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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游船会风波(下)

罪臣之女的锦绣芳华 | 作者:寒如雪 | 更新时间:2015-04-04 11: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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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的厚爱,鞠躬!

    ------题外话------

    正打量的认真,忽然感觉背上有点发毛,傅瑶转过头去,后面就是两间屋子,什么都没有啊!她疑惑的摇摇头,继续郁郁的盯着茶具看。

    傅瑶怏怏的靠在椅子上,目光停在了院子正中的桌子上。那桌上摆有一套精美的茶具,茶壶嘴上时时冒出一股青烟。这茶具很精美,不管成色、样式、花纹、制作工艺,样样精巧,绝对是件精品!

    “这小子不错,”江太医赞叹的道。

    因为江太医曾经救过自己家,所以傅谦对他很尊敬,没有违拗,立刻挽起了袖子开始干活。

    “好了,小子,去干活吧!”那边江太医已经一秒不愿对让傅谦休息的吩咐他干活了。

    傅瑶撇撇嘴,“你这里是皇宫吗?”

    敲门进去后,江太医关好院门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脸傲慢道:“丫头,怎么这么晚才来?昨天说好来陪我说话干活的,现在才来,你这丫头说话也太不算数了吧?要搁皇宫里,早就抄家灭族了!”

    两人一路往江太医那里走去,昨天说好给江太医干活的。

    “五娘,咱们再慢慢看,以后说不准就有好的,”傅谦安慰她。

    哎!

    可惜……

    傅瑶觉得很遗憾,其实这个铺子她真的挺喜欢的。不仅地段好,而且有院子,也很干净。

    “那可不行,我们要搬走了,以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回来了。”

    “那可不可以租给我们啊?”傅瑶有点开不出口,嗫喏着说。

    那白婆婆闻言非常高兴:“好啊好啊,你们要的话可以让点儿价,但这铺子好。让多了我家老头子跟我过不去,这样吧,你们真想要的话就九十两吧,不过三日内得付清,三日后我们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傅瑶和傅谦商量半天,最后还是觉得去找那老婆子更可靠!这铺子东家姓白,他们费了老大功夫总算找到了白老婆子,说明来意。

    这院子他们住了好些年,要不是他家老婆子说老了,身子骨儿经不住折腾,以后不再回来了,坚持要把铺子卖掉,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于是老头子便把价钱定得老高。如此人家嫌贵没人买,他正好乐意留着院子。老头子连卖都舍不得,自然更舍不得出租。

    傅瑶又去附近打听了好久,本想先把铺子租下来,如果以后生意做得好了,就可以买下来。可东家是个倔老头子,他几个儿子都在京城,有做官的有做生意的,不差银子。

    只是如果要买的话。东家要价一百两银子,一文不少!这个价码实在太高了!她们根本买不起。

    第二天,傅瑶又拉着傅谦去街上看房子。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昨天要价最高的那个铺子最好。那铺子在北大街上只开了一个铺面,却靠近北城门;铺子后面还带个不小的院子,院墙上有后门,出门是条居民小巷。院子里有厨房、厕所、两间卧室,还有个小仓库,既可以住人又可以放货!

    “……”傅瑶闷气。

    “明天记得早点来啊!我家的房顶也需要整修了。”

    刚好傅谦柴劈完了、水挑完了,她赶紧拉着他往院门外走,后面还传来江太医爽朗的声音。

    傅瑶恶狠狠的瞪向笑的狡诈的某老头。

    傅瑶愕然,上当了,本来觉得自己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心里过意不去的,所以才许了这么多话,谁想到……真是老狐狸。

    “行,打住,你说的啊!”江太医猛然转过头来。

    想到这里她就放软了声音道:“就算我做不了您的徒弟,并不代表我不能经常来看您啊!以后我在甘州的时候会经常过来陪您说话的,然后让我四哥每天过来给你跳水劈柴……”

    “哼!”江太医又是一声冷哼。背影有点颓靡,一股受伤了的感觉,傅瑶顿感内疚。觉得这样一而再的拒绝了一个老人家,有点不近情理。

    “这就对了,”傅瑶诚恳的道,“其实不管学什么悟性重要,但是兴趣也很重要,我志不在此,就算做了您的徒弟,将来也不会全心的投入,到时候还不是浪费了您的精力。”

    “开玩笑,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要求这么多,”江太医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就是我可以跟你学医术,但只能作为业余的,不能要求我精通。还有不能要求我时刻跟在身边,我要有自己的自由。”傅瑶一一道,偷眼看了看江太医,见这老头脸色越来越差。

    “什么条件?”

    “哦,”傅瑶沉吟,“其实要我当你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条件。”

    “那当然了,”江太医大声反驳,“不信回去问问你爹。”

    “你有这么厉害吗?”傅瑶不相信的看着江太医。

    嗯!傅瑶转头看向老头,心里琢磨开了。这老头说的分明是她爹,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让她爹翻身?

    “做我的徒弟可是有很多好处的,”江太医诱哄,“比如说我可认识好多京城里的官员,还有皇帝,太后,都会给我几分薄面的……比如说有的人是可以翻身的,但就是缺那么几个重要的人支持……”

    “不想,”傅瑶又是干脆的拒绝。

    “对了,丫头,真的不想做我的徒弟?”江太医旧话重提,很执着的想要收傅瑶当徒弟。

    “谁要做大将军啊!”傅瑶嘟囔,转身瞪了江太医一眼。

    江太医无法,讪讪的笑道:“你哥哥不是小鸡仔,行了吧!他孔武有力,将来肯定是做大将军的料……”

    傅瑶气愤了,“你才是老鸡仔呢!哼!”说完扭头不理他。

    什么啊!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苦力,傅谦的身体早已不像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瘦弱了。已经慢慢向强壮进发了,可是被这江太医一说,居然变成了……

    “所以他才这么瘦弱,像小鸡仔似的,一看就是没干过多少体力活的缘故。”

    “喂!我四哥在家里都没干过这些的,”傅瑶大叫。

    傅瑶蹙眉,这老头!那边傅谦已经乖乖的起身去干活了。

    “那好,去帮我把柴劈了,水缸挑满了,”江太医毫不客气的下命令。

    傅谦疑惑的摇摇头。

    “咦,小子,你现在忙吗?”江太医忽然问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傅谦。

    傅瑶无语,决定不问了。

    “太医就要去皇宫当差啊?我偏不,”江太医理直气壮的道。

    “你不是太医吗?不用去皇宫当差?”傅瑶觉得他的问题很弱智。

    “我干嘛要回京城?”江太医莫名其妙的问。

    相处过几天后傅瑶早就了解了一点这江太医的性格,他就不喜欢你拐弯抹角的加敬语,直接问比较好。

    “我是应指挥使夫人的邀请过来的,”傅瑶道。“还以为您早就回京城了呢!怎么还在甘州?”

    “嗯,你们两怎么来甘州了?”江太医捋了捋胡子,好奇的问:“不是说不离开家的吗?”

    江太医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凳子,他自己坐到最舒服的一个铺上了软垫的交椅上。

    巷子不深,两边的院子看起来也很一般。傅瑶和傅谦跟着江太医到了他的院子,一进去便东张西望,这院子真够简单的!似乎只有这老头儿一个人住?

    傅瑶愕然,这老头,还真是不客气,他们什么时候说要去他家做客的?

    “嗯,到我家了,进来吧!”江太医道,当先骑着毛驴进了旁边的小巷。

    “江太医好!”傅谦也跟着叫人。

    没想到他还在甘州。

    怪不得觉得熟悉呢!原来他就是帮忙治疗天花,后来又被她爹找去治疗中毒的人的江太医。

    傅瑶看清楚那人,干笑两声,行了一礼,“江太医好!”

    “嘿!这不是小丫头吗?”倒是那毛驴上的人先认出了傅瑶,笑着叫出了声。

    傅瑶拉着傅谦紧走两步跟了过去。

    两人正走着,傅瑶忽然看到前面一个在毛驴上骑着的人挺熟悉,可是在甘州她没什么认识的人啊!

    “我知道,所以只准备先租个小铺子,不过租之前我会去请求陈夫人的,到时候我们只过来两三个人就可以了。”傅瑶道。以她们现在跟陈家的关系,她相信,陈夫人会帮这个忙的,何况只是过来两三个人,她们还有一大家子在琼州压着呢!

    “可是,咱们能来甘州做生意吗?你别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没那么自由,”傅谦不想给妹妹泼冷水,可这真的是事实。

    何况,开早点铺子只是试试水,以后还要发展壮大的。

    所以,她对在甘州开早点铺子很有信心。

    来了甘州这么多天,傅瑶对甘州的早点也有了了解,这里的很多东西真的很简单,像是炸油条、油饼、豆浆……这些只要有材料都可以做。

    王氏早就将辣白菜包子改进了很多,现在的味道较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还有茶叶蛋,这些可都是独一份的。

    “我想把咱们的早点铺子开到甘州来,”傅瑶道。她们的早点铺子在琼州已经日渐出名,当然这也是因为琼州街上就他们一家早点铺子的原因,但谁都不否认,他们家做的早点确实很好吃。

    “五娘,你租铺子想做什么啊?”傅谦跟在傅瑶身后疑惑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个价格算是很高的了,而且这北大街上的铺子多是些连占四五个铺面的老字号,那种铺子你有钱也买不到!傅瑶问了一上午,才找到三家想要出租的,其中一家要卖的,却要价太高!不过这个铺子却是最好的。

    小的铺面二十平米不到,后面带间小仓库,除此无其他的买下需银五十到六十两,租的话按月租一两银子一个月。大些的对街开两个铺面,约三四十平米,后面带个小院子加一两间住房和厨房的,买下至少得八十两以上,位置越好价钱越高,租下按月算也得二三两银子!

    一圈走下来,傅瑶发现,靠近北城门这边虽少有富户居住,这北大街上的商铺却一点儿不便宜。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傅瑶就跑到前院叫上了傅谦,兄妹俩直奔东西两大街。

    不过现在,她还是自顾不暇,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家的事情。来了甘州几天了,不是参加游船会就是出来瞎逛的,正经的事一件没做,傅瑶下定决心了,明天开始一定要专心做自己的事。

    对这样的人家傅瑶是不想多理的,只是她欣赏水婉琳,所以并不会排斥跟她接触,将来关系亲近后也不介意给她一些建议。

    这些在甘州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水家老二也不觉得丢人。如果在京城,这样抢夺大哥财产的事情就算不努力挽回名声,也会想法遮掩的。可是在甘州,水家毕竟只是一介商户,就算做的再成功,也脱不了小家子气。

    水家老大去世后整个水家就被老二把持,对于大嫂和侄女很苛刻,就连应该分给水婉琳的东西也被剥夺了。

    她没有说太多,但是大家都理解她的难处。

    水婉琳却是面带犹豫,“其实我也很想经常出来的,只是……我要在家陪母亲。”

    “对了,婉琳,我们还要在甘州呆一段时间,下次能不能邀请你一起出来玩?”陈依然问道。

    傅瑶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又立马摇摇头,觉得不像。

    水婉琳因为刚才对傅瑶的误解觉得很不好意思,傅瑶也察觉出来了,热情的跟她说话,慢慢的相处也变得融洽了。只有马慧娴似乎有些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菜。

    “嗯,是的,齐家的酒楼在甘州一向很有名气,听说全国也有好多分店,生意都很好。”水婉琳回答,她在甘州长大,对这些自然清楚。

    “听说这家德胜楼是齐家的产业,”陈依然突然神秘的道。接触久了才发现这小妮子其实也挺活泼的,起码在熟悉的人面前很爱说话。

    看来这个德胜楼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傅瑶也没有在意,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德胜楼的鱼果然做的很好吃,种类很多,清蒸的、红烧的、油炸的、水煮的……好多连现代没有的做法都有。

    傅瑶转过头,忽然看到马慧娴的目光很奇怪,手上刚才还很整洁的丝帕被捏的皱皱的。见她看过去,就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见那女子被赶出来,大家心照不宣,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刚好到了午饭的时间,她们也要点菜吃饭了。

    这里只有傅瑶和马慧娴认识云文风,而水婉琳和陈依然只当是一个花花公子的一场艳遇而已。

    刚才云文风好像也是上的二楼,众人默然。

    “还上了二楼,”傅瑶偏头听了听,点头道。

    “她进了这楼了,”陈依然看到这情景惊讶地睁圆了眼。

    “救命!”凄厉的呼救声让人不忍听闻,转瞬就在德胜楼中响彻。

    就在这时,这位姑娘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只见她快速从扑来抓他的那位随从腋下钻了出去,朝着德胜楼就奔了来。

    “给我抓住这个骚娘们儿,”那男子一边疼得直冒冷汗,一边朝着自己的随从吼道。

    而对街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那位姑娘忍无可忍。找准一个时机对着那个男人伸来的手掌张口就咬了下去,那男人的手瞬时鲜血直流。

    好在,云文风一行人走到德胜楼门口,并没有往那边看,径直进了德胜楼。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傅瑶还是认出这人是云文风。

    这时,傅瑶发现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马慧娴眼睛定定的盯着某处,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楼下不远处正好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着德胜楼行来。

    “货物皆是有价的,或许她认为自己值得更好的价码,准备待价而沽。”傅瑶又看了那位正义正言辞地大声驳斥那男人的姑娘一眼,喝了口茶道。

    “那她为何会拒绝那人?”安静了一会儿,水婉琳忍不住开口问道。

    水婉琳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她走回了桌边坐下。继续面无表情地喝茶,好像刚刚的不快没有发生。

    傅瑶看了皱眉思索的水婉琳耐心道:“这里是东大街中街,周围的铺面不是卖古董器玩就是德胜楼这种收费极高的酒楼茶馆,来来往往之人非富即贵。谁会到这里来买丫鬟和粗使丫头?用得着丫头和粗使丫鬟的人家都是由管家出面交易,而那些管家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挑人?这种事我这个刚来没几日的人都清楚,听这位姑娘的口音像是这附近人士吧?这位姑娘说她只想卖力气而不想卖色相,那么她走错地方了。会在这里买下她的人可不是让她回去干活儿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货物会选择固定的地方出售,以便于同类货物的卖家和买家集中。我虽是来甘州城不久,可是我也知道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珠玉器皿,要上东大街。买煤炭柴火要大清早的去南城门,买肉米蔬果要去西城三条街的菜市,买棺材寿衣锡箔纸钱要去板儿巷。”傅瑶顿了顿,“而各个府里要买丫鬟婆子使唤的小厮不是去找住在柳叶巷的中人、牙婆,就是去西大街的城隍庙附近挑那自己卖身的。”

    水婉琳皱了皱眉,“这与买东西有何关系?”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水姑娘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傅瑶无奈地看着水婉琳道。

    水婉琳看了眼傅瑶,显然对自己的看法没有怀疑,更鄙夷起了自己的眼光。

    本在一旁看热闹的路人闻言闻言纷纷点头,暗自赞叹,果然是一位有志气的好女子。看向那未醉酒男子的眼神便有些鄙夷。只是敢在这里行事张狂的人定不是好相与之辈,因此自然也就没有人敢站出来锄强扶弱。

    这时候,外面的那个姑娘正哭着躲避那位男子朝他伸过去的手。口中道:“这位老爷,小女子只是想将自己卖了当丫鬟,甚至做粗活也是可以的。小女子家里穷,但先父也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小女子幼承庭训,绝不给人当妾,更不愿意沦落成别人手中的玩物,还请老爷放过小女子。”

    傅瑶示意她继续看戏。

    水婉琳脚步一顿,疑惑的看向傅瑶。

    “世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有时候看着可怜的并不一定就是弱者。”

    傅瑶有些头疼。

    说着起身就要走。

    水婉琳看了傅瑶一眼,点了点头:“虚伪不是什么大的过错,但是麻木不仁就可怜可恨了。本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不想……”水婉琳顿了顿,又道:“婉琳羞于与这种人为伍。”

    “婉琳,这姑娘长得这么好,若是被这种面目可憎之人买了去那可真是太可怜了,我们不如将她买了下来?”陈依然见水婉琳也是满眼同情,便同她商量道。

    傅瑶无奈地看着两人。

    陈依然也看向傅瑶,眼神也很是怀疑。

    “一位姑娘家若不是家逢巨变,又走投无路怎么会将自己这样卖了?你不但不同情居然还能笑?”一直没说话的水婉琳皱眉看向傅瑶,一脸不赞同,那眼神里也都是自己看错了人的表情。

    傅瑶看了那姑娘一眼,正好见她抬起了头,果然是一副娇娇弱弱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傅瑶摇头笑了笑,居然让她遇到这种剧情了,能说什么好呢!

    “五娘,她遇上坏人了!”陈依然担忧道。

    “哟,卖的还挺贵,抬起头来让爷看一看值不值这个价?”那男子说着就伸手要去挑那为姑娘的下巴。

    姑娘轻声道:“五两银子。”

    “卖几两银子啊?”那男子打了个酒嗝,问道。

    过了好久,一个五十岁左右,腆着肚子、穿着华丽的男子带着两个随从踱到了那姑娘面前。

    只是那姑娘跪了好久,看热闹的人虽多,真要掏钱买人的却没有。

    “看一看罢!”

    傅瑶朝着陈依然一笑,这孩子虽然有些内向羞怯,但是心地善良。

    “五娘,这位姑娘是要卖身吗?”陈依然面露不忍地问傅瑶。

    “卖身葬父?”傅瑶偏头看了一眼那斜绑在那姑娘背上的木板子,轻声念道。

    只见这家德胜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口不知什么时候跪了一个满身素缟的姑娘,这姑娘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看体态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她的头上插了一根草,任人来人往的路人打量。

    傅瑶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咦?”原本专注看着外面的陈依然突然惊讶出声。

    傅瑶将她的动作看的清楚,心里有了计较。

    马慧娴有点错愕,显然是没想到傅瑶会说出这些。她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恢复正常,尽量语气平缓的说:“是啊!是挺庆幸的。”

    “更上一步应该是在琼州的啊!”傅瑶惊讶道:“不过琼州有陈指挥使,哎,幸好上次我们小吃店被人陷害的事情解决了,要不然陈指挥使也会被牵连的,到时候这个指挥使的位置都得丢了。真是庆幸啊!”

    马慧娴闻言一愣,“是吗?也许他想更上一步吧!”

    这其实是傅瑶猜想的,如果李氏想要背后做什么,她不相信会不通过姜千户。

    “我就是瞎鼓捣,反正能吃饱饭就行。”嘿嘿干笑两声,傅瑶继续扮无知,“你们都到了甘州,听说姜千户也到处托关系准备升到甘州来呢!”

    傅瑶晕乎了,自己还是太弱。

    三两句话就把她先前的问题抛给了她娘,又说明了自己被拘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下子转到了她身上,好一通捧啊!

    她真的很想顶礼膜拜马慧娴,这口才比起李氏来有过之无不及啊!

    傅瑶愕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三妹嫁到了甘州来之后,认识了好几个本地的夫人,她们介绍了一些赚钱的生意,然后三妹又告诉了我娘。那段时间我因为整天被拘在家里学习日常事物,所以也不清楚她们到底在忙些三妹。”马慧娴温柔一笑,徐徐的道:“咱们现在落魄了,就应该认清现实,像打扫做饭之类的,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学的,就是下厨,也只是做做样子。可是现在,这些都要精通了,其实我早就应该向五娘你学习了,早就听说你现在不仅会自己种地了,还想到了让粮食提前成熟的方法。就连你们家的铺子,听说也是你一力开起来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傅瑶暂时猜不到。

    从上次在琼州去马慧娴家里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尽管马慧娴一直客气有礼的维持着表面关系,但谁都看得出来,傅微如讨厌马慧娴。

    傅瑶看向马慧娴,很明显,两家的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是同盟。可是马慧娴和傅微如明显的已经不合了。

    怪不得傅微如敢这么嚣张呢!只是这两家的关系还真耐人寻味啊!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家人八成是参与了贩卖私盐,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富贵了。何况李氏牺牲了一个庶女肯定是想得到更多。

    “慧娴,你们来甘州多久了?上次听傅微如说连房子都买好了,还是四进的宅子,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你们就这么厉害了。”傅瑶笑着问,一副胸无城府的样,眼睛却是注意着马慧娴的变化。

    因为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几人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街。这里应该是甘州最繁华的地段,周围四通八达,很是热闹,而且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傅瑶打量了这包厢一眼,见布置格局虽不华丽但是很雅致。桌椅都是不曾上漆雕花的梨花原木,四面墙上还挂着一些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

    陈依然也跟着笑了,傅瑶不好拒绝,征询了水婉琳的意见。水婉琳淡淡的点了点头。几人见马慧娴的包厢比较大,而且地段也好,直接靠窗的,所以她们决定去她的包厢。

    “我今天就一个人,要不咱们一起吃饭吧!也当是可怜可怜我形单影只的。”马慧娴看了看陈依然和水婉琳,笑道。

    陈依然侧头看了傅瑶一眼,她觉得傅瑶好像不是很讨厌这个马慧娴,而且上次还是马慧娴帮她们解围了呢!

    “是啊!”傅瑶道。

    “咦,五娘,陈小姐,水小姐,你们也来这用餐啊!”马慧娴看样子很高兴,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哪想到刚到楼上就看到对面门打开,正好看到里面的马慧娴,马慧娴显然也见到了她们。

    后门的楼梯直通三楼的雅间,这一层是专门接待女客的。因刚才张嬷嬷就遣人来订了包厢,因此早有侯在门口的女跑堂领了傅瑶她们进了三楼。

    水婉琳点点头,于是三人一起进德胜楼。

    “嗯,叫你婉琳,你就叫我们依然和五娘吧!”傅瑶见水婉琳有些尴尬,忙开口解围。

    陈依然没有勉强,笑着抿了一下嘴,“既然咱们都一起吃饭了,就不要那么生疏了。我们叫你婉琳吧!”陈依然没有城府,也很想多结交一些朋友,她看得出来水婉琳并不是那些喜欢攀比的人,所以有些亲近。

    “吃饭是可以,不过还是我自己拿回去吧!”水婉琳道。

    陈依然见水婉琳只带了一个丫鬟,于是说:“是啊!等下我让下人先将鱼送到你府上给你母亲就可以了,”

    本来是自己的家,现在却成了寄人篱下的人,想想都让人心塞吧!傅瑶对水婉琳更多了分同情。只是她知道水婉琳个性高傲,肯定不需要这些,所以只是心底感叹,面上却是亲切的道:“相请不如偶遇,水小姐,今日不如也跟我们一起用饭吧?”

    傅瑶却是能猜到大概,她们母女俩在府中肯定不那么痛快。

    水婉琳脸色一暗,低声解释,“我母亲平常都喜欢呆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

    “你可以带你母亲过来吃啊!这里的鱼外带了就不好吃了。”陈依然快人快语,没有多想,立刻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这里的鱼做的不错,我想来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家母尝尝。”水婉琳长相其实带有一股英气,所以给人的感觉很不好亲近。但是可能对她们不那么反感,所以说话尽量柔和了。

    “真的是水小姐啊!”陈依然这时也下了马车,开心的跑过去问:“你也来德胜楼吃饭啊!”

    水婉琳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傅瑶微愣。

    傅瑶刚下车,就看见前面一个红色的影子,正好也刚下马车。傅瑶只看到了一个侧面轮廓,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个水婉琳让她的印象很深刻,所以傅瑶一眼就认出了她。

    “水小姐?”

    后门的路比较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此时正好有一辆马车在前面,到达德胜楼后门的时候发现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马车拐进一条岔路,进了与东大街平行的一条小街。这条街是东大街铺面的后门,德胜楼因可以接待女眷,而大户人家的女眷规矩多,因此前门与后正门便分别供男宾与女宾进出。

    傅瑶没有反对,对这个德胜楼她没有好印象。不过还是想去看看里面的菜式,既然能这么出名,说明必定有着其特别的地方。

    德胜楼!那不是自己第一次来甘州时被人冷眼的酒楼吗?

    然后陈依然提议去甘州最有名的德胜楼吃饭。

    上次来的时间太短做不了,这次可以帮她们都做一个了。

    陈依然又送了傅瑶一盒比较偏白点的水粉,两人买完东西又到对面的泥模铺子里多待了些时候,挑选了好些做工精巧的泥模子。最后还让那做泥模的娘子照着自己的样子做上两个,又口述了周兰周雪和莎莎的相貌,说好明日再派人来拿。

    “那也要你的底子好啊!”傅瑶笑道。

    “真好看,五娘,你的眼光真好!”陈依然手中拿着一柄绘着异国美女的锡制菱花镜,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真心的赞美傅瑶。

    陈依然被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晃花了眼,恨不得每样都买。还是傅瑶帮她选了几款适合自己的。张嬷嬷又亲自帮她擦了一款最为满意的水粉。

    铺子的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几岁极有风韵的半老徐娘,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总是带着一些烟花之地的轻浮之感。她很是热情地帮着傅瑶和陈依然挑选胭脂水粉。

    这还是上次她跟两个哥哥过来询问铺面的时候看到的,上次她还在这个铺子的对面给莎莎买了几个泥模人呢!等下还要再去看看。

    傅瑶说的那家胭脂铺,是东大街的街尾,人流比别处少了很多,铺面并不大,且还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只是铺子虽小五脏俱全,这里的胭脂水粉的种类比起一些有名的大铺子也是不差的。

    傅瑶去外院看了傅谦后,两人才结伴坐马车出门,今天张嬷嬷也跟上了,估计是知道了昨天的事后担心碰到人对她们冷言冷语。其实这些傅瑶完全可以应对,不过长辈的关心她也不准备驳回。

    陈依然也很高兴,以前她不喜欢来甘州,因为老是被人笑,可是现在,有了傅瑶在,她的自信慢慢回来了。所以一大早就缠着傅瑶要去买胭脂。

    “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先在甘州住几天再说,我会跟甘州的指挥使商量加强防守的。”陈指挥使道。第二天,傅瑶没有见到陈指挥使,只是从陈夫人那里听到了一些内容。知道可以在甘州再呆一段时间,她是很高兴的。

    年初,京城里诸王与太子的争斗就如火如荼了,只是这些事毕竟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能够干预的。

    “许是见朝廷最近不安稳吧!”

    “可是以前他们都不敢过来,现在怎么会……?”

    “没事,就是几个流窜的胡人,我会解决的。”陈指挥使安抚夫人。

    “老爷,没事吧?”陈夫人担心的问。

    这次陈指挥使过来明显的是跟上次她们被胡人追杀的事情有关,在外院问了傅谦详细的经过后,又安抚了一番,这才去了后院。

    而张嬷嬷告诉她,陈指挥使过来了。

    当天晚上回去陈府的时候,陈夫人什么也没说,这让傅瑶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最见不得那种同情的眼神了。

    两人看了看傻兮兮笑着的陈依然一眼,相视一笑。

    水婉琳愕然,突然接收到了傅瑶别有深意的笑,顿时了悟。

    “所以,你不要生气了,坏人自有天报,”陈依然笑嘻嘻的道。

    “嗯,”水婉琳点点头。那边陈依然已经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她周雁儿也掉水了的事情。

    “水姑娘,回去的时候让你家的下人帮你熬点生姜水,喝了后可以驱寒。”知道了水家的内幕,傅瑶本能的对水婉琳多了丝同情。

    傅瑶她们在门口等了会儿,大夫出来说水婉琳没事。进去后,水婉琳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她们出门的时候都会让丫鬟带两套备用的衣物。

    “没事的,刚才已经叫了大夫进去看了,”陈夫人安慰女儿。

    “没事,就是水姑娘,刚才掉水里了,”陈依然很内疚。

    水婉琳被抱到了三楼用来供女眷们更衣休息的房间,傅瑶等人赶到那里时陈夫人已经侯在门口了。见到她们担心的问:“依然,你们没事吧?”

    “……”

    “蜚蠊,民间叫活朗子或香娘子,黑褐色,体扁平,不善飞,能疾走,可以入药。”傅瑶顿了顿,又道:“不过周小姐说看见它会飞,或许真有能飞这么远的吧!”

    “那是什么虫子?”陈依然见到恶有恶报,脸上似乎好看了一些,随口问道。

    傅瑶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听动静好像是虫子飞到了她身上,吓得没站稳吧!”

    “五娘,周雁儿也掉进河里了?”

    刚上到船上的陈依然听到动静惊愕地回头。

    “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救人!”

    “噗通!”

    “啊!”

    于此同时,周雁儿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衣襟里爬。

    周雁儿刚爬上梯子,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啊!雁儿,有虫子!”

    傅瑶领着闷闷不乐的陈依然绕过了周雁儿等人跟在水婉琳后面先上船。

    水婉琳被一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用被子裹了先抱了上船。

    不多会儿,到了大船边上,早有人放下了梯子。

    经此一事,大家都没了兴致,于是几只船又往回划。

    “那快些把船划回去。”

    “及时救了上来,并无大碍。只是小姐们都是金贵人,还是找大夫看一看更为稳妥。”救人的婆子道。

    原来是大船那边看到了这里有人落水,便又打发了人过来看,还送来了一条薄被。

    “几位姑娘可还好?”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

    傅瑶看了周雁儿一眼,不着痕迹的捏住了一只蟑螂放到手帕里。

    周雁儿撇了撇嘴,转过了身。

    “你,反正就是你!”陈依然跺脚道。

    难怪那一船训练有素的婆子见人落水还在那里发愣。原来她们是被自己小姐彪悍的举动吓得不知道该不该做出反应了。

    蟑螂能飞这么远?傅瑶心中冷笑。

    傅瑶走到船中心,蹲下身看了看此次事故最直接的罪魁祸首,正在地上爬着的几只蟑螂。

    “哼!就你一人看见顶个什么用?我明明看见她是被飞过去的虫子吓得掉进河里的!”周雁儿抬起下巴不屑道。

    “你本是要推五娘的,不想水姑娘挡了一下,倒是把她推下去了。我亲眼所见,就是你捣的鬼!”陈依然是真的被吓到了,难得的与人争锋相对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我刚刚只是被吓着了。挥了一下手中船桨,哪里就有推人?再说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干嘛推她?”周雁儿尖声道。

    “五娘,水姑娘是她用棍子推下去的。”陈依然指着周雁儿道。

    “咳,咳……”水婉琳慢慢转醒。

    那两个婆子水性了得,力气也大,一个猛子扎下水,不过瞬间就将水婉琳救上来。傅瑶见她们放下人之后。便开始帮水婉琳排挤腹中的水,手法倒是正确,便由着她们去施手。

    傅瑶焦急得在船上等着,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出事。

    “噗通”,“噗通”两声,两人下了水。

    那边的婆子也反应过来。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傅瑶抬头怒瞪着隔着一条船远的那一船婆子,利声喝道。

    傅瑶急忙奔到另一边,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只见水婉琳扑腾着喝了两口水就开始往下沉。傅瑶努力伸长了手想拉人,却是徒劳。

    “啊!有人落水了。”又是一声惊叫。

    水婉琳落水了。

    再一看旁边,只剩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的陈依然。

    “啊!”陈依然尖叫着跳了起来,本来平衡着的船突然摇晃起来,然后“噗通”一声响,傅瑶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玫红色的身影和高高溅起的水花。

    傅瑶急忙闪开。

    周雁儿的船因是与傅瑶这只船并排,隔得也很近,傅瑶刚往那条船上看过去就发现有几个铜钱般大小的东西朝着自己与水婉琳这边的船舷飞了过来。

    却是与周雁儿同船的另一位小姐,惊跳着指着自己船上某处。

    “啊!有虫子!”一声惊破云天的喊声吓得众位闺秀们皆向发声处看去。

    掌橹的婆子是个好手,船行得很稳,傅瑶在京中长大,第一次乘这种船,很是新奇。本也是各自玩乐,相安无事,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

    这是一条类似于乌篷船的可容十人的小船,船舷较浅,可探手入水。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马慧娴和傅微如都没有下去。

    周夫人一共派了四条船,傅瑶,陈依然,水婉琳,还有周雁儿与水婉清以及其他几家小姐分乘两船,还有一条船上是被周氏派了来的水性好的婆子。

    小船被放了下去,几位姑娘出了厅,由一干婆子护着上了船。

    傅瑶见陈依然脸色尚好,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陈依然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我今日来的时候服了药的,并不曾觉得晕,平日里我也是做过小船的,我……我也想去。”

    “你晕船,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傅瑶问陈依然道。

    几位小姐听了都颇有兴致,夫人们见周夫人吩咐了好些会水的婆子跟着也放了心。

    “你们也都去玩一下吧,陪我们听了这么久的戏想必也是厌了,我多派几条小船下去。”周夫人道。

    周夫人见女儿的请求想了想便应了。甘州在运河边上,城中又有水道,这些夫人小姐们平日里也没少坐画舫游船的游河游湖。到了夏日,坐小船入荷塘采莲也是一桩当地的雅事,还有一些文人墨客写了好些诗来歌颂这一盛况。

    “母亲,那边的荷花开得真好,不如我们去采一些来船上?”周雁儿对周夫人道。

    直到戏唱完了,那些夫人们还在意犹未尽地谈论刚刚的那一场戏。

    只要摸对了脉,她们还是很好打发的。

    看清了这些人的真正水平,傅瑶反而轻松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水平。跟这样的人最好打交道了,不是她世故,而是现在她最大的目标是壮大自己的财产。

    相比来说,傅瑶觉得陈夫人算得上是真正的名门之后,尽管看得出来她跟傅瑶一样欣赏不了这样热闹的戏码。但还是很有风度的坐在一旁,不时听着周夫人兴奋而又不知其意的表述。

    听的都是什么啊!

    好不容易结束了,她终于松了口气,在京城的时候多数人都喜欢听比较文雅的戏,可是这里,吵吵闹闹的。傅瑶终于明白,这里所谓的大家千金夫人真的不能跟京城比啊!这整个就是些披着大家闺秀的暴发户们。

    见周围尽是叫好声,傅瑶很淡定地跟着点头叫好,实际上却是一点也没看明白。

    虽然傅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是从各位夫人那惊艳的眼神来看应当是唱功极好的。她也装作感兴趣的模样盯着戏台。

    这时候台后响起了一个婉转轻灵的声音,竟是人还未至便先声夺人,且锣鼓声丝毫不闻。

    好不容易开场的打戏完了,她忍住了揉揉耳朵的冲动。

    开始的是一场武戏,傅瑶什么都没看懂,只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顷刻间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江山;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

    不多会儿,戏台上便锣响鼓鸣地开场了。

    傅瑶对这些一窍不通,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府里办事都会请戏班子进去唱戏,但她从来没听懂过。听旁边几个闺秀们对即将开演的几部戏说得头头是道,也只是笑着听着。

    “老爷他们点的必定是热闹的,我们便点些清净些的吧。”周夫人将单子递给那婆子,让她下去了。

    几位夫人凑到一起研究了那戏单一番,最后点了几处大家都爱听的文戏。

    “夫人,戏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老爷让夫人们点戏。”一个婆子呈上了戏单子。

    众位夫人也是识趣的,忙又将周雁儿夸赞了一番。

    “我哪有这个心思?这是我家雁儿想出来的。”周夫人想为自家闺女塑造名声。

    “一边听戏,一边还可凭栏赏荷,周夫人果然是个雅致人,竟然能找到这么个地方。如今我们在这船上也能将这戏台看得轻轻楚楚,倒是别有意趣。”

    “那边还有一片荷塘。”

    这是一座两层的三檐歇山顶的台子,四角翘出,明柱围廊。远远从船上看去似乎娇小玲珑,等船靠近了再看却是至少能容纳一百来人的大戏台。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岸边有一个临水搭建的戏台子。

    “咦,那是戏台?”一位夫人惊讶道。

    不多会了,船头突然转了向,往一旁的一条略小的水道行去。

    于是,在陈夫人的刻意维护下,傅瑶没有再遭受到冷眼,她很感谢陈夫人的这一举动。虽然她并不介意这些人的眼光,只是能在没有家人在异地被人这么的呵护,心里还是很暖的。

    陈夫人毕竟是琼州指挥使夫人,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在座的一些夫人也听说了那边的事,见到傅瑶都打量了过来,本来还想奚落两句的,可是见陈夫人这么看重傅瑶,她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陈夫人刚才已经把陈依然叫过来了,因为在场的一个夫人家里正好有一个适龄的公子,陈夫人想着让陈依然过来露个脸,也好有个印象。此时见开戏了,连忙吩咐丫鬟去叫傅瑶过来,刚才陈依然已经偷偷告诉了陈夫人那边发生的事。所以傅瑶一过来,陈夫人就亲切的将傅瑶拉到了身边嘘寒问暖。

    “你当我是这么不着调的?你等着看戏就成。”周夫人嗔道,随即转头吩咐了那婆子几声。

    “只是这船虽然大,要在这上头摆戏台恐怕不得劲儿啊。”

    周夫人气笑了:“原来我的面子还没有一班子戏子大?我倒是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

    “行了,别卖关子了,明知道我们今儿来就是冲着戏来的,还这样端着,快请上来吧。”某位夫人故意不满道。

    “老爷今天专门请到了最近名动各地的祥云班,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致要听上几场?”周夫人笑着问。

    “夫人,老爷打发人来问要不要开戏?”一个婆子进了厅来问周夫人道。

    那边,妇人的聚焦地。

    傅瑶感叹。

    哎!水婉琳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啊!

    “噗嗤,”水婉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脸上的那点英气顿时暗淡了许多,有了点女子该有的俏皮可爱。

    “跟一个无知的泼妇吵架,咱们难道不也算是泼妇吗?”

    “嗯?”水婉琳不明白。

    惹得水婉琳看了过来,傅瑶眨了眨眼,“你不觉得咱们刚才当了一回泼妇吗?”

    “噗嗤”傅瑶忍不住一笑。

    好像从头到尾没她什么事。

    傅瑶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滑稽戏,她被陈夫人带来,首先莫名其妙的被傅微如扯出来,然后马慧娴为她解围,然后被水婉清奚落,然后被水婉琳解围……

    很快,就只留下了傅瑶和水婉琳。

    马慧娴的这番话很好的缓解了不快,毕竟这里是外面,大家都是要脸面的,几个人又一番插科打诨,然后周雁儿拉上水婉清去了别处,别的人也跟着过去了。

    姐妹两眼看就要掐起来,马慧娴又过来充当润滑剂,“早就听说了,水家的两个大小姐都是口直心快的人,我这人最喜欢跟这样爽快的人打交道了。今天真是好运,居然都被我遇上了,看来今天我来对了。”不过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还不忘拉上周雁儿,毕竟今天周雁儿是主人。

    “我不知道提醒你多少次了,我是水家的大小姐,也是你堂姐,在家里我不说你了。可是在外面居然还是这样,真是丢水家的脸。怪不得咱们水家的名声越来越差,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水婉琳鄙夷的道。

    “水婉琳,你怎么也来了?”水婉清恨恨的质问。

    上次跟傅谦他们一起来的时候在街上遇到的抽打小厮的女子。

    傅瑶看到那女子却是一愣,是她。

    一个穿着玫红色绣花交领长裙的女子突然走过来对傅瑶道,同时不屑的看了眼水婉清。

    “傅小姐,别见怪,水家的人不都是这样。”

    她四岁的时候,曾经贪玩偷跑到前院,刚好在一处假山旁边听到了马当林和手下的对话。当时他们说的就是这水家的事情,当时她爹傅权泽正好任兵部主使,好像有人上了折子请求追杀那批胡人。批文还没下来,就有人贿赂身为傅权泽左右手的马当林,请他代为周旋,将这件事压下。傅瑶之所以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是因为马当林当时说了一句话,“这当弟弟的真是狠心啊!居然串通胡人杀了自己大哥。”

    傅瑶敢这么理直气壮其实是知道点内幕的,当年水家老大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要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这还得感谢马当林。

    水家现任的当家人其实是继任的,当年水家的老大很有商业头脑,将名不见经传的水家经营成甘州第一。齐家因为家境殷实是因为有个京城的云家撑腰,可是水家却毫无根基,可以想象水家曾经的当家人是多么的厉害。可惜他将水家发展壮大后就在一次意外中被胡人杀了,留下了妻女。之后水家的老二顺势掌了家,并且侵占了大哥留下的家宅,而本应该是正主的大嫂和侄女却成了寄人篱下的人。

    “我自然知道,甘州城鼎鼎大名的水家。”傅瑶嘲讽的一笑。既然敢招惹她,就别怪她不给人留面子,她慢悠悠的道:“何止是知道啊!水家如何发家,令尊又是如何,我都很清楚。”

    水家,傅瑶自然知道,无非是甘州除了齐家之外的另一首富罢了。

    水婉清尖酸的道:“你不过是个流放犯,让你做事是看得起你,不要不知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

    傅瑶真是想笑了,居然说她没有教养。转过头,她冷冷的道:“你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我也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我真的看不出水小姐有哪里高贵的地方,居然要求我来帮你服务。”

    “说你呢!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傅瑶暗地冷笑,真是不知所谓。她转过身,只当没听到,谁知后面的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人无视。

    傅瑶回头,见水婉清正一脸高傲的斜睨着她,好像吩咐她做事是给了她多大的面子似的。旁边的周雁儿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喂!你,去帮我把这里的东西收走,我们要玩叶子牌。”

    陈依然走后傅瑶又准备走到船沿处看风景,那边水婉清和周雁儿居然和好了,聚在了一起小声嘀咕。傅瑶不想理她们,径直走过。

    “我没事的,你娘找你肯定有事,你快去吧!”傅瑶安慰她。

    “五娘,你跟我一起去吧!”陈依然不放心将傅瑶一个人扔在这,尽管那些人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但她还是看的出来,她们对傅瑶有了轻视之心。

    那边陈夫人遣了丫鬟过来叫陈依然过去一下。

    不过她也是很强大的,丝毫没被打击到。

    唯一失望的恐怕就只有傅微如了。

    有了陈依然和马慧娴的保证,傅瑶稀里糊涂的就逃过了一场大家千金们的嘲讽。

    刚好,陈依然见这边人多,怕傅瑶遇到了麻烦,走了过来。听到了马慧娴的话,连忙回道,“是啊!是啊!傅瑶是我的好姐妹,我娘可喜欢她了。”

    “对了,”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马慧娴也没忘记傅瑶,拉过她,“这个也是我的好姐妹,她是第一次来甘州,这次是跟着指挥使夫人一起过来的呢!对吧?依然。”

    希望她以后不要成为自己的对手,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进步的傅瑶如是想。

    傅微如的脸皮越来越向林氏靠拢了,而马慧娴,她的八面玲珑则越来越有李氏的影子了。

    傅瑶真是想为马慧娴鼓掌了,看来几个月没见,傅微如和马慧娴都长进了。

    这番话出来,马慧娴不但没引起众人的反感,反而收获了友情无数。有的女孩子因为她长的漂亮,开始的时候一直是嫉妒的,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嫉妒的人不过是个犯人的女儿,这下心理就大大的平衡了。当然就不会怪马慧娴了。

    “雁儿,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其实我也是从琼州过来的。我父亲本来在京城任职,只是因为得罪了世家而被发配到琼州。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相待的,其实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可是我又担心你会小看我,所以一直不敢说,为此心里很不好受。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马慧娴的脸色也是一动,不过很快收敛神色,赶在傅微如之前开口,不过却是对着周雁儿等一众小姐说的。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傅瑶心下一沉,这女人,是想把她们一起拉下水啊!

    “我今天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说来这里还有我两个姐妹呢!”

    傅微如被这么多人鄙视,脸上一点没有羞惭的意思,看来现在她的脸皮已经跟林氏修炼的一样厚了。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马慧娴,又轻轻扫了傅瑶一眼,才缓缓开口。

    “谁知道她是琼州来的,是我母亲请的,我怎么知道。”周雁儿现在心里别提多舒服了,长的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遭人嫌弃的。

    “雁儿,你们家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请来啊?”水婉清嫌弃的看了眼傅微如,问周雁儿。

    周围的女孩子也是一脸的鄙夷。不管是不是琼州来的,傅微如故意在男子面前丢手帕的举动就让人很不齿了。

    “哦?原来是琼州来的啊!听说琼州的人多数都是流放犯。我说呢!怎么对京城的事情这么了解,原来是这样啊……”水婉清幸灾乐祸的道。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就算甘州再开放,这些女孩子的素质再不高,都知道未出嫁的女子这样是有伤体面的。

    这时,水婉清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傅微如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上次我跟着哥哥去琼州千户所的时候见过你,那时候你还故意在我哥哥面前弄丢了手帕呢!”

    “说的好像你是多大的大家闺秀呢!哼!”周雁儿冷哼。

    “你……”水婉清气急,可是也想不到反驳的话,她的确是听人说起京城很流行投壶,可是没听清是男子爱玩的还是女子爱玩的,没想到让这女人给挖苦了。

    傅微如悠悠的道,仿佛自己博学多才似的。也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已经让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女孩子瞬间结成了同盟。

    “投壶的确是京城时兴的游戏,不过却是男子爱玩的,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玩的都是比较高雅的诗词歌赋之类的,奉劝这位小姐,下次不知道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显摆。”

    “你什么意思?”水婉清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在家里从来是被人捧着的,被人这样当众下了脸子,自然很生气。

    众人顺着声源看去,见这声音是从被所有人嫉妒的傅微如口中发出的。

    “哧,”又是一阵嗤笑,只是这一次发出的不再是水婉清了。

    “上次我去京城的时候,听人家说现在京城最流行的游戏是投壶,没听过吧?咱们就来玩这个。”水婉清得意的道。

    “既然我们玩的都没意思,那你来说说看,有什么好玩的?”周雁儿忽然冷笑道。

    “算了,算了,咱们都是来玩的,何必说那些有伤感情的话呢!这样传出去,知道的说你们小姐们玩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都是小心眼的人呢!”马慧娴出来打圆场,知道今天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双方都忍住了。

    “谁抢人东西了?你别冤枉人,我也是姓水的,都是我们水家的,怎么是抢,哼!”水婉清脸色涨红,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嚷。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周雁儿同样不屑的看向水婉清,“我再无知也比某些抢人东西的强,还居然这样大摇大摆的出来晃,真是脸皮厚。”

    “啧啧啧,吵什么,又不是什么好话,至于争着出头吗?”水婉清更加不屑的看了眼周雁儿。

    “水婉清,你说谁是无知村妇?”周雁儿脸涨的通红,冷声质问。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正好走过来一个穿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的女子。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倒是挺漂亮,只是她的神态太傲慢。见众人看过去,还不屑的叹了口气,“咱们甘州好歹也是西北最富庶的地方,怎么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无知村妇呢?”

    “哧!”

    “就玩猜字谜吧?”

    “玩什么?”马慧娴笑问。

    这样看来,马慧娴倒真的很有本事了,马慧娴长相算是很漂亮的,可是居然让周雁儿这么青睐。

    “慧娴,咱们去玩游戏吧?”周雁儿身边簇拥着两三个小姑娘走过来,陈依然早已不在她身边了。也对,看这周雁儿,还真的很善妒呢!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些妆容相貌普通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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