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二天因为吴研跟詹元树要去成都，所以詹家人早早的吃了午饭。离开家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考虑到天气情况，詹元树不让上了年纪的父母亲送自己到镇上的车站，但父母坚持要送他们。吴研也劝了劝两位老人，却也不曾改变二老送他们的心意。

　　詹家人送吴研和詹元树到车站时，雨已经停了。詹元树因为坚持不用打伞，所以走到车站时，他的头发也都是湿的。詹元惠到站里去打听车次回来告诉大家，因为过节，去县城的车也是不定时的，来了以后装上旅客就走，所以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车。詹桦从家里出来一直拉着吴研和詹元树的手，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和吴研混得很熟了。

　　“爸、妈，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一会下雨了路也更不好走。”

　　听詹元树这样说，詹家老大夫妇和女儿詹元惠也劝着两位老人。

　　“树啊！”老太太很是不舍的拉过儿子的手，“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老太太很是伤感，而这种伤感也同时纠痛了吴研的心。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每次离开家的时候，父母也是这样送自己到车站，然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离开。“研啊，你们在外面要相互照顾。家里隔得远，也没办法去看你们。”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又拉过吴研的手，然后把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詹元树触及到吴研那冰冷的手指，感觉像冰块一样，因此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吴研一眼。吴研自然是猜不到詹元树看她那一眼的意思，而她此刻想的却是，当这部闹剧落幕以后，当曲终人散以后，詹元树会如何去跟眼前的两位老人解释曾经这一切。

　　他们正聊着的时候，一同等在车站门口的旅客说车来了，于是大家的谈话也就中止。“大哥、大嫂，爸妈就劳你们照顾了。”

　　“树，放心吧！一路上注意安全！”大哥说完，大嫂又嘱咐了两句。

　　“二叔，再见！”

　　“詹桦，你要好好学习，成绩不好，二叔可会生气的！”

　　詹桦努力地点点头。事实上，詹桦跟詹元树不太亲，一是因为他很少在家，二是詹元树在她的印象里是很严厉的，所以她还是有些怕詹元树的。

　　“惠！”詹元树把脸转向这个小妹，“安心工作，别胡思乱想！”

　　“二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詹元惠抱怨着。

　　“惠，你二哥说你就听着！”詹老爷子终于发话了。“树！我总是想，等你成家了，也去你那里看看。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你那里咋样！”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种遗憾，好像是再也没有机会去了似的。

　　“爸，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也不用非得我结婚。”

　　老人没有理会儿子，把目光转向吴研。“这些天委屈你了！我们这里条件不好，不像你们城里。农村的路也不好走，难为你能跟树一起回来过年。你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老爷子说完叹了口气。

　　“到县城的，走啦！”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大声地喊着。

　　“爸，别说了！快上二哥他们上车吧！”

　　吴研和詹元树向大家道了再见后上了车，随后，车就启动了。

　　“大哥，有什么事就给我来电话！”詹元树冲车窗外的大哥说了一句。

　　汽车很快带走了他们，在车窗外家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吴研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场戏总算是杀青了。

　　去县城的那条公路一开始还好走，但没过多久就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人都开始抱怨。据说这条路是大炼钢铁时修的，早已经破得不成样。加上后来高速路的开通，走这条路的车就更少了，所以这条路的路况也就一直未有改善。听同车的人讲，好像在修什么北环线，包括老川陕路，据说要直达九寨。北环路修通以后就能把三国蜀道旅游路线和九寨旅游路线连在一起，沿途的旅游都会被带动起来，因此当地政府也就重新了这条镇上到县城的路。

　　这路的颠簸让原本不晕车的吴研居然开始晕车，没有一会就开始吐，而且吐得厉害。在车上，像吴研这样的旅客还有几个，然而大家都没有别的办法。

　　“怎么样？”看着刚刚吐完的吴研，詹元树问了一句。

　　“中午饭算是白吃了！可惜你妈做的那些好吃的。”

　　“还有精神开玩笑？”

　　“要不然呢？我得歇一会，不然真要挂了。”吴研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好像浑没有一点气力可以支撑起她疲惫的身体。詹元树轻轻地送上车窗，他知道窗外吹来的风很冷，而吴研这样是很容易感冒的。

　　“怎么关上了？打开吧！”吴研在感觉到车窗被关上后睁开了眼。

　　“那样容易吹感冒！”

　　“可关上窗户让我觉得憋得慌，又想吐了！”

　　詹元树有些无奈地打开了窗，然后又看着吴研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风吹来果然好了很多，不会再有想吐的感觉，但是那风真的很冷，这让吴研不自觉的缩成一团。詹元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自然是不会那么绅士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吴研穿上，因为那样他自己也会感冒。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詹元树！”没有多久后，詹元树听到了吴研叫自己，他侧过脸去。

　　“那个……，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吴研是不太好意思说这句话的，不过她真的觉得挺冷，特别是那冷风还一直吹在她的脸上。

　　见詹元树没有反应，吴研叹了口气，“算我没说！”然后，她又闭上眼缩成一团。

　　感觉到有人把自己的头轻轻地移到一个带着体温的物体上，吴研睁开了眼睛。詹元树把身子往吴研那边挪了挪，希望能让吴研靠得更舒服一点。吴研说了声‘谢谢’，詹元树只是笑了笑。吴研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詹元树不知道。只是他当发现时，吴研差不多整个身体都倒在他的怀里了。一路上的颠簸让吴研睡得很不踏实，而詹元树一路上都在看着表，他害怕到县城的时候太晚，找不到去成都的车。

　　车到县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吴研在汽车到站前醒了过来，看到自己靠在詹元树怀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对不起’。詹元树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这个时候还能买到去成都的车票吗？”从一下车，吴研就在担心这个问题。

　　“能！不过，是三天后的。”

　　吴研撇了撇嘴，“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从车站出来，詹元树就在等候在车站门口的车租车里包里了一辆去成都。考虑到吴研刚才路上晕车的情况，詹元树这一次没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是跟吴研一起坐在后面。

　　“还想吐吗？”车上高速的时候，詹元树问了一句。

　　“再想吐也没得吐了，可能就只剩苦胆了。”

　　詹元树没有再多说，他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人。

　　出租车在高速上飞奔的时候，吴研正进入梦香。詹元树从随身携带的挂包里拿了本书来翻看着。路上，詹元惠来过一次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坐到车，而吴研只是略微的侧了侧身，丝毫没有被电话铃声吵醒。‘你怎么就能那样放心的在车上安睡，也不怕我把你带到什么地方给卖了。’詹元树看着吴研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的想法，同时他又很庆幸吴研不是像小科让他时时提防的那种女孩。

　　一路上，成都的同学来了几次电话询问他是否已经到成都。而吴研在这几次电话以后，再也没有睡觉。

　　“你倒是挺放心的！”

　　“什么？”

　　“不怕我把你卖了，还睡得那么心安理得。”

　　“你不会！”吴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而他们离成都也已经不远。

　　“你就那么信得过我？”

　　“不是信得过你，是信得过你父母。”

　　詹元树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吴研。

　　“别那样看着我。这些天，在你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时候，你父母可没少跟我讲起你，讲你的过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我相信老人说的，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是吧？”

　　詹元树有些无语，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跟吴研讲自己的事，更不知道父母都讲了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对自己的一切应该都清楚了，而她们却即将成为陌生人，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