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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相遇

拯救 | 作者:董竞一 | 更新时间:2017-04-24 12: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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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混噩噩间,人类和恶魔的这场空前大战已持续了半个世纪,就整个生命历史来说,半个世纪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它只是人类历史上很小的一点。但就这场战争来讲,却是人类历史上重大的事件。自纪元前的世界大洪水,人类依靠诺亚方舟拯救了自己,拯救了世上千万种生物,现在这场人魔之战,又是人类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反抗,只不过面对的是更凶狠残暴的恶魔,而非洪水。

  半个世纪的侵占与*,人类几乎是在溃败中度过的。恶魔已占领了百分之九十的大陆,霸占了绝大多数矿藏资源,人类只能退缩到百分之十贫瘠的土地上,哪里缺乏富裕的矿脉,和充足的生存空间,并且还常常受到恶魔的侵扰。不过,战争局势总是千变万化,让人难以预测。为了巩固占领的区域,弗莉達不得不派遣大量的恶魔镇守,这就削减了可参战的兵力,开战五十年来,能够开赴前线作战的恶魔大军数量锐减,从原先的八百万下降到目前的八十万,而且由于战线拉得过长,军队的补给成了最大的困难,恶魔往往得不到有效的装备,只能穿着破碎的战甲,提着劣质的武器上战场,这些条件的限制,使得以往攻城拔寨势不可挡的恶魔大军锐气大减,军势大挫。

  情况正正相反的自然是人类的军队。为了有效抵抗恶魔,全大陆幸存的人类基本上集中在一起,他们将各种先进的技术和魔法融会贯通,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研制出了更具保护性和杀伤性的作战装备,还更注重战术配合,争取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这一切又都是恶魔难以办到的,它们只能听从魔首弗莉達的命令,像机器一样往前挺进,挺进,以规模优势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可是,这在战争前期屡次不爽的方法,显然已经不适合。人类不会再与它们硬碰硬死磕,他们变得更聪明,更灵活,不针锋相对,而是以柔克钢。用弗莉達的话来表示就是:“人类越来越狡猾了。”

  “人类变得越来越狡猾了。”弗莉達盘踞在尤朵拉阴森的古墓中,烦躁地爬来爬去,进来它一直寝食不安,心烦意乱,陷入在一种无计可施的亢奋中。它的恶魔大军一如既往地服从它的命令,军心并没有涣散,军力却越来越散,每次好不容易攻下一块地方,总要留下一批镇守,主力军就日渐减少下去。战线拉得太长,军队装备常常得不到有效的更新,新研制的武器还没有运到前线,军队就已经折了大半。于是弗莉達不得不将军工厂跟随军队前移,就近研制装备提供供给。事与愿违,新的问题很快又出来了,占领的后方好像也没有一天安宁过,总会有人类混在里面捣乱,炸毁熔炼炉,破坏沿途补给线,杀死参与研制的恶魔,把后方搞得魔心惶惶。

  老奸巨猾的弗莉達不得不在加强保护的前提下,再心生一计,这个新计策阴险毒辣得连它自己都佩服不已,那就是用它强大的召唤力召唤人类战士,将他们改造成自己另一支作战部队,混入人类当中去执行颠覆和破坏行动。其中,最终被恶魔投入熔炼炉的最高决议员就是第一批被召唤者,弗莉達利用他瓦解了桃源峡谷的抵抗力,轻松取得了此战的胜利。不过万事万物此一长,彼一短,为了成功召唤一个人类战士,弗莉達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它的功力要下降很多,只能靠静静的修养才能补回来。

  最近它又召唤了死灵法师克雷孟特和法师塞西莉亞,这两个人的抑制力特别强大,又加上都有护身符保护,弗莉達只能用魔法和诅咒分步侵占他们的灵魂,特别是在召唤塞西莉亞时,它突然遭到一股来历不明的法术的抵抗,那是西瑞尔,克雷孟特,但它不知道,只能拼尽全力与之一搏,召唤走了塞西莉亞的灵魂,肉身却再也不法得到。

  它将塞西莉亞的灵魂悬挂在古墓壁画上,让附着在壁画上的幽灵严加看守,自己则悄悄躲进了密室修养调息所受的内伤。一切不坏好意的家伙都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为了不引起手下恶魔的注意,密室修得很小,只能容得下它自己在里面绕绕圈,它进去后,随手杀死了身边的护卫,用魔法竖起了一道石墙,所以谁也不知道在这堵墙后面还有一个密室,密室里就住着一个统领八百万恶魔大军的魔首。

  它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世界上只有它自己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样就算又有刺客杀进古墓逼着麾下说出它在哪里,它们也说不出来。它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呆在里面修养,一面养好内伤,一面制定出更好的作战方案,等出去后,继续自己呼风唤雨的事业。而且它最满意的召唤产品——死灵法师正在坚决地执行它的命令,想到这一点,弗莉達不禁高兴地仰天长笑,哈哈哈……

  让我们再回到烈火中的桃源峡谷,看看这里发生的事情。

  痛不欲生的克雷孟特紧紧地抱住脑袋在地上撞出一个个坑洞,他将所有的精力和体力都报复在恶魔身上,把它们作为自己发泄的绝佳对象。此时,他仍存有清醒的意识,但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那些占据家乡的恶魔,满腔的怒火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恶魔第一次碰到如此厉害的对手,不但没有被吓倒扔武器逃跑,反倒激起了强烈的战斗yu望,能与强手过招令它们欢喜不已,就算像同伴一样死掉也丝毫不畏惧。它们一批批地涌来,试图接近克雷孟特,那些死掉的尸体马上站立起来,把它们挡在外面,这些尸体产生了可怕的尸变,在原本就丑陋的面容上又增加了几分死气,像木偶一样纠缠着未死的同伴。未死的恶魔和死掉的恶魔相互打架。这让那些未死的恶魔迷惑不解,它们弄不清楚这是哪门子魔法,怎么比弗莉達将它们从臭水沟里召唤出来还恐怖?难道眼前这位帅气的家伙比弗莉達还厉害?这么一想,它们就更加要试试自己的战斗力了,既然没有机会和弗莉達过过招,今天正好找个替身过过瘾。

  躲在洞内透过藤蔓观战的黛博拉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一人能够对抗如此数量众多的恶魔,简直就如天方夜谭,而且她也不清楚克雷孟特用的是什么魔法,能够指挥死尸帮他作战,在她印象中,好像只有弗莉達有这个能力“难道弗莉達要他是要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人?”黛博拉脑子中突然蹦出来这么个想法,“很有可能,弗莉達这只大虫子,可能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万亿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前功尽弃?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要我把他带到古墓去见它,呵呵,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虫子,可它为什么不选我为*人呢?”黛博拉愤愤地反问道,“我死心塌地地跟着它好歹也是个邪恶的女伯爵,替它干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竟没有考虑我当*人,而且把我晾在一边,不行,我不能老是当个喽啰,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我得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起码要超过弗莉達,回去后我要当面和它对质,让它给我一个不选我为*人的理由。”

  西风再起,呜咽四野,满地的红光残照映着血流成河,改变了大地的颜色,也改变了天空的色彩。杂草和烂泥沉没在血海中,大树孤零零地立着,在血海上摇晃摆动,荡出一层层浓稠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花草的清香,也不是泥土的芬芳,而是血腥、刺鼻的血腥,呛肺的血腥,令人呕吐不止的血腥。峡谷成了流血的伤口,仿佛被砍断了动脉,血液喷涌而出,怎么压也压不住,这是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像天空漏下的风,吹得大地抖嗦,把万物冰封在寒冷中,像从东方翻滚的暗云中流淌出来的黑暗,无情而不可抗拒地侵占每份土地,每一座山头,瓦解生命存在的意义,结束人类的生存纪元,试图改变生存法则,颠倒日月乾坤,将邪恶、黑暗、恐怖、丑陋和诅咒充斥于大陆上,开创一个暗黑的王国。

  暗黑王国开创者*了一切原有的法则,甚至于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阴晴圆缺,它不相信任何固有的东西,更不愿接受别人安排的布局,因为它是世上所有阴暗面的集合,它无从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它最初来自于人类心灵的阴暗中,来自自私、仇恨、卑鄙、愚昧和一切真善美的相反面,日积月累地壮大,终于成为领导群魔的首领。

  它的到来揭开了人类命运的末日,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灭绝人类,建立一个由恶魔统治的庞大帝国,开始生命史的新纪元。但它的力量遭到了遏制,人类的觉醒摧残了恶魔大军的势力,魔首不得不采取更极端的手段,直接控制一部分人类,让他们用人类的外表包裹着邪恶的灵魂与人类为敌,而人类中的不合群者——死灵法师,则是最佳人选。

  克雷孟特的眼睛慢慢变红,停止了头痛,这说明他已经完全被邪恶控制了,成为黑暗力量的一部分,脖子上的护身符光芒渐无,终于像萤火一样熄灭。峡谷中的恶魔尸体堆成了山,把熔炼炉给淹没了,一条条绿色的黏液穿过血海,静静地流到峡谷外。克雷孟特全身虚脱、软软地倒在墙上,墙上有一棵草,一会儿摆到左边,一会儿摆到右边,总是做不了自己的决定,只能随风摇摆不止。象征了死灵法师,他逃不出掌控在别人手中的命运,糊涂时没有痛苦,清醒时为了争取自己的命运而耗竭精力,没有痛苦是最大的痛苦,因为不是真的没有痛苦,而是悲哀地感觉不到痛苦,当一个人连与痛苦都无缘时,便是行尸走肉,所以他宁愿选择在清醒中痛苦,而不是在糊涂中堕落。

  关于命运是一个讲不完的话题,只要有生命存在的一天,就有命运值得讨论的一天。人类的命运,这场浩劫可能自人类一出现就已注定了的,只是谁也猜不透;恶魔的命运也是早已注定了的,它们生来就是与人类对抗的,但一直以来都处于下风,而这次鱼腩翻身可能也是注定的;至于死灵法师的命运,则只是个人的不幸罢了,他是人类与恶魔相互争夺的产物,是一个被三重控制的命运:被天,被人,被恶魔控制,可是,还不能忽视了另一个,那就是他自己也在努力争取自己掌握命运。

  三日后,尤朵拉古墓,群魔聚首。

  弗莉達走出密室接见麾下大将,将夺得的财宝悉数分于大家。它深信重金得人心的道理,但仍然高居宝座,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姿态扫视群魔。各路军团的统领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是在底下窃窃私语,耐心地等待最高统帅的布置。它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上面坐着的那个恶魔手上,它只要轻轻一翻手,它们就得死,也只要轻轻一翻手,它们就可以飞黄腾达。但不管弗莉達怎么翻手,它们永远都只能当恶魔,一如它本人一样,这才是最大的不可逆转的命运。而弗莉達一心要改变的好像就是这个,因为它不相信一切旧规则,它只信奉一句话:“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古墓内火光闪闪,充满着恐惧和不安。走出密室的弗莉達面向占满了三层古墓的恶魔,介绍它的新战术。它整整思考了三天才终于想出了这个新方案,来取代原来旧的战术,那就是它决定取消以往全面进攻的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将人类营地个个击破,继续发挥恶魔军队规模上的优势。它满面笑容地询问大家有何问题,底下保持一片沉默,其中一个很儍的恶魔以为自己很伟大,积极地跳起来问道:“那撤走军队的地方该怎么办?”一丝阴冷从弗莉達脸上滑过,近处的恶魔看见了早已吓得半死弗莉達仍旧满脸笑意地回答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随着话音落地,“哗啦”一声,那恶魔瞬间裂碎,化成了一滩浓水。其它恶魔见状,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弗莉達仰头高笑着:“哈…快去吧,坚决执行我的命令!”群魔仿佛听到了救赎音,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冲出古墓,墓内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群魔走后不久,黛博拉带着克雷孟特来参见弗莉達,弗莉達倚在骷髅拼结而成的宝座上,漫不经心地*着手中的骷髅头,斜着眼大量着被自己召唤的死灵法师,看到他强健的体魄和浑身阴气,以及发着红光的眼睛,它很是满意。

  黛博拉和克雷孟特站在离弗莉達百米之外的台阶下,一束惨淡的白光从古墓顶上漏下来,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照得雪白。墓室其他地方则只有几支火把亮着,映出墙壁上斑驳的彩画,这些彩画是墓室主人的陪葬品,上面沾满了暗红的血迹,这些喷溅上去的渍迹是弗莉達随意杀死手下的杰作。其中,天花板上的血迹和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干尸,则是三十年前杀入古墓行刺弗莉達,最后牺牲的人类英雄。如今已被熏烤成干尸了,弗莉達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弗莉達*着手中的骷髅头,满意地说道:

  “嗯,很好,简直是一件完美的杰作,我真伟大——黛博拉,感谢你把他带来。”

  “愿意为你效劳。”黛博拉鞠躬道。

  弗莉達看着克雷孟特,吩咐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得违抗指令,知道吗?”

  “是。”死灵法师条件反射似的回答道。

  “很好,这就出去干掉你兄弟布德,快去!”弗莉達的声音很轻,但很具杀伤力。

  “是。”死灵法师遵命道,转身便走,黛博拉拉住克雷孟特仿佛还有话要说。

  弗莉達转过脸,问道:“黛博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黛博拉突然害怕地不敢说,唯唯诺诺道,“以后能不能让我来带领克雷孟特?”

  “什么?”弗莉達突然瞪大了死鱼眼,声震墓室。

  黛博拉见弗莉達反应如此强烈,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忙摆手道:“就算我没说,就算我没说。”

  “可是你已经说了,不说没事,说了就得死,留着你终究是祸害,今天就送你去见你父母吧。”弗莉達举起骷髅头,就要杀死黛博拉。

  黛博拉自知难逃此劫,但求生的yu望支使她躲到克雷孟特身后,全身不停的颤抖,她紧紧地抱住克雷孟特,贴在他身上,恳求他救她一命。

  骷髅头里蓄满了魔法,弗莉達只要意念一转。黛博拉就会顷刻毙命。

  “请把她交给我吧!”死灵法师面无表情地向弗莉達说道。

  弗莉達绝对没有料到克雷孟特会替她请求,先是一惊,继而放下骷髅头,重新倚靠在宝座上,闭上眼睛,将两个骷髅头在手中转得噼啪直响,过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既然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就有必要满足你一个要求,但你要记住,你只是我的作品而已,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消灭人类,建立我的暗黑帝国,这是我答应你的第一个要求,也是最后一个。去吧,去杀死布德,去吧,黛博拉……”

  黛博拉一听自己性命保住了,高兴地泪流满面,再也不想在墓室中呆下去了,她早已讨厌了墓室中的腐臭味,连忙拉着克雷孟特抛出古墓,离开术士峡谷,穿过遥远的绿洲,疯狂地奔跑道干燥的高地才停下来喘气。今天使她看透了弗莉達的本质,她不过是它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不过这样更好,也反而让她找回了自己,黛博拉高兴地抱住克雷孟特,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最奇怪的东西,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唯一能感到它的存在的只能凭心灵来感觉。情感的产生和持续得意于交流的存在,两个毫无联系的人,他们之间是无感情可言的,只有相互结束了,互相慢慢了解了,才会从平淡到浓郁,产生似乎捉摸不透的感情。本来是天涯海角,互不相识的两人,通过交往和交流,彼此间建立起一种只有彼此能感受的情愫,也便互相有了依赖性,感情分为好多种,亲情,友情,爱情,是其中最基本的三种,这三种感情伴随着我们成长,阐述人的一生的悲欢离合。

  战争年代的孤儿最先失去的往往是亲情,家破人亡,离乡背井,在异乡过着漂泊流浪的生活,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得不到父母的慈爱,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如果身边还有一个亲人相伴,能够说说话,共同回忆美好的往昔,并且在艰苦的环境下畅想未来,那还算能够给凄凉的生活带来些许温暖。可是,如果后期有横遭不测,唯一的亲人也暴死在自己身边,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身体,和自己欲哭无泪的双眼,那将士怎样的伤悲啊!况且还不愿抛弃而却,要吧亲人的肉身带到某的保存起来,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死后重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毫无生气,叫她她不应,呼她她不应,早上醒来的时候希望她也能和自己一样睁开眼醒来,看上自己一眼,看看初升的旭日的光辉,但那是不可能的。

  圣骑士布德背负着妹妹的肉身,行色匆匆地往鲁高因赶去。离西瑞尔,克雷孟特所说的鲁高因还遥遥无期,他从高地到平原,再爬上崎岖的山路,淌过白浪飞溅的河流,攀上陡峭的悬崖,风尘仆仆地不顾劳累地行走。日升日落,星月无光,头上的浓云和地上的阴影一起缓缓滑过,倒伏的枯草和颓废的树木像是风中的雕塑,这些大自然的作品在春夏之际郁郁葱葱,在秋冬之时则完全失去了生机,被霜冻,雪压之后,脆弱得只需一根羽毛飘落的重量就能将它们折断。

  除了亲情之外,每个人应该都会遇到爱情。所谓的爱情更是神秘莫测,它可能早来,也可能迟到。但只要人在世上,它总会悄悄向你靠近,像一只灵巧的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有时,你克意地去追它,它反而害怕地逃离了,有时你根本就没有在意它,当它不存在,可它却好奇地向你走来,坐在你身边,看着你,期待你多看它一眼,将它抱在怀里抚mo。不过爱情的最初状态是很朦胧的,像雾中的一棵豆芽,你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样,但在适当的时候,它就出现了,在心中扎了根,并且会长期扎根下去,引导你的一生。

  有人有兄弟姐妹,有人没有,这对那些没有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则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身来便来自同一个母体,是命运的恩赐。他们就好像使自己身体的另一半,本来是要长在自己身上的,但却独立分化成另一个活灵活现的生命,就像布德和塞西莉亞,他们身来便是亲兄妹,作揖兄妹之情特别深。布德背着塞西莉亞就等于背着自己,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含糊,另外还有一种更深的难以割舍的感情在里面,这种感情只有切身体会的人才明白,对于没有兄弟姐妹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真切体会的。

  塞西莉亞沉睡在西瑞尔,克雷孟特施于的法力保护种,一层蓝莹莹的光包住她的肉身,压制了细胞的新陈代谢,这样能在短时间内确保肉身保持原样,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西瑞尔,克雷孟特的法力就会失去作用,所以布德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到鲁高因,委托马席夫对妹妹的肉身进行长期保存。布德一刻也不敢在路上耽搁,生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只想尽快安置好妹妹,然后再赶回丹尼尔营地和卡洛兒、富宾恩、多琳会合,清剿盘踞各处的恶魔,唯有此,才能消解他心中的伤痛和愤恨。

  他一面赶路,一面觉察出这个冬天似乎特别漫长,长得好像连续过了四个冬季。初冬之时,他们还在桃源峡谷过着美好的童年,回想当时,满上红叶如火如荼,高耸的山峰和碧绿的峡谷,以及流水淙淙,小屋炊烟,林旷谷空。后来恶魔的入侵彻底改变了峡谷的面貌,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当时的情景。“算了,不想也罢。”布德轻轻叹了口气,将思绪从往事中拉了回来,他想还是将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为好。

  他耸了耸背上的塞西莉亞,将她露出外面的手臂放回斗篷内,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心里又浮起伤悲来,他自言自语地安慰道:

  “没事,不过是暂时睡着了,天气这么冷,难免体温会下降,如果我停下来休息,双手双脚也一定会冷的像冰一样。”

  他爬上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小心地滑到一条幽静的深沟里,沟中乱七八糟地有一些铁器,和破碎的恶魔的尸体,看来在是从上面高地上掉下来的。他抬头仰望上头天空的细线,巍然耸立的崖顶上长着一棵瘦弱的灌木,风一吹,悉悉嗦嗦地掉下来一些小石子,使深沟显得更加安静。

  狭小的沟中到处都是碎石和碎裂的骨头,看来这些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年深日久,碎骨和碎石混杂在一起,铺在沟底,形成一条坎坷难行的小径。走在上面石子或是骨头互相碰撞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沟中虽然缺少光照,泥土却还是很干燥,只长有一些营养不良的沙棘和不知名的灌木。风一从沟里吹过,就卷起满沟的黄沙,这时不得不紧闭双眼,将头埋进衣领里,等风过去,能抖落一整帽子的砂土。

  布德停下来重新盖好塞西莉亞,将绳子绑紧,自己也带上了帽子,以防突然袭来的风沙。往南走,可以沿着上升的深沟爬上上头的高地,坡度不是很陡,但脚下泥土干燥,石头松散,也没有可以攀手的地方。他只好弯下腰,双手着地像猩猩一样往上走。红彤彤的太阳悬在碧蓝的空中,高得只有金币般小,一只丑陋的黑鸟在崖顶盘来盘去,投下的阴影时常映在布德身上。

  小道紧贴着崖壁环绕上崖顶的高地,恰似一条绳梯从天上垂下来,绳梯难爬,这条小道绝不亚于绳梯,有些路段甚至更惊险。走着走着,前面可能会坍塌掉一块,只留下崖壁上仅可容脚的几块突出的石头。布德只能用双手扒住崖上可扒的地方,双脚在突出的岩石上交替地移动,尽量不去看崖下的深渊。碎石子接二连三地掉下去,他像落单的壁虎一样贴在崖壁上,这让他想起逃离桃源峡谷的那一夜,那一夜他也背着妹妹塞西莉亞像壁虎一样贴在悬崖上,上面是暗无天日的夜,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恶魔的*,他无处可逃,只能强迫自己往上攀爬。那一夜他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承担着妹妹的生命。今天他也在掌握自己的生命,同时要确保妹妹的重生。所以不管是越过这段坍塌的路,还是余下未走的路,他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前进的决心一往无前,沿路却要倍加留心。

  待布德走过那段坍塌的路面后,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他叉开手脚趴在地上休息,泥土的腥味浓浓地钻进鼻孔,让他感到很踏实。泥土的腥味不同于血液的腥味,它不会给人带来害怕和恐惧,不会怀疑周围危机四伏,只会让人体会到大自然的气息,放松紧张的心情,感受自己还幸运地活在这动乱的年代。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他闭上眼调匀呼吸,让耗去的体力一点点恢复过来。睁开眼皮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石缝中竟然长着一棵小草,虽然细小瘦弱地经不起任何摧残,却坚强倔强地生长着,努力地钻出石缝,摆脱*的重量和桎梏,在风中展现着自己的身姿。路面干燥得发白,小草却长得鲜嫩欲滴,似乎它体内充满了清纯的水分,或是在它根下就有着一眼清泉,维护着它脆弱的生命。只要顺着它挖下去,就能挖出一个海洋。

  布德心口一阵麻木的感觉,确信是被这棵孤苦伶仃的小草感动了。他伸手围住小草,想触碰一下那脆嫩的叶子和茎干,但又怕伤害了它,只在空气中摆动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协助他感受到了小草的力量。他从地上爬起来,向近在咫尺的高地走去。

  干燥的高地高高地耸起于平原之上,像是一座漂浮在云层上面的岛屿,透过云层就望见下面荒凉的平原和纵横交错的河流。高地上气候异常干燥,土地厚实,已经五百年没有下过雨了,只有到了夜晚才会将下稀薄的露水,高地上的耐旱植物就依靠这点露水顽强地生长着,并且一代代地繁衍下来。它们根系发达,能深深扎入地下,并且延伸到几公里之外,细小的叶片上附着一层厚厚的蜡质,这样能减少水分地蒸发,使它们能最大限度的利用水源。

  由于缺乏水分的滋润,高地上全是粉尘,每走一步都会踏起尘埃乱飞。一旦刮起风来,不需要上级别的大风,只需轻轻的像呵气一样的轻风,也能让高地弥漫在黄色的尘埃中。耐旱植物自然长年积满灰尘,两个字,那就是荒凉,荒得连风都不再时常光顾了,不过,在这片死气沉沉的高地上,还住着一些个头极小的老鼠,它们是沙鼠的变种,为了适应这里更严酷的环境,它们的身体呵各项*机能都发生了适应性的调整。

  一般人都会绕远路前往鲁高因,不愿意经过恶劣的干燥的高地,但也有例外的,比如说正赶时间的,他们不得不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爬上高地,再穿过高地,同时还要对付冷不防出现的恶魔,而且这里的恶魔级数特高,威力特大,非常难以对付。布德为了能尽快赶到鲁高因,也不得不冒着危险横穿高地,他清楚可能遇到的危险,但这种危险哪能阻挡他的决心和信心。如果迟到一秒到目的地,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付诸东流,他们兄妹将永远无法相见,这对于任何人如果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都是不会也不忍心接受的。

  他在高地上只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满面灰尘,他边吐着钻进嘴里的沙子,边替自己打气道:“已经爬到了这么高的地方,前面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一路上也还算顺利,没有碰上什么恶魔来捣乱,相信接下去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不过这里的粉尘也太多了,根本睁不开眼睛。”

  他撕下一条布片当口罩抱住了鼻子和嘴巴,这样呼吸是不方便,但好歹可以阻挡些沙尘。“这里的环境怎么会这么差?”他埋怨道,“等以后消灭了所有的恶魔,一定要在这里全部种上树木,改变现在这种糟糕的局面。”

  刚才稍稍刮了一阵风,就把高地淹没在风沙中,现在风停了下来,沙子和粉尘也开始下雨一样往下落视野渐渐变大变清晰,就好像冬天擦拭玻璃上的水汽,一层层地清晰起来。沙子落下来真的会像下雨一样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人怀疑是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布德积了一头的黄沙,好像带着一定黄色的帽子,口罩也变黄了。他转过一堆牛粪一样的石堆,眼前忽然黑影晃动,以瞬间转移的速度围着他转,他只能看到一些快速变化的线条,却分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难道是高地上的恶魔?”布德心里嘀咕道,“如果真是高地上的恶魔,那可就难办了,据说是些很难对付的家伙。”

  他定了定神,想看清楚这些恶魔的面目。可这些恶魔只是在快速地移来移去,时而远,时而近,又扬起满空的尘埃,布德不自觉地背过手去护住塞西莉亞,以防这些恶魔突然从后面来抢夺。

  那些千真万确是干燥的高地上的恶魔,它们长久呆在高地上,感觉生活单调枯燥,简直是了无生趣,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类出现,那股高兴劲自然是可想而知。这就好比一只懒猫好不容易抓住一只耗子,不会一口就吞下去,它要先逗它玩儿,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等把对方玩弄得精疲力尽了,晕头转向了,才痛下狠手。高地上的恶魔也是怀着这中猫的心态,而且长像也是猫的形状,被称之为地狱猫。

  地狱猫身材魁梧,全身黑色,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却是靠两条后腿直立行走。粗看来,它们更像是猫和猩猩的杂*。它们瞪着血红的眼睛观察着眼前这各奇怪的家伙,搞不清楚这个头顶黄帽,脸上长着一块布,背严重隆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难道是和它们一样的恶魔?它们都只想那是恶魔,谁也没有想到那是个人类,所以都不敢靠近采取行动。

  布德看清了停下来的恶魔,看着这群似猫似猴的东西,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来,不禁暗暗叫苦。他连忙握住腰间的天堂之剑,等待一触即发的恶战。儿恶魔却没有动手,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唧唧喳喳地叫嚷着。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长成这样,从来没见过。”其中一个地狱猫问同伴道。

  “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同伙,看他没有鼻子、嘴巴的脸,和像山一样隆起的背,说不定是弗莉達新派来的,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咳,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布德被搞糊涂了,暗想这些恶魔在搞什么鬼把戏,是不是风沙把它们都吹疯了?还是高地生活太无聊,想在杀他之前先玩弄他一下,增添一丝乐趣?说不定是群恶魔中的疯子,我且不要理它们,从边上绕过去再说。

  那群地狱猫见来者不理它们,而且要走,连忙散开拦住他。

  “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叫什么名字?干燥的高地是我们的地盘,不是随便就可以上来的,如果你是人类,我们早就一哄而上解决了你。”

  “什么?”布德似乎明白过来,思付道,“原来它们把我当成恶魔了。”他马上想到自己奇怪的装束,不禁心中一亮,一条计策计上心来,“那就让我骗骗它们,好快点离开这里。”

  “我是弗莉達派来的特使,要穿过这里到鲁高因去,我担负着重大的任务,你们快让开让我过去,不然弗莉達怪罪下来,你们谁也担当不起。”

  “啊!果然是弗莉達派来的。”恶魔恍然大悟地说道,它们好奇地追问道,“弗莉達派给你什么任务?能不能让我们知道?”

  “这是它亲自派遣的任务,怎么可能让你们知道,向谁都不能泄漏出去。”

  “你就告诉我们一点点吧,我们这里的生活太枯燥了,很想知道一些新的情况。”

  “你们会知道的,但不是由我来告诉你们,快让我过去,耽误了事情谁都陪不起,难道你们不知道弗莉達的厉害吗?”布德担心夜长梦多,想尽快离开这里。

  “弗莉達狠厉害吗?我们自从被分配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虽然知道它在尤朵拉古墓中,但我们没它的命令是不能去的,你刚从那里过来吗?”那群恶魔看到弗莉達派来的特使,简直高兴死了,比看到弗莉達还开心,追着布德问这问那。

  “是的,它会来看你们的。”布德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句,恶魔却犹如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以为会得到奖赏和提拔,欢呼雀跃起来。

  “它会来看我们?弗莉達会来看我们!大家都听见了没有?弗莉達要来看我们了,也不枉我们在这里苦守了三十年,大家要好好地表现,争取得到奖赏和提拔啊!”一只地狱猫对同伴鼓舞道。

  群魔听了鼓舞越加兴奋,摇着尾巴在地上跳来跳去,经这么强烈的震动,落定的尘埃又飞扬起来,布德呛得忙捂住口罩。

  “它什么时候来?弗莉達说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布德刚想随便编一个时间骗过它们,可是手刚一放下,口罩就从脸上脱落下来,恶魔一见原来这个家伙有嘴有鼻子,分明是个人类的五官,全都盯着他不说话了。布德还没反应过来,奇怪怎么它们突然间变成了木头,只盯着他看,一瞥见地上的布片,再一摸脸上,马上就反应过来,闪身便逃。

  被愚弄的恶魔到现在才意识到被骗了,呲牙咧嘴,露出血红的牙齿,高声大叫道:

  “他是人类,是人类,抓住他,杀了他!”

  恼羞成怒的地狱猫像猫见到了老鼠一样,拔起后腿就一哄而上朝布德扑去,它们张着长毛的血盆大口,挥着长长的爪子扬起漫天的黄沙,像是在天空中扯了千万层黄麻。

  布德慌不择路,见哪里没有恶魔就往哪里逃。跳过一丛丛沙棘,翻过一堆堆岩石,他想抽出武器还击,但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他转身,而漫天的黄沙又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后面的恶魔却黑压压地向他袭来。他被逼在一块巨石上面,再也没有后路可逃。穷凶极恶的地狱猫团团围住了巨石,蹲下,弓起后背,随时就要跳上岩石。

  十多只地狱猫腾空而起,就要抓住布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狂风伴随着一条黑影席卷过来,快速伶俐地将地狱猫抛到空中,十多只恶魔霎时飞弹起来,又仿佛凝固在空中,画面旋转,那乘风而至的黑影稳稳地站在另一块巨石上。被扫到空中的地狱猫重重地落回地面。

  那黑影站在巨石上,只见他身材秀长,长发盖住了脸看不清面目,一身黑底红边的衣袍在风中猎猎招展,漫天的黄沙被他身上的气流阻挡在外侧,根本就近不了他。他站在高地上仿佛是一棵高大挺拔的乔木,格外醒目。他根本不看那些嗷嗷乱叫的地狱猫,只是垂着眼睑,空拳微握,一任地狱猫在下面跳跃嚣叫。

  心想此番必死无疑的布德在准备闭眼的刹那突然获救,也被一股气流带倒在巨石上,他连忙弯手摸背后,还好塞西莉亞依然在背上。他转身去看落下来的黑影,眼睛不禁直了,惊讶地叫道:

  “克雷孟特!”

  死灵法师听到这个字,心中竟然毫无反应,仿佛这个名字并不属于他,而是别人的;并不是在叫唤他,而是在交换另外一个人。他木然地站着。

  布德见开没有理他,以为是自己叫得太轻他没有听见,提高声音又唤道:

  “克雷孟特,是你吗?”

  死灵法师还是没有反应。空中的黄沙纷纷降落下来,天空渐渐变得清晰,地狱猫分守着两块巨石,布德不能跳下去,干脆坐在石头上对克雷孟特说:

  “克雷孟特,终于见到你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到底去了哪里?自从你和阻击队出发后不久,恶魔大军就攻占了桃源峡谷,它们杀死了村民,只有我和塞西莉亞逃了出来。如果当时你和阻击队不离开峡谷的话,说不定可以抵挡得住恶魔的进攻,我们也不用到处流浪。克雷孟特,你怎么不说话?”

  “很抱歉,本来我是要和你一起参加阻击队的,但没想到最高决议员是弗莉達派来的间谍,他派杀手去刺杀西瑞尔,克雷孟特,我和父亲只好连夜赶去营救,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根本没有时间通知你,等我第二天赶回峡谷时,你们已经出发。你们后来的战斗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克雷孟特依然没有答话,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但他单跪了下来,左膝着地,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放在右膝上,依然垂着头,仿佛是在聆听布德说话。

  见克雷孟特还是没有理他,布德不免焦急起来,不清楚他的好朋友到底怎么了,在克雷孟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雷孟特,你在听我讲话吗?好吧,我叫你三声,如果你还是默不作声,表示你在默默地听我讲,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在逃出桃源峡谷后发生的事情。”

  布德憋住气,大声叫道:

  “克雷孟特,克雷孟特,克雷孟特……”

  “好吧,这说明你在听,你愿意听,我就知道你有这个古怪的脾气,从小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不善于讲话,平时也总是默默无闻,可在关键时刻往往会一鸣惊人,我知道你一定也是非常想念我们,我们也是,你小子肯定是见到我们太高兴了,高兴得傻掉了,所以连头都忘了抬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了解你,了解你的人会原谅你,就像我一样。好吧,不管怎样总算让我们重逢了,这个冬天已经够漫长的了,我和塞西莉亞也经历了不少磨难,而且她现在被弗莉達召唤去了灵魂,我必须去保存她的肉身。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谢谢你刚才舍命相救,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没什么的,但总之要谢谢你!”

  “什么?”克雷孟特突然说了一句,布德听了真是欢喜不已,虽然只是少之又少的两个字,但他就好象听到了长篇大论一样。

  “我就知道你在听,还装酷低着头,哈哈,在老朋友面前有什么好装的。”布德笑着说,“我和塞西莉亞爬上了峡谷深处的悬崖,当时还有许多村民爬在悬崖上,不断有人从陡峭的崖壁上掉下去。后来追杀进来的恶魔凶残地向悬崖放射火箭,更多的人被活活地钉在上面,像青蛙一样被钉着,整个峡谷除了我和塞西莉亞外,全被恶魔杀死了,他们全都死掉了,这个你知道吗?”

  “我和塞西莉亞无处可去,只好在鲜血荒地上流浪,忍受饥饿和寒冷,还有恶魔的骚扰。那里到处是发臭的沼泽和腐烂的尸体。被最高决议员蒙害而中了诅咒的塞西莉亞很快就病了,她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次心口剧痛时,她都悄悄转过身去,不让我看见,还故作轻松地鼓励我,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知道她天性坚强,不愿意别人替她担心。难道当我发现她惨白的脸,和脸上豆大的汗珠时,我心里会好受吗?我也是异常难受,但我救不了她,我只有拼命地去寻找丹尼尔营地。在找到丹尼尔营地前的当晚上,可怜的塞西莉亞气若游丝,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她在我背上不停地叫我哥,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我害怕死了,以为她就快不行了,而四周只是无边的夜和寒冷的雪霰,那时我真的哭了出来,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感谢上天,终于在最后时刻让我找到了丹尼尔营地,感谢好心的阿卡拉,是她用神奇的药水和法术救活了塞西莉亞,我可怜的亲爱的妹妹。我们兄妹生死重逢,以为从此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用再面对生离死别。但是竟没有人能够解除她身上的诅咒,连西瑞尔,克雷孟特都不能,当我们已经救出西瑞尔,克雷孟特之后,她身上的诅咒终于害了她,卑鄙,无耻的弗莉達召唤去了他的灵魂,就在这么一刹那,我甚至没来得及抱住她,我亲爱的塞西莉亞就像一根砰然绷断的弦,直挺挺地躺着不作声了……如果不是西瑞尔,克雷孟特说只要把肉身保存起来,等打败了弗莉達解除了诅咒,塞西莉亞仍会复活过来,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我现在正要去鲁高因保存塞西莉亞的肉身,然后再回来战斗,克雷孟特,你会不会和我同去?”

  布德说了一大堆,突然站起来问低头不语的克雷孟特,他猜想克雷孟特听了他们的遭遇,一定会和他并肩作战。但克雷孟特还是没有作声,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却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一直隐藏在附近偷听的黛博拉拍着手走出来。

  “哈哈哈,好曲折的经历,好悲惨的遭遇,多么不幸的一对兄妹啊!真是让了感动地有落泪的*,你看,我眼泪都出来了。”黛博拉擦擦眼角给布德看,问他道,“故事中的你的妹妹呢?那个可怜的塞西莉亞在哪里?”

  布德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的来历,他下意识地弯手护住背上的塞西莉亞,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那里偷听?”

  “我是谁?”黛博拉自问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问我我是谁,那叫我问谁去?哈哈,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谁,如果我知道了我是谁,我还要站在这里干吗?”

  布德暗想又碰上一个疯子,他看克雷孟特还是半跪着不动,那女的却腾地从地狱猫头上掠过,轻轻落在克雷孟特身边,单手梳理着他的长发,一幅悠闲满足的样子。那群地狱猫纷纷嚷嚷地要爬上巨石,却只是徒劳。

  黛博拉边梳理着克雷孟特的头发,边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还是不要再费口舌了,说再多的话,无论是怎样的长篇大论都无济于事,因为他听不进去,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克雷孟特了,他已经被弗莉達召唤,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一份子,等一会儿他就会来取你的性命,哈哈……”

  “什么?”布德巨惊,“你别信口开河,克雷孟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怎么可能杀我?我们是与恶魔与弗莉達誓不两立的。”

  “是吗?”黛博拉笑着转过身去,“等你亲眼见到了就会相信了。”

  “克雷孟特,你说我们是要并肩作战的,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呢?是吗?我们是不离不弃的朋友,克雷孟特,请抬起头来看一下你的朋友布德吧!”

  “布德……布德……布德……”

  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死灵法师突然被这声音唤醒,好象注射了一针强心剂,眼睛霎时血红一片,身体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布德看到克雷孟特两只红色的眼睛,像恶魔的眼睛一样盯着自己,他不免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掉下去。

  原来“布德”四个字就是促使死灵法师杀布德的原因所在。先前布德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死灵法师也就没有得到行动的口令,所以像机器一样处于非运行状态,当布德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也就等于是启动了死灵法师的行动程序。卑鄙,阴险的弗莉達设计了这个毒辣的手段,目的就是要让布德亲自送上门去被死灵法师杀。弗莉達躲在古墓最底层,突然听到布德终于自报家门,死灵法师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期待着一场好戏。

  死灵法师已经蓄足了力,腾空而起直向布德跃来,他在空中快速地念动咒语,使出了最毒辣的手段,妄图一下子将布德碎尸万段。早已折腾的不耐烦了的地狱猫见那打扰自己的黑衣人又动了,正是兴奋得不得了,双腿用力蹬地,纷纷跳起来去攻击死灵法师,正好隔在布德和死灵法师的中间。地狱猫被死灵法师的魔法打得皮毛乱飞,那些没死的地狱猫见同伴死相如此惨烈,全都集合起来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布德连忙趁机跳下巨石,跳到另一块花岗岩上,他不相信克雷孟特是要杀他,不然他刚才就不会救他。

  死灵法师被重重叠叠的地狱猫围在中间,就像巨大的太阳上的一粒黑子,虽然小,但威力异常强大,他每一次的出击都付诸了全力,这些地狱猫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被他切菜,拈蚂蚁一般抛向空中,丢在地上,不是残骸乱飞,就是皮毛全无。布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场面,只见克雷孟特在包围圈中转来转去,恶魔就一圈一圈地少了下去。他不敢相信同时学武的克雷孟特竟然变得这么强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布德怎么可能顶得住这种急风暴雨似的进攻!

  三分钟后,高地上只留下残不忍睹的残骸,那些恶魔已荡然无存。亢奋的死灵法师像子弹一样朝布德冲来,布德连忙跃开,那块坚硬的花岗岩却被炸得粉碎。死灵法师不顾一切地扑向布德,布德只好从一块石头跃到另一块石头,附近的巨石都接二连三成了粉末,接着地上也出现了一排深坑,这都是死灵法师竭尽魔法的成就,而布德只有不停往后退让的份。

  布德已经被逼到高地的边缘,再往后退就将掉入万丈深渊。他往后看,只见云层散开,露出云下纵横交错的河流。到现在他相信克雷孟特真的要取他的性命,绝对不是开玩笑,但克雷孟特为什么要与自己反目成仇?他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如果连好朋友都可以背叛,都可以兵戎相见的话,世上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一定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才会这样的,布德刻意寻找着理由,他不愿接受克雷孟特也被召唤的说法,被召唤意味着他无能为力,如果是由于听信了谣言,那肯定可以将真相说个水落石出。

  “克雷孟特,你听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是谁在我们兄弟间挑拨离间?”

  布德伸出手,试图隔着空气阻止克雷孟特靠近,克雷孟特冷漠地一步步向他逼近。

  “没用的,所有的话都是徒劳,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灵魂,他根本就不会思考,他现在只是具机器而已,比恶魔还无知可怜。”黛博拉站在炸碎的石堆上说道。

  “不,一定可以将他唤醒的——克雷孟特,究竟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究竟是谁?”

  “是弗莉達。”黛博拉在后面冷冷地替克雷孟特回答道。

  克雷孟特抬起头来,长发在眼前飘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冷漠地说道:

  “去死吧。”

  “快闪开!”黛博拉突然从后面扑上来,狠狠地将死灵法师推dao在地,死死地压住他。布德生知已躲不过这一击,抬起手臂遮挡,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白光在眼前闪动,像是落下了十万个太阳,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以为已经到了天堂,慢慢地白光暗下去,完全消失了。他睁开眼,发现黛博拉压在克雷孟特身上,克雷孟特身下是一个陨石撞出来一样的深坑。

  黛博拉慢慢地爬起来,擦去脸上的污渍,奇怪地笑着看着惊讶不已的布德。

  “你差点就真的死了,你兄弟可真够狠毒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布德越来越迷糊,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与克雷孟特同来的少女会救他,而克雷孟特却执迷不悟地要杀他。

  “你不必感谢我,我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救你,我只是不想让弗莉達这么容易就达到它的目的。”

  “弗莉達的目的?”布德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不是告诉你是弗莉達召唤了死灵法师吗!它是让死灵法师来收拾你,让你自相残杀,无论是哪方被杀,对它来说都是场胜利,是不是觉得很卑鄙,哼哼……”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弗莉達达到目的?”

  “为什么?呵呵,真是可笑,我怎么知道。不过它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会再替它卖命,既然那大虫子说留着我终究是个祸害,那我就照它说的办,做个祸害好了。”

  “你是说弗莉達也要杀你?”

  “不错,我替它找到了死灵法师,它就想杀人灭口,还好是他救了我,所以我的命现在是他的了。我已经摆脱了弗莉達的控制,也看清了它的本质,我不能看着克雷孟特杀害朋友,所以你快带着你妹妹走吧!等他恢复精力重新醒来,那就来不及了。”

  “克雷孟特怎么了?”布德关切地问道。

  “被我推dao后,他被自己的魔法的反作用震晕了,一旦醒来还是不会放过你的,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个深坑吗?”

  “他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魔法?”

  “并不全是他自己的,是弗莉達传送给他的,他接受的越多,被控制的程度也就越深。所以是个可怜的家伙,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布德蹲下来看着卧着不动的克雷孟特,他黑底红边的战袍已经裂开了好几处口子,*的皮肤上有丝丝血迹。布德撩开克雷孟特的头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不禁一阵心酸。初冻之时,三人还在桃源峡谷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深冬之际三人中却只有他一人还能参加对恶魔的战斗,克雷孟特,妹妹都被弗莉達控制了,失去了人身自由。布德眼中不禁噙满了泪水。

  “快走吧!”黛博拉催促道。

  布德护住背上的妹妹,想余下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万一克雷孟特醒来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真的会死在他手里,还不如先赶到鲁高因,再做计较。

  他向黛博拉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脖子上的护身符却飘了起来,放着金色的光芒,再看,塞西莉亞和克雷孟特的护身符也同样浮在空中放着金光。三个护身符的光芒合在一起,像是一个小太阳。布德惊奇地看着奇异的画面,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祸还是福?

  地上的克雷孟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接着挣扎着要爬起来。黛博拉看得真切,向只留心护身符的布德喊道;

  “快走,死灵法师醒来了!”

  死灵法师已经站了起来,精神颓废地盯着自己的护身符。布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不知现在该如何脱身,他静静地等待着克雷孟特新一轮的攻击,谁知克雷孟特真切而虚弱地唤道:

  “布德。”

  再看他的眼睛,退去了红色,是两颗清秀明亮的黑眸,完全是正常时候的克雷孟特。布德兴奋地迎上去,一把抱住他。

  “克雷孟特,你终于清醒了,我说过你会清醒的嘛!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怎么会自相残杀呢?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离间我们,克雷孟特……”

  克雷孟特突然不动了,转而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在他大脑中来回穿梭,仿佛有一条毒蛇在里面撕咬。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滚扑打,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黛博拉明白是弗莉達的魔咒又起作用了,刚才魔咒减弱时,三个护身符的力量唤醒了被召唤的克雷孟特,而现在护身符的力量被魔咒的力量压制了下去,光芒尽无。

  “快走,弗莉達又在召唤了。”黛博拉向布德喊道。

  “布德,快走,快离开这里……”克雷孟特面色青紫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我快控制不了自己了,快走,布德……”他从地上翻起来,又倒下,又像爆竹一样腾到半空,重重地摔下来,全身痉挛。

  “快走……”

  布德不忍心看着克雷孟特如此痛苦,泪流满面地决然转身,消失在黄沙漫天的高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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