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傅微如出招（一）

    京城的争储战争日趋白热化，但是却一点没影响到这边，甘州城的人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中秋节来临，由甘州的指挥使夫人举办的一场中秋赏月会成为了上流社会的热点。

    这次的赏月会邀请的人很多，作为指挥使夫人，自然要为丈夫博得一个好名声，所以邀请到的人中也不乏士农工商人群。

    王氏其实并不在邀请的行列，只是沾了陈夫人的福，才得以出席，当然，也会带上傅瑶。

    她们家的两个铺子已经合为了一个铺子，另外一半就要装修好了。有了傅谦之后就是不一样了，虽然他年龄不大，但起码来说是个男子。很多人也都不敢再小瞧她们了，一些采办的事宜也好做了许多。

    傅瑶又想了好些前世有的菜色出来，和王氏朱氏一一研究了个遍，至于说法：就说她经常出去听人议论别家酒楼的菜色后自己再创新的。

    傅瑶比较遗憾的是旁边的铺子是别人家的，如果是自家的，她肯定会建议将两个铺子推到重新做一个三层楼的大酒楼。

    可惜，她们现在只能分成两个店面，就是想将两个铺子打通都不行。这样就有了很多局限性，装修的也不尽人意。

    “以后有了钱咱们买一个大铺面，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傅谦安慰道。

    傅瑶笑笑。

    等一切装修好了，她们本来想着中秋节那天正式合并的，可是因为王氏要带傅瑶去参加中秋会，所以就提前了几天合并。

    铺面增大了，傅瑶特地又请人捎了口信回琼州，让她爹帮忙又请了两个农妇过来。

    跟孙掌柜虽然是同行，但一直是她们的主顾，每个月两次的辣白菜还是会供应。这些辣白菜都是傅瑞赶着牛车提前送到铺子里的。牛羊长的越来越大了，自然不缺劳力，虽然都是肉牛，但这点活还是能干的。

    傅权泽也兑现了之前的话，买了一辆马车，专门放在甘州这边。王氏和傅瑶要经常出门，特别是傅瑶，结识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大家小姐，出门的话有自己的马车也方便了许多。

    马车夫也是琼州一个退役的军户，现在就住在她们铺子里，不赶车的时候就在店里帮忙。

    对于目前的现状，傅瑶还是很满意的。

    转眼就到了中秋会的日子，中秋赏月嘛！自然是要等到晚上才是正题。所以，王氏在店里忙到了傍晚才带着傅瑶收拾了出门，现在她们虽然没有刻意的要穿的鲜亮惹人注意，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傅瑶穿了一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上插着比较简单的珍珠碧玉步摇。

    陈夫人本来想让她们坐自家的马车过去的，只是王氏想到今天的场合不比平常，去的人都是眼观六路的，如果发现她们连马车都没有，还要跟别人合坐一辆车，那肯定会起轻视心的，她自己无所谓，可不想让傅瑶也跟着被人轻视。

    本来依照她们现在的身份，王氏是不想出席这样的公开场合的，没的惹人奚落。只是傅瑶说的也很对，她们既然要在甘州这里立足，肯定是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就算你现在避着不见了，以后看到的时候人家不是照样奚落？

    何不现在就直面而上，就算是被人轻视了，也适当的反击回去，也让她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任人揉捏的主。

    这样，慢慢的，相信那些话就会变少了。时间长了也会接受她们。

    所以，王氏和傅瑶是在半路上遇到陈夫人和陈依然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往赏月的地方走去。

    中秋赏月的话，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河边了，月圆之时，河面上也印着一道圆月。想想都觉得美妙。

    所以，这次的赏月会是在甘州指挥使府举行的。

    甘州富庶，那么身为这里最大的官员，家里自然也是富贵多金的。而且甘州的人都知道，甘州的指挥使府占地面积最广，里面不仅有直通护城河的一条河，而且有占地几十里的一个大花园子，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

    传闻很多，傅瑶倒是真的很想去看看。

    陈指挥使家里她都去过，看着很简单，除了比一般人家气派点外倒也没什么。这个同样品级的甘州指挥使府，说实话傅瑶还是很好奇的。

    在一众丫鬟的带领下，她们一路从大门进入，慢慢走进里面，傅瑶心底是有些失望的。说实话这个指挥使府除了比较大外，还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沿途也多少普通的亭台楼阁，假山石头的。

    虽然真的很空旷，但见识过自家在琼州的燎原广阔之后，这几十里地简直就是小儿科。

    所以，王氏和傅瑶都没觉得什么惊叹。

    走到河边的时候，那边已经当先来了很多妇人，管家报告了陈夫人的来临，马上就有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等陈夫人小声介绍后傅瑶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甘州的指挥使夫人。这位夫人长的很富态，一见陈夫人就牵着她的手坐到了高台最显眼的位置。

    陈夫人的丈夫是琼州的一把手，跟甘州的指挥使夫人算是平起平坐，男人之间要相辅相成，妇人之间也不能太生疏。

    所以，两位夫人的关系还可以。

    王氏跟在陈夫人身边坐下了，虽然有人知道王氏的身份，但碍于陈夫人的面子，也没人说什么。

    傅瑶则是和陈依然去了女孩子们聚拢的地方，一般像这样的聚会，成了亲的妇人和未出阁的女子因为谈论的话题不同，所以向来是分开的。

    这次齐家的老夫人也来了，傅瑶进来之前远远的看见过，她跟陈夫人一起分坐在甘州指挥使夫人身旁。看得出来地位很超然。

    河边早已挂满了灯笼，在朦胧的夜色下一簇簇小亮光倒是很有意境。

    傅瑶和陈依然走了一圈，看到了很多熟人，马慧娴和傅微如自然也都来了，只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不好了。还有那个周雁儿，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现在对傅微如，更加仇恨了。

    不时的讥讽两句。

    傅瑶对这些不感兴趣，又转了一圈后，发现水婉琳和水婉清都没有来。

    想来是最近的风头太盛，她们需要避一避的。

    “你们听说了吗？”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傅瑶不用猜想都知道，接下来肯定是想讲又不敢讲，想聊的深入又害羞的话出来。

    果然，水婉琳不来是对的。

    “听说婉琳现在被禁足了，说是要让她安心等待嫁人。”陈依然小声道。

    傅瑶默然。

    “有些时候命运是最无法抗争的，”马慧娴的声音突然出现。

    傅瑶笑笑，未知可否。

    “五娘，听说这府里有很多奇花异草，咱们去看看吧！我可是知道你最喜欢这些了，”没有再说沉重的话题，马慧娴语气轻松的道。

    “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傅瑶道。

    “没事的，进大门的时候我专门问了管家，管家说今晚这里所有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当然，除了被锁了门的地方。”马慧娴冲着小径道。

    傅瑶点头，这时正好陈夫人的丫鬟过来叫陈依然去，说是让她去见一位夫人。陈依然的脸马上通红。

    傅瑶诧异，不过没有多问。那边马慧娴已经询问了花园的去处，傅瑶只好跟她一起去，正好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听那些女孩子说水家的八卦。

    这里的花园子离的挺远，傅瑶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来时见到沿途的装饰也实在称不上稀奇。不过没想到等她们到达花园子时还是意外了一下，原因无他，这里面居然种了一大片的菊花。整片白白的花海，望过去差不多有傅瑶她自己开采过的五亩地的样子。虽然是夜晚，都看的清清楚楚。

    说实话，傅瑶当下有点惊悚。因为前世扫墓的时候，通常都是拿的这种菊花，那时候就会看到漫山遍野的白菊或者黄菊。

    现在，在夜晚，在人迹罕至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大片的白菊花。

    真的挺渗人的。

    “哇！好壮观啊！”跟傅瑶的胆颤不同的是马慧娴的惊奇。

    古代的人自然不会用白菊花当做扫墓时的必备物品，所以对菊花，还是怀着单纯的喜爱的。

    不过说来白菊花在这个朝代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种成这么一大片的，还是觉得很壮观磅礴。

    “是挺好看的，”傅瑶口不对心的道。

    又看了会儿后，她们才慢慢往回走。

    “五娘，你说咱们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呢？”马慧娴突然伤感的道。

    傅瑶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知道该怎么说，那边马慧娴已经自顾自的接着说了。

    “如果是以前，肯定是在京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嫁过去，然后维护两家的权益，接着生子，在夫家稳固地位，慢慢享受平常人永远也享受不到的富贵。”

    马慧娴的神色很暗淡，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傅瑶其实很奇怪，马慧娴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深沉的，就算是有心事也不可能跟她说的。虽然疑惑她也没多问，她现在只是一个旁听者，只需要默默的听就好了。

    “可是现在……要想再获得这些，就必须得付出比以前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才行。有的时候就算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也会一点成果都得不到……”

    说完这些后马慧娴安静了下来，像是想着什么心事似的只是低着头走路。傅瑶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对这样的氛围感觉很别扭。

    前面是一个水榭亭子，此时月亮正亮，这边的环境十分的清幽，傅瑶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

    那里正好是赏月的好地方。两人沿着小径往那边走去，小径比较偏，路也不好走，几次都差点划破了她们的裙子。可是在快要接近水榭的时候，傅瑶突然停住了。

    因为她听到了亭子里面的说话声。正想走近瞧瞧，却听到“吱呀”一声，水榭侧面的窗被人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好了，已经派了那丫鬟在前面帮我们看着了，我们在这里能看见她，她能看到周围的人，有人过来她会告诉我们的。你还担心个什么？”

    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女子道：“母亲，这事关人命，我自然要小心谨慎。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傅瑶心中一惊，脚下一顿。她觉得有时候自己真是挺倒霉的，怎么老是听到别人的秘密。

    哎！这要是都被发现了，她不知道被灭了几次口了。

    那边马慧娴在听到这些话的同时却是精神一震，脑子飞快转动。

    傅瑶示意马慧娴不要出声，要她悄悄跟着自己退出去。

    “你也太小心了，连你自己身边的丫鬟和我身边的人也不相信。现在只有我们母女两人，还有一个听不见我们说话的丫鬟，你说吧。你家婆婆厉害，我每次派人去接你回府，都被她拦了，咱们要见面也只能借着别人的地方了。”

    年轻一些的女子闻言狠狠道：“若不是因为她如此，我也不会下狠手了。如今我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成了她的人，反被她派来盯着我，我只能偷偷溜出来。您身边的人我不是不信，只是你带人过来的话，难免会被她们注意，只能想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那年老的妇人悲从中来：“我可怜的儿，你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年轻女子也哭了起来：“今日若非老大媳妇还没出月子，老二媳妇又病了，她也不会让我出门来。母亲您一定要帮我啊，她若是不死，我就活不了了。”

    “好，好，好，你别哭了，我苦命的孩儿啊！造孽啊！”

    “等等，不会已经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里吧？那些个贱蹄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说不定已经悄悄跟里来，正躲在后面听我们说话。”年轻女子突然道。

    傅瑶正想着要怎么办，是从别的路离开，还是要先猫着腰经过前面的水榭。

    而且刚才听她们话里的意思是还有个丫鬟在外面放风，想来刚才她们是从小径里过来的，才没被发现，这要这么出去了，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偷听她们谈话了吗？

    有时候就是有这么奇怪。明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是别人，但是不小心知道别人的秘密的人却是更加提心吊胆。

    “你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跟过来，你……唉！称这是什么了？”那年老的夫人似乎是拦住了那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又开始哭哭啼啼。

    傅瑶想了想还是赶紧地回身，想要迅速地从原路离开，可是马慧娴却拉住了她的手，

    她不退反进，慢悠悠地往水榭那边走去，一边还偏头与傅瑶说话：“奇怪了，微如她刚刚带着丫鬟猫着腰在那里做什么？看见我来了，反而跑走了？”

    水榭了里的人出来正好听见了这一句。

    然后马慧娴看见来人，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咦？这不是甄夫人吗？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水榭里没人呢。”

    甄夫人脸上有些僵硬，马慧娴笑了笑面上一点不自然地表情也没有。

    甄夫人勉强笑了笑：“马小姐，你刚才说看到有人在这边？”

    马慧娴一愣，犹豫了一下：“啊，傅微如约了我来水榭这边说话。我刚刚还看见了她在那边呢。怎么看见我来了就跑走了？”

    马慧娴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傅瑶往自己指的地方去了。

    这时候水榭里另外一个人也走了出来。

    马慧娴笑容自然地点头打了招呼。

    忽然指着前面道：“那不是傅微如的丫鬟吗？干嘛跑了呢？”

    众人立即往水榭前面看过去，哪里有什么人？

    马慧娴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傅微如就是爱闹，说是找我过来有事情商量，这大热天的我巴巴儿地来了，她却是与我玩耍，我等会儿看见她了，可得好好的与她评一评理儿。甄夫人，我先离开了，这里怎么没有人伺候啊？”马慧娴最后皱眉道。

    甄夫人笑了笑：“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要来看一看这小湖的。”

    又客气了几句后马慧娴和傅瑶便施施然地从甄夫人面前走了过去。

    甄氏刚刚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低着头站在她母亲后面。直到三娘等人走开了，她才抬起头，抖着唇道：“母亲，怎么办？刚刚一定是让人听到了。若是……，若是被我婆婆知道了，我就死路一条了。相公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官半职，正顺风顺水，我以为她死了，只剩下那个半死不活地老头子，我们让他给我们分了家，多给些家产，以后我跟相公搬出去住，日子就好过了。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甄夫人见女儿情绪有些不稳，忙安慰道：“兴许是我们多想了，她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甄氏摇头：“这位马慧娴有没有听见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傅微如肯定是听到了。不然她为何要带着丫鬟跑了？”

    甄夫人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有人从我们前面跑过去？”

    甄氏想了想，神经质地点头：“有的，肯定有的。刚才你出来了，我也只注意听后面的动静，没有注意前面。她们定是趁着这会儿跑走的。我刚才好像也看到那边有人影闪过。怎么办啊？她一定会把我们说的话告诉我婆婆。我，我要死了。”

    甄夫人捏着自己地帕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别怕，我，我们再想想，再想想……”

    这边傅瑶出来的时候傅瑶一直没说话，心里不是没有佩服的，马慧娴的心思如此深沉，而且立刻就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尴尬转移了出去。不说当事人，就是她这个知道内情的，也不由得被她骗了。

    这样的人……

    应该说是很可怕的。

    傅瑶侧身望了眼马慧娴，依然是那么温文尔雅，端庄美艳。

    马慧娴接触到她的眼光，转头温柔的道：“五娘，我其实也不是专门争对傅微如的，只是让为你出口气罢了。”

    傅瑶愕然，为她出口气？

    “我想你也知道，傅微如一直很嫉恨你们家，当然也包括你。上次你们家在琼州的铺子被人陷害的事情，其实就是傅微如她们联合姜千户做的。”马慧娴道。“傅微如的目的自然是想让你们成为众矢之的，而姜千户的目的则是为了取代陈指挥使的地位。如果那次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保举你们的刘百户自然拖不了干系，连同陈指挥使也有个监察不力的过错，这样，陈指挥使的位置肯定会被替换下来，那姜千户再运用沈家的关系，自然能坐上指挥使的位置了。”

    傅瑶却是震撼了。

    上次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怎么都没想到是傅微如背后主使的。要说姜千户这样做，她还觉得有理由，常年在军营的人，对生死都会看的很淡，何况加上权利的诱导，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做的出来。

    可是傅微如，她们毕竟是亲戚啊！如果是将莎莎揍一顿的话还是有可能，可是要害了她们全家人的性命……

    傅瑶怎么都不相信。

    还有就是，马慧娴家跟傅微如家不是一向是焦不离孟的吗？虽然她们俩可能不太和谐，但两家是同盟这点是不用质疑的。

    现在怎么会告诉她这些？

    傅瑶看着马慧娴那张异常温柔的脸，更加迷惑了。

    －－－－－－题外话－－－－－－

    （大家是不是感觉这章有点熟悉呢？说实话，里面有个情节是参照红楼梦里的一个段落写的。红楼梦里也有一段，讲的是薛宝钗也是这样不小心听到了别人在亭子里的秘密，于是嫁祸给了林黛玉。

    突然发现马慧娴很像薛宝钗呢！）

    还有就是，非常抱歉啊！说好的上一章会修改的，也确实修改了。只是……编辑休息了，而我修改的内容太多了，的规定是如果大修的话一定要请责编修改。所以，要等到星期一责编上班后才能正式改了。

    这章上传的也晚了点，抱歉了，明天开始会尽量在晚上六点老时间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