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顾荞

　　父亲与几个兄弟却并不在这里，他们肯定是在大门处迎接，或者更远处。对这件事，顾茗或许是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最最了解的了。因为，上辈子，她的人生，因为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很多时候她都会扪心自问，如果这次，张天师不是那样说的，那她会成个什么样子？会比现在好，还是会更差？也许会变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但是，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而她的人生，却从头再来了。

　　她，也许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说不定呢。

　　“白樱说你刚才睡着了？这么多人都在等你一个人。”姚氏见她行礼，冷冷地说道。对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庶女，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淡淡的面子情了。不过今天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么大胆，竟然比自己来得还要迟还要使人去叫……这便让她有些不高兴。

　　顾茗嘴角微微一抽，姚氏这话什么意思，好像这么多人等的原来是她？果然，那几个嫡的庶的姐妹们，看向她的眼光，已经非常不善了。她十四娘，何德何能，敢让她们等？

　　她再向刚才去通知她的白樱扫了一眼，果然，站在十娘顾蕊的身后，正一脸得意洋洋地瞧着她。

　　顾茗只是淡淡地扫了白樱一下，便低下了头。抬头做人，低头做事，这是她重活这一回，想要的态度。白樱身份太低，还不值得她专门出一次手。

　　低下头，嘴角弯出微微的弧度来。姚氏便是凭借这一手本事，在后宅里坐得稳稳当当的，笑看其他姨娘庶女们争来斗去。有什么她不喜欢的人或者事，她从来不需要亲自出面，只要淡淡地一挑拨，自然会有人跳出来，替她当枪，就好像现在这样。

　　嫡庶有别就不说了，就算都是庶女，在这个宅子里，其实也是分了个三六九等的。像她这样，生母出身卑贱又早逝，自然便是这条生物链上的最底端了……属于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角色。也难怪姚氏给她们一个信号，这边便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

　　若是放在以前，以前的那个顾茗，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无声的低下头来，默默地忍受……

　　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没有亲她的姨娘，没有得力的舅家，没有能够引为助力的兄弟……

　　她甚至连父亲的宠爱都没有。她只能默默地躲在墙角，默默地将自己隐藏起来，尽力不让别人发现她。

　　用这个方法，她安然长到九岁。可是从今天起，她却是再也没有办法低调下去的。上辈子也是从今天起，她才向外人露出了她的利爪。

　　所以现在姚氏要失望了。现在的顾茗，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顾茗。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难道还怕这些些的小手段？

　　淡淡一笑，顾茗看着姚氏，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母亲带着妹妹是在等十四娘么？十四娘还以为是父亲让大家在等张天师呢。”

　　当然是在等张天师了，谁吃撑了没有事做，跑到二门口等着一个连亲姨娘都死了的早没人理睬的庶女？姚氏脸一变，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了前面从大门外传来的说话声。原来是老爷接到天师，带着进来了。

　　她赶紧招呼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女孩儿，还有众多的丫头婆子媳妇子们赶紧站好了，恭恭敬敬地迎接天师的到来。

　　只是就算是这个时候，姚氏也不忘记给顾茗挖个坑：“你看看你这个孩子，差点就让天师等你了。”

　　她大概是很希望能够让这个庶女在顾望面前出个丑的。不过她又要失望了，顾茗只是微微笑着，轻轻地说道：“母亲，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是来得正正好吗？”

　　正正好？连她这个当家夫人都已经到了，她却是才姗姗来迟……想想就让她生气。这个臭丫头，等会儿要给她个好看！

　　不过现在她却是没有时间再顾及顾茗了，因为门口，顾望已经笑吟吟地领着人走进来了。

　　“老爷，您来了？这位便是天师大人？”姚氏赶紧堆满了笑容地迎了上去。她的身后，几个女孩子们也跟着走上去。顾茗跟着人群一起向前走，突然，正好在她前面的十娘顾蕊却是突然间停下来，将脚轻轻向她脚下一翘……

　　顾茗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瞪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刚才一直跟姚氏斗智斗勇，到现在，她才看到顾荞。

　　一种冰冷的、刺痛的感觉，浸透了她的每一根发丝，遍布了她的每一寸皮肤，啃噬着她的每一块肌肉，咀嚼着她的每一根骨头。这种痛，是万蚁啮骨的痛，是万针刺心的痛，是万嘴吮血的痛，是万虫断筋的痛，是万刃裂肤的痛。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终于又重新见到了她，害死了她的阿宝的杀人凶手，顾荞。

　　虽然她还是个小小的孩子，可是，这并不能抹杀顾茗对她的恨。她的阿宝，死的时候才两岁啊！

　　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变成了一具冰冷发白肿胀的小小尸体，再也不能睁开她圆圆的眼睛，亲亲热热地搂着她，拿毛茸茸的头脑在她怀里乱拱，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暖暖的奶香味，还用甜甜娇娇糯糯的声音唤她“娘亲”！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不行，自己快要失态了。顾茗定了定神，捏紧了拳头，用尖尖长长的指甲，用力地扎着自己的掌心。直到尖锐的疼痛刺激得她彻底清醒过来，她便微微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双因仇恨而血红的眼睛，没有向前，反而拐到了人群的最后面站定。

　　见自己没能绊到她，顾蕊心中有几分恼怒。不过现在父亲已经带着张天师到了，所以她也只能老实下来，跟在母亲的身后，向父亲及张天师行礼。

　　“天师您看，我家的孩子都在这里了……”顾望笑着向他身边那个一身玄衣，头顶道冠，眉目却俊秀远胜女子的年轻男子说道，“要不，您现在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