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西凉霸主

　　眼前的韩瑆昰与林骄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眼前的这个韩瑆昰不但有政客的谨慎，亦有着江湖豪客的侠气，当这两种本来相互矛盾的气质合二为一的时候，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复杂的韩瑆昰。

　　韩瑆昰笑道：“林兄弟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会在凉州？”

　　林骄点点头，这当然是他想知道的。

　　韩瑆昰虎目中射出两道精光，直逼入林骄的眼中，林骄不由得浑身一震，这才领略到这位西北霸主气吞山河的霸主气势。韩瑆昰大笑道：“林兄弟难道忘了，整个凉州都是我的，你们在凉州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的很哪。”

　　这时，一只苍鹰从高处的一个窗户上飞了进来，落在韩瑆昰肩上，在他耳边稀奇古怪地叫了半天。

　　林骄心中不免觉得稀奇，连水大家也感到十分有趣。

　　苍鹰叫了半天，韩瑆昰忽然冷笑一声，道：“韩炀他们逃走了。”

　　林骄惊道：“什么？”他知道刘慕、李君然他们已经在城中做了极周密的部署，就算是武功有了巨大进步的自己也不敢说能轻易地逃离，更不要说不会武功的韩炀等人了。

　　韩瑆昰冷笑着看着他，道：“怎么？你不知道么？”

　　林骄道：“我来这里时，他们还在打。”顿了顿问道，“韩炀、韩焚、韩焕都逃走了？”

　　韩瑆昰道：“是的，只有他们三个逃走了。”

　　林骄怔了半晌，“只有他们三个逃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瑆昰冷笑道：“看来杨瑜没有告诉你。”

　　林骄愣了愣，道：“告诉我什么？”

　　韩瑆昰在他脸上盯了半晌，见他英俊却尚带着些稚气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虚假，轻嘘了一声道：“你和杨瑜是什么关系？”

　　林骄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回答道：“我和杨大哥是生死之交。”于是将如何在集市偶遇，以至后来断谷相救等等的事都说了一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西北霸主面前，无论他问什么自己都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那并不是慑于他的威势，而是觉得如果不说就会有孩子犯错的感觉，这种奇妙古怪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韩瑆昰道：“这么说你不是杨瑜的手下人。”

　　林骄点头道：“虽然不是，可是杨大哥若有什么差遣我也一样会去做。”

　　韩瑆昰点点头，显然是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韩炀、韩焚、韩焕三个可以从凉州城里的天罗地网中逃出去么？”

　　林骄心道：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神通广大。

　　韩瑆昰道：“那是因为这是刘慕和李君然故意放他们走的！”

　　此言一出，不但林骄愣住了，连素衣美女水大家也愣住了，她虽不通政事，却还是知道刘慕、李君然和韩炀是死敌的，怎么刘慕他们会故意放走韩炀？两个人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充满疑惑地看着韩瑆昰，而韩瑆昰则盯着林骄脸上不断的看，仿佛要搜索什么。

　　韩瑆昰见林骄脸上全是茫然，不禁叹道：“林兄弟，看来你全不了解杨瑜的心思啊。”

　　林骄怔道：“你是说是杨大哥要李将军他们放走韩炀的？”韩瑆昰点点头，望着他要他继续说下去。林骄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杨大哥一定是不希望他们赶尽杀绝。”

　　听了这话韩瑆昰大笑起来，道：“林兄弟，笑傲于江湖之上天下除你之外再无二人，可是要论到权变，你倒是差得远了。”

　　林骄脸上一红，不知道韩瑆昰为何要这么说他。

　　一旁的水大家见林骄脸上有些挂不住，娇嗔着为他解围道：“义父，你快说刘慕他们为什么要放走韩炀吧。”

　　韩瑆昰含笑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怪笑了一下，水大家仿佛明白这一笑的含义，含羞低下了头。韩瑆昰道：“与你说的相反，杨瑜不但不是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反倒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林骄与水大家同时惊呼道：“什么！”

　　韩瑆昰冷哼一声，道：“韩炀他们是从南门逃走的，你们知道他要去哪么？”

　　林骄想了想道：“一定是临潭的韩炎或者是陇南的韩炜。”

　　韩瑆昰点头道：“不错，一旦韩炎或者韩炜收留了他们，你们该知道刘慕和李君然会怎么做吧。”

　　林骄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水大家妙目望他一眼，仿佛在问：你明白什么了？

　　林骄与她四目相对，俊脸上一红。随即望向韩瑆昰，道：“刘将军他们怕没有借口讨伐韩炎、韩炜，所以故意放韩炀他们去投奔，现在韩炀等人背负着叛逆的恶名，一旦韩炎他们收留了韩炀，那么也就成了叛逆的同党，这样一来，刘将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他们了。”

　　韩瑆昰冷笑一声，道：“杨瑜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是要把‘九韩’从凉州彻底清除出去，我一死，他们就可以掌握凉州的大权了。”林骄和水大家两人听得默不作声，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韩瑆昰冷笑着看着林骄，道：“林兄弟，你在想什么？”

　　林骄摇摇头，沉默不语。

　　韩瑆昰又问水大家：“十四儿，你在想什么？”

　　水大家也是摇摇头。

　　韩瑆昰道：“还是我来说吧，你们两个觉得杨瑜太工于心计了，手段太狠毒了，是么？”

　　水大家道：“是啊。”

　　韩瑆昰见林骄仍是不语，问道：“林兄弟，你在想什么？”

　　林骄望望他，欲言又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韩瑆昰大笑起来，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若是在太平盛世，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快乐，可是若是在这乱世中，却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障。”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许多，“我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这样的真心话了，现在说出来，倒觉得轻松了很多。”

　　水大家望向林骄，心道：我一个弱女子不能自保，乃是无可奈何之事，可是他这样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怎么也不能自保呢？

　　韩瑆昰笑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么？”指着林骄说道，“莫凝尘你该再熟悉不过吧？以他天下第一的武功，尚且身死人手，何况是你。在这乱世中，不但要有盖世的武功，更要有超卓的智慧。须知人力终有尽时，唯有智慧才是无穷的。”

　　两人听得一起点头。

　　韩瑆昰对着林骄说道：“在你眼里，杨瑜是个圣人一样的人物，却想不到他也会使这样的手段，所以你觉得他不是好人了，是么？”

　　林骄瞿然一震，先点点头，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些权谋手段都是坏人用的，想不到杨大哥他也……”

　　韩瑆昰不等他说完便大笑起来，道：“小子，你若要跟杨瑜去他的吴国，你要见识到的可就不止这些了。你要明白，纵是杨瑜不用这些伎俩，别人也定要来用这些伎俩来对付他，他要是像你想的那样的老夫子，只怕早就没命了。”

　　众人沉默了一阵，水大家忽然说道：“义父，他要对付的是你的儿子，你一点也不生气么？”

　　韩瑆昰笑道：“有什么可生气的？现在的局面本来就是我一手制造的。”

　　林骄和水大家更是吃惊，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什么！”

　　韩瑆昰笑着走下来，为林骄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轻笑道：“我相信杨瑜是很明白我的心意的。”

　　林骄吃吃地道：“你是说，凉州现在混乱的局面是你一手制造的？”

　　韩瑆昰仰天大笑道：“不错，凉州城现在混乱的局面是我一手制造的。”

　　林骄皱着眉头看着他，素衣美女水大家却听出了其中的区别，林骄说的是“凉州”，而韩瑆昰说的是“凉州城”。

　　一声长长的叹息，韩瑆昰将手放在林骄肩上，神情仿佛很疲倦，说道：“我老了，凉州靠我支持不了多久了。”林骄知道内功精纯的人从外表上看是很难看出真实年纪的，此人表面上看虽只有不到六十岁，可是他的实际年龄远比六十大多了。

　　素衣美女水大家咀嚼着他话中的含义，忽然“唔”的一声，显然懂了什么。韩瑆昰回头望向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道：“我收这十三个儿子都是形势所迫，唯有这个女儿才是我最喜欢的。”

　　素衣美女水大家报以一个娇羞的笑容，满心欢喜。

　　韩瑆昰道：“林兄弟，你还是不懂么？”

　　林骄摇头道：“实在不明白前辈的意思，前辈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为什么又要故意将它打乱？”

　　韩瑆昰对水大家说道：“十四儿给林兄弟讲讲如何？”

　　水大家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偶然间感悟到的，还是请义父给林公子讲吧。”说着向林骄偷望一眼，见他目不邪视的样子，不禁骂了声“呆子”。

　　韩瑆昰从一旁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林骄，道：“你写一张纸条，叫杨瑜进宫来见我。”顿了顿，“敢不敢来就在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