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血 一 嚎叫

　　南罗国，卡夏镇，夜。

　　火和风混合在一起，猎猎作响。

　　少年蹲在火堆旁边，顺着风势飞出的点点星火，几乎燎燃了他倔强的亚麻色短，褐色的眼睛出神的望着火堆，眼角却有泪痕。

　　灰色的裤脚边，插着一把短剑，短剑上刻着主人的名字——威廉。

　　少年的身周是明亮的，在他的身后，却是苍冷深黑的山林，猫头鹰就蹲在不远的树桠上，闪着幽碧的眼，有节奏的咕咕鸣叫。

　　偶有不知名的小动物，窜过草丛，出轻轻的沙沙声。

　　威廉伸出粗糙的手，扶住了膝盖，用尽全力的站起来，再次瞭望自己的家乡，卡夏镇。

　　半日前的城镇，现在已然是废墟。

　　倒塌的建筑之间，夹杂着浓烟，夹杂着残余的火苗。狼籍的街道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财物。

　　女人的裙子，用旧的铁锅，打开的小木箱，散乱了一地的面包和腌肉。

　　其实。

　　现在小镇的街道上，最多的，不是财物。而是尸体，遍布小镇每一个角落的尸体。

　　那些变的冰冷的，出现了尸斑的尸体，凌乱的，铺满了整个小镇。

　　他倾慕了多年的少女艾莲娜，正斜靠在墙边，裙子被高高的挽起，雪白的腿和圆圆的臀部就暴漏在夜风里面，她的臀部上满是抓痕和粗大的手印，下体布满了鲜血，她的两只漂亮的蓝眼睛睁的大大的，苍白的手在无力的抓着墙壁，而**的鲜嫩胸脯上，有一个大大的血洞。

　　他熟悉的小皮特，那个8岁的男孩，被一只标枪钉在了墙壁上，就好像是男孩曾经制作的蝴蝶标本。

　　哥顿大叔躺在自家的门前，高高举起一把柴刀，但是他却没有头部。

　　都是尸体，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尸体，变得僵冷，麻木，失去了任何的生机，只是躺倒在冰冷的地面。

　　活的只有鲜血，咕咕的流淌了出来，布满了整个小镇的街，小镇的建筑。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到处都是毁灭。

　　威廉此时看了一眼火堆，在火堆中燃烧的，那滋滋作响的是自己的爹，是自己的娘，是自己唯一的妹妹。

　　火光照亮了威廉的脸，也着照亮了后面的墙壁.

　　“七星盗团借过”

　　六个血色的大字。

　　一道笔直的线，划过了旷野的草丛，就如同轻舟划过波浪，泛起了轻轻的沙沙声。

　　这道线，由远及近，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在火光中的威廉，睁大了自己褐色的眼，盯住了小镇的边缘。

　　在辽远的黑色苍穹里面，在无边的夜的寂静中，一个幽深沙哑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美妙的味道，美妙的尸体。我喜欢人类，他们是美妙的生物！”

　　这声音深若幽谷，撕裂如同金铁。

　　“唰！”小镇外的草丛破开了一个口子，威廉的褐色瞳孔猛然的扩张了一下。

　　那个投影在他褐色的眼中，是如此的清晰。

　　他，出现了。异常粗壮的手臂先拨开了草丛，然后是躯干，腿部。

　　他的身躯，强壮异常，带有一道道黑色的斑纹，最奇异的是他明明有手，有脚。却偏偏在在地面上爬行。

　　威廉一弯腰，快的拔起了那柄短刀，他拱身，提刀，整个人如同即将扑出的小狼一样。

　　可是这些，仅仅让他回头一瞥，这瞬间，他看到了威廉，威廉也看到了他。

　　他只是无所谓的，似乎，嘴角**了一下。

　　但是威廉却颤抖了起来，怪物！这是怪物，威廉看到了那满口白森森的利齿，那满是血丝突兀的眼，那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狰狞。

　　但是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身体，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脸，怎么会？

　　瞬间一个念头跳到了威廉的脑海里面，食尸鬼！那是小镇老人喜欢讲的一个故事，难道是真的。于是，威廉颤抖的更厉害了。

　　但是那怪物他却完全不在乎，依旧慢悠悠的爬行着，那个感觉，似乎，是散步。

　　那个沙哑幽深的声音依旧在响起：“好多的食物啊！好多，那些糟糕的人类，怎么会这么喜欢自相残杀。”

　　他说着，却流出了口水来。即使是强壮如他，也控制不住内心当中那种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本能。伸出粉红的长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还有那些白森森的牙齿。

　　他终于忍受不住食欲的诱惑了，那是食尸鬼一族不能控制的本性。就好像是人类喜欢互相杀戮一样，食尸鬼最喜欢的却是进食。

　　伸出粗大的手臂，两只利爪抓住了惊恐的艾莲娜，用力的一撕，静夜里响起了干干脆脆的撕裂声。

　　“撕拉”刚才还带着苍灰和惊恐的艾莲娜，终于没有了惊恐，也没有了苍白的残忍。

　　她变成了两片流淌着鲜血和内脏的肉排。艾莲娜不见了，只有两片鲜红的肉排在散着淡淡的热气，那是艾莲娜残余的体温。

　　他张开了满口利齿的大嘴，一口咬在艾莲娜的臀部上。

　　“噗！”他喜欢鲜血和肉汁，喷洒在脸上，流进干涸的喉管的那种畅快。

　　他喜欢进食的感觉，这是源自久远先祖的本能，这是世代相传跨越了几百万年，深入了他内心的最大愉悦。

　　“真的是食尸鬼！”威廉手中的刀在抖，他听说过那个传说。来自深渊的魔怪，会在深夜出现吞噬人类的尸体。

　　他已经啃光了艾莲娜的身体，残留着肉渣的肋骨，被随意丢在了一边。然后他将利爪伸向了被钉在了墙上的皮特儿。

　　小皮特在他的手中好像是果蔬一样被抓在了手中，张开利嘴“咔嚓”一声，小皮特的头颅碎裂了，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溅射了出来，而他的口中还在咀嚼着，出了“咔咔”的清脆的嚼碎了骨头的声音。

　　这咔咔声在静夜里是如此的清晰，每一声都落在了威廉的心里。

　　每一个细碎的咀嚼，都让威廉的灵魂在颤抖，此刻他在恐惧，盗贼杀人，而妖魔在吃人。

　　身旁的火堆依旧在出“噼啪”声响，那是自己全部的亲人。自己已经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一切。已经没有了一切，还有什么可值得恐惧的。

　　没有！只有愤怒，只有对这苍茫大地，对这无语苍穹的愤怒。恐惧，绝望，愤怒，变成了一股连少年自己也不清楚的力量。

　　他出了一声疯狂呼号，手提短刀，朝着食尸鬼冲了上去。

　　他奋力的前冲，跨过了灰烬，跨过了废墟，跨过了层层的尸体，最后越过的是艾莲娜带着肉渣的胸骨。

　　挥舞起短刀，少年迸了全身之力，刀光在寒夜当中猛然闪耀，砍向了食尸鬼的脊背。

　　然而，食尸鬼只是在进食的间隙，回手，一根利爪轻轻一弹。

　　“砰”少年轰然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了层层灰烬之中。

　　血沫从少年的嘴角，如同星辰一般的喷射而出，手脚在灰烬当中挣扎，但是却依旧不能站起。

　　食尸鬼停止的咀嚼，回头看着那挣扎的少年，他本不必在意这些，但是却有一种冥冥的命运，让他生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一转身，整个身体猛然的一纵“呼”食尸鬼已经在威廉的眼前了。

　　他用一只利爪死死按耐住了威廉，然后张开了那张满是白森森利齿的大嘴，散一股令人恶心的恶臭：“小子！刚才你攻击了我，马里克罗斯——奥克洛萨。我本来应该杀了你的，我确实应该那样做。”

　　“但是在那之前我可以对你提出一个问题。呵呵呵呵！”说道了这里，威廉面前的那张恐怖的脸，流露出了一丝享受：“小东西，我们做一个游戏。如果你憎恨这个世界，如果你渴望力量，如果你已经放弃了一切作为人类的信念。”

　　“你，可以将你身体的一部分奉献于我，我赐予你我的力量！”

　　少年威廉，在那张令人作呕的大嘴下面，惊恐的看着那白森森的大牙，看着那只压住了自己的利爪。然后回头望，在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堆，墙壁上血淋淋的大字，仇恨如火上浇油一般鼓起，七星盗团！

　　少年褐色的眼，望着天，温厚的唇缓缓张开。

　　“我愿意！”

　　奥克洛萨的利爪轻轻的朝着少年的胸膛一插。

　　“啊啊啊啊！！！！”

　　嚎叫，血，刺破了这本来就不安静的夜。

　　七年后，牛角镇。

　　安德鲁和往常一样趴在吧台的后面，他是牛角镇唯一的酒吧，绿色橄榄的老板。

　　安德鲁刻意的敞开了酒吧所有的门窗，他喜欢这个季节，他喜欢将初夏的微风，和煦的阳光都迎接进自己的酒吧。

　　就好像是迎接那些自己熟悉的酒客，还有远道而来的佣兵。

　　安德鲁喜欢这一切，初夏，阳光，还有酒客。他更喜欢爬在吧台的后面，欣赏酒吧里面的所有，阳光和酒客，微风和酒香，混合而成的光于影，飘荡的淡淡气息。

　　这都让安德鲁感知到了自己踏实舒适的生活，今天也是一样。安德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趴在吧台上，欣赏着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世界。

　　静悄悄的，一个黑色的身影，遮挡住了安德鲁的脸。

　　酒吧老板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位少年，少年正在朝着自己笑。

　　少年的模样很普通，亚麻色的短，一双通亮的褐色眼睛，丰厚的嘴唇。

　　这本是一张普通的脸，但是他笑起来，却那样阳光，明亮的有些耀人的眼睛。

　　安德鲁喜欢这少年，只是第一个感觉，就让安德鲁对这少年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需要点什么！”安德鲁靠在吧台上，热情的询问这少年。

　　少年笑呵呵的，伸出了两根手指：“来两份两成熟的牛排，两成熟的。”

　　安德鲁学着少年的样子，也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成熟的？”

　　“恩！”少年爽利的点头。

　　于是安德鲁马上回头对着厨房，大吼了一声：“两成熟的牛排两份！”

　　安德鲁的吼声很大，但是心里却升起了好奇。两成熟？那几乎和生肉差不多了，这少年的吃食倒是奇怪。

　　少年没有去桌子那里，就等在吧台的旁边。他一只手拄着下颚，回头去观察酒吧里面的其他人。

　　安德鲁笑笑，到底是少年。这个时候酒吧里面的那些酒客依然在讨论着，最近这一段日子最震惊人心的事情。

　　瘦子哈尔，端着酒杯，大声的嚷嚷：“我亲眼所见，嗝！那天晚上黑石山上红光满天，那道红光在黑石山上纵横开阖，黑石山的一万多七星盗贼被杀的惨叫连连，那惨叫声，嗝！就好像是杀猪一样。嗝！”

　　哈尔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又开始吹嘘他看到了黑石山上生的事情。

　　黑石山的七星盗贼一夜之间被杀个干净，这算是最近一段最引人注目的消息了。

　　七星盗贼本来残忍无比，被杀个干净只是让人拍手称快。只不过，那一晚黑石山上闪耀的那道红光，还有那彻夜的惨叫声，却让人猜测连连。

　　有人说那是魔兽入侵，也有人说那是强者的复仇，更有人说是恶魔降临，否则黑石山一万多人怎么都死个干干净净，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七星盗贼被灭想想初始大快人心，但是想到了那道红光，却让人禁不住的心悸，如果，他来牛角镇怎么办？

　　安德鲁看着那少年听的津津有味，他笑了笑，因为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

　　现在在酒吧里传的最凶的不是黑石山和七星盗贼，而是狂野上的激斗，据说那场激斗的一方是帝国的6级强者，另外一方是食尸鬼之王。

　　少年的牛排终于好了，两份鲜红的，带着血的牛排放在了吧台上。

　　少年吃的很仓促，甚至有些亟不可待，他用刀子飞快的分好了牛排。然后将大块的牛肉塞进嘴里，鲜血和肉汁在喷洒，四溅，可是少年却完全不在乎。

　　他的牙齿在锋利的咀嚼，隐隐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很短的时间，两大块牛排就都不见了。

　　只留下两只带着鲜红血迹的白瓷盘子。

　　少年吃完了，伸出粗糙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银币，郑重的放在的吧台上。

　　“足够吧！”

　　“足够。”

　　安德鲁点头，少年继续灿烂的一笑。

　　他的笑容依旧耀人双眼，眯眯起来的褐色眼睛温和如同弯月，可是咧开嘴角边，牙肉旁，带血的肉丝却红的刺目。

　　一如两只白瓷盘子上的血渍，让人不自觉的冷。

　　少年飘然而至，而后又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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