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我们不是坏人

    “二长老，请！”君卿端起盛满美酒的白玉盅，笑盈盈看向二长老。

    “安特使客气了，您请，您请！”二长老赶紧应和，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只是此时他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所以这酒于他而言，和普通的白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看着君卿，眼神欲言又止。

    君卿眸中笑意更深，一边将白玉盅放到石桌上，一边道：“二长老，酒宴开始之前我多嘴问了大长老一句，他说玑元稹之所以不来迎接我，是因为他进阶在即，正在潜心闭关，和你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呢。”

    “啪！”这话落下，二长老手中的白玉盅直接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他白着一张脸跪了下去，连声道：“特使赎罪，特使赎罪啊，小人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

    “实在是你看他不顺眼，对吗？”君卿笑着伸出手，将二长老扶了起来，“你岁数也不小了，可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我这不是没有责怪你什么吗？”

    闻言，二长老愣了愣，有些茫然的看向她。

    “二长老。”君卿眉梢微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被人戳破，二长老也装不下去了，他一双三角眼恢复了先前的精明，对着君卿双手作揖：“多谢特使开恩。”

    “好说。”君卿笑了，“二长老，我看的出来，你和玑元稹之间嫌隙颇深。可是如今，玑元稹找到了这一任的圣主，立了天大的功劳，你们玑族上上下下全都将他视作功臣，对他无所不应，我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将如何自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二长老只觉五脏六腑憋得生疼，又气又怒又恨又怕，五味杂成，难以言喻。想当初，自己帮着红绫弄死了玑溯雪，虽然那时玑元稹还小，不见得会记得什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记得呢？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明里暗里多次加害于他，尤其是他十岁那年，自己更是借着家族年轻一辈比武的机会，差点要了他的命。想来在整个玑族，他最恨的应该就是红绫、元易和自己了，现在红绫和元易都已经死了，那接下来，可不就是自己了？

    越想，二长老就越觉得后怕。心思一转，他再次对着君卿跪了下去：“小人愚钝，还请安特使明示！”

    “呵呵，二长老客气了，明示谈不上，最多算是给你指条路吧。”君卿俯下身子，向他凑近几分，道：“二长老你可知道，自从左护法死后，夺灵表面上平静如初，可暗地里早已是波涛汹涌，十大堂主全都牟足了劲儿，想要得到那个位置。我们黄堂堂主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特使是想——”二长老瞳孔一缩，他好像已经隐隐猜到安特使的意思了。

    “我们黄堂堂主虽然功绩赫赫，但是其他九个堂主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们黄堂堂主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挣一份大大的功劳，压住其他的堂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有什么功劳比杀了这一任的圣主更大呢？”君卿声音低沉，眸光晶亮闪烁，极具诱惑。

    二长老定定的看着她，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君卿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我们黄堂堂主挣这一份功劳的。只是我一来不知道仇君卿身在何处，二来对这璇玑大陆也不熟悉，所以二长老，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倘若日后我们黄堂堂主坐上了左护法的位置，那你可就是第一功臣了，到时候有他罩着你，又何必怕那玑元稹？”

    这一番话落下，二长老的眸底快速涌出几抹火热。只是，他依旧保持着理智，道：“安特使，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容小人考虑考虑？”

    “那是自然。”君卿也不恼怒，倘若二长老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反而觉得奇怪呢。

    “既然如此，那小人就先告退了。”二长老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去吧。”君卿挥了挥手。

    二长老立刻往外走去，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院门的时候，君卿再次开了口：“二长老，我听闻右护法大后天就会动身，所以——”

    闻言，二长老身子一震，连连称是，然后快速的离去了。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焚天四人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你觉得他会答应吗？”冷如火在君卿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当然会。”还不待君卿开口，妖莲便插话道，“主人办事，怎么可能不成功？”

    “你倒是信我。”君卿忍不住笑了，对于他的话，却也是默认了。

    时间飞逝，不禁意间，太阳已落了两次，离右护法出发也只剩一晚上了。

    院子里，君卿五人围桌而坐。

    “他怎么还没有来？”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焚天不由得开口道。

    “急什么？他总会来的。”君卿道，“这个老家伙，居然敢和我玩这一招。倘若我此时沉不住气去找了他，那可就落了下风了。我越是镇定，他就越会相信我，越会觉得此事能成，所以——”说着，她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在座几人一一添了茶，“别想那么多，我们尽管喝茶赏月就是。”

    这话不假。

    当他们慢慢品完一壶茶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二长老的声音响起：“安特使可是休息了？小人命厨房做了些点心，甚是可口，特此拿来给您尝尝。”

    “二长老有心了，快进来吧。”君卿笑着冲四男挑了挑眉。

    四男全都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赞赏。

    二长老推开院门进来，看到院子里坐着这么多的人，不由得愣住了，“安特使，这——”

    “都是自己人，二长老不必担心，快过来吧。”君卿道。

    二长老这才提着小食盒过来了。

    万俟珍接过食盒，没想到里面还真的装了几碟子点心，他不由得撇了撇嘴，将点心全都拿了出来。

    “味道果真不错。”君卿拿起一块，细嚼慢咽的吃着。

    二长老眼巴巴的看着她，安特使不会不知道他的来意啊，怎么——

    君卿眼角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吃完一块又取了一块。

    终于，当她吃到第三块的时候，二长老再也按捺不住了。

    “安特使，”二长老道，“小人这次前来，是为了那晚您所说的事。小人有个疑问，不知特使能否解答？”

    “你说。”君卿这才放下了点心，将目光转向他。

    “是这样的。倘若我帮着您找到了仇君卿，您又有几分把握可以杀了她呢？”二长老道，“请恕小人无理，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我若是帮了您，那就是摆明了和右护法作对。成功了自然没什么，可若是失败了，右护法绝对饶不了我啊！”

    无为大人只是偶尔发号命令，认真说起来，夺灵一直都是左右护法在掌管。如今左护法死了，右护法独领大权，他定然不希望再冒出一个新的左护法来分他的权。

    闻言，君卿笑了，那笑容落在二长老眼中，唯有高深莫测四个字方可以形容。

    “二长老，你觉得我是个蠢货？还是我们黄堂堂主、杜副堂主都是蠢货？”君卿道。

    “这，特使明鉴啊，小人哪里敢有这种想法？”二长老一张老脸全都皱到了一起，他本来还觉得这位安特使好相处呢，没想到，哎，真是瞎了眼了！

    “没有最好！”君卿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能想到的，黄堂堂主、杜副堂主还有我会想不到？要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怎敢托大去杀仇君卿？”

    “这，还请特使说明白一些，也好让小人心安啊。”二长老咬了咬牙，继续追问道。

    “哼，也罢，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好了！”君卿冷哼一声，右手一翻，掌中凭空出现一只紫金小瓶。她从小瓶中倒出两粒金色的丹药，托到二长老眼前，“看好了，这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玉仙丹，服用一颗，就会让修为有意想不到的提升。至于怎么样才能称得上是意想不到——”

    说着，她顿住了，直接将一枚丹药吃了下去。

    二长老盯着她，屏气凝神，蓦地，就见她眸中精光大作，丝丝缕缕半透明的翡翠色魂力从她身上涌出，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件纱衣，那美妙的光辉瞬间盖过了月华。

    “这是，这是——”二长老瞪大了眼睛，身居高位多年，他自然知道这魂力代表了什么，“魂圆修为！你居然是魂圆修为！”

    这怎么可能？！

    就他所知，普天之下，唯有无为大人和夜沧璕大人是魂圆修为，可是现在，这安特使居然也是！不，不，他不是，是那玉仙丹，都是那玉仙丹！

    二长老很快就“明白”了，难怪他敢去杀仇君卿，有了这玉仙丹，他又有何不敢？！

    这玉仙丹也太神奇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简直就是仙丹啊！只是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他们夺灵的人，好东西多去了，又岂是自己可以比的？

    一时间，二长老眸光复杂异常。他一边责怪自己不该让安特使证明，白白浪费了一颗宝贝丹药，一边又不由得畅想，如果自己成功抱住了黄堂堂主这棵大树，那以后定然也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二长老，这下子你可是放心了？”君卿收回外放的魂力，对着二长老道。

    “放心了，放心了！”二长老连连点头，“不过，安特使，这玉仙丹应该有时效吧？”

    “你个老东西！”君卿突然就笑了，“不错，这玉仙丹确实是有时效，它能让我的修为在魂圆一阶保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足够了。”

    “是，是，足够了，足够了。”一听这话，二长老一颗心总算是彻底的安稳了，“既然如此，安特使，小人就冒这一次险，为黄堂堂主的大业出一份力！”

    “好！”君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二长老，从今以后你我就是自己人了，事成之后，黄堂堂主定有重赏！”

    “那小人就先谢过黄堂堂主他老人家了。当然，也要多谢安特使的提拔。”二长老对着君卿作揖，“特使，右护法明日就要动身了，那我们——”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君卿神色一凛，“我们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仇君卿，然后杀了她。二长老，你可有把握？”

    “这个特使可以放心。”二长老道，“这璇玑大陆上，和仇君卿有瓜葛的，除了她亲自建立的佣兵队寒歌佣兵队外，就是她的师傅，傲宇学院首席执事沈星，我们只要抓住了他们，还愁逼不出她来吗？”

    “如此甚好！”君卿“大喜”，“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特使，我这边——”二长老皱了皱眉，他还想带几个人去呢。

    “你这边什么也不要带！”君卿道，“仇君卿毕竟不是普通人，你带的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出乱子，就咱们六个人走，既轻便又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好吧。”二长老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是在理，也就答应了。

    有二长老在，君卿几人自然轻轻松松就出了玑族。站在望月谷口，君卿抬头，朝着远处的天际微微一笑，然后一行六人便向着傲宇学院飞去。

    为了照顾二长老，君卿五人全都压制了自己的速度。如此一来，他们刚刚飞出风铃沙漠，就碰到了急速而来的璇族众人。

    璇族众人全都穿着如雪的白袍，君卿定睛一看，带头的居然是大祭司！老人家雪白的胡须和着头发一起飘荡，看上去极有气势。

    “他们是谁？”二长老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给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璇族。”君卿淡淡的说道。

    “什么？璇族？！”二长老一双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我的天，他们来做什么？不行，特使，我们赶紧回去，我一定要告知大家才是！”

    谁知他这话落下，君卿却是纹丝不动。他有些狐疑的看向她，“安特使，我们快回去啊，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君卿伸手，将罩在头上的黑布取了下来，那样明艳无双的一张脸，瞬间晃花了二长老的眼。

    那张脸，二长老并不陌生。他面色惨白如纸，踉跄着退了几步，“你，你，你是仇君卿！”

    “二长老好眼力，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君卿笑道，“怎么样，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

    “你——”二长老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眼，他浑身颤抖，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混进夺灵，你可知——”

    “闭嘴！”还不待他说完，妖莲一挥衣袖，将他指着君卿的手指狠狠打落，“老东西，你要是再敢说一个字，小爷我就把你舌头给拔了！”

    “行了啊你，怎么能欺负一个老人家呢？”万俟珍嬉笑一声，“二长老，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他还不忘抛个媚眼。

    二长老顿时狠狠打了一个激灵，他只觉自己陷入了虎豹豺狼之中，再无一丝生还的希望。

    就在这空当，璇族众人已然来到了他们脚下。君卿率先落了下去，万俟珍和妖莲紧随其后，至于二长老，则是交由焚天和冷如火负责。

    “参见圣主！”一看到君卿，璇族众人便在大祭司的带领下齐齐俯身施礼，场面颇为壮观。

    “大家免礼。”君卿笑道，同时她更是亲自将大长老扶了起来，“大祭祀，这一路你们辛苦了。”

    “圣主哪里的话？”大祭祀道，“能为您效力，是我们的荣幸，何来辛苦一说？您都不知道，族中众人可是争着抢着要来呢。”

    “哦？哈哈，照这么说来您这个名额也是抢来的喽？”君卿打趣道。

    “那是自然。”谁知，大祭司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那模样，叫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君卿再次大笑道，只是她一边笑，一边扫视着身后的人群，似是在找什么人。

    大祭司是个人精，见状便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圣主，我知道您在找珈蓝，不过这一次他因为要进阶，所以来不了。”

    “哦？他也要进阶了？”君卿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替他高兴。

    “也？”大祭司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圣主，难道还有什么人也要进阶了？”

    这话落下，君卿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你有所不知，我也才刚刚进阶完不久。”

    “原来是这样，恭喜圣主，贺喜圣主，圣主修为大进，实在是我等的喜事啊。”大祭司欣喜的说道，他这话说的不假，日后对上昼无为，君卿绝对是第一战力，她的实力越强，他们这方的胜算也就越大。

    “呵呵。”君卿淡笑一声，“大祭祀，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只是先要委屈你们一下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圣主尽管吩咐就是！”大祭祀道。

    这话落下，君卿便附到他耳畔小声细语了起来。二长老伸长了耳朵，却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大祭司不住的点头，一时间，他心急如焚，不由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

    “你给我安分一些。”焚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

    二长老很是哀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乖乖的低下了头。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同大祭司说完，君卿右手一挥，霎时间，眼前一千多号玑族人包括大祭司在内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长老双目绷直，他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苍天啊，难道他们玑族就要这么完了吗？

    “二长老，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来。”君卿走了过来，“我说过的，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选择对你自己乃至你们整个二脉都有利。”

    “我——”二长老语咽，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这样，岂不是让他背叛玑族吗？

    “二长老，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就在这时，冷如火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玑族本来就该忠于圣主，现在你归顺了君卿，可谓是实至名归。再说了，就算现在我们放了你，你回到玑族，能有好下场吗？到时候，不仅自己死路一条，你们整个二脉都会受到牵连，何必呢？这几天我们也都看到了，玑族那些人对你并不怎么样，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而白白搭上自己。”

    “就是就是。”万俟珍附和道，“实话告诉你好了，那玉仙丹不过是个幌子，我们君卿的修为其实早就已经达到了魂圆一阶。所以这一次，就算有右护法，你们玑族也是必败无疑。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坚持吗？”

    听了他们的话，二长老眸光闪烁的越发厉害了。

    “二长老，虽然这次我带领璇族攻打玑族，但我不是个嗜杀的人，所以我不会灭了玑族。到时候，我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我管理玑族，不知道二长老愿不愿意呢？”君卿看着二长老，开口道。

    利之所趋，心之所向。君卿的话，成功的压垮了二长老心中的坚持和信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好，我答应归顺圣主，只是，我要圣主保证我还有我身后整个二脉的安危！”

    “这是自然。”君卿点头，“你要是不放心，我还可以立个誓。”

    “那就有劳圣主了。”二长老道，在他看来承诺什么的都没有用，唯有誓言才靠得住。因为不管修为多高的人，都会忌惮心魔。

    “哎，你个老东西！”妖莲不高兴了，“你都还没发誓呢，竟然敢要求我主人发誓，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位大人请息怒。”二长老道，“我势单力薄，而且身后还有一整脉的人要照顾，所以不得不这样。”

    “二长老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看这样好了，君卿立个誓，二长老同样也立个誓，如此双方就都能放心了。”冷如火说着，看向君卿。

    “好！”君卿点了点头，立刻照着二长老的心意发了誓。

    如此一来，二长老也就放心了，也跟着立了一个“忠心归顺于圣主，如有背叛天打雷劈之类”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