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京南京 第二十六节 钱谦益站起来,从容的一揖
最后的汉人 | 作者:问君一语 | 更新时间:2017-05-03 07:5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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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站起来,从容的一揖:“那下官就告辞了。”
韩赞周也站起来,送道:“钱大人慢走。”马士英却坐着不动,直到两个小太监领着钱谦益转身离开,他才啐一口:“无耻之尤!”
韩赞周慢慢坐下.
马士英脸上涌满了胜利的得意和满足,突然说道:“韩公公,那个刺客的事就烦你一定费心了。”
韩赞周笑笑:“阁老是什么意思?”
马士英也笑了,却是阴阴的笑:“韩公公,咱们现在是共乘一船,东林党睚眦必报,永德门的事他们不会忘记,今天他们弹劾我不成,一定会迁怒于你,不要指望钱谦益会为我们说话,要想不让他们继续闹事,坏了朝廷的大计,就得让他们有忌惮!而那个刺客,就是他们的一大罪状!他们要是敢闹,这个帐就可以算到他们头上!”
那道联名奏疏皇上未置可否,上疏的人和弹劾的人,自然暂时都没有罪,可卢耀阳私闯禁宫的大罪却是明摆的,马士英拿这个说事,也是可以的。
韩赞周望着他那透着凶光和杀气的眼,还是笑笑:“阁老放心,咱家自有分寸!”
马士英知道韩赞周不会按自己的想法做,可提醒一下,他也得有顾忌,于是站起身,对韩赞周一揖:“告辞了。”
韩赞周本拟把心中的不安和疑虑与他说说,可见他腹骄气满,已完全为胜利冲昏,想一想忍住了,起身送道:“阁老慢走。”
送走马士英,韩赞周叫来小太监:“备轿,去镇抚司的诏狱!”
两盏灯笼在前面照着,四个太监,一顶小轿,抬着韩赞周急急走了。
就在他刚刚离去,一个小太监趋到安宁殿南窗的石阶下,隔着石阶对着高高的窗棂,双手圈在嘴前,发出了一声俨然的喜鹊声,安宁殿的门突然开了,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走出来,大开了殿门,接着那姓卢的大太监一脸严肃走出来,眼睛环望一圈,那小太监趋过去:“卢公公。”卢太监见四下没有什么异常,便吩咐他:“皇上有旨,即刻召锦衣卫指挥使马銮来见!”
“是。”小太监急急去了。
卢太监又望着左右:“你们也赶紧准备吧。”
“是。”太监宫女们立刻在安宁殿的内外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马銮从诏狱急急赶来了,见大殿灯火通明,太监进进出出,微微诧异,但还是屏住呼吸猫步进了殿,隔着纱幔便跪倒了,磕了个头:“奴才马銮叩见皇上万岁爷!”
纱幔一撩,一个人走出来。
马銮不敢抬头,就听那人道:“起来,随联一起出宫。”
马銮一惊,这才抬起头,辉煌的宫灯照耀下,一时竟惊呆了,眼前这人青衣小帽,白白胖胖,手里还拿着一把油扇,撑了开来,正焦急的在胸前扇来扇去,乖乖,这哪是皇帝,分明是一个养尊处优,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吗?
皇帝见他发呆,跺下脚:“听见了没有?!”
马銮惊醒了,“砰”的把头磕的山响,颤声:“皇上,你,你这是要?”
“联要出宫!”皇帝着急了:“快快召集锦衣卫,准备护驾!”
马銮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脑中空白,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侍立在旁的卢太监见他犹在迟疑,大声道:“马銮,万岁的旨意都这么清楚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想抗旨吗?”
“是!”马銮一哆嗦,站起身来,反步退了出去。
殿外,宫灯明亮,太监、宫女、仪仗人众排排站立,见到马銮出来,值夜的锦衣卫头目赶紧迎上去:“大人。”
马銮一头大汗,也顾不得多想:“快,召集弟兄们,护送万岁出宫。”
锦衣卫头目也是大惊:“这,万岁要去哪?”
马銮:“不要多问,快快传命!”
锦衣卫头目是他的心腹,因此又低问一句:“要不要知会阁老一声?”
马銮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一定小心!”
这时,太监宫女们已经拥着青衣小帽的皇帝走出殿门,四人一抬的御舆就摆在殿门口,皇帝走下台阶,坐上御舆,卢太监道声:“起!”御舆离地,稳稳地向前行了。
马銮大急,对那头目压着声音喊一句:“快,立即去!”说完便小跑着,跟上了御舆,旁边侍立的锦衣卫们早结成整齐的队形,护卫着御舆向前匆匆而行了。
那锦衣卫头目知道出了大事,惊慌的便去传达命令了。
此时还是三鼓时分,天上的星星却完全被黑夜所吞噬了,天地苍穹一片漆黑,明亮的大片灯笼下,一大群人惶惶向禁宫东门而去。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深夜出宫,可人人却能感觉到一种不明就里的凄惶。
禁宫的门嘎嘎开了,奉韩赞周之命守门,叫李参的锦衣卫头目,这时脸色惶慌的,带着守门的锦衣卫和禁军肃立在旁。门外,无数火把照耀下,锦衣卫的精骑,护卫着几辆大马车,已在门外列阵等候了。
两个太监扶着皇帝下了御舆,登上马车,皇帝神色焦急,一劲的催促:“快,快”随行的太监和锦衣卫们都是弃步乘马,马銮上了一匹战马,疑惑的问那卢太监:“公公,我们往哪里走?”卢太监倒胸有成竹:“南,往南走就是了。”
便在此时,听的一声声的凄厉呼喊:“万岁,万岁你要去哪?”一盏灯笼渐近,就看见韩赞周左手提灯笼,右手提袍角,疯一般的追了上来。他身后,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气喘吁吁,拼力奔跑,却还是跟不上。
看到终于追上马车,韩赞周脚一歪,咕咚跌倒在地,可他立刻爬起来,扔了灯笼,连滚带爬扑倒在皇帝的马车前,大哭:“万岁,你这是要去哪?你要弃了祖宗的基业吗?”他的纱帽脱落,斑白的头发披散开来,把头在砖地上磕的山响,转眼额头就红肿了。
韩赞周是司礼监的大太监,一向养尊处优,何曾这么狼狈过,而且他为人慈蔼,宫中的人多蒙其惠,现在见他如此悲伤的大哭,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马车里却是沉默。
韩赞周跪行两步,来到车帘旁:“万岁,万岁!南京金池城汤,普天之下无有第二处,万岁舍此城不守,则此去往南,更无一城可守了,万岁三思啊---”说完,以头磕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