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飞船定制餐

　　若恩娜说完那如同圣谕一般的言论后，不等这些孩子们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对一旁金发男人微微颔首。那男人再度躬身，带着这群孩子们离开了这里。

　　而这些孩子们，包括蓝泽在内的所有孩子们，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神、听到她的话后，再没有一个孩子对这个女人再抱有之前的好奇与善意。

　　虽然他们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可那眼中的怜悯与同情，却仿佛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刀子一般割入他们的心，让他们本来尚且懵懂的心中对于名为“女人”的这种生物，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浓重的厌恶感。

　　是的，厌恶，比当初讨厌老头的那种感觉更甚。因为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什么微弱到了极致、仿佛路边快要死掉的小虫子一样。那么的让人难以心生感激与欢喜。

　　或许，她的本身并没有任何恶意，可她对他们的态度，比起当初在黑市遇到的、对他们出口恶言的男人们更让他们觉得厌恶。他们是基因改造人，但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个体，他们存在于此、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中，不需要他人的怜悯与同情。

　　蓝泽紧紧拉住身边苍擎的手，与他一起并肩向前走着，他不管其他人对于苍擎这样的、被制作出来的孩子们有着什么样的偏见与歧视，对于他来说，苍擎都是不可替代的、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类”。

　　苍擎和自己一样，和老头一样，和刚刚那个女人、金发男人、之前遇到的刀疤大叔等等人一样，都是一模一样的生命。

　　他有着属于他的灵魂、有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更有着他存在的意义。对于自己来说，其他那些人哪怕此时全都死光了只要苍擎还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好好活着这就足够。他蓝泽，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不会如那位女士一般如此的博爱、怜悯、普爱众生。

　　一群少年们被带入这艘飞船中的一层的舱内，一排通道左右个有着一个个紧挨着的小房间的大门，看上去十分相似。与蓝泽他们之前去过的另一艘战舰不同，这艘飞船中的门上是有着数字编号的。

　　蓝泽他们没有受到过什么系统的教育，可却几乎每个孩子都是认得字的——毕竟，他们需要操作机甲，如果连那上面提示都看不懂的话，那他们怎么开机甲？

　　蓝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文字的，反正在他被苍擎捡到后就认得简单的单词，有些即使他并不认识，有苍擎在也会交给他。

　　因为两人一直手拉手走在一起，分配房间的时候那些人就将他们两个放到了同一个房间中，一个房间中一共只有两张床，细长的房间里面一侧是上下并列着的两张单人床，对面则是一条放着两把椅子的桌子，在桌子上——“电脑？！”蓝泽兴奋得两眼放光。带他们来到房间的人只是扫了两人一眼，便继续给其他孩子们分配起了房间。

　　老头当初房间里的电脑蓝泽他们无法使用、也没机会使用。等老头死后他们也并没有回到过基地中。可此时，在他们最最没有提防的时候，在分配给他们使用的房间中居然有电脑！！

　　这种电脑其实和蓝泽印象中的电脑并不一样，他印象中的电脑似乎应该有个方方正正的机箱、桌子上有个方方正正的屏幕，外加一个方方正正的键盘，和一个圆滚滚的鼠标……

　　如今，桌子上并排放着两个似乎镶嵌在桌子上的银白色的金属方块，整体的高度和桌子持平，像是镶嵌在桌子里面的一样。如果不是颜色不一样的话、如果不是以前他偷瞄到过老头使用过这东西的话，他几乎会以为这东西就是桌子的一部分。

　　几步跑到桌旁，连背上的金属筐都忘记摘下去，蓝泽研究了一下后试探性地将手放到那块银白色的金属上面，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然后……“这东西会不会没通电？”

　　蓝泽不死心地继续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然后当他双手齐上似乎乱摸的时候，忽然，银色面板上弹出一个淡蓝色的光屏，上面显示出一行文字——未接通个人终端，主机无法开启。

　　“阿泽？”苍擎站在他的身后，他刚刚已经将大门关好、并将自己的小背篓放在地上，此时走到蓝泽的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蓝泽转头扑进苍擎的怀里嚎啕：“啊啊啊！欺负人啊欺负人！没有个人终端就不许人家用电脑了吗？！”

　　苍擎面色淡定地给他顺毛，他知道，蓝泽最多闹腾一阵就会自我修复。果然，不出半分钟蓝泽再度恢复了平日的精神，一手握拳坚定地四十五度角斜看天花板：“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咱们可以慢慢来，早晚我能弄到个人终端爬上星际网的！”

　　他们虽然没带来多少好东西，可自家的小背箱中还带了一些s级和b级的能源石呢。虽然s级的数量较少，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去弄回之前藏在外面的那些能源石，可蓝泽知道，只要有办法将那些东西出售掉的话，至少应该能给他们换回来一台个人终端吧？

　　这种听说星盟人人都有的、最常规的装备，价格……应该不至于太夸张吧？

　　可惜的是，现在因为上不了网无法了解更多的讯息，这就导致了蓝泽两人只能靠着慢慢打探消息、和飞船上的人套话等方式了解星盟的生活。鉴于之前那位刀疤大叔对待他们的态度、以及之前那位女士的态度，他觉得靠人力的方式来打探某些重要消息，可能……有点困难。

　　将两人的东西在床脚边放好，两人便在房间中左右巡视了一圈，那两张床虽然都是单人床、看上去有些单薄，可上面却铺着相对松软的被褥，外面还有一道帘子在晚上睡觉时可以拉下来。更让蓝泽觉得新奇的是——这床上居然还有安全带！

　　没错，就是安全带，从墙壁方向斜斜拉下来的两条带子，就算飞船发生摇晃、失重，也能让床上的人不至于直接摔下来的安全带。

　　继续深入的转悠之后，蓝泽确认，在并排书桌旁的那扇看是上去是门的东西，竟然真的是一扇门！

　　那后面，是个十分简易的、面积狭小的卫生间。一个立式淋浴间、一个立式盥洗盆、一个男用便池、一个坐式马桶。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坐式马桶平时是收在墙壁内的，用的时候要按一下上面的按钮才能打开，男用便池也是一样。更让蓝泽觉得新奇好玩的是淋浴间，那东西在地面上只有一个略微高出地板的圆形带漏眼的台子，人站上去确认使用后，周围就会自动围上一层透明的“门”，从正上方向下淋水。

　　按照如今蓝泽和苍擎两个小身板的体积，他们两个一起站在里面完全没有半点压力，可以如平时那样一起洗白白。

　　没错，进门后确认暂时没什么事之后，他就直接拉着苍擎去浴室享受去了。

　　当两个浑身散发着白色蒸汽、热腾腾新出炉的白皮包子走出浴室后，他们发现大门口的一个小台子上多出了一些东西。

　　“有人来过？！”蓝泽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放在床脚边的那两个箱子，见箱子似乎没被动过，这才小小心谨慎地走到那个台子旁。

　　这个台子与房间内的床、桌子一样，都是固定在这个位置的，而它的正上方则有着一个颜色与其他地方墙壁不一样、但与浴室大门却十分相似的“小门”。

　　再次敲敲、碰碰那个“门”，确认没办法从这里打开后，蓝泽才拿起多出的东西——是衣服，材质与他们本身穿着的衣服完全不相同的、有些接近于那些飞船工作人员们穿着的白色衣服。

　　“这套应该是你的，这套是我的。”蓝泽说着一面将其中一套衣服递给苍擎，自己则点开小桌上那个小门上屏幕中代表“信”的图标。信中的内容很简短，“换好衣服后，于11:20分，到二层大厅入口处集合。”

　　抬起头，看向房间最里面的墙壁上——这个房间中并没有窗子，在一进门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直接在墙体正上方就如同电子屏似的显示着时间。这个房间的整体墙壁似乎都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包括蓝泽他们的床、桌椅、门，只是不同材料的金属材质略有不同而已。就连上面的通风口也只是一些网眼状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的。

　　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零六分了，两人连忙换好衣服，在出门前小心地将那两个箱子放到了桌子旁、靠着墙壁的空柜子中。

　　才一打开门，就见对面门内的楼克和萨萨两个也刚刚走出来，对面那两个孩子明显十分不习惯穿这些古怪的、正正合体的衣服，楼克正一脸不耐烦地一面拉扯着自己的领口一面往外走着，而萨萨……拜托，萨萨的裤子居然穿反了！

　　蓝泽看看楼克拉扯着的领口，再看看萨萨那裤子上的裤扣冲后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换来一个歪着脑袋向他看来的章鱼、以及一个脸色更加不爽的楼克的斜视。

　　“你笑什么笑？”楼克的表情近乎狰狞，从刚刚到现在……从刚才那个和机器人一样的“女人”出现后，这家伙就一个劲地笑、笑、笑！到了现在他居然还在笑！

　　蓝泽抬手指向站在他旁边的、软趴趴的萨萨：“萨、萨萨的裤子穿反了。”

　　“啊？”萨萨低头，歪着那个圆滚滚的头，“这东西还有反、正啊？”

　　“去，把它换过来！”楼克连忙一把把挥舞着一堆触手的萨萨拉进门、扒裤子。站在门口的蓝泽继续搂着苍擎的肩膀笑。

　　这时候安得也和与他同屋的布尼走了出来，见到蓝泽在这里，上前两步含笑对他问道：“呀，蓝泽、苍擎，你们也出来了。”

　　蓝泽忙着笑、苍擎忙着扶他，完全没人能抽出功夫来搭理他。

　　被晾在一边的安得表情仿佛快要凝住了，他旁边的布尼歪着头，尖耳朵抖了抖，戳戳安得那一辆僵硬得仿佛快成了石膏的脸。这两人不多见安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得尽早适应。

　　此时，帮萨萨换裤子的楼克再度出门，见到蓝泽后先是深吸一口气，才忽然低声问道：“刚才那个……那个长得和机器人一样的人……你为什么说它是女人？女人是什么？”

　　蓝泽无语望天，貌似……这群孩子对这些还完全没概念呢。

　　正要给他们说明解释，就听到这条通道入口处一个人一脸不耐烦地对他们高声道：“快点过来集合！你们不想吃中午饭了吗？”

　　“吃饭？！”蓝泽两眼一亮，拉着苍擎就往那边走，还不忘对楼克丢下一句，“一会儿吃完饭回来再说！”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吃饭大！这对于生活在沙暴星上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真理。

　　跟着领路的人、与其他那些同来的孩子汇集后，那人带着他们走进悬浮电梯来到了下面一层，这里，是一个十分宽大的……食堂。

　　一张张桌子、椅子，四处摆放着的绿色植物，看上去让生长在沙暴星、每天除了黄沙、岩石之外什么多余颜色都难得一见的土包子们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

　　那人带着他们走向一个领饭的窗口，指着那边墙壁上的一个颜色与其他地方不同的面板：“你们现在还没有个人终端，所以每次来领取食物的时候都要用手按在这个地方，这边屏幕上会出现菜单，点选你们要的食物后就会从这个位置掉出来。用放在这里的餐盘取上食物就能去那边的桌子上找地方用餐，用餐结束就将食物的容器放到那边的回收口中去，必须每个人亲自去还，不能替别人去。

　　“你们要记住，这里不允许浪费食物，所以每个人吃多少点多少，一旦浪费、剩下，那就将会从你们的下一餐中扣除。此外，领取到的食物只能在餐厅中用餐，不允许带到房间中或者其他任何地方。最后，每天一共有三次供餐时间，你们要注意你们房间中的时间，三次时间段为早上五点到九点、正午十一点至十三点。晚上十七时至十九时。此外的时间即使来按这里，也不会出现菜单。”

　　“居然能吃三顿饭！”

　　“对啊对啊，竟然能吃三顿饭！”一群土包子兴奋得窃窃私语起来，让站在上面讲解的人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样的窗口一共有一排、六个，蓝泽趁着其他孩子兴奋地冲上去领餐的时候拉着苍擎走到那人面前，歪头带着一脸卖萌的笑容对那人问道：“您刚才说因为我们没有个人终端，所以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领餐，那么我们以后也能有个人终端吗？”

　　那人诧异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蓝泽一眼，见这个孩子长得清秀可爱，更重要的是——他的脖子上居然没有那种辨识度很高的项圈。思索了一下，那人才点头道：“是的，等你们到了联盟救助中心后就会给你们统一发放个人终端。这是联盟每一个成员都要配搭的最基本设备。”说着，他顿了顿，很好心地多加一句解释，“这种终端是联盟给每一个联盟成员的福利，到时候会免费发放。”

　　蓝泽两眼更加亮了起来，兴奋地踮了踮脚：“谢谢您告诉我们！”虽然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深知一次性提出太多问题是会招人厌烦的，蓝泽还是决定一次一个慢慢问，之后的问题留在之后慢慢询问就好——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居然会被分配到房间让他们住宿、还有身上十分合体的衣服上来看，自己应该会在这艘飞船上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呢，有些事情不着急。

　　等前面的人领完餐后，蓝泽拉着苍擎一起走到其中一个小窗口前，将手放在旁边的一个面板上，识别过掌纹、录入了个人讯息后，正对着两人的屏幕亮起，上面有各种食物的分类，每人都能随意选取。

　　然而，看到上面的“菜单”后，蓝泽觉得自己脸上原本的喜意在褪去。因为，其中主食这一类中，基本上全都是各种口味的……营养剂。

　　“果然嘛？就连这种看上去很厉害的飞船上，带着的也都是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吗？”蓝泽略微无奈地垂下肩膀，但好在，他很快从后面翻找到了汤、茶点、水果等东西的分类。

　　思索了一下，他保守一些地点了一小份没见过的营养剂，随后又点了一份写着“鲜蔬营养汤”的汤，以及一份“香浓米兹”点心，外加一份“绿果”水果。

　　之后的苍擎也在蓝泽的指点下选了一些蓝泽看中、但一时没办法多买的食物……没办法，他想尝尝嘛，所以只能让苍擎点回来了。

　　两人点完餐后端着餐盘转过身来，才发现这个大厅中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昔日那些与他们一起在沙暴星上被各个势力压迫的“奴隶”们中的一些也到了这里，但那些佣兵此时却完全没见踪影。

　　除了他们沙暴星上的人之外，这里似乎还有着为数众多的、从其他星球上被救助进来的人们。

　　两人坐的餐桌在这里十分少见，所以他们两人四下找寻了一下，没奈何，还是端着餐盘一起去楼克等人所在大长桌子上坐下。

　　正在吃饭中的熊孩子们的杀伤力是十分夸张的，谁都别想从其他人的盘子中捞到什么好处——他们有着一种恐怖的护食天赋，就连一贯将自己维持在无害状态的安得也是如此。

　　也只有蓝泽与苍擎一起吃饭时会相互交换着吃，更甚至于苍擎哪怕自己不吃饱也会尽着蓝泽而已。

　　蓝泽对此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其他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怪的话他们几年前就已经奇怪过了。蓝泽当先坐下后将自己所有的食物全都开封——是的，除了营养剂依旧是用“吸”的之外，其他食物全都是需要撕开包装的。

　　所谓的鲜蔬营养汤，是一个密封着的碗状盒子，揭开上面的盖子后，里面是一种浓稠的、凉冰冰的，与玉米糊糊似的绿色粘稠液体。蓝泽用一个小勺子盛了点送进口中，随后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身边正看向自己的苍擎，然后他再盛起一勺送进苍擎的口中：“你尝尝。”

　　周围那些就算关系再好也不会和身边同伴分食的熊孩子们都用莫名诧异诡异的眼神扫向这对行为怪异的家伙。

　　苍擎吃掉那一口歪头思索了一下：“好粘，没吃出味来。”

　　蓝泽叹息摇头：“这哪是‘汤’啊，比粥都要稠！”这味道连自己用卵的粉末熬出来的粥都比不上呢！倒是入口后的顺滑感能与营养剂比拼一下。

　　随后，他再打开香浓米兹……这干巴巴、硬邦邦的一块，送进口中后只觉得就像是完全没有半点水分的……压缩饼干？不，这东西里面除了有点米香的味道外，连蓝泽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中的压缩饼干都比不上。

　　最后，就是他点的那个“绿果”。本来，他看这东西分类在水果中，还当应该是真正的水果、或者是水果干之类的东西呢。可等真正拿到手上、打开上面的膜后才发觉——这东西不就和果冻似的吗？

　　里面完全没有半点水果的颗粒，吃到口中的感觉几乎和营养剂没什么区别，想来，它和营养剂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营养剂中基本上全都是用各种粮食、谷物类东西制作而成的，而“水果”果冻里面，却应该全都是用水果做的吧？

　　满怀期待的一顿午餐，在蓝泽吃过自己的、又尝过苍擎的那一堆除了名字不同外，口感、味道几乎全都十分相似的套餐后，彻底将蓝泽打败了——还不如自己背包里的那堆食物可口呢！

　　当然，这里面的香浓米兹如果加工一下，配上自己做的粥啊、烤虾肉之类的东西应该味道还是不错的。可遗憾的是，这里的食物不许带出去吃，更不能带回卧室去，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吃过午饭，一群孩子陆续起身连同那些包装带餐盘一起送到一个特定的窗口。那个窗口在将这些杂物回收的时候会鉴定里面的包装是否都在、是否有剩余的食物，一旦确定里面缺少了什么食物或者剩饭太多的话则会记入使用者本人的信息内，下一餐可选的食物选项就会强制扣除一些，直到使用者好好吃饭、不多取食物为止。

　　等忙完这些事情之后，走进自家打门口正准备回去好好睡个午觉的蓝泽无奈发现——“你们都跟进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