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红粉骷髅

　　小乐一路向东狂奔，中间少有停顿。虽然竭尽气力拼了命地往前赶，可是欲速则不达，这样大强度的奔跑是注定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的。果然，在赶到峡谷那边的时候，他就再也跑不动了！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还得说这些动物们是真够哥们！鸟儿们空中来回侦察，其他的动物们则在后面忠实跟随着。

　　从鸟儿们回报的信息来看，大约在小乐开始追赶的时候，小梦就已经到了峡谷这里。在这里，小梦遇到了那些追杀者们，然后骑马向东驰去。

　　等到小乐赶到峡谷时，小梦他们已经到了红尘楼的旧址。在那里，追杀者们留了下来，而小梦则孤身继续向东驰去。此时，一直忠实追随小乐的动物们赶了上来。骑上野猪，小乐的速度又加快了！

　　中天一月，静照人间大地。他两个，一个骑马在前面奔驰，一个骑猪在后面狂奔……

　　当小乐终于赶到红尘楼旧址的时候，小梦都已经到了茅屋那里。此时，太阳出来了，天已经亮了！十日追杀已经结束，他已经是此间的境主了！

　　无暇理会众人的跪拜，小乐骑上马飞奔而去……

　　……第一次分别的地方……被逼婚的那处林子……动物大会的地方……花海……小河边……

　　当他终于赶到茅屋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可是自此却失去了小梦消息！鸟儿们回报说小梦进入了此地的“动物禁区”——那一片地方只有人类能够进入，动物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小乐忧急如焚，继续策马狂奔……下午，申时过半的时候，小乐终于赶到了“禁区”！

　　原野上，红棺在前，两柴堆于后，呈三点分布。数千人站在后面正在静静等待境主的到来！

　　远远地就看见人群前方站着一个女子，小乐嚎叫着鞭鞭打马冲过去……可是当来到近前，他失望了！虽然这女子面前遮着薄纱以致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可是小乐十分确定，这不是小梦！

　　小乐骑在马上喊道：“小梦！小梦！小梦你在哪里？”

　　无人应答。

　　这时，只见那女子率先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参见境主。”接着，她身后的数千人也跟着跪倒，声呼：“参见境主。”一直跟随小乐的追杀者们也跪在地上，声呼：“参见境主。”

　　小乐从马上跳下来，喊道：“小梦呢？”

　　现场一片寂静，仍是无人应答。

　　小乐急了：“我问你们呢，小梦呢？”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近百个身穿孝服的女子，这里面没有小梦。她们抬着红盆，打着幡来到红棺与柴堆周围。那白幡上仍旧写着那八个大字“阳道壮伟，莫乐于此”。这时，先前的追杀者们也都围了上来。

　　眼前这一幕，让小乐想起了先前在红尘楼加冕时的情景，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红棺开，木祖现，身穿孝服的人们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解衣，孝服滑落，不分男女，上着白色抹胸，下着小衣……女子自摸并舔舐各材质之小祖……小祖投入红盆，后倾入红棺之内……男子将皮囊中油料倾入红棺……红棺火起……柴堆火起……众人男女组合，以各种交~合的姿态动作着，然后死去……

　　这些人用生命为他加冕，现在他是真正的红尘境主了！

　　加冕完毕，那女子站起，转身望着数千人道：“好了，都去罢！”数千人默默起身，有人上前将那些死尸抬走，其余人则匆匆散去。

　　小乐蓦然注意到那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竟然十分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可是他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小梦的下落，根本无暇理会！

　　数千人已散去，原野上只剩下了他和那女子。

　　那女子仍背对着他，轻轻地对他说：“境主，请跟我走吧！”

　　小乐牵着马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哎，小梦她还好吧？”

　　闻此，那女子身形一顿：“境主不必多问，待会儿自会见到她。”说罢，起身又走。

　　于是，小乐不再多言。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前方不远处的街市走去。

　　那街市的开口正对着他们，小乐看见那入口处写着四个大字“红尘街市”。远远地，就看到那里熙熙攘攘，就听见人喧马嘶声，刚才的加冕死了近二百人，可是对他们来说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尘街市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女子，见他二人来到近前，二女扬起手中长鞭一振，啪，啪！鞭声激越！只见红尘的入口处立时安静下来，然后这份安静像是波浪一样从街市的这头迅速传向远方，几个呼吸间就再也听不到一丝人声，仿佛时间定格于一瞬，人们成了立在地上的木偶。

　　接着，左边那女子唱道：“红尘迷途，男左女右。”又是一道波浪从街头打向街尾，木偶们复活，男人、女人分开，默默分站在街道两边。

　　放眼望去，小乐看到这条街道笔直向前，一直延伸到目光看不到的远方。远方，一座高山巍然屹立，似乎这条街道是直通到高山里面去的。

　　这时，右边的女子扬鞭，啪！

　　“脱！”

　　一声令下，右边女子对面的男人们开始脱衣，衣衫尽落，在街道的一边形成了一道躯体的河流。然后，小乐走进河流，见证了终生难忘的疯狂！“男子们”，只有男子之形，却没有男子之实，胸前凸凸而胯下空空，丘壑在焉；而观其面容，则或是刚毅，或是粗砺，或是质朴，或是冷峻。

　　这时，那女子道：“小梦说‘傻瓜，红尘境中又怎么会有男子’。”

　　小乐终于明白了，无论是在红尘楼，还是在十日追杀中，他所见到的那些“男子”其实都是女的！也许是自幼如此，也许是药物作用，也许是兼而有之，反正在这块地方，数千人除他之外别无男子！这时，他才真正地理解“生而无名，命不由己”这八个字的真正含义。耳边，仿佛响起小梦的声音：“小乐哥哥，你当天主吧！”

　　……

　　落日熔金，云霞灿漫。

　　在无数双目光中，小乐茫然地向前走，向前走，街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可是，街道终有尽头！

　　在红尘街道的尽头，是无数青石铺就的台阶，地势开始上升，那上面是个广场。远远地，小乐看到广场上有一个高高的石台，石台上芙蓉锦缎盖着一人形突起物。

　　他疯也似的往前冲去……那女子在后面看着，静静流泪。

　　他冲了上去，可是却再也迈不动一步。

　　残阳如血，寂然无风。

　　但见广场浩大，立着不知几千几万尊木祖。每一尊木祖都傲然刺天，中间生出双翼，似要展翅飞去。每一尊木祖前都立着一个……女子！

　　只见几千几万个女子都一丝不着，赤体缚于木祖之上……每一尊的木祖旁边都有一副这个女子的等身画像，画着这个女子一生之中最为美好时的模样，同样是一丝不着，赤~体~裸~身，只是在画像中她们是自由的，不再被缚着；她们大多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她们都已死去。新死不久的身上血肉俱在，肌肤完整，而且看上去竟是像新生婴儿一样红匀，比图画中的人儿还要美丽；而更多的死去已久，身上的血肉早已化作纤纤红尘萎落于脚下，昔日窈窕之身已经仅余骷髅，骨头也变得像黑铁一样铮亮……

　　每一个女子的脚下都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凹槽，那些骷髅的脚下各长着一棵花草，那是用她们血肉所化之尘所培育的，有些是花，更多的是草，花只一株，草也一棵，但见花苞含羞，草叶吐翠，而斯人已逝，骷髅向天……

　　此即为红尘境之红粉骷髅阵。

　　这阵中，有当初红尘楼那些为他加冕的人，比如鲜花，牛粪，哼哼，哈哈，呵呵，嘿嘿，猕猴，猕猴桃，桔子，小桔灯，以及只有编号的其余众人……

　　这里面，有当初逼婚的那些人，还有后来的那些人，他们都只有编号……

　　石台处于广场正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乐终于向着高台走去，一步，两步，……在这路上，他亲眼目睹了数个全身血肉看似完好的女子，在一瞬之间突然红尘萎地，身化骷髅……

　　小乐望着高台，悲痛到了极点……就在这时，芙蓉锦帐突然滑落，露出小梦的身体，她笑着望着远方，宛若生前一样清丽绝伦，宛若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亲爱的人，我来了，小乐伏在地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