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鸡奴

　　山谷的夹道中，急弛着一匹乌黑的骏马，鞍上一位男子伏身马颈，白衫飘扬。忽地一下绷直了身子，拈弓放箭。一声裂空迸破之声，前方一头梅花鹿应声倒地。白衣男子驱马赶到，一抬腿便跃到了地上。山风撩起他乌黑的长发，好一派英姿飒爽。那男子俯身看了看梅花鹿的中箭处，嘴角轻轻一牵，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一箭中矢，不偏不倚，正中要害。他拾起地上那头梅花鹿，随手轻抛上马鞍。自己左脚点蹬，轻飘上马。一收绳口，‘驾’一声，打马往前奔去。好一个飘逸出尘的俊男子！没想到我初到大唐，就能碰到如此的极品帅哥，只是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是否还有缘再见！

　　“王爷，王爷，吴王爷。”一队人马急嚣嚣地叫嚷着，向山谷里涌来。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白衣男子一脸不屑地呵斥着，身后气喘吁吁跟跑着的随从。

　　“皇上有旨，千万要保护好王爷，以免为虎狼所伤。”随从偷瞄着主子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哈哈……笑话！小子，你瞧清楚了，王爷我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莫说是区区虎狼，倘若我就是遇着了那十面埋伏，也决不会象霸王那般弃军出逃！”那位众人口中的吴王，狂妄地说道，一脸地桀骜不逊。好有个性！如此俊帅绝伦，又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在现代几乎就绝迹了。况且，他还是个什么王爷，真可以将其纳为金龟之列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婚配，听说古代男子结婚都很早。如果如此美男，已然有老婆了，那就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吴王？怎么恍惚有点印象似的，我在脑中着关于他的讯息。忽然灵光乍现，他不就是哪个号称大唐皇室，血统最高贵的王子吗？他的爷爷是高祖李渊，外公是隋炀帝杨广。父亲是当今皇帝，太宗李世民。母亲则是大隋的公主，当今的杨妃。他是集两朝皇族高贵血统的皇子。记得在穿越前，我正在看着有关他的资料。

　　难道我是因为正在写的《大唐皇妃》而穿越了吗？我伏在山谷的草丛中纳闷地思索着。不会是老天爷，要让我来亲自见证一下，那段几乎被人遗忘的历史吧？这个吴王会和历史上的记载一样吗？我充满了好奇。记得他的名字是叫李恪。恪，恭也。为什么他看起来，却那般的狂放不羁呢？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什么？霸王弃军出逃？”一名随从发出疑惑的声音。低下的随从更是议论纷纷。

　　“是啊！如若不是，他的楚军怎么会一夜尽降？他又怎能二十八骑突至乌江。算了，不与你等闲说了。”李恪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看来他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嘛！众人立马就噤若寒蝉了。

　　“高阳公主，今天在哪儿？还在与那个突厥小王爷斗鸡吗？”李恪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高阳公主？那个大唐历史上，颇为出名的公主？难道真如历史记载，他谬从甚密？高阳公主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吗？她不和太子爷把关系搞好，怎么反倒和不受重视的吴王李恪如此亲近？

　　“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近侍有些怯怯地说。众人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不敢大声言语。

　　我抬眼看去，却看见他眼中，在提到高阳公主时，一闪而过的柔情。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突然感觉堵得慌。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悲伤萦绕，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我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流泪？而且似乎还很难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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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好后，我就立即连夜打包，离开了那个我在古代的家。我已不是他们口中的水蓝，自是不会安份守己的，呆在家中嫁人。即使是水蓝，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吧？若是如眼前李恪这般，俊秀拔萃之人，到还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一个老头，我可不干！好不容易，人家时光倒流，回到十七岁的芳龄，怎么也得享受一下曾经遗失的青春啊！

　　幸好偌大一个宅院，并没有给我派什么奴婢，否则，我想要包袱款款的逃之夭夭，还真的不容易！带走了一大堆，我认为在现代值钱的东西，做为盘缠。一路变卖，没想到竟不值几个钱。在现代随便卖了，都能买栋别墅住的古董，在大唐根本算不了什么。难怪那个家里，摆的随处都是呢。还亏得我，带出来时，乐得屁惮屁颠的！现在我的身上除了这面‘海兽葡萄青铜镜’以外，其他就身无长物了。走的时候，还怀着游遍大唐的宏愿，现在恐怕也很难实现了！

　　我独自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好几日了。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自己该到那里去，该怎样走下去。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见到路口便左转，一直到走进这个山谷中。如此清幽灵秀的地方，我倒在草丛中便睡，直到这个吴王的马蹄声惊醒了我。睁眼第一次看见李恪的时候，我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已然认识了几千年一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烈的跳跃着。心中隐隐被什么东西牵动着，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躲在这里，象个偷窥狂一样，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自己竟也有这么花痴的时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哎呀！”我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连滚带趴的跳出了草丛。我就说，我这人做不了坏事吧！刚偷看一下帅哥，就立马遭到了报应。一条翠绿色的‘青竹标’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趴上我的小腿。等我发现时，立马就吓得惊慌的大叫起来。

　　“谁？”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传来，跟着一枝响箭射到。这回怕是完了！我还没怎么游历大唐盛世繁华，转眼就要一命呜呼了。半晌，身体并没有传来刺穿的疼痛。怎么？箭法不是很准吗？难不成是要放我一马？睁眼一看，那枝箭正射中了身旁‘青竹标’的七寸。好精准的箭法！我禁不住在心头赞叹道。看来他并无伤我之意，否则，我岂能还安然地站在这里？

　　“你是谁？”李恪挑眉冷眼看着我，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里？是不是刺客？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一队随从立即冲过来将我团团围住。好大的阵仗！至于吗？

　　“这路是你开的？这树是你栽的？这山谷是你家的？这草丛也是你家的？别人连在草丛里睡个觉，都没有自由了吗？”我不服气地回嘴道。本来是很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他如此的咄咄逼人。我一介小女子有能耐干吗？刺客？有我这么拙劣的刺客吗？

　　“哈哈……你这小子挺有意思的。有骨气！本王就喜欢带种的男人。看你身形羸弱的跟个女人似的，脾气到还不小嘛！”李恪不怒反笑，爽朗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地回响。

　　什么男人？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低头一看，才恍然明白。为了方便，出门后，我一直都穿着的是男装。不过，我怎么觉得眼前的他，越发的模糊了，有时竟幻化成两三个人影。浑身莫名的发热，全身乏力虚弱，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小腿的肌肉隐隐的自发性的收缩、抽搐着。我是怎么了？怎么挑这节骨眼上病了。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还得罪了眼前这个有钱有势的王爷。这回想好好活着，怕是也难了吧！

　　“你知道吗？这山谷，这草丛，这大唐幅员辽阔的山川，河流，平原，丘陵，每一条路，每一棵树，甚至每一根草，都正是我家的。”李恪跃下马，大步走到我的面前，用马鞭挑起我的下颌，骄傲的说道。

　　他是有这个资格骄傲。他的父皇，将大唐江山打理的如此国富民强。现在正是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时期。大唐的繁华，大唐的富足，这样的盛世光景，身为一个皇子，的确值得他骄傲！我想集中精神看向他，可是意识却越来越薄弱了，‘砰’的一声我便倒在了他的脚下。

　　“恪，救我！”我仰躺在地下，发出低若蚊蝇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称呼他，只是很自然就那样叫出来了。在我还有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感觉他仿佛是蹲了下来。宽大的身躯，整个的遮住了阳光，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仿佛有一只手穿过我的后颈，打横抱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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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王府，古木环绕，园内按周易所创一卦布局，即‘天一生水，地六承之’，想必主人是木命之人，为有活水源头不枯之意吧！当中一口古井，则更是那卦象的缩影。古井居一亭正中，亭乃八角翘立，台阶三级，阳爻，阴爻分明。亭畔一条圆滑鼓鼓的鹅卵石，铺成的采水之径。小径曲曲弯弯，两旁栽种着青翠的纤纤文竹。小径连着回廊，回廊深处，但觉眼前一亮——赫然一座宫殿显现。朱红绿染，好不气派！

　　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然在这座王府中了。原来那日竟不是我的幻觉，救我回来的正是这座王府的主人，吴王李恪，大唐的第三位皇子。

　　一个白髯老者淡漠的对我说：“你被毒蛇咬伤了，已经解了毒，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我只淡淡地回了声：“谢谢！”便不在言语了。

　　老者惊奇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相信，我怎么会如此的从容。其实他不知道，醒来来到王府，对于我并不算什么。上一次我醒来的时候，我可是从几千年后的现代，穿越到了大唐。比起那时的震惊，眼前的惊奇就根本不足为道了。搞不好，哪天我一觉醒来，就是进了皇宫，我也不会意外的。

　　伤好后，身无分文的我，就在留这座王府做了下人。李恪似乎也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一般，从来就没有再问起过我。我也乐得个逍遥自在。王府广大，奴仆，婢女众多，事情却很少。是个难得的银子多，事少的美差。

　　平日里府上来往的尽是豪侠之士或者王孙将相之子。今日府上特别闹热，当朝司徒长孙无忌之子与高阳公主相邀在这里斗鸡。

　　斗鸡台设在后花园，露天的一大块环形木版搭建而成，四周插有彩旗，分为四门。各门又设有坐椅。木板染成红色，据说能刺激斗鸡的神经。李恪每每都居东门，座下‘猛鸡’如云。

　　当中一只白色斗鸡是这擂台的骄子。它的头上，只一小坨紫红的肉冠，仿佛是老茧所化。一袭白锦裹身，只胸口至脖颈处赤红。大腿裸露着，较一般的斗鸡更为粗壮。每次临阵它都异常的兴奋，往往猛振三下翅膀，‘蓬，蓬，蓬，’然后怪叫一声，再俯身向敌逼压过去。因此得名‘小白龙’。另有一只黑色的斗鸡，身材高大健壮，但沉静老成，临敌时耐力十足。虽时常被对手啄得鲜血淋漓，却从不退却，最终获胜的非他莫属。所以取名‘黑将军’。但这两员大将，平日里轻易不露脸，只有当贵客登门或名鸡挑战时才出马！

　　鸡舍便在一排土夯房子里，每日由一少女训练。清早，给鸡灌下一大碗乌龙茶去火，再罩住一只体态轻盈，形容秀美的小母鸡在院中，让斗鸡围着团团转，以便活血。或者用手压着它们在院子里走上半个时辰，然后再喂食。所食尽是上等的黄牛精肉，上阵前换成大包谷，斗鸡一颗颗在地上啄食，越啄越来劲。

　　会训鸡的鸡奴，在王府中较普通下人地位脯俸银也要高出好几倍，那日那老者便是这府中的总管，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反正大家都唤他福伯。他看我体形娇小，似乎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便吩咐我到鸡舍帮忙，做了一名抱鸡的鸡奴。我可算是掉进福窝里了！除了有斗鸡比赛的时日，抱抱斗鸡，就再无其他的活计了。真好啊！在现代哪能这般的逍遥自在呢！就是不知道，现代的爸妈是否会想念我。大唐虽好，就是太想念父母了。这世上，真的是不能两全齐美啊！

　　今天来访的是长孙无忌的次子长孙宏青，坊间的花名唤他为小青，众奴婢下人，恭称他为青爷。小青今日头戴一深绿色的角巾，身着一身绿色绸缎襕杉。我从不知道，怎么还有男人喜欢把自己打扮的一身翠绿，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戴着绿色的头巾。就不知道那个绿帽子之说，缘于哪个朝代？

　　他的随从怀中抱着一只大红斗鸡，跟在他的身后。我抬眼一瞧，这斗鸡好漂亮！头上冠似一丛红花绽开，个头矫健高大，声若鹰啼。小青叫他‘红鹰’，甚是宝贝。根本不许我们吴王府的鸡奴碰触。谁还稀罕啊？我倒乐的个清闲。本来我对这些扁毛畜生就不感冒，现在来替他抱鸡，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

　　“让高阳公主出来，告诉她，她的二表兄来了。”小青不可一世的吼道。看来，这位爷可不好打发，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起来。他把这吴王府当成菜市场了吗？我在心中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嘴上却只敢点头称是。谁叫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婢女传话，高阳公主吩咐，先将小青带到后花园‘斗鸡台’的南门下座，奉茶。在婢女的服侍下，高阳公主梳头更衣，画眉擦粉。不大一会儿，一个凤髻，丽如满月的女子，便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高阳公主，意外的是，她竟与女装时的我，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体态更为圆润。

　　“去把赵云给本公主抱出来。”高阳公主凤眉一挑，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冷傲地对我吩咐道。

　　“是！”我沉声答道，低垂着头，不敢引起她的注意。‘赵云’也是一位常胜将军，在吴王府也是名声响亮，战功赫赫地大将。今日与小青的‘红鹰’一战，绝对是有一番好戏可看。就不知道是谁胜谁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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