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兔傍地（上）

　　“我看到过一个军人把靴子踩在一个流浪儿的小脸上，并从他手中抢走卖艺得来的几个铜贝，而其他的军人竟然在一旁大笑。从那一刻起，我的梦想就破灭了，人生也彻底失去了目标，直到我接到这个任务为止。”

　　“斯迈什大人说的没错，做为一名高贵的雄狮族，做为兽人常驻人类世界的使节，做为国王的心腹，他的身份决定不论他在哪里受到伤害，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铁蹄践踏而来。泰伦西亚的长老们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向卫队下达了这个命令，而我则被选中来执行这次卑鄙的暗杀。我的心在出前就已死去，所以我决定粉碎这个阴谋。一路上我跟着佣兵的队伍，实际是在保护他们，以免长老们再派别的战士来刺杀斯迈什大人。翻过达喀山就进入国王军队的势力范围，长老们应该不会再动明目张胆的袭击了，以后将是一片坦途。现在你明白了吧，死在这里，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

　　说完这一切后，撒加的面容变得非常的安详，似乎准备迎接死亡的命运。

　　韩封无话可说，这个巨汉只是因为梦想破灭，竟然就选择了毁灭自己的生命！虽然让人钦佩，但这不是韩封喜欢的方式。

　　“为了梦想而死，你的灵魂确实高尚，但精神上你却是个软蛋。因为你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敢面对挫折，你离英雄两个字差的太远了。老实说，虽然你死在我手里，但是我一点也不愧疚。”

　　撒加面如死灰，勉强一笑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将在今天跟随着我的梦想飘向遥远的地方……”撒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忽然他又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对韩封道：“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死在你的刀下，临死前，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夺走了你的生命。”韩封平静的说道，“虽然我并不觉得亏欠你什么，不过你说吧，就当是我做佣兵的第一笔生意了。”

　　撒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抓紧时间说道：“我，我有个弟弟，叫加隆，在战斗方面拥有比我更高的天赋，也和我一样从小就做着英雄梦。我们从小一起修练，长大以后，我们一同参军，后来我进入了长老院卫队，他则一直向往参加国王的禁军。可是国王的禁军也同样腐烂了，我不希望他把自己也逼上绝路。所以我想托你给他带个口信，告诉他不要再执着于此。”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可是……”韩封思索道，“我既不知道你弟弟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找？”

　　撒加惨白的嘴唇翘了翘，说道：“这点你放心，加隆和我是双胞胎，你记住我的容貌，自然就知道了他的长相。他现在一定是在国都里昂城，那里是国王禁军的驻地，也是斯迈什大人此行的目的地。斯迈什大人和那些佣兵很快就会醒过来，你就说是你杀了我、救了他，然后请求他带你去里昂，他肯定不会拒绝。”

　　“原来如此……”韩封沉吟着，心里飞快的盘算。

　　（国都里昂是大城市，应该可以卖掉晶核，然后可以找个高明的工匠修理一下戒指，再问问这戒指到底有什么玄机……）

　　思量周全后，韩封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怎么说你也是我当佣兵的第一个客户，为了图个吉利，你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一场吧？”

　　撒加一愣：“我都已经这样了，要是你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尽管拿去好了。”

　　韩封嘴角狡黠的翘了翘，说道：“我不要你的东西，只要你教会我狂化的方法就行了。”

　　这生意果然不亏，这种能成倍提升战斗力的技巧岂是金钱可以比拟的！

　　撒加没想到韩封提出这个要求，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表情：“你真的想学？自主狂化必须得会唱战歌才行，并不是每个兽人战士都像我这样能吟唱战歌……”

　　韩封不以为然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会唱战歌的不止你一个人。”

　　撒加还有些犹豫：“其实，找到战争祭司就能帮你实现狂化，到时辅以通灵战歌安抚心灵，就可以消除狂化带来的一切负面作用……”

　　怎奈韩封主意已定：“那多麻烦。你时候不多了，赶快教我吧，只要我学会了，就一定帮你的忙。”

　　“好吧，我教你。”撒加无奈之下，把自主狂化的战歌教给了韩封。这战歌短小精干，其中自有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之情和彭湃激昂的求战之意。尽管听上去有些古怪，但韩封的舌头比起一般的兽人来说要灵活的多，还是很快记住了歌词和旋律。

　　虽然已经虚弱不堪，撒加还是赞叹的说道：“战神在上，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兽人战士，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一战歌！”

　　“这没什么，我经常在梦里和战神交流，早就习惯了战歌的旋律。”韩封信口开合道，心里却在盘算是不是现在就试唱一下，看看自己狂化的效果。

　　“你一定是得到战神垂青的勇士！记住，当你想自主狂化时，一定要虔诚的吟唱这战歌，如果歌力不足的话，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不过……”撒加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必须提醒你一点，这种战歌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也是我不想教你的原因，就是每使用一次都要消耗你一定的寿命，毕竟自主狂化并不是兽人战士的正途，强大的战力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也是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使用了这一招……”

　　这番话立刻打消了韩封验证效果的念头，他怔了片刻，根本没听清撒加后来说什么。没想到这么厉害的战斗方法却形同鸡肋，气的韩封直想把撒加拎起来再干一仗，无奈木已成舟，韩封只能说道：“算你狠，这笔生意我认栽。可如果你弟弟不相信我的话怎么办？”

　　“是你自己强求的。”撒加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脖子上一串兽牙项链摘下来，递给韩封，说道，“这是我的兽牙项链，当中那颗最大的，是成年礼时我和加隆一起潜入深海，杀死诺斯巨鲨得到的牙齿，我们俩分别保留了一颗。加隆知道，见到这项链就像见到我一样。你告诉他，‘诺斯兰冰原上的少年渐行渐远，当年垒起的许愿塔却已倒塌。’他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没问题。”韩封仔细打量着这串巨大的兽牙项链。兽人战士都有收集猎物牙齿的习惯，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勋章。韩封看了看自己的晶核项链，随手把兽牙项链也戴到脖子上。

　　“撒加，等我把口信捎给你弟弟后，这串项链能不能归我？……”

　　韩封说了半天，却没人回应，抬头一看，撒加已经闭上了眼睛。

　　“比我预期的多撑了半天，你果然有种。”韩封起身拔出匕，血液已经凝固。收好匕后，韩封忽然右手一捂胸口，然后斜举向天空。

　　这是兽人对勇士致敬的特有方式。

　　“你可以在绝望中死去，但你不可以把童年的梦忘记，光荣与荣耀是最美丽的烟花，瞬间绽放，即使燃烧生命也在所不惜……”

　　低声吟唱着新学的战歌，韩封把撒加深埋在冰冷的土地里。

　　然后，韩封看了看四散躺在雪地里的佣兵们，捡起一个头盔，放满积雪，一泡尿撒进去化出冰水来，挨个劈头浇去。

　　韩封可不想在这些佣兵身上浪费时间。

　　“他爷爷的！红雷佣兵团的队伍里怎么能掺进低等的兽人来？！”

　　唐.杰里用一条毛毯裹住小半个肥胖的身躯，头湿漉漉的，稍满是冰茬儿，哆嗦着大喊大叫道。

　　桑.红雷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的涵养要强的多，语气还算平静：“注意你的措辞，杰里，斯迈什大人也是兽人。赶快赶路，到了暗月峡谷口，我们就扎营休息，那时候就能生火烤干衣服了。”

　　唐.杰里依然怒气冲天：“那个杂种怎么能和斯迈什大人相提并论！蠢货，竟然敢用又骚又臭的冰水浇我！我一定要狠狠踢他的屁股，把他踢出咱们的队伍！”

　　桑.红雷冷冷的道：“你闹够了没，斯迈什大人已经下令带他去里昂城了，除非你有本事改变他的命令。别忘了，咱们这次的佣金全都掌握在斯迈什大人手里。”

　　提到佣金，唐.杰里终于安静下来，不过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过了片刻，他忍不住把怒火都撒在身下的坐骑上，狠命抽着鞭子骂道：“他爷爷的，连你个畜牲也和大爷作对！赶快走！等拿到佣金后，大爷先割了你的马鞭，换匹新战马，再好好教训一顿你那个畜牲兄弟！”

　　此刻，被咒骂的对象正安静的坐在马车上，挥着鞭子充当车夫。果然如撒加所说的，斯迈什对韩封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答应带他去比蒙王国国都。尽管四周都是充满敌意的目光，可韩封的表情却轻松的像在郊游一样。

　　这些骑士的实力韩封根本不放在眼里，唯一让他感点兴趣的只有那个银甲骑士。那个家伙一直笔挺的坐在步履蹒跚的火红马上，抚摸着马的鬃毛一言不。韩封在行进的间歇溜下马车，把胆子最小的哈桑拽到一边询问关于白银战气的情况。

　　可怜的哈桑在这个目光冷酷的大个子面前站都站不稳，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告诉韩封，战气是人类战士历经千百年的战争演练而来的武技，可以极大程度的增强攻击力。能够练出战气的骑士便可高人一等，而他们又根据战气的不同分为青铜、白银和黄金骑士三级，每一级不仅所战气的颜色不同，实力更是翻倍的增长。由于现在战事贫乏，白银级别的骑士已是屈指可数，黄金骑士更加风毛麟角了。

　　哈桑最后提醒道：“你最好别理皇.慕岚，他不是我们的人，是被指派来专门保护斯迈什大人的保镖，脾气很坏。”

　　（怪不得这家伙看起来那么高傲，原来还是有点资本的。这战气听起来还有点儿用，要是能学过来就好了……）

　　韩封心里打着小九九，表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放走哈桑后便不再留意那银甲骑士，而是不断默诵新学的战歌。虽然要折寿，但到了要命的时候该用还得用，毕竟能保住性命就算赚了。至于什么是歌力、怎么使用，韩封并不着急，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顺着大道走来，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暗月峡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