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溪村

　　夏日的午后，闷热的天气让人感到心情烦躁。刘二胖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穿着一身粗布料子做的背心和短裤，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条斯理地走在回村的路上。

　　就在离村头不远处的大树上，此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蹲在大树杈上四处张望着。

　　当他看到刘二胖正朝着村头走来的时候，嘴角顿时往上一扬，对着树下喊道：“天哥，刘二胖来了。”

　　接到树上传达来的消息之后，尹天立即对着周围两旁的孩子们做了个散开的手势。

　　周围的孩子们点了点头，四周便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一声怪叫就从村头传了出来，只见刘二胖被绳子单脚倒挂在半空中，双手不停地摇摆叫唤着。

　　而此时，那些捣蛋的孩子们早已纷纷离去。

　　这就是花溪村，一个位于朱雀城东北部的偏僻小山村。这里的村民们安居乐业，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也正因为花溪村是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村子，所以尹天和这些孩子们的存在就成为了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恶势力。他们琢磨着如何整人，如何享受童年，他们为了给这个平凡无奇的村子增加乐趣，费尽了心思。他们就是为了衬托花溪村的美好而存在的反派角色。

　　五辆运送肥料的驴车前后搭着，尹天嘴中咬着一根草梗和周围的伙伴们有说有笑地行使在前往村头畜牧场的路途上。

　　驴车很快驶进了村头的畜牧场，这个畜牧场很大，足有十亩余地，里面圈养着各种牲畜。他们要运送的肥料正是由这些牲畜的粪便加工而来的。

　　尹天和伙伴们先后跳下驴车，不远处就看见一个面带笑容的肥硕男人正在干活，肥硕男人穿得很随便，粗布背心短裤装束，腰间用一条红带子绑着。

　　而这个穿着随便的男人正是这个畜牧场的主人陈白三。

　　他可是村中公认的大好人，无论是谁，只要是来运肥料的人，他都免费供应，要多少给多少，总是保持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陈大伯……老样子，五辆车都装满。”

　　尹天有样学样的朝着陈白三露出一口白牙，大喊一声，然后便和伙伴们走到了一旁用小石头丢远处的马匹。

　　陈白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右手一扬就招来了几个帮夫，示意他们将驴车装满肥料，然后朝着尹天他们玩耍的方向走去。

　　“你们这群小捣蛋，每天都在逛荡，也不学点本事，将来拿什么养活妻小。”陈白三靠在护栏上，笑呵呵地说道。

　　“那是长大的事情，我现在才十岁，爷爷说了，人做好本份的事就好了，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情地玩。”尹天继续用小石子丢着远处的马匹回答道，伙伴们也都笑着点头，纷纷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现在国家安定，你说的似乎也在理。但如果再像十年前那样国家一乱，到时候拿起砍刀拼杀，你们又能如何自保？”陈白三捻了捻嘴角边上的一对鼠须道。

　　“国家不会乱的。”尹天坚定地说道。

　　在尹天的思想里，国家的概念就等于花溪村，虽然从小到大爷爷就教了他很多知识，但对于国家的概念却从不提及，只告诉他花溪村就是他的家，只要生活得快快乐乐就好了。因此在尹天的思维里，国家是一定不会乱的。国家就等于花溪村，如果国家乱了也一定是自己和这些小伙伴们搞乱的。

　　听了尹天的话，陈白三似乎猜出了些许端倪，继续捻着胡须道：“山的那边，你去过了吗？”

　　“山的那边？”尹天突然笑道：“爷爷说过，山的那边还是山。既然是山，何必再去。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如生在此山中。”

　　“这都是些什么思想！”陈白三心中暗骂，但嘴上依然笑道：“山的那边是一座很大的城镇叫做朱雀城，城里有琳琅满目的奢华建筑……那些都是你们从没见过的。如果再往南走几千里就到了我们国家的王都南度王城了，王都更是……”

　　陈白三一边说着，一边描述起来，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之情。

　　“你骗人！”就在陈白三还没从意境中走出来，尹天就冒出了这句话，叫上伙伴们气匆匆地往驴车方向走去。

　　五辆装满肥料的驴车驶出畜牧场，往村子方向颠沛摇摆。

　　“看来我们受到威胁了！”牵着驴车的尹天转头望向伙伴们说道：“没想到陈大伯居然比我们更坏，竟然用这样的谎言来欺骗我们善良纯真的心灵。”

　　“天哥，好像陈大伯他说的是真的，我爸也说过，山的那边是一座城，去年我家储备的粮食被老鼠偷吃了，庄稼收成也不好，于是我爸就把剩下的粮食留给我和妈，然后独自去了山那边的城里。听进过城的乡亲说，只要进了城，拿块碗往城里一坐就有饭吃。后来我爸就照做了，果真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很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呢！看这情形，城的那边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孩子中一个名叫刘文的说道。

　　“文子，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胳膊肘往外拐哦。”尹天挠了挠头道：“那我还是回去问问爷爷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施完肥，将驴车送还到村子，伙伴们一起朝着村尾走去，到了村尾，大家道了个别，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远远的山包上呈现出一幢土房，这幢土房是村民们为了感谢尹天的爷爷尹无悔合力帮忙修建的，由于土房屹立在山包上，所以站在村子很远以外就能一眼看到。

　　此时，一个佝偻身子的老人正坐在门前的摇椅上，安详地目视远方，姿势就像是一只桀骜的苍鹰对着天空侃诉。原本这样一个苍凉的情形让人感到的会是凄凉，但在尹天看来却是无比的刚强。因为在尹天的思想里，一个对着天空都可以如此放荡不羁的老人，他的心中一定镶嵌着无数的冷暖辛酸。

　　尹天注视着那副苍老又富有朝气的面庞道：“爷爷，您很闲啊！”

　　“没人来看病，当然闲了。”尹无悔不屑地回答道：“小鬼头，记性怎么这么差，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大伯，爷爷、爷爷的叫，都把我叫老了。”

　　“叫大伯谁信啊！您就别骗自己了。老不是您的错，您就认命吧！”尹天转身进了房屋，然后大叫道：“爷爷您也真是的，这么闲也不煮饭，我还以为回来就可以开饭了，没想到还是要我来煮。”

　　“爱煮不煮，我又不饿！”尹无悔靠在摇椅上，上下摇晃起来，“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出来跟大伯说说。”

　　尹天把米放进了锅里，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尹无悔的旁边，“有趣的事情？让我想想…哦…对了，爷爷，我先和您说个事。”

　　“什么事？说吧！”尹无悔依旧上下摇晃着摇椅道。

　　“我想去山那边的城镇看看。”尹天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山的那边哪有什么城镇，去了只会让你很累，徒劳又无功，听大伯的话，就别犯傻了。”

　　“爷爷，您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啊！大家都知道山的那边是一座城，叫朱雀城。城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尹天站起身子，跺着脚叫道。”

　　尹无悔不紧不慢地说：“那些村夫的话你也信，到时候遇到野狼，别哭着求着叫大伯救你。”

　　“您不要劝我了，反正我是决定了，明天和虎子他们一起进城看看，如果外面世界真的有那么美好，我才不要留在花溪村呢！”尹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撅起嘴巴。

　　尹天此刻的行为和那一番话语，顿时让尹无悔那深邃的皱纹凸显出来，让他无法将其掩饰，他站起身子摸了摸尹天的小脑袋，笑中带着些许无奈，似乎在表达着另一种情感，也似乎透过这个孩子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影子，于是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后悔和大伯生活在一起吗？”

　　尹天抬头看着尹无悔，抿了抿嘴说道：“不后悔。”

　　尹天果断的回答让尹无悔又一次抚摸着他的小脑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笑容过后，尹无悔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天儿，对于你所向往的生活，我何尝不是呢？这些年来，其实我也想了很多，将你束缚在花溪村，然后放纵你的生活，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也许束缚你越多，产生的反作用也越大吧！既然你现在不想再这样安逸的生活下去，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人心险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花溪村里的村夫这样和蔼可亲，当你得到的越多，挑在肩上的担子就会越重，你一定要量力而为……”

　　听了尹无悔的话，尹天并没有接话，他知道爷爷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只是将爷爷扶到摇椅上，然后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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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昏暗的油灯下，一老一少盘膝坐在床上，双目紧闭，嘴里支吾地念叨着什么。

　　“呼——”一口浊气从尹天的口中呼了出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张开眼睛，“爷爷，您教我的这是什么功夫，真是太舒服了，从小到大每次修炼完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

　　此时尹无悔也张开了眼睛，但没有立刻回答尹天的问题，而是诧异地望着尹天，心想：“以前天儿每次练习这‘清心观想法’都会克制不住精神力的冲击而睡着，只会在第二天醒来时才能体会到感受。如今怎么能如此清醒？难道天儿已经将心法修到了中级阶段了？难道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这种心法可以不受法术的限制而独立修炼？那么……”

　　回过神来，尹无悔笑着说道：“这不是功夫，这是一种心法，叫做‘清心观想法’修炼这种心法的好处就是它会将有利于你的念头保留下来，不利于你的念头全部剔除，烦恼没有了，你当然觉得全身轻松了。”

　　“原来是这样啊！爷爷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厉害。”尹天说完这句话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说道：“不对啊！爷爷您如果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要来花溪村这样的小地方做医生啊？难道这就是您的理想？”

　　“理想？”尹无悔自嘲道：“很多时候理想并不是你所能选择的。”

　　“爷爷，您这话很有矛盾哦，您以前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尹天跳下床铺，双手比划弧线道：“我的理想就是，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我都要让他变成我的。”

　　“一个真正有理想的人，他绝不是一个只会空讲的人，更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努力去实现的人。你的理想太浮云了，一定不会实现的。”

　　尹无悔说到这里，却深深地叹了口气：“当然，成败与否依附的却是运气。”

　　听了尹无悔的话，尹天顿时有了兴趣，随即问道：“爷爷，那您年轻时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尹无悔默念道，苍老的脸庞顿时紧皱起来，随即慢慢化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头去，此时他的思绪极为紊乱。

　　“爷爷，您真可悲，连理想都没有。唉…我觉得我不能离开花溪村了，我要好好的陪您。”尹天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身影，随后将视线抽拉到窗外那漫天星辰的天空，意味深长。

　　听了尹天的话，尹无悔一时间哭笑不得。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九年过去了，天儿都已经懂事了，他应该选择他该走的路，或许……”尹无悔心中想着，手中顿时凝聚起一道紫光，轻轻地拍打在尹天的背上。

　　尹天顿时感到睡意浓厚，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尹无悔轻轻地将尹天的身体放平在床上。

　　虽然是夏日，但到了下半夜，风还是很大的，所以尹无悔还是拿了一张薄毯子盖在了尹天的身上。

　　将油灯掐灭以后，尹无悔盘膝正坐起来，嘴中开始不停地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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