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然后以袖掩面,身形纵跃,踩着墙头屋脊几个起落遁走了。
栾香玉环视全场,连李远睿也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目光相接。一个外家顶尖的好手啊,说被打脸就被打脸了,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啊!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那几位,内家高手当真是凶威赫赫!
栾香玉朝李远睿微一点头道:“我家夫君元气大伤,要先回去调养休息了,失礼之处,还望李族长海涵!”
李远睿笑道:“哪里哪里!”他看向楚云舒,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之色,道,“贤侄现在如何?”
也由不得他不忌惮,一个本来只是外家炼皮境界的小人物,却能凭着某种奇功异法,大发神威,只用三招,就击毙了两名外家顶尖好手,打伤一名,被打伤的这位还是因为楚云舒手下留情的缘故!虽然看着楚云舒现在的样子,李远睿深知施展这种功法必然要付出可怖的代价,却仍忍不住心惊胆战,要是这功法在栾香玉手中施展开来,只怕就算是三大族联手,也……
当然,李远睿是下意识的认为这种功法必然是栾香玉传授给楚云舒保命的功夫,他又哪里猜得到,楚云舒用的金刀小解脱秘法是成就尸解仙的无上秘术呢!
楚云舒自然知道他此刻心中的忌惮,脸上却只是摇头笑笑:“多谢李族长关心,我并无大碍,不过是今后少活三四十年而已。”
他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李远睿听着却毛骨悚然,这世上常人到了五十余岁就开始步入衰老期,修炼武功有成的人好一些,大概能视功夫深浅推迟一二十年,那么少活三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呢?
即是说楚云舒到了二十余岁的时候,就要步入衰老期,就算他那时将一身功夫练到了外家绝顶,衰老期再推迟十年,到了三十岁,别人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时候,他则开始垂垂老矣!如今楚云舒已有十五六岁,则如此,他必须在剩下的四五年间将一身功夫练到外家炼骨的地步,才能稍稍喘一口气,不然到时候精血枯衰,功夫绝不可能再有寸进!
李远睿吸了口气,心中却有些疑惑,他仔细看了看楚云舒的样子,见他果然脸色惨白如雪,特别是皮肤呈现出少年人不当有的暗淡之色,又仔细看他发色,所谓“发为血之余”,能家里手观人头发,就能窥见此人周身气血之状,一见之下,发色虽然还是乌黑,却也失去了光泽,隐隐有枯槁之感,几下相互印证,虽然不敢确定楚云舒所说的“三四十年阳寿”之语是真是假,却也有七八分可以断定他此刻精血耗损之多,必然会大损寿元。
于是李远睿拱手道:“贤侄夫妇伉俪情深,令人敬佩!”
在他看来,定然是楚云舒为了解栾香玉的围,迫不得已之下,才用了这种功夫。因此这话也是真心诚意。
李远睿说话间,看着楚云舒,满是惋惜的神色。对这个少年的天分,他也是略有所知,以散修的出身,能够战胜功夫还在他之上的名门大派弟子,可谓是惊才绝艳,不过这样的天才,居然只有四五载的时光做发愤一搏了,真是可惜。
不过,他并不知道此时楚云舒已是铁布衫第五关三十七层的水平,不然,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栾香玉朝李远睿点头别过了,吩咐一边的栾世明道:“师兄,这班子是做不下去了,你且先去客栈将班子解散了,然后到我这里听命。”栾世明躬身应是,退了下去。围观的众人见大戏落幕,于是也纷纷心满意足的散了。毕竟一日之内,楚家折损了四位长老这样的大事,可是城中多年未有,足够大半个月的谈资了。
栾香玉扶着楚云舒上了自家的马车,这马车坐两人正好,坐三人就稍显逼仄,栾香玉也不避嫌,上去后轻轻将楚云舒搂在怀中。马车驶动。
楚徵阳倒是忧心忡忡,他看着楚云舒,低声问道:“云舒,你说你方才耗损了三四十年的阳寿,这话是真是假?”
楚徵阳也是外家高手,看人气色的功夫是有的,楚云舒元气大亏的样子自然瞒不过他,只是他心中还存着一些侥幸,因此要发问确认。
楚云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元气大亏是有的,不过三四十年阳寿的话却不尽不实,我若是不这样说,不显出击杀王雄和楚纲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只怕今后打这门功夫主意的人会不少。”
楚云舒也不想叫楚徵阳心忧,所以将运用金刀小解脱法的后果瞒了下来。
楚徵阳仍是心存疑惑,又问道:“云舒,那你说个实话,你现在元气亏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楚云舒淡淡笑道:“大概是十多年寿命的样子。”言语间将后果说轻了一半。
楚徵阳点点头:“你啊!”却是不好再说什么。楚云舒是为了救栾香玉才如此,现在栾香玉就在身边,他能说什么呢?
栾香玉轻声道:“云郞为我如此,妾身哪怕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要为夫君找到延寿的法子。”
楚云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他们这番交谈都声音极小,加之栾香玉又是正牌的内家高手,因此不虞有人听墙角。
不多时,马车回到楚徵阳的家,楚徵阳三人和留在家里的李薇环几个见了面,因为楚云舒精力亏损太过,强支着说几句之后,就由楚徵阳命令栾香玉送他回屋休息了。剩下的具体情形的解说,由楚徵阳细细道来。
不说李薇环听了楚云舒元气大伤的事泪眼婆娑,就是楚风萍和李天胜两个,也是眼中酸涩,止不住泪下。
这时候张青丹仍在,老人长叹一声:“这真是天妒英才,云舒的性子也太刚烈了一些,不过毕竟天无绝人之路,他也仍有一线生机,各位不必过于焦心,总之要以云舒这孩子能安心静养为上。”老人又劝慰了几句,然后摇摇头道:“如今你们家得了静远堂李家一系的庇护,只要多存小心,想来可无大事,老朽就先告辞了。”
于是楚徵阳等人将这可敬的老者恭恭敬敬送至大门外。
而这时楚云舒已是在自家屋里蒙头大睡。
这一天是四月初三,楚云舒在生死决斗中战胜衡山灵应峰弟子王昌文之后的第二天,楚云舒倒在床上,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四月初六了。
楚云舒从深沉无梦的睡眠中醒了过来,窗外阳光很好,显然是个不错的天气。
他低头看自己,睡前是和着外衣的,这时候外衫已经除去,只剩下贴身的内衣,显然是睡中有人为他除去了。
栾香玉就守在一边,她见楚云舒醒了,吟吟笑道:“云舒你醒过来了?今天已经是是初六了,你整整睡了三天,我为你打些水来。”
楚云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点点头。
栾香玉退了出去,楚云舒胡乱披了件褂子,下床来,在屋子里走动了几圈,微一运劲,直觉得外家真气运行起来,不但暖意更盛,使人如泡在温泉之内,又如一个小火炉揣在怀中,而且真气循行之时,更加飞扬活泼,几乎是微一动念,真气已如疾电般游走了周身一圈。
楚云舒顿时明白,这三日好睡之后,他已经将自身的修为稳固在了外家炼筋的境界。正符合前辈记载的“身若洪炉,气如炉火”之说。
他笑笑,心想到,三十年阳寿的付出,也不是完全不留下一点好处,不过要说成是金刀小解脱法的玄妙,也不尽是,只怕那三次运用金人拄杖的功法,也起了不少助力。
楚云舒细细体味着当时的情形,似乎是先通过金刀小解脱法将潜能激发出来之后,再在三次运用金人拄杖功法时将部分潜能凝结了起来,转化成了外家真气,使其不至于一下子散逸出去。正是这一点转化,促成了自己一个大跨步的前进。
他想着,不觉走到窗前,窗外庭院中草木上都湿漉漉的,檐前偶有滴水点滴而下,远处鸟鸣阵阵,竟是一副雨后初晴的图卷展现在眼前。
楚云舒停下来,负手而立,目光悠悠。
栾香玉捧着洗漱用具进来,放到桌上,笑道:“云舒,看什么如此出神呢?”
楚云舒回头看去,身边之人明眸皓齿、身形婀娜,说不出的风流标致,和之前空有好身段却相貌平常的样子大不相同。他微微一笑:“你是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栾香玉仰起脸,玉容上满是光彩,笑孜孜道:“怎么样,好看吧?”
楚云舒含笑叹了一声:“正如窗外这雨后初晴,十分明艳。”
栾香玉闻言低头,只是弄着衣角,却掩不住眉梢的喜意。
所谓美人如玉,就是现在的样子吧,楚云舒心里叹了一声,伸出手来,轻轻抚向栾香玉的鬓角。
栾香玉嘤咛一声,将身子软软靠在楚云舒怀中,伸出手挽在楚云舒腰间,头埋到他的胸膛处。
二人如此温存片刻,楚云舒耳边忽然传来栾香玉蚊蚋般的声音:“对那些人,……奴家都是……用的幻术……”
楚云舒一愣,旋即明白栾香玉说的究竟是什么,不由失笑。若是一般女子,楚云舒倒是要在意几分,不过对栾香玉这样的内家高手,却看得淡了,这并非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而致,而是因为内家高手周身气血如江海浩荡,日夜奔流不息,几乎永无衰竭之时,区区男女交合之时的污秽之气,在这气血冲刷之下,并不能在体内存在片刻。概而言之,在于内家高手根基已立,与寻常人如无根之萍的情形大不相同。就好像一个百万富翁,有着挥霍的本钱,吃几顿价值上千的饭菜只当儿戏,可同样的花费,若是换成一般工薪阶层,就要伤筋动骨了。
不伤根本,自可以以游戏视之。
楚云舒也不多说话,只是将栾香玉搂得更紧,温香软玉在怀,心情一片宁静,又亲昵片刻,倒是栾香玉想起桌上还放着刚调好冷热的温水,于是挣脱出来,用手指指脸盆。
楚云舒笑笑,走过去低头,先看见盆中自己的倒影,依然是少年清秀的样子,可是一头黑发中却已见到斑斑点点的白色了。因为气血一时间亏损太过,因此就先在发色中体现出来。
不过楚云舒并不后悔三天前自己的举动,三十年阳寿虽然可以说十分宝贵,但是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楚族联合了浮光剑客赵化显然还有一战之力,若是还用添油战术,和敌人一点一点慢慢的来,只怕不但尚在袖手旁观的楚玄真和楚大贵要出手,那些躲在人群之内的李族和刘族的人,焉知不会出来落井下石呢?唯有用十倍的力量,施展雷霆霹雳般的手段,挽大厦于将颓之刻,一举将楚伯辰等人震慑住,结局只怕要十分不妙。
这就是真正的智,真正的杀伐决断。
楚云舒静静想着。栾香玉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寿元亏损的事而伤神,于是怯怯轻声道:“云舒,其实那天你不必那样的,我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楚云舒抬起头来对她笑道:“引而不发跃如也,杀手锏这种东西,总是留着不用更有杀伤力。总之不必为我折损寿元的事担心,我现在也是铁布衫第五关的修为,经过这三天的休息,境界也彻底稳固下来,要突破到铁布衫第六关,以现在的进度来看,最迟三年之内,就可以突破,那时凭着外家登峰造极的水平,足可以延缓十年的衰老,要说时间的多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紧迫。”
栾香玉仍是低头不语。
楚云舒又笑笑温言道:“那一天,我听你说哪怕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要为我找到延寿的药物,如此大可不必。这世上能延长寿命的事物,无一不是极其珍贵,以你内家高手的修为,寻常这些东西仍可以说是十分危险,与其这样,你还不如贴身保护我,等我尽快的升入外家炼骨的境界。这里面轻重缓急,你不可不注意。”
栾香玉这才抬起头来,双目中泪光盈盈:“我知道了,在你进阶内家巅峰之前,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也会尽全力指点你修行。”
楚云舒知道她并非打消寻找延寿灵药的念头,却也不再相劝,尽管以栾香玉现在的状态,只需要楚云舒吩咐一句,就俯首帖耳,但是楚云舒还是喜欢栾香玉多一点自在本性的流露,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道:“将来的事将来说吧,灵药缥缈难求,功法修为却是当务之急。”
栾香玉点头应是。楚云舒随便抹了一把脸,洗漱完毕,栾香玉又出去从门外端了个食盒进来。
“云舒,这三天你除了半睡半醒中喝了点水之外,再没有吃别的东西,肠胃虚不受食,我熬了些肉粥,不知道你喜欢不。”说着,揭开了食盒的盖子。
楚云舒鼻头耸动,闻了闻,笑道:“闻起来很不错,吃起来也一定不会差,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才感到真是饿了。”说着坐下来,端起来也不用勺子,满满喝了一大口。
栾香玉将洗漱用具端了出去,她一个内家高手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倒是毫不见差。等她再进来时,恰好见到楚云舒端着碗,正“滋溜滋溜”喝得爽快。
楚云舒放下碗笑道:“香玉你这肉粥真是神了,清淡不腻,和着淡淡的药香,却又没有半点杂味,好手艺啊!好手艺啊!”连着赞了几声。
栾香玉掩嘴轻笑,道:“你若是喜欢,灶上还有,我给你盛来。”
“好吧。”楚云舒笑着将碗递了过去。栾香玉起身出去,又盛了一碗回来,楚云舒这回却只喝了一小口,仍是赞不绝口。
栾香玉抿嘴笑道:“这熬粥的方子虽然说不上绝密,一般人却也不容易知道,特别是其中所配的几种药物,我在城里几家药铺看过了,炮制都不太得力,糟蹋了药性,也只能将就着使用,所以口感效力上都差了一筹。你若喜欢,等今后寻着了好的药材,我天天为你煮。”
楚云舒摇摇头道:“益阳本来只是个小地方,比不得你在巫山派中,诸般药物都是精中选精。何况,药物炮制也是门大学问,城里精擅此道的也不多。今时今刻这样的处境,有这样的好粥,也可说得过去了,不必强求太多。”
栾香玉轻笑道:“云舒你倒是豁达得好。”
楚云舒将碗放下,道:“也不是说豁达,只是在进取和安逸之间寻一个中道。”他笑了笑,又正色道,“我睡了三日,不知道城里情况如何?”
栾香玉轻挽鬓角的发丝,面含笑意,轻声道:“城里这三天里倒是平静得很,我拣些重要的说给你听。”
楚云舒露出倾听的神色。
“一是静远堂送来了十年份的何首乌一对,年份倒是勉强,可惜制取之法稍微差了点,而且也不是嵩南一带出产的上品,多半是江南本地所产。二是华荣堂的刘家也送来山参一支,倒是极好的上党参,可惜年份太浅,聊胜于无吧。还有李彦和送来八珍丸十颗,刘浩洋送来琼玉膏五两,李明峰送来龙香散二两,楚楠送来玄明粉五两……”栾香玉说起这些药物高低优劣,如数家珍,显出大派出身的不凡见识来。
楚云舒摆摆手:“这些都是看着你的脸面送来的,你选着有用的用了吧,不必多说。”
栾香玉点头道:“这些送来的药物虽然不名贵,可是以本门中的混药之法,再搭配几味药材,也有些小用。”
楚云舒笑道:“那天你还对我说你不擅药物调配之法,可是今天听你细数诸般药物的长短优劣,如反掌观纹,可见你那天是说得谦虚了。”
栾香玉笑着摇头道:“这并非是我故作谦虚之词,我对这药物配制一道,所知不过寥寥,真要说擅长二字,先不说采药、炮制这二种根本的功夫,只说药性配伍中君臣佐使这一条,不花费许多时间,下极深的功夫绝不能有所成就,就我的水平,不过是背了常用的一二十种方子,略通加减之法,离擅长二字,真是要多远有多远。”
楚云舒闻言苦笑道:“你真不能拿巫山派的水平来衡量我们这里。算了,药物的事你自己处理好了,不用问我。再说说这几天城里发生的其他事吧。”
“城中这几日大体还算平静。知非堂一脉忙着操办丧事,对楚纲、楚豪、楚鸿、楚子贤的家人也尽力安抚,毕竟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再和我们动手了,根据李家传过来的消息,他们这四家的情况各不相同。楚纲留有一子一女,女儿是嫁给了刘家的一个小门户,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儿子,资质也只平常,现在不过是炼筋的修为,造不成什么威胁。楚豪的儿孙弟子都不顶用,他这一去,算是树倒猢狲散了。楚鸿留下一子,不过是外家炼皮的修为,倒是楚鸿一个结义的盟兄弟,小火神苏千阳,是荆北道上的火器名家,不可不防。楚子贤生有三子,一子外出学艺,拜在沩山密印禅寺门下,这密印禅寺是佛家禅宗五家七派之一的沩仰宗祖庭,威势不小,不可轻视。楚子贤其余留在家中的二子却也只是泛泛。”栾香玉先将城里楚家的事一一道来。
楚云舒听着却有些走神了,前世在地球上也有一个禅宗,可以说在历史上留下了偌大的名声,想不到这个世界也原样画葫芦有个禅宗,再想到前世和今世重合的许多地名,像两个世界中都赫赫有名的南岳衡山,楚云舒真有自己走进了历史岔道的感觉。
这么一走神,楚云舒就没仔细听栾香玉说的话了。
“云舒?”
听到栾香玉的唤声,楚云舒从沉思中醒过来:“没什么,想起来前世的事,你继续说吧。”
栾香玉也不问他到底想起来前世何事,只是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佛门一脉,自天竺传入中土,不过一二千年,虽然比不得道门一脉在中土源远流长,却也不可小看,要说需要提防的,楚子贤这个儿子是头一个。”
楚云舒点点头道:“沩山离益阳也不过是三四日脚程,过几天咱们就能兴许能见见这位密印禅寺的高徒了。是龙是蛇,一见面就可知道了。其余呢?”
栾香玉轻笑:“那个出身武当的浮光剑客赵化,消失了几日,昨日又在楚伯辰家出现了。大概还是为了血黄蜂的事,所以厚着脸皮留下了。这几天,城里面华荣堂刘家、静远堂李家、知非堂楚家三家联手,在城里大肆排查过往行人和留宿的陌生人,声势浩大,我看这三家是存了打草惊蛇的心思,要把血黄蜂这尊瘟神礼送出境。赵化全然压不住三大家,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楚云舒又是一笑,语带讥诮:“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若是那个血黄蜂庄伯阳是个软柿子也就罢了。偏生,湖北一带的江湖豪杰几次联手追剿他,都落得损兵折将的下场,这样的硬点子,牙口不好,可啃不下。”
“确实。现在三大族的心思都放在知非堂吐出来的利益分配上,只怕一时间顾不上血黄蜂这厮。”栾香玉脸上也露出嘲讽的神色。
“除了这些,没有其他大事了吧?”楚云舒将碗里的稀粥大口喝完,撑了个懒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