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返青春

　　匆匆那些年。

　　周阳四仰八叉的躺在操场上，左手一罐啤酒，右手一瓶二锅头。抚今追昔，直悔得他肠子铁青，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就在许多小伙伴羡慕他考上了国家重点的风华大学，成为天之骄子的时候，周阳却因为‘错失清华，憾负燕大’的心结，在大学校园里自由散漫，浑噩度日。

　　时运不济。

　　怀才不遇。

　　周阳那些日子郁郁不得志，老是觉得老天在高考这件事情上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不是说好了一条前途无限的阳关道么，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条前途未卜的独木桥？

　　竞选班干部，没兴趣；

　　加入学生会，不感冒；

　　知识竞赛、社会实践、学术讲座这些，唔，貌似也没多大意思……

　　很多时候，周阳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室，或者泡在图书馆里。看小说，看散文，看易经八卦，看古今中外的各种名人传记，却唯独本专业的专业知识看不进去。

　　刚开始还好，他还能凭借高中三年的底子，轻轻松松地在‘大学英语’、‘大学物理’、‘高等数学’、‘工程制图’上面拿到学分。但渐渐的，他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从90分到80分，80分到70分，70分到60分，直到一个非常意外的58分！

　　真是难以置信，自己这么多年的学霸，竟然也有挂科的时候。

　　周阳觉得，他这是受到了天大的耻辱。

　　正巧他当时在学校的报纸、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前前后后拿了几百块钱的稿费。缘于骨子里对文学的热爱，加之无法经受学霸挂科的打击，周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选择了退学。

　　而这仅仅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是2004年10月，周阳头也不回的离开风华大学，在学校后门租了一个小房间，整日闭门造车的搞创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用了半年时间，写出了一本20万字的青春小说。然后又在出版社编辑的花样指导下，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修修改改，2006年1月，周阳正式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实体书。

　　首印8000册，版税7%，换算下来的稿费差不多有1万多块的样子。

　　这在当时，在那些还在读大三，需要往家里要生活费的高中、大学同学面前，还算是小有面子。周阳在这上面尝到了甜头，就更加一意孤行，继续与世隔绝的搞创作……

　　2006年，他又精雕细琢、拖拖拉拉的连载了一本都市情感小说。这书虽然在几大门户网站的读书频道都拥有很高的点击率，读者反映也挺好，但因为内容太过露骨，最终未能出版。

　　2007年，他被京城的一个小制片人相中，去京城改编自己第一本实体书的同名剧本。但因为拖延症严重，非科班出身，加之投资方最后撤资，周阳在京城白混了大半年，再次两手空空的回到渝城。

　　2008年，这一年，和周阳同龄的小伙伴们大多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看到那些曾经学习远不如自己，现如今工资却开始3千、4千、5千的一路往上涨的同学们，周阳已经开始有了紧迫感。

　　到了2009年，周阳耐不住寂寞，也熬不住杯水车薪的稿费收入，开始正儿八经的找工作了。但因为他是大学肄业，又一个人闭塞太久，要关系没关系，要专业没专业，想找一份有发展前景的工作实在太难。再加之他心中的‘文学梦’一直没断，所以他找的这些临时工作，更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2010年，2011年，2012年……

　　时间的轮盘向前无情的轮转，周阳依旧在原地踏步，但那些同学们却升职的升职，加薪的加薪，留学海外、读研究生和考公务员的那一波人，也开始后来居上的大发力。

　　今天，听闻张三结婚；

　　明天，喜贺李四生子；

　　后天，恭祝王五搬进新房的乔迁之喜；

　　大后天，听说那谁谁谁做生意赚了一大笔，买了一辆好车；

　　大大后天，又听那谁谁谁股票市值翻倍，在外面包了个天仙一般的小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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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阳急了，忙了，慌了，想要振作努力，却发现无处发力。到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后悔‘错失清华、憾负燕大’之后，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在风华大学求学的机会。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心高气傲的一根筋，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同样是人才济济的风华大学呢？

　　哪怕就是出了学校之后，他也不应该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天天闭门造车。要知道现在多元化的社会里，任何一类职业，任何一个岗位，只要你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干上那么几年，福利待遇也不会太差的。

　　后悔啊，悔之晚矣。

　　再等到了2013年，2014年……

　　周阳在此期间又尝试做过一些小本生意，但不是赔了，就是赚得不多。也尝试着低姿态的去面试了几份普通工作，但这些大多初中毕业、18岁以上都能干的活，让他这个大龄青年实在无法持之以恒的干下去。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周阳发现，现在唯一能够让他吊丝逆袭，快速赶超同龄人的，或许也只有他的‘文学梦’了。

　　可是社会发展至今，早已是网络文学当红，传统出版式微的新时代。

　　周阳以前一直的是低速创作、反复推敲，题材贴近现实的老路子。这在‘更新是王道’、‘情节无限yy’的网络新时代，显然是跟不上节奏了。近两年他虽然断断续续的写了两本书，但都是吃网站低保、拿网站全勤，和他预想的发家致富梦相距甚远……

　　匆匆这些年，唉，唉，唉。

　　周阳仰躺在西川一中的操场上，身体已经烂醉如泥，脑袋却变得愈来愈清醒。恨呐，他是真的恨呐，12年前自己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踌躇满志，何等的满面荣光。12年之后，自己这个昔日排名第一的天才少年，却陨落成了个一事无成的胖子大叔。

　　就像是烟花。

　　短暂的绚烂、辉煌、亮丽之后，接下来却是无边无际，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不知有多少次，周阳半夜两三点从噩梦中醒来，对着天花板怔怔发呆。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假如能回到过去，他一定要珍惜，他一定要振作，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把大把的机遇从自己指缝中滑落……

　　可是，可是，可是……

　　周阳扭掐着自己肚腩上的一坨坨赘肉，看着远处12年前刚刚翻修，现在却已经一片灰暗、颓败的教学楼，沧海桑田，这一切真的可能回到从前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了，”周阳灌下整整一大瓶的二锅头，苦涩辛酸地自言自语：“我，已经回不去了……”

　　然后，他的记忆就此彻底断片，完全失去了知觉。

　　呼呼大睡。

　　睡得斗破苍穹……

　　睡得武动乾坤……

　　睡得石破天惊……

　　睡得吞噬星空……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周阳仿佛要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直到他模糊中感觉眼前有一束强烈的光亮，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那里不停的呼喊：“同学，你快醒一醒！同学，你快醒一醒！”

　　“恩？是谁？”

　　周阳从繁冗、生涩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猩红双眼，看到的却是一个保安模样的中年男人，不断晃动着手中的手电筒，十分着急地朝自己呼喊。

　　“醒了！你终于是醒了！”保安大叔松了一大口气，但马上又一脸严肃地道：“同学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啊，夜不归宿睡在操场上，还喝这么多酒，快把你学生证给我拿出来！”

　　“有没有搞错？”

　　周阳翻身而起，此时酒差不多已经醒了大半。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认真负责的保安大叔，他苦笑道：“大哥，我有那么显嫩吗？告诉你，我已经从这所中学毕业出去十二年了。”

　　“编，你接着编！”

　　保安大叔却是气笑了：“现在的孩子啊，编个谎话都不带眨下眼睛的。可同学你说瞎话能不能走点心，啊？你如果说你毕业一年两年，我说不定还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相信。但毕业十二年，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以为你是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啊？”

　　嘿，这保安大叔还挺会说笑。

　　“那行，我把我身份证给你看下总行了吧？”

　　周阳苦笑着伸手去摸钱包，可是等等——自己裤包下大腿的手感怎么有些不对？再习惯性的伸手摸摸那个满是赘肉的大肚腩，我勒个擦，这里怎么变成了坚硬有力的六块腹肌？

　　一定是酒喝多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周阳摇了摇脑袋，又试图咬一咬自己的手指——可尼玛不会吧，自己的手指怎么也变得纤细、白净了许多？就连这些年玩鼠标、搓麻将甚至是打飞机留下老茧都没了？

　　再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咔嚓’、‘咔嚓’、‘咔嚓’地来了个三连拍。我勒个擦擦擦，这张脸怎么生得如此英俊，长得如此年轻，如此像青春期时的自己？

　　“大，大哥，哦不不，应该是大，大叔……”

　　周阳激动得无心复加，满怀期待地询问道：“请问下大叔，现在是哪一年？**，传说中的**型肺炎开始大规模爆发了没有？”

　　看到手机中这副一看就十分青涩、稚气的学生模样，周阳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穿越了。天呐，地呐，神啊，佛啊……看来哥们真的如愿以偿回到了从前，即将以一个重生者的身份去弥补曾经的种种遗憾，去彻底改变自己的未来命运了！

　　但现在是03年，04年，又或者是往前面一点的02年呢？

　　唔唔，按照套数来说，周阳脑子里记得不少这些年的流行音乐、流行电影、流行小说，回头只要抄抄抄抄抄，就能把这些后世经典的作品全部变成超前的先锋‘原创’，从而让自己成为炙手可热的歌手、导演、作家……

　　又或者，以他依稀可以确定的记忆，去炒股，去买彩票，去拍买下日后会大幅升值的各种古玩字画……

　　又或者，根据这些年发生的各种全民大事件，去养猪，去抢盐，去屯绿豆，去种大蒜……

　　又或者是以后世科技，去抢先注册别人的专利，率先推出威博、威信、团购app；率先打入智能手机市场，做出另一个大米手机和京西商城……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虽然缺德，但却不缺钱花。

　　嗯嗯，按照这个套路下来，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的新公司就能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到时候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路，想想，还真有些小激动呢！

　　“嘿，我说你小子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吧，还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

　　保安大叔看周阳一个人在那里眉开眼笑的笑得癫狂，在这凉嗖嗖的夜里，让人感觉有点疹得慌。于是他马上掏出手机，往上面认真负责的瞧了瞧，最后无情的揭穿提醒道：

　　“现在是京城时间2015年3月12日凌晨2点35分37秒，**——你说的**型肺炎已经过去12年了。小伙子，我看你就别在这里酗酒做白日梦，早点回寝室休息吧。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可不要沉溺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虚拟世界里，耽误了大好青春！”

　　嘎？

　　哥们没有穿越？

　　时间依旧是现在？

　　老天，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