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生，你信教吗？”

　　“噢，你是说上帝吗？不，小姐。虽然在我走好运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感谢上帝，可我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它。你知道的，上帝在我们这里并不怎么流行。”

　　我仔细打量着身旁这位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很美，脸是椭圆型的，下巴略尖。细长的眼眉如一轮弯月，与水灵灵的双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的嘴唇很薄，嗓音优美动听，我想每个男人都会很乐意与她这样迷人的女人交谈的，尤其是在早晨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不。我不是说上帝，我指的是无所不能的光明神。你相信我们光明教的教义吗？”她眼也不眨地直盯着我，看得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小姐，难道你也是光明神的信徒吗？”

　　“当然了，我从小就在教院内长大。你也是我们的教友吗？”她显得有些激动，看着我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亲切起来。

　　“对，我全家都是光明教的信徒。”我实在不忍心令她失望，随口胡诌道。

　　“太好了。那你知不知道负责这一区的教院长，一周后会在圣堂路七十二号向这里所有的教众宣读神旨。”

　　“当然知道了，我可是位虔诚的教徒。”我点了点头。看她似乎没什么话说了，又问道，“你真的相信《大预言》里所说的一切吗？”

　　“当然了。《大预言》可是我们的圣经，我为什么会不相信呢？”

　　“那里面的最后六句诗，你也相信吗？”

　　“三千岁末，当灾难逐渐被人遗忘。邪恶的五角星秉承来自地狱的力量，召唤所有从坟墓里复活的邪灵。大灾难与大瘟疫将同时降临，魔鬼借傀儡之手控制着一切。”她低低的吟诵起来，迷人的脸庞变得说不出的严肃。

　　“你真的相信，会有魔鬼出来控制这个世界吗？”

　　“为什么不信。教宗早就讲过，六句诗里的一切，都会在今年最后剩下的两个月内发生。”她带着怀疑的眼神凝望着我，不悦地说，“到时候，世界将会再次大乱。不过只要我们相信《大预言》里的一切，十年之后，魔鬼就会被光明神派遣的使者消灭掉。”

　　我暗自发笑，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有一个关于末世论的预言。可是却从没有任何宗教把世界毁灭的时间定得如此临近，近到了人们在有生之年都可以验证的地步。或许正因为这样，这个诞生在联邦历23年的宗教，才能在短短的十年之内如此风靡全球吧。

　　公交车静悄悄地停靠在下一个站点。透过敞开的车窗，我已经能看到守校门的汉斯大叔，正戴着眼镜，坐在敞开的校门前看报纸。

　　我站起来朝身旁这位年轻的女孩，笑道：“我到站了，小姐。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如果有一天，你真心想入教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按照上面的地址来找我。”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嫣然一笑，“记住，现在已经是十月的最后一周了。《大预言》里的一切，很快将会成为现实。”

　　“一定。”我简直尴尬得要命，迅速转身冲下车门。

　　“伊静夷，原来这就是她的名字。”我拿着手中的名片看了一眼，随手将它放进衣兜。

　　汉斯大叔隔着街道，老远向我叫道：“喂，东方小子。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也没去做什么，就是随便去外面走了一圈。”我笑了笑，横穿过街道，缓缓走近他身前。

　　汉斯大叔是一位北美移民，今年都快有六十岁了。听说他原先是在北美搞经济研究的。直到2289年联合政府成立后，他便跟着许多人一起，被政府的“民主大融合计划”强行迁移到这座亚洲的小城来定居。以后的事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是怎么跑到圣堂中学来守校门的。

　　父母在世时，汉斯大叔老跑到我家里来串门，整日里缠着父亲与他下棋。

　　母亲可不怎么喜欢他，总认为他成天说话不着边际：一个守大门的，非要私下里对联合政府经济改革的计划指手划脚。

　　老汉斯躺在宽大的竹椅上，打着哈欠问我：“嘿，东方小子。还有烟吗？”

　　他可真是个老烟鬼。整天咳喘个不停，还总是找别人要烟。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都快两个月没工作了，哪儿还有烟抽。”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看见他，我总忍不住想要说谎。

　　老汉斯不依不饶地望着我：“那把你手上的烟给我抽两口？”

　　他就是这种人。不管你有没有烟，只要跟他搭上了话，他总要缠着你给他支烟抽。

　　我把抽了一半的烟给他，从他椅子边绕过，直往学校里走。

　　宽敞的大操场上，两个班的学生正在老师的监督下，绕着操场跑步。

　　我穿过操场，走进食堂对面的家属住宿大楼。在还显得有些漆黑的走廓道上重重地跺了几步，直等到几盏声控灯全亮了起来，才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家里的大厅显得空荡极了，三十平米的地方，除了一台壁式电视、一部电话机，一张老旧的皮沙发和缺了角儿的玻璃茶桌外，就只有父母结婚时的照片高高地悬挂在墙上。

　　算起来，父母去世已经有六年了，可我还老感觉着他们没死。每次看见家里这张巨大的结婚照时，我都仿佛还看见固执的母亲与身为历史学教师的父亲，在大厅里为了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吵吵嚷嚷地争闹半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厅里的电话已经在“嘟嘟…”地响个不停。

　　我随手拿起电话：“喂？…”

　　“东方你还在家？那太好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找你…”文彪在电话里乱叫一通，一分钟不到就关了电话。

　　唉，他说话做事总是这样毛躁。老是装作好像自己一天到晚都忙得要命，连在电话里听别人说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文彪个头很高，面目剽悍。一身黑黝黝的肤色，就像是非洲来的移民。

　　早在念中学前，我和他、张荣、蒋臣四人，就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中学毕业后，他和张荣应征入伍，在军队里干了四年。后来在联邦政府提倡的“军警一家”的浪潮下，被幸运地安排到市里的警察局工作，干起了巡逻警察。

　　我半躺在大厅的沙发上合了会儿眼。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门铃“嘀！…”地响了起来。

　　文彪一直按住门铃不松手，在门外大声地嚷嚷道：“快开门，我来了…”

　　他的声音很大，活像是敲锣打鼓一样。即使隔了道防盗铁门，也能震得你耳朵嗡嗡作响。

　　我随手打开门锁，笑着说：“这么早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我要你马上跟我出去一趟。”文彪叉着腰站在门外，长满胡渣的脸上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随手接过他递来的香烟，忍不住问：“什么事？我十点钟还得去体育场参加比赛呢。你知道的，我最近简直穷得要命。如果这次能拿到大赛的十万块奖金，我也可以缓口气，不用再急着找工作了。”

　　“我怎么会忘记这件大事。你已经连续赢走了两届大赛的奖金，今年又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大一笔钱。”文彪笑着说，“还记得前年在总决赛中，你把张荣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那可让我足足取笑了他半个月呢。”

　　“没办法。谁叫我没钱呢？”我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如果不是可以参加这种业余搏击赛来赚钱，我可能连大学都念不完。”

　　“算了。你尽管放心，我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反正我开了车来，到时候顺道送你去就行了。”

　　“好吧。”我随手带上大门，威胁说，“如果误了我的大事，我可饶不了你。”

　　光明教：核子战争后，开始在全球流行起来的新兴宗教。它们信奉的光明神，据说是一位伟大到能够操控全宇宙生灵命运的神灵。其入教仪式非常简单，新入教的信徒只需贡献一滴鲜血，然后由教院长采用按手印的方式，在信徒的额头涂上一滴清水，即表示受过光明神的祝福。

　　大预言：光明教的圣经。其中记述了从世界诞生到毁灭的一切经过。

　　（请各位大大多多支持！小弟会努力把它写好的，并且保持速度，一天两章绝不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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