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晨曦凄凉泪

　　护士的话，使得刚有希望的崔勇，如冷水泼头，楞在了那里。

　　而崔志强夫妇和医生，都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崔勇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不，疯了一般的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病床上，刘海霞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崔勇疯了一般扑了过去，趴在刘海霞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崔志强夫妇和医生也跟了进来，看到这情况，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而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的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护士指了指婴儿箱里的女婴，解释说，那是病人在最后关头保下的。刘海霞从难产开始，一直对医生说，保孩子。

　　崔勇抹着眼泪，离开刘海霞的尸体，朝女婴走去，望着自己的女儿，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

　　解决了医院一系列的事后，崔志强夫妇和崔勇商量，把刘海霞的尸体在郑州直接火化，然后把孩子送人，把关于刘海霞的事隐瞒。

　　这样的话，崔勇就可以回到老家，就可以找媒人再重新介绍一个对象，重新结婚。

　　此刻的崔勇，已经把刘海霞的死，全部归结于自己。他认为正是自己的无能，才导致了刘海霞的死亡。

　　崔勇拒绝了父母的想法，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直接反驳父母的意思。他要带着刘海霞的尸体，还有刚出生的女儿，留在郑州。

　　这是崔勇当初对刘海霞的承诺，答应刘海霞，要在郑州买一套房子，和孩子生活在大城市的。

　　崔勇在二手市场淘来了一台大冰柜，将刘海霞的尸体放进了冰柜里面，又把冰柜放在床头，每天还抱着女儿对着冰柜跟刘海霞的尸体说话。

　　左邻右舍的租客，都说崔勇疯了，要求房东收回租房，不让崔勇住在这里。

　　崔志强夫妇担心儿子的状况，可是又劝说不了崔勇回乡。于是，崔志强回老家变卖了家产，在郑州买了一套小房子，和崔勇搬了进去。

　　刘海霞的死，对崔勇的打击太大了。使得崔勇的精神濒临崩溃，每天都陪在冰柜旁边，自言自语。

　　为了生活，更为了给儿子治病。崔志强在帝湖附近开了间餐馆，就是那家全鱼宴，刚开始生意还很火爆，生活还可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半年过去了，崔勇依旧每天守着冰柜，这让崔志强很愤怒。

　　2006年的八月十五，崔志强夫妇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结果想跟儿子吃顿团圆饭。

　　哪知道此时的崔勇，吃饭睡觉都不离开冰柜。

　　崔志强郁闷的多喝了两杯酒，越想越生气，越看越恼火，趁着酒劲上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一脚踹开崔勇，抓起旁边的椅子，拼了命的砸冰柜。

　　这让崔勇发疯，扑了上去跟崔志强扭打成一团。

　　正值中年的崔志强，很快便制度了儿子崔勇。酒精上头，崔志强想到向来听话的儿子居然为了一具尸体，跟自己动手，更加愤怒，冲进厨房，拿把菜刀，便对冰柜里刘海霞的尸体一顿乱砍。

　　眼看着刘海霞的尸体，被自己的父亲剁成一块块，崔勇心灰意冷。他之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死去，无能为力；如今又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的尸体在自己面前，被父亲践踏，仍旧无能为力。

　　坐在地上的崔勇，在看到父亲完全把刘海霞的尸体剁碎时，六神无主的走到了窗边，跳了下去。

　　“他们家住十楼。”

　　冰鬼苦笑着，伸手摸着男孩娟娟的脸，柔声说道。

　　我伸手揉了揉眼角，悄悄抹去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一阵微风拂来，让我感觉心里异常压抑，和难受。

　　我看了看一旁的屈鑫，他同样两眼有些泛红，抱着李妙儿一言不发。

　　对面的小青年，虽然没有红眼睛，掉眼泪，但是却也同样沉默了。

　　因为重男轻女，两条人命，一个家庭，就这么完了。

　　“那你呢？按理说，应该早就魂归地府，进行往生才是。”小青年皱眉问道。正常人，一般离世之后，在人间逗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七天。

　　冰鬼刘海霞一笑，回答说，我是体寒属阴，本就容易汇聚怨念阴气，再加上尚未七天，我便被我丈夫崔勇冰冻在冰柜之中，所以侥幸逃过了黑白阴差的抓捕。

　　小青年冷笑一声，说还不止吧，寻常孤魂野鬼，那懂得修炼之法？即便是阴鬼凭借本能，也需要修炼一甲子以上，而且你却短短十年光阴，便达到了这种地步，你说没人帮你，我会信吗？

　　冰鬼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叹了口气，说唉，就知道瞒不过你，确实有人帮过我。

　　“谁？”小青年寒声问道。一个能够让鬼魂短短十年，便修炼成鬼煞的人物，怎么不让人重视？

　　“我不知道。”冰鬼摇头，解释道。“那是我被崔勇冻在冰柜的第三天，他主动找到了我，交给我了修炼之法。”

　　小青年皱眉，显然不太相信冰鬼的话，说你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帮你？

　　“这是一个约定。他当初跟我约定，十年之后来取走我的鬼煞之力。”冰鬼解释道。“也就是最近吧，可惜，被你捷足先登了。”

　　“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小青年又问。

　　冰鬼再次摇头，说不知道，不过那个人身上透露着无穷的阴气，而且还有勃勃生机，十分神秘。他就像一只猛虎，不，像一头凶残的饿狼，就是跟他说话，都感觉恐怖，仿佛自己的生命并不在自己手里，而在他的手中。

　　小青年沉默了，似乎在思考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望向了冰鬼身边的男孩娟娟。

　　“他呢？”小青年问道。

　　冰鬼爱怜的摸了摸男孩的头，说她就是我之前的女儿，崔娟娟。

　　原来，当年崔勇的跳楼自杀，终于惊醒了顽固的崔志强夫妇，他们十分懊悔，不过他们还是把最大的责任和怨言，怪在了刘海霞身上。最后把刘海涛的尸体剁碎后，埋在了餐馆的后院。也就是那棵枣树下。

　　当时的刘海霞，刚成为冰鬼，还要躲避黑白无常的追捕，只能隐藏在了那棵枣树里，常年不出，暗自修炼。

　　直到一零年，五岁的娟娟在餐馆玩，进入了后院，无意间惊动了刘海霞。

　　而那时的娟娟，看上去已经跟一个男孩一样了。

　　原来，儿子崔勇的死亡，使得崔志强夫妇更加想念男孩，久而久之，将这种思念强加在了崔娟娟身上，把她完全当成一个男孩培养，甚至穿衣上厕所，都要跟其他男孩一样。

　　就这样，渐渐长大崔娟娟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男孩了。

　　这让刘海霞感到震惊和愤怒，她在某天夜里，偷偷现身与崔娟娟相认，并告诉了崔娟娟整个事情的经过。

　　而年少的崔娟娟，本来就已经被崔志强夫妇折磨的如同行尸走肉，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居然经不住情绪的波动，昏了过去。引来了崔志强，最后更是被崔志强发现了刘海霞的冤魂还存在的蛛丝马迹。

　　将一切都归结于刘海霞的崔志强为这件事感到愤怒，让崔娟娟远离刘海霞。叛逆的崔娟娟自然不愿意，甚至还要做回女孩。

　　这更加激怒了崔志强，使得崔志强对崔娟娟动了杀意，将其谋害。

　　爱子心切的刘海霞，为了救崔娟娟，便把自己刚修炼有些成果的鬼煞之气，度入了刚死的崔娟娟身上，才就活了她。

　　而崔娟娟的死而复生，使得崔志强夫妇整日惶恐，不敢再管制崔娟娟，使崔娟娟整日跟小混混待在一起，又因为崔娟娟体内的鬼煞之力，使她凶猛无比，最终成了附近有名的大姐大，并染了一头紫发。

　　其实，当时的刘海霞感觉这样也挺好，至少女儿过得开心。

　　可是这一切，都被当时游玩的张半仙打破，最后导致崔志强请来了我和小青年去帮忙。

　　而就是因为小青年发现了刘海霞的尸体，并将她挖了出来的事情，激怒了当时的崔娟娟，她在跟踪我们没有得到好果子之后，返回家中，将崔志强夫妇尽皆杀害，并进行了碎尸。

　　崔娟娟凶残的举动，惊动了冰鬼，这时的冰鬼才发现，那时的崔娟娟已经疯了，不能算是人了，她阴气很重，而且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更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只是这尸体里，存在一个凶恶的灵魂。

　　无奈的冰鬼，将崔娟娟的身体毁掉，让她成为了跟自己一样的鬼魂。而冰鬼则为了替女儿抗罪，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袭击医院，造成冤魂复仇的假象。

　　而就是冰鬼袭击医院的时间，成为鬼魂的崔娟娟，迷迷糊糊的碰巧钻进了医院一位产妇的肚子里，夺舍了将要出生的男婴，成为了鬼童。

　　我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第一次看到襁褓里的他时，我感觉熟悉，原来就是之前攻击我的那个紫发少年啊。

　　我当时还真以为她是个男孩，没想到是个女孩，而我一个成年男人，当时居然连个女孩都打不过。

　　小青年闭上了眼，片刻又睁开，盯着男孩娟娟，沉声说道：“小小年纪，便杀害两条人命还进行残忍碎尸，最后甚至还夺舍了一名还没出生的婴儿，心肠如此歹毒，留不得啊。”

　　说罢，小青年手中匕首一动，寒光闪闪，杀意凛然。

　　“不！”

　　冰鬼拖着虚弱的身体，放在娟娟身前，哭喊道：“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娟娟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现在还是个孩子，便如此凶恶，若长大了还得了？抱歉，我恐怕要收回之前不伤害你亲人的话了。”小青年说着，手腕一抖，匕首嗖的击出，直接刺向冰鬼背后的娟娟。

　　“不！”

　　冰鬼哭喊，可是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来不及阻挡。

　　而就在这时，我动了。雷鸣木剑陡然而出，在娟娟身前挡住了匕首。

　　当！

　　匕首在木剑上留下了一个豁口，又飞回了小青年手中。

　　“你想干什么？”小青年握着匕首，斥问我。

　　我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将我牢牢锁住。

　　“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可他如今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孩子，你杀他，跟之前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我并不害怕，还是开口说出了我的想法。

　　“娟娟之前或许做过恶事，但是那都是因为冰鬼度入的鬼煞之力导致的，并不能全怪他。而如今他又机缘巧合的重生了，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许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既然上天都给娟娟了一个机会，那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命运？”

　　“我感觉一凡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韩哥，娟娟是个苦命的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他一次机会，难道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坐在一旁，抱着李妙儿的屈鑫突然开口了，帮我劝说小青年。

　　“可他，终究不是常人。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如今小小年纪，居然都能差点伤了我。谁又能保证，他长大后不为恶呢？”小青年有些服软了。

　　“我能保证，我能。”冰鬼开口了，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后，拉过身后的娟娟，让他朝小青年跪下，保证自己一辈子做好事。

　　小娟娟知道母亲生命之火将灭，十分乖巧的跪了下来，对小青年说：“娟儿保证，一生行善，绝不为恶。”

　　小青年双眼冷冷的盯着娟娟，许久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叹息一声，收回目光，看了我一眼，朝楼梯口走去。

　　小青年，就这么一瘸一拐的沿着黑咕隆咚的楼梯，走了下去。

　　或许，小青年此刻对我很失望吧。

　　我心中这么想着，不过却不后悔。

　　就像我说的，不管娟娟之前做了什么，她都已经死过了，而如今的她，已经是另外一个她了。

　　小青年的离去，使冰鬼松了口气，她摸着娟娟的头，看向了我，开口让我过去。

　　我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她哀求的样子，还是走了过去。

　　她，是个悲惨的女人。

　　我在冰鬼身前停住了，没有再前进。

　　冰鬼笑着，缓缓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左手。又拉过娟娟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了一起。

　　“小哥，我想求你，帮我照顾娟娟。”冰鬼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我，开口说道。

　　我下意识的想拒绝，毕竟我还是个青年小伙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以后带个孩子怎么办？

　　可是，冰鬼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身体便开始一点一点溃散。

　　“妈妈！”

　　小娟娟扑在冰鬼怀里，狠狠抱住自己的母亲，嚎啕大哭。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下去。望着逐渐溃散的冰鬼，狠狠点了点头。

　　我终究还是无法拒绝，一位临死母亲的请求。

　　算是，让她安息吧。

　　见我点头，冰鬼虚弱无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同时一滴眼泪从她脸颊划过，被她伸手接住，按在了我的左手之上。

　　我感觉左手心，猛然一凉，一股寒意仿佛直接刺进了骨髓，下意识的正要甩开冰鬼，而她却已经完全溃散。

　　“娟娟，以后，他就是你爸爸。”冰鬼虚弱的声音，在身体完全溃散的刹那，传了出来。

　　“妈妈！”

　　小娟娟跪在我的脚前，凄惨的哭喊。

　　我感觉眼泪要流出来了，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了东方，那里，露出了一丝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