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真非真，幻非幻，真幻难辨

    一股冰冷寒意涌上心头，无形中似乎有一只小手，正要从罗兰的身上挖走一块极其重要的东西。

    原来罗兰愣神的功夫，那名酷似艾琳的幻影，无声无息的飘到了他面前，寒意的源头，正是对方搭在他的胳膊上的那只白皙的近乎于透明的小手。

    在幻境中呆的时间越长，罗兰心中的那份惊叹与寒意也就越重。

    幻境似乎正在随着时间推移，不停完善，虚幻与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这些幻影现在已经不再是无害的，尤其是刚刚听过狼头人萨满讲完幻梦进化术理论，罗兰更不敢让他们近身，很多时候，灵魂比**更加脆弱，若是灵魂受到毁灭伤害，**就算不死，也会变成行尸走肉。

    罗兰心中还有着一丝疑惑，这个幻境真的是狼头人萨满那个手下败将制造出来的？若是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先前又怎么会沦为阶下囚？

    “艾伯特！”罗兰心中的那丝疑惑，眨眼间便被心中的狂怒所吞噬，即是因为艾伯特屡次利用幻术玩弄他的感情，也是因为深埋在心中的那份愧疚，厉喝一声，琥珀双目怒睁，一股庞大的无形力量荡漾开来。

    噗噗……

    一阵细碎响动，眼前的一切就像泡沫般破裂，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薄雾。

    一瞬间，天地又变得如此宁静。

    物极必反。

    这种诡异的宁静仅仅持续了数秒钟，天地便被一连串的、好似混合发动机咆哮时的嗡鸣声所笼罩。

    罗兰的神色微微一动，这种嗡鸣声他并不陌生，先前他利用灵魂猫头鹰观察周围景象的时候听到过——虫蝇大军集体飞行时的声音。

    这里不是意识幻境吗？

    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

    难道它们也被狼头人萨满一起拖入了幻境？

    还没等罗兰深想，无数长相稀奇古怪的虫蝇从白雾深处冲了出来，犹如一架架小型轰炸机，向他俯冲而来。

    “影卫！”

    罗兰一声低喝，他脚底的影子水纹般的波动扭曲，一条条介于虚幻与实质之间的血瞳影子战士，无声无息的冲了出来，就像一只只来自地狱的凶神恶煞，已经凝聚成实质的影子大枪在空中跃动，或刺或挑或扫，灵动程度不逊于罗兰本人。

    正是守望者的终极技能——复仇天神。

    不过相比起复仇之魂这个名字，罗兰更喜欢称呼它们为影子守卫或者影子战士——意指控影成战。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们出现的瞬间，灰烬身上分流出了十道幽蓝的符文洪流，一粗九细，围绕着影子战士迅速流转、融合。

    下一瞬间，影卫和它召唤出来的九名影子战士胯下，便多了一匹无无论神态还是模样与灰烬有七八分神肖，周身流转着细细符文脉络，介于虚幻与实质之间的影子坐骑。

    一瞬间，影子战士变成了影子骑士。

    这种变化就连罗兰这个主人，也是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符文坐骑灰烬与守望者的终极技能会产生如此其妙的融合。

    细想来，这样的融合并不唐突，因为在这之前，影子武士已经展现出了这方面的特性——它们手中的影子大枪，便是融合的结果。

    具现化的技能不仅拥有隐藏特性，同样还会会因人而变，同样的技能在不同人手中，效果也会有着明显区别。

    到现在，罗兰召唤出来的复仇天神军团与玛维的，无论是攻击模式、还是体貌，相似之处，微乎其微。

    不过这种变化正是罗兰喜闻乐见的。

    由影子战士变成了影子骑士，别看仅是一字之差，但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最大的变化自然是机动能力，一个是步兵，一个是骑兵，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然影子骑士胯下的那只影子坐骑，就像他们手中的影子大枪一样，自然不可能具有本体的那种妖孽能力和特性，只是一匹单纯的、速度不错的坐骑而已，不过仅有这一点便足够了，因为在罗兰的前世，像灰烬这种能够直接参加战斗、在某些方面比主人还要强大的坐骑，从古至今，均未出现过，能够提供不错速度的坐骑，便是一匹好坐骑。

    正如以前所说的，大枪是骑战武器，只有在马背上，才能真正展现属于自己的威力。

    由战士变成骑士之后，大枪的攻击半径增加一倍有余。

    一主九辅，十名影子骑士组成的防御大枪阵，密不透风，将罗兰守护的严严实实，无需他亲自动手，没有一只虫蝇能冲的进来。

    虫尸就像凛冬中暴雪，簌簌掉落，但还没等真正落地，便化成了白雾的一部分，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经验！这支虫蝇大军，并非是单纯的意识！”罗兰双眼禁不住眯了起来，一片凛然。

    随着虫尸的大片掉落，一股股细小却熟悉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随着自身气血流转，而融汇鼓荡。

    这种力量罗兰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附近有猎物被斩杀后，被辅助系统强行收集来的气血精华，也就是游戏中的“经验值”。

    虽然每股气血精华十分细小，单股的话，细不可感，但架不住数量多，融合到一起，便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只是，意识幻境中的幻象，怎么能提供给自己的气血精华？

    现实不是游戏。

    在游戏中，所谓的幻境，不过是另一个比较单独的副本或者游戏场景而已，里面的怪物通常是挂着幻境之名，实际上，和外面的怪物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自然是有经验的。

    而现实中，尤其是意识幻境，是跟梦境十分相似的存在，里面的怪物都是大脑或者潜意识受外部刺激，而形成的虚幻存在，又怎么会提供气血精华呢？先前的幻想，便是如此。

    “难道说，眼前的这些虫蝇大军并非是单纯幻象？若是自己只是单纯意识或者灵魂被狼头人萨满艾伯特拖入意识幻境，那么自己的**现在在哪里？在这之前，虫蝇大军可是马上就要冲上来的，若是自己的**依旧停留在原地，岂不是立马就被撕成了碎片！”想得越多，罗兰心底寒气也就越盛，“不对，不对，既然自己落入了幻境，那么等到那些虫蝇冲到自己的身边，也会不知不觉的被卷入幻境才是。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些虫蝇大军并非纯粹幻象，而是真正虫蝇大军的意识或者灵魂。意识或者灵魂受到毁灭性打击之后，它们现实中的**也将会死亡，只要离我不超过五十米，它们身上散逸出的气血精华都会被辅助系统强行吸纳过来……”

    对于罗兰这个曾经接受过二十多年科学教育的人来说，哪怕是已经经历了灵魂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对于意识和灵魂的看法，依旧介于似信非信的状态，只因为这两样东西过于飘渺虚幻，平时看不见摸不到，但是很多证据，都在直指事实——无论你信与不信，理解与不理解，它都在那里。

    前世的时候，罗兰听说过关于灵魂意识存在与**关系的测试，据说人在深度催眠后，受到强烈心理暗示，说他曾经受到伤害，其深信不疑，等到醒来之后，被催眠的人身上会出现类似的伤痕，这便是灵魂意识在作祟，以前只当做是宣传催眠术而夸大其词的广告，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罗兰突然想起了一句比较玄奥的话，“你相信自己死了，所以你死了。”

    作为一个来自信息大爆炸世界的灵魂，罗兰最不欠缺的就是联想和逆向推理能力，眼前这个推论，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现在欠缺的就是证据。

    或许，眼前的一切，正是狼头人萨满计划中的一部分。

    现在。

    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壁障彻底被打碎，正在将罗兰一步步拖入混乱深渊。

    “霆儿，霆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薄雾深处传来。

    罗兰一瞬间，如中雷击。

    霆儿。

    是他的乳名，从小到大，如此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他前世的生身母亲。

    罗兰就像一具生锈的机器，缓缓的扭转自己的脖子，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的闯入了他的眼睑，看到罗兰，对方双目一亮，惊喜的叫道，“霆儿，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模样也比小时候俊俏多了。”

    罗兰以为，他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在自己年幼时便早早去世的可怜女人的音容笑貌，但事实上，她一直都在，在自己的灵魂中，承载在他的感情中，哪怕是再过去几十年，几个世纪，几个世界的穿梭，依旧毫不褪色。

    不知何时，女人的身旁多了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

    他算不上高，但是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便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扑面而来。

    他算不上壮，却好似一杆大枪，沉稳中有着无法遮挡的锋芒。

    只是他的相貌反而变得无比模糊，无论罗兰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楚，只有一双不大却犹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是如此肃穆、如此认真，并且如此慈祥，自始至终，只是背负着双手，一句话都未说，因为那些都是多余的——一切话语和感情都已经在那双眼睛中，一直都是。

    罗兰双唇一阵抖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好似这一刻他变成了一个哑巴，手中的大枪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一刻，他的心智并没受到任何外来力量的影响，而且比任何一刻都清醒。

    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仍旧置身于幻境之中，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前世便已经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不可能出现在这一界中，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术玩弄自己的记忆而产生的投影。

    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两道身影与先前的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他只需要轻轻的一震大枪，就能让他们重新变成一团白雾。

    可是，就算是一切都清楚又怎么样？

    他依旧下不去手。

    不止是因为他们有着与自己血脉至亲一模一样的音容相貌，更因为他对他们眷恋，哪怕明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他却希望这个梦维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幻术真正恐怖的地方，既不是令人防不胜防，也不是以假乱真，而是眼前这种明知虚幻，却一头栽进去，不愿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