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版本 03 日常

　　我现在只能呆呆地看着李格姐的笑容。久久地不能动。

　　期盼宽恕，期盼遗忘，期盼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我也知道那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我存在，白夜就会在我身边给我添麻烦。

　　我总是想要摆脱白夜，但是我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期盼未来不会变的更糟……虽然已经一次次地变的更糟了。

　　“呐，小白君。和白夜野餐，不是一件很欢乐的事情吗？为什么要逃避呢？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比我小说里面的情节还要精彩。为什么不去选择那样的生活而是在一所三流大学里去度过漫长的学校生活呢？”李格姐用温柔的语气问着。

　　精彩？李格姐，那不是精彩而是心惊肉跳吧？

　　“可是白夜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你喜欢那种感觉呀。为什么要拒绝白夜而给我这个没有钱途的小说家做助手呢？只是因为害怕白夜吗？还是因为你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本心呢？”

　　我……我也不知道吧。

　　但是，白夜的所作所为，根本已经超过正常人的想象了吧！你要知道白夜第一次和我出去究竟做了什么事！

　　“嗯？是吗？你等等，我需要记录一下……嗯，录音笔……录音笔……好，找到了。可以说了。”

　　喂喂，李格姐，我可不想想起那些事的。不要和我提白夜这个名字好不好？

　　“为什么？明明白夜和你的生活都是很有趣的。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整天总是呆在家里的小说家提供一些素材和灵感呢？”

　　李格姐写的小说，根本用不着我提供灵感吧？那些欧洲童话文体的短篇和我与白夜的生活格格不入的。

　　喂喂，李格姐，录音笔关上吧！你拿着这个，我会说不出话来的。

　　对面的李格姐笑了。

　　“真有趣，小白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抱着奶瓶吃奶，现在你这么大了，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

　　一样？一样什么？

　　“一感到被人注视，就紧张的不会动了呀！抱着奶瓶的时候是这样，嘘嘘的时候也是。当年姐姐抱着你嘘嘘的时候，你可是一直紧紧盯着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呀……”

　　喂喂，李格姐，这有些过分了！

　　“嗯，十几年前的事情，确实有些远了呀，那个时候我还是穿着中学校服呢……一眨眼的功夫，我都要变成老太太了呀。”

　　喂喂，李格姐，为什么摆出这样寂寞忧伤的样子！这样的反应太夸张了吧？

　　“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有着一大把的时间可以出去玩，可以做梦，可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做梦的积极性也大打折扣了吧？正是因为没有积极性，所以就不会做梦，正是因为不会做梦，所以我不可能做好自己小说家的爱好……啊……真空虚呀！小白君，就不能讲点白夜的故事给我吗？比如你们第一次野餐的故事？”

　　第一次野餐？

　　李格姐想听这些？

　　“是呀，讲吧，我是小说家呀，不论多么荒诞的事情都可以接受呀！”

　　那你的童话里，小红帽披着狼皮屠杀村民的情节也可以被接受？

　　“哦，那只是真相的一种可能性而已。如果不是小红帽披着狼皮，那么大灰狼吃掉的小红帽和外祖母一定是必死无疑了呀！”

　　那外祖母和小红帽分赃的桥段又是怎么回事？

　　“大森林里出现孤零零的小木屋，你就不觉得诡异吗？谁家的老奶奶会一个人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定是鬼婆婆和鬼萝莉，才会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等着旅行者去光顾，然后伺机谋财害命……”

　　呕……

　　算了，李格姐，我已经不想去谈你童话中的肉汤和香肠了！难怪你的书卖不动，原来李格姐的文风有问题！这样的童话，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们看呀！

　　哦，算了，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嗯，确实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今天晚上吃什么？

　　“香肠和肉汤怎么样？”

　　呕，如果是香肠和肉汤的话，我倒是宁可去吃方便面！

　　“好，我要香肠和肉汤，小白君就自己准备方便面吧。不过，采购外出的事情，就要麻烦你去做了！”

　　好啊，反正你请我来这里白吃白住，就是为了要我替你跑腿的吧？

　　“嗯！是的……啊，对了。如果小白遇到白夜的话，别忘了替我向她问好。也顺便买些白夜爱吃的东西回来！”

　　李格姐温柔地笑着。

　　唉唉，真是没办法……

　　白夜喜欢的东西吗？

　　走在楼道里的我，迷茫地看着楼道里缓步台上雪白的墙壁和气窗。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永远都不想遇到这个人。

　　不想遇到白夜……

　　“奶茶，我不要什么别的东西，奶茶就好了。”

　　我后面传来了玩世不恭的声音。

　　我不想回头去看，因为我知道身后是谁。

　　果然，那个噩梦又回来了！

　　快速跑到楼道口，我想要摆脱身后的人。

　　从车库里取出自行车一路狂奔冲向超市，我想要摆脱身后的人。

　　但是我知道那注定是徒劳的。

　　在超市的自行车车库里，我看到了她。

　　“哟，好久不见，小白君。”穿着白色短裙和宽大的咖啡色外套的她坐在一台自行车后货架上向我招手。

　　推着自行车的我，呆呆地站在人群中。

　　我不想看到你！

　　“别那么小气嘛，小白君！是因为你想要见我，我才会来的。”短裙少女没心没肺地说道。

　　“那你出现在李格姐的面前又是怎么回事？白夜，我不想见你，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哈？开什么玩笑？小白君，你以为你真的能离得开我吗？啊……当年你抱着我的时候……叫我姐姐把我推倒在床上做那种色色的事情的时候，你明明是那么的开心呀！”

　　闭嘴！白夜！

　　“不要尝试否定什么，小白！我们所处于的世界，只是你所感知的一切而已，回忆起那段日子吧！”

　　白夜的声音，充满了魔性……

　　那段日子吗？

　　宛如行尸走肉般，我走进了超市……

　　是的，和白夜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超市里的。那天，她和我买的是同样的东西……

　　——早餐用的含有面粉增白剂切片面包，袋装的可能含有三聚氰胺牛奶，不知名的小厂家生产疑似含有塑化剂的草莓酱，还有晚上为自己准备的含有化学香精和食用色素咖喱饭作料，还有那些加了化肥农药和激素半成品的菜肴。

　　看着这些东西，我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就是构成我生命的元素。

　　人类的食物决定着人类自身，被添加了化肥农药的快餐食物和食品厂超市工厂化生产喂大了的我，思维和作为，想必也会是工厂批量化和标准化的吧。就像网上所说的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一样。我们，就是被社会标准化生产的产品。没有自身特点，只有产地和批号的不同。

　　而我们所在的超市，就是生产标准化批量化的我们的生产车间！

　　我们这些被当成产品的半成品们，就是这样在这所名叫超市的生产车间里被再度地修补装配。

　　是的，我们就是一堆毫无个性的产品，从名叫父母的生产基地里被制造出来，然后被送到名叫学校的装配车间进行修改，然后在名叫超市和游乐场的调试车间进行保养，再然后就是名叫社会的使用场所，如果出故障就送气名叫医院的场所调试保养。使用期限过后，就直接被送到名叫火葬场的地方回炉重炼……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度过。

　　——那种乏味而令人不舒服的人生。

　　如果说到不舒服的人生有什么可以要人舒服的事情，恐怕就是期盼可以获得尽可能多的奇遇了吧。

　　但是，那样被叫做奇遇的东西，不是常有的。

　　至少不是我可以遇到的。

　　因为我拉开自己家里的抽屉不会遇到猫型万能机器人，也不会在某个时候被某个坏心眼的女人送到一群穿着白色古装拿着离谱大的大刀的人从异世界弄出来要我去做什么阴间的神。更没有从小就被送去练习什么发射神龟波的武术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历史和一群肌肉男去参加圣衣争夺战大战哈迪斯保卫雅典娜的经历。至于想要被某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红眼萝莉在黑幽幽的小河上夜间泛舟的经历，我更是不想拥有。

　　是的，就是因为我没有获得奇遇的必要训练和必要的条件，也没有接受奇遇的心理准备。所以，我就是普通的一个人。一个生病的普通人。一个患有神经衰弱症的普通少年。即使想要拥有那些奇遇，二次元和三次元的残酷距离，也会要一切少年的梦想变成仅仅是梦想的。

　　奇遇那种东西，应该是对我来说要多远有多远吧。

　　我的未来，应该就是日复一日地上学，普普通通地上完这所因为被学长围殴而不敢开除我的省重点高中，然后普通上完一所三流大学，子承父业普通地在国营机构进行普通的文字研究吧？爸爸就是普通地继承了爷爷的事业，爷爷就是普通地继承了太爷爷的学问。我们一家都是普通的普通。虽然牢骚，也是普通的牢骚。

　　普通的我，正普通地在这家我常去的普通超市里，进行着普通的选购。

　　是的，虽然不愿意，这样普通的生活还要继续，就像电话里的爸爸说过的：“神经衰弱症是做学问的人们的普通疾病。”患上这种普通的做学问的我也将要继续普通吧？

　　普通地结账，普通地推着购物车离开超市。接下来，我见到了普通的她……

　　遇到了她！

　　不……

　　已经不普通了。

　　当我看到这个脸上永远露出自信和凶猛的表情的卷发少女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变得不再普通了。

　　是的，她出现之后，我感觉就算是在超市里，我也闻到了医院的药水味！

　　那是因为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卷发少女，我在医院里面见过两次的。所以在潜意识里面我把她和药水的味道联系起来了吧？

　　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本来以为是再也见不到的……

　　突然，我的心中有种想要突破普通的冲动。虽然眼前的女孩比我喜欢的女孩还要看起来强势，可是，我见到她以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所以，推着购物车的我在超市的门前向她打起了招呼。

　　“喂，你好！”

　　镜头切换到了现在——现在我和白夜两个人走在超市里。

　　“没错，当时就是因为你主动和我打招呼，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现在我推着购物车，白夜走在我的身后。

　　唉，重新回到和白夜在一起的日子，我的感觉相当不好。

　　因为我害怕身后的女孩，比害怕妈妈和害怕警察还要害怕……

　　当年，她看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的人生将要改变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和白夜的相会，绝对是神指引的……

　　虽然现在我认为神是在坑我！

　　是的，神现在就是在坑我了。

　　“呐，小白，最近你在和一个30岁的美女小说家在同居呀。”

　　白夜打破了超市里我们两个人的沉寂。

　　喂喂，那不是同居好不好。

　　“哈？不是同居吗？住在一个房子里夜不算同居吗？”

　　喂喂，我只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好不好！

　　“是有所顾忌吧？不然你一定会做出bi——那样的事情的，就像当年我们对宇文馨梦做过的那样！”

　　白夜，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不要总是引诱我堕落。

　　“切，真没趣。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吗？是你自己想要堕落而已。就是因为你自己的虚伪，才会用我说过的话语作为你做坏事的借口！小白君，如果李格姐知道你事实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闭嘴，白夜，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就自杀！

　　“啊啊，想用死来逃避吗？无所谓呀，反正你知道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也不在乎把你的蛋蛋和香肠切掉！嘛，想一想那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猎奇场面吧。某个精神崩溃的少年在家自杀，香肠和蛋蛋不见了……”

　　白夜，你是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被白夜逼迫到这样的境地，突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没什么呀！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我的存在，不要一味冷漠我呀。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家怎么样？”

　　一起回家？

　　突然心里升起了警惕性。

　　白夜你想干什么？想要破坏我现在的平静生活吗？

　　“哈哈哈，小白君，很多事情如果没有我，你依然看不到真相的。呐，放心吧。就像过去一样，什么事都交给姐姐我来做……你，只要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不是吗？

　　李格姐可不是像宇文馨梦那么小心眼的人，不是吗？

　　和小说家在一起，总比和优等生在一起有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