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测试(上)

　　“你说你是一位牧师，来此只是为了传播汝神的荣光？”

　　埃斯库鲁斯长老眯缝着细狭的双眼，白色的眉毛上下抖动，嘴角下垂一脸苦相，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其余的兽人，包括米伯拉部落长在内，都露出不信的神色。

　　“人类最会撒谎了……”

　　“骗子，烧死他！”

　　衰老的兽神牧师颤颤巍巍举起手中的拐杖，示意众人安静，他缓慢地站起身，走到甄友乾面前。长老的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二三左右，却只有在走到跟前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他的矮小。

　　“那么，请报出你侍奉的神祗的名字。”

　　“名字？”

　　甄友乾愣了愣，在这个世界，每个神都有自己的神名，信徒们虔诚地呼唤神名，以求得保佑。——但是，财神叫什么名字？

　　“吾神名为财神赵公明。”

　　幸好他反应快，想起来封神榜中这个被封为财神的倒霉蛋，虽然不知道找到自己的财神是不是他，但事急从权，暂时先用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财神？赵……公明？”

　　埃斯库鲁斯长老依然是面无表情，口中吐出这几个佶屈聱牙的音节，语气中带着几分疑问。

　　这个神名在这世界自然是没有任何人听到过，兽人们纷纷摇头。

　　“财神管理一切与财物相关的事务，无论富裕抑或贫穷，皆由吾神判定。”事已至此，甄友乾倒表现了几分神棍的潜质，侃侃而谈。

　　兽人群中发出一阵轰然之声，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们，对这个神职倒真有几分敬畏之意。长老再次举起了拐杖，平息了这私下的讨论。

　　“君士坦丁神系之中，金钱与商人之神名为赫尔墨斯，虽然为主神之一，但受神王节制，在光明世纪更是甚少显露神迹；莫洛神系的钱神阿克苏，乃四恶神之一；精灵神系财富之神里奥斯只是丰饶女神的附庸……汝神属于什么神系？为什么我从未听过？”

　　埃斯库鲁斯长老学问渊深，对各个神系如数家珍，这个人类自然侍奉的并非兽神神系，何况兽神体系当中，也只有富神和穷神两个神祗，绝无可以掌握所有人穷通的单一神职财神存在。

　　财神赵公明这个名字，不见于任何一个已知的神系。

　　长老的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严厉的目光。作为神的使者，他可以超越种族与仇恨，对人类不存偏见，但如果以伪神来亵渎神界的光荣，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财神独立于神系之外，他从位面之外而来，以新的法则重定规范，使世界的贫富与秩序能够真正公平，他并不许人来世，而是给人今生，凡信奉他，以财神的法则处世，必得善报。”

　　这段话，却是神性一早就烙印在他脑中。目前要他来讲财神的教义，也只能说这么两句了。不过这个观念，他心底里倒是也认同，别的神也许都会讲到来生，即使是给人勇气和力量的战神，也会许诺将烈士的灵魂带上天堂，让他们安乐地享受无尽的时光。

　　但不管信不信财神，至少这个原则是没错，努力赚钱，为的是今生自己和家人孩子的享受，也许没有来世无休止的狂欢，但可以让你在世的时候过得更好一点。

　　说起来，这才符合付出与回报的原则，没有任何理由，短短一生几十年的付出，就获得永恒的回报。

　　凡是说有无尽回报的，那必然是一种商业欺诈。

　　“是新神？”

　　埃斯库鲁斯长老又眯起了眼睛，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么，展示一下你的神术，证明你信仰的虔诚，然后以你的神起誓不会将我们部落的存在泄露给任何一个人类，我可以让米伯拉放你走。”

　　长着两只牛角的部落长憨憨地应了一声：“是的，大长老阁下！”

　　甄友乾呼了口气，第一步总算过关，但接下来才是重点。

　　“对不起，大长老阁下，我目前还不会任何神术……”

　　“果然是骗子啊！”

　　“烧死他！”

　　兽人群内又爆发出一阵骚动，感觉受到蒙骗的兽人们怒不可遏，有好几个冲着甄友乾呸呸地吐唾沫。

　　“你是个见习牧师？”

　　埃斯库鲁斯长老的语调却甚为平静，他当然能看出来这个人类的少年并不具备释放神术的体质，但不知为何，也不觉得他在撒谎。

　　“是的，大长老阁下。目前，我还只是个见习牧师，还在修行的过程当中。”

　　这片大陆上，也有许多神的信徒，为了让自己的信仰更为坚定和纯粹，于是在成为真正的牧师之前，游走于各国之间，传播信仰与荣光。这种不具备神术的见习牧师在传教中遇到的困难更大，因为他无法用神迹来证明神的力量和威严，很难被大众接受。但由此，也更体现他们的智慧与虔诚。

　　相比之下，甄友乾倒觉得在这个大陆上的见习牧师比起地球上的传教士来说已经轻松许多了。至少赫塔费大陆上的民众普遍相信有神的存在，而诸多神祗也时不时地展现神迹，地球上从无人亲眼看到神迹，居然传教士们还能拥有大量的信徒，那才是非常了不起。

　　“那你如何来证明你见习牧师的身份呢？”

　　大长老的眼皮微微翻起，将拐杖抱在胸口。

　　“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所拥有的，只有坚定的信仰。”

　　少年努力的挺起胸膛，一脸正气凛然，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气势上千万不能弱下去。即使他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坚定的信仰，但还是默念了十几遍的财神保佑。

　　埃斯库鲁斯长老沉默了下去，他后退了几步，站在兽神祭坛的圆柱前，完全地闭上了双眼，微微颌首。良久，才睁开眼睛，向着米伯拉部落长挥了挥手中的拐杖。

　　牛头部落长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长老面前，将大约有两米多高的身躯几乎要折成两半，吃力的弯腰附耳过去。

　　长老在部落长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又回头瞄了甄友乾一眼，这才施施然退场离去。

　　部落长依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众多兽人也低头致意，直到埃斯库鲁斯回到了自己的小木棚，众人才抬起头来。

　　“人类的少年啊！”

　　米伯拉部落长走到兽神祭坛的中间。

　　“大长老告诉我，他相信你与你背后的神祗带来的是友谊而不是刀剑。”

　　部落长顿了一下，环顾周围的兽人们，这些脑袋单纯的家伙已经完全忘记刚才是如何愤怒起哄，居然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这样的话，我赦免你的死罪！也将你视为我们荒草部落的好朋友！”

　　这话落在耳里，绷进了半天的甄友乾才总算松了口气，他弯腰鞠躬，正要表示自己的谢意，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看来兽人头脑单纯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不过……”

　　米伯拉部落长开始了转折，甄友乾的心中随即“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