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楚楚可怜

　　楚灵是几天前知道那个颠倒黑白的消息的，当时，她只觉得气愤难当，但转而，当她面对自己那撕下脸皮的父亲时，当那位局长大人将其间的某些可能向她详细剖析，继而以母亲威胁后，她选择了沉默。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今天，是自己的学生的葬礼，这个听话的学生是倒在保护她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态面对，但她觉得自己有送他一程的必要，哪怕遭到他的家人的冷眼甚至责骂，她都必需送他最后一程！

　　可当她到了这个院落外后，她又犹豫了，这是胆怯吗？楚灵自问，又自答：自己都已经心如死灰，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灵紧了紧大衣，决然地向这个喧闹的院子走去，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你是楚老师吧？请等一下。”

　　转头，楚灵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向她走来，这人，似曾相识？

　　看到楚灵时，刘一农心里很不是滋味，尔后，他也很是佩服她的勇敢，但他不能任由她勇敢，因为那必将遭到冷遇。

　　走到这个时空相隔后首次见面的女子面前，刘一农道：“我看过你们班的合影，知道你是我弟弟的班主任。”

　　楚灵，此时脸上似乎没有多少血色，这给她增添了一些戚美，她本来就是个美丽的女人，但不是米柔那类的精致，而是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知性美的那种，与刘一农的母亲的气质相似，大概，这也是从小和母亲分离的刘双兵暗恋这位女老师的一个原因吧？

　　而以一个**的眼光，刘一农仍然觉得楚灵有吸引他的魅力。

　　她的脸有些稍嫌方正，她有一双通常的大眼睛，实际上她的五官以及外形都是通常的美女的那种，谈不到什么精致，但毫无疑问，这些通常的特征集中到知性的她身上，就可以是个狐狸精了，张树深张科长如是说是有道理的。

　　此时，她头戴黑色的毛绒帽，穿着黑色的皮大衣，下身是暗色的牛仔裤，脚上的靴子也是暗的黑色，这一套与她平时的风格不符，平时，她是个温婉又活泼的女子，现在的这身装束应该是为了符合葬礼的氛围。

　　随着他的话，刘一农见到，楚灵那张稍嫌方正的脸上开始是羞愧，而后很快淡然，再后，脸色越发惨白。

　　楚灵看了面前这个没有自己的学生英俊却也有着类似气质的男子一眼，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就是想送他最后一程。”

　　声音依旧沙哑，这不是她的本来特点，想来，这几天她也不好过吧？

　　刘一农的心头最柔软的部位被触动，可是，她为什么装聋作哑呢？否则，她肯定是自己一辈子保护的对象啊，他暗自叹息，道：“楚老师，你没有必要为难自己，这是我的真心话。”

　　“你们——”楚灵猛地抬头，眼角有泪光闪动，她觉得对方是在讽刺她，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刘一农皱了皱眉，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但我的家人大概暂时还放不下心思，你不合适出现，还有，我弟弟的骨灰早就已经安放在市里的墓地了，今天的仪式的意义更多的是形式上的。”

　　这说的是事实，他父亲知道自家遭遇的事情的严重性，早就将小儿子的骨灰下葬了，实际上，刘老板在福安最好的国营墓地为自家定下了数块风水宝地，有将祖坟都迁过去的计划。

　　“是吗？”楚灵的神色明显好了些，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你同意我去看他吗？”

　　刘一农笑了笑，道：“当然，此前，我想我应该先将你送回去，这里对你而言有着双重的敏感性，我也不放心你一个女子自己回去。”

　　楚灵凄然一笑，她知道他暗示的意思，对她敏感的，除了他一家人，还有那姓孟的，姓孟的在这里有无数眼线，她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不用，你还有的忙呢。”

　　刘一农道：“不耽误多少时间，我会开车，来回又不过几十里路，并且，我想我们需要沟通一下，有些事情，我无法释然，如果方便，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楚灵点头，她无法拒绝人家的好意，但她不想给自己澄清，那涉及到自己的家庭**，她不想让别人同情自己，同时，她更不想给这个刚刚遭受了惨事的家庭带来额外的麻烦，她是知道的，围绕着那该死的孟家的，围绕着那个颠倒黑白的勾当的，是一张无形的网，这张网，已经全面启动！

　　刘一农发动了汽车，是一辆皮卡，他父亲的货轿两用车。

　　道上有些地方有冰雪，车开得不快，车里的两个人陷入沉默。

　　刘一农知道楚灵是缺少家庭温暖的那种，而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人，按理来说应该会很坚强，楚灵以后十几年的表现似乎也正说明了这一点，别看她现在经常流露出一幅柔弱的模样，但骨子里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子，他的记忆中，楚灵就是不给那孟家延续香火，还采取过极端的方式，这，可见了她的刚烈。

　　所以，他越发不能理解她现在的装聋作哑，对刘双兵的横死，她显然是充满愤怒的，但她为什么会沉默呢？

　　这个问题，刘一农必需弄清楚，不管怎么说，楚灵都是第一个叩开刘双兵心扉的人。

　　见楚灵似乎在若有所思，刘一农说：“我弟弟经常说起你，我对你的了解还是挺多的，所以……”

　　“呀——”楚灵却猛地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目光中除了惊疑，还有一丝慌乱。

　　刘一农一愣，而后马上明白了，那天的通话他并没有刻意改变口音，大概，她听出不对了，他不动声色地道：

　　“所以，我才有你家的电话号码，那天，知道了我弟弟的事情后，我给你打了那个电话，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但我从你的那几句话中听出了你对我弟弟的关心，还有对孟远的恨，我就挂了电话，这事儿，我要向你坦白，另外，我要谢谢你对我弟弟的关心。”

　　楚灵释然，苦笑：“加上你，一共有三个人从我这里知道并相信事情的真相，但我们这四个人都没有能力翻案，加在一起也不行。”

　　“我不想翻案，那太复杂，更会直接引来某条链条的连锁反应，而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承受这个连锁反应。”刘一农开解地笑笑，尔后，皱起眉头，问：“还有一个人是谁？你还跟谁说过那天的事？”

　　楚灵淡淡地道：“我妈妈，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相信的人，嗯，还有你弟弟，他是我的班长和课代表，但遗憾的是，以前我并不知道我可以信任他。”

　　这话里关于刘双兵的是事实，几乎在见到漂亮的女老师的第一天，刘双兵就解除了全部的武装，但当时他到底还是太小了，只能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向这位大了他六岁的女老师靠近。

　　刘一农心头涌上一抹苦涩，在感情上，他们兄弟都是可怜虫，那哥哥是一心往上爬的不解风情的人，而弟弟呢，又是个固执的傻瓜！

　　但以后么，情况肯定会截然不同，现在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他自然不能放过，他道：“其实，你不该信任他。”

　　“什么？”楚灵疑惑地看了看神色越发像自己的学生的这位刚经历了失去亲手足的家伙，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满，这人，怎么就一点悲伤的痕迹都没有？

　　她自然不知道，在这个事件中，刘一农的心态是最复杂的，在将一干后遗症解除后，他就根本没有悲伤，当然了，他心中也有仇恨，可说到仇恨，孟远甚至要排在法国佬保罗之后，因为，孟远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无辜的，这么说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孟远，他只是从事实出发而已。

　　“大概，他在你面前没少说我吧？”刘一农反问，他在试图掌握主动，对控制节奏，他可谓驾轻就熟。

　　楚灵点头：“是啊，我们师生接触的比较多，闲暇时，他谈的基本上都是你，但内容么——”

　　楚灵拉长了声音，小心看了看刘一农。

　　刘一农笑了，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道：“是不是在你面前卖弄我在单位的风光？嘿嘿，我都能想象，那臭小子肯定着重强调我在某个分管单位的乐不思蜀。”

　　楚灵只觉得自己的学生的哥哥有些讨厌，但她又敏锐地发现，面对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时，自己的情绪竟然那么放松，她有些不解，也不满，没好气地道：

　　“他倒也没说啥，不过，刘先生，你的工作上的成绩确实挺了不得，就说今天的那些演员吧，她们都是你安排的吧？人家可是市里的艺人，但还是大老远到咱安平这个小地方，这充分说明你的感召力！”

　　刘一农暗笑，这小妞，在暗示他不正经！他点头，说：“我在他们面前经常不苟言笑，我弟弟说过这个吧？”

　　“他说过吗？”楚灵有抓头的冲动，刘双兵似乎说过好几个女演员喜欢他哥哥的，而他哥哥，这人，道貌岸然！

　　刘一农道：“其实，他的最终目的是要点出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这基本能弥补我的不解风情，我的意思，你懂了吧？”

　　楚灵干巴巴地摇头，而后扭头看向窗外，就要进入县城了，这趟无趣之旅快些结束吧！

　　“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他，他就是爱为他喜欢的人瞎操心。”刘一农不动声色地说着，心里却在坏笑。

　　楚灵一愣，而后，她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和身边的这人，都是被操心的！

　　她垮下脸，越发不敢看身边的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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