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改造

    走在内堡幽静走廊，避开了外面的喧嚣，艾琳神情一阵恍惚，恍如又回到了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这一周，法其顿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的超乎她的想象。

    先是少爷罗兰贸闯鬼墓，中邪昏迷不醒，在众人束手无策濒临死亡之际，竟然得到了月亮女神亚莎殿下的锤炼，奇迹般的死而复生。

    后又是叛奴费里曼例行上门寻衅演变成了一场残酷流血冲突，依旧是在最危急的时刻，少爷奇迹般的召唤出了一棵活化植物，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而在两天前，与费里曼达成战争赎金的共识之后，自家少爷又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举动——聚集了整个领地的领民，发表了一场演讲。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少爷竟然有那么好的口才，从不知道演讲竟然能够如此铿锵、如此激扬、如此热血、如此催人泪下。

    让每一名领民有地可种、有饭可吃、有房可住、有衣可穿、没有疾病、没有压迫、老有所养、少有所依。

    多么宏伟的目标，多么远大的理想，多么完美的世界，那些老人常说的天国也不过如此！

    这是罗兰向他们的许诺，许诺带领他们奔向这样的生活。

    那一刻，傍树而立的单薄少年，遽然间变得如此高大，背后的夕阳为他染上了一层圣洁光芒，宛如一名来自神国的天使。

    “那一刻，少爷帅呆了！”每次回想起来，少女都忍不住在心中由衷感叹，小小脸蛋上闪过一丝怀春少女的特有朝霞，美轮美奂，轻声自语，“少爷，真的长大了！”

    不仅仅是少女，其他的法其顿领民也被罗兰描述的世界所吸引，再加上一点点别出心裁的激励政策，大部分领民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既不是罗兰拥有逆天口才，也不是法其顿领民都是些容易忽悠的痴傻愚民，而是法其顿的大部分领民都是月亮女神的虔诚信徒，而罗兰这几天屡屡展露的近乎于神迹的行为，坐实了月亮女神亚莎的神眷者身份，被领民们视为月亮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在这种误会下，罗兰发表的演讲，落在领民的耳朵中，经过信仰的加持，无形中带有了别样的感染力。

    信仰素来都是狂热的源泉。

    不管里面的机缘巧合，这种情形正是罗兰喜闻乐见的，在这种氛围下，自己一些超出常理的政令执行起来，无疑会容易很多，他趁机颁布了一系列对城堡改造任务，将整座城堡都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若将罗兰形容成一名画师，那么法其顿领民就是他手中的笔，法其顿城堡就是画板，罗兰正按照他的意志，在这张画板上肆意的涂抹更改，其中不乏匪夷所思的构思，但已陷入狂热的领民根本不会质疑罗兰的任何命令。

    至于艾琳，自从成为罗兰贴身女仆的那一天起，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他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理，而她需要做的，便是坚定的、永远的、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支持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便。

    艾琳转头冲着毕恭毕敬跟她身后的那几名领民点点头道：“你们先在这里稍等着一下，等我招呼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那些法其顿领民急忙欠身施礼，道：“遵命，艾琳小姐！”艾琳虽然名义上只是罗兰的贴身女仆，但在法其顿领民眼中的地位和威信相当高，仅次于罗兰，与骑士长马修齐驱并驾。

    将客厅大门轻轻推开一小小缝隙，艾琳闪身而入，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因为她知道，现在是少爷工作的时间。

    曾经空旷、简朴却不失威严的客厅已经一去不复返，里面被各种木材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木质品堆满，最醒目的是客厅中央那两根打磨的光滑铮亮的长杆子。

    长的那根四米有余，短的那根也有三米，上细下粗，粗的部分如鸭蛋粗细，细的部分也有鸭蛋黄粗细，十分匀称，笔直如切，没有一点疤节，浑然一体，不知道罗兰如何处理的，长杆表面呈现一种深沉暗红，散发着一股冰冷寒气，就像两条蛰伏的暗黑蟒蛇，随时都会跃起伤人。

    见到这两根长杆子，艾琳禁不住想起了罗兰的第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那就是用一银币一根的天价收购这种浑圆一体的长杆子。

    当然这枚银币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不是随便砍根烧火棒，就能让罗兰掏钱的！

    这种长杆子必须长于三米、整根由一棵树形成，不得粗于鹅蛋，不得细于鸭蛋，不得有弯曲，不得有疤痕，树龄必须在八年以上，能弯成一百六十度以上而不折。

    条件虽然苛刻，但是挡不住全民动员，法其顿又紧挨着黑森林这片鲜少有人活动的自然森林，数天下来，达标的长杆子多达百条。

    光这一项，就耗去了今年秋税的十分之一，不过看到罗兰如获珍宝般的捧着其中两条杆子，兴奋的如同孩子般欢笑、哭泣的时候，艾琳反而不再为金币的流失而感到心痛，只要少爷高兴，就算花再多的金币，又算得了什么？

    当时罗兰捧着这根长杆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艾琳听不懂的话。

    什么比白蜡树还要好的大杆子材料！

    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杆子！

    若是老爹见到了还不羡慕死！

    竟然有将近百年的树龄等等！

    只是什么叫做大杆子？男爵老爷为什么羡慕死？从未听说男爵老爷对杆子有兴趣过啊！还有少爷是怎么知道那根杆子有近百年树龄的？可是近百年的树木，怎么可能只有鸭蛋粗？

    心中虽有诸多疑问，艾琳从未多问一句，只是尽职尽忠的尽着自己的本分，在她小小的心中，只要罗兰高兴，便足够了！

    事后，罗兰又奖赏了那名送来这两条杆子的领民，将这两条杆子的收购价提高到了两枚金币，在法其顿领民中，一时传为美谈，一个个干劲更足。

    那张见证了法其顿城堡崛起与衰落，有着浓郁历史背景的厚重橡木餐桌，也沦为了临时工作台，罗兰正趴在上面奋笔疾书，丝毫没有察觉艾琳的到来。

    餐桌周围胡乱的扔着一张张以往罗兰珍若秘宝的宣纸和羊皮纸，这些都是老男爵在世时搞到的贵重物资，平时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罗兰的神态专注而冰冷，眼巾已经被摘掉，那双纯金双眸每次转动，深处都有无数符文若隐若现，闪烁着汪洋般深沉不可测的智慧，散发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迷人气息，每次都让艾琳不知不觉的沉沦其中。

    被随手扔在地上的是一张张成品或者半成品图纸，让人为之惊叹的是，这些图纸上的图案横平竖直，好似有标尺丈量一般，但伏在桌案上的罗兰，手中除了一支他自称为“铅笔”自制的笔，再无他物。

    一张罗兰刚刚绘制的图纸吸引了艾琳的注意力，这是一张成品图案。

    同样简洁有力的笔法，同样丈量尺标的精准，一个栩栩如生的器具出现在纸张，煞气逼人，好像随时都会从纸张上跳出来攻击人一般。

    艾琳捂着嘴，不可思议的轻声低呼：“这是骑士弩！难道少爷是在还原骑士弩的制造图纸？”

    “错！不是还原，若仅仅是还原，可耗费不了你家少爷这么多时间，这叫改进！”罗兰不知何时重新戴回了眼巾，挡住了那双咄咄逼人金色双目，让他少了几分冷酷，多了几分平和，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轻叹道，“不愧是斯坦德威克兵工厂出品，设计思路独特，制造精密，环环相扣，动一而动全身，现在连改造都算不上了，只是借鉴这些大师的思路，重新设计了一款军弩。”

    “少爷真的在还原骑士弩的制造图纸？”艾琳依旧一副傻傻不敢置信的模样，那可是斯坦德威克兵工厂秘而不公的技术，那绝对是非常非常高深的东西，少爷怎么可能还原的出来呢？

    看到自己贴身女仆天然呆的模样，罗兰忍不住给了她的小脑袋一板栗，笑斥道：“怎么？看不起你家少爷啊？都说了不是还原，而是改造！哼哼……你家少爷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对于拥有数据之眼的罗兰来说，还原骑士弩根本无压力，现在他手中关于骑士弩数据的详细程度，只怕就是它的设计师们也叹为观止。

    随着对数据之眼能力的深层挖掘，罗兰才感觉马修评价并不虚，这确实是一个近乎于逆天的神技，因为这个技能对罗兰的帮助是全方面的，有了这个能力，罗兰的绘图素描能力都直接上了一个层次，比前世的电脑绘图还方便。

    因为数据之眼有一项隐藏的附加能力——瞬间强制记忆。

    凡是被数据之眼扫过的事物，都会被以数据的形式强制性保存在罗兰的大脑中，而他的大脑便是储存硬盘。

    虽然强制记忆的过程并不美好，但不可否认，罗兰变相的获得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疼！疼！疼！”艾琳捂着小脑袋，雪雪呼疼，但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少爷设计的怎么样？有没有成功？”

    “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失败！”罗兰轻叹道。

    “？？？”艾琳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一脸疑问，什么叫做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失败？

    或许出于炫耀，或许仅仅想找个人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捋顺一下思路，罗兰耐心的解释道：“我原本想要借鉴骑士弩的设计思路，设计出一款成本低廉、高产量的骑士弩，但是这种想法有点不现实，骑士弩的威力更多的是依托于高品质的材料，若是将这些高品质材料置换掉，制造出来的骑士弩根本一无是处！改来改去，反而不如原先的设计思路，自然只能算是失败了！”

    “那成功呢？”

    “说成功是因为你少爷我设计出了一款全新连弩，虽然没有达到骑士弩的五连，却也有三连，比军队中占主流的二连弩还胜一筹，最重要的是，这种三连弩只需要最普通的材料就能生产，上面还有一种你少爷我独创的摇柄开弩器，虽然比不上脚踏式迅速便捷，但对身体素质要求极低，即便是孩童妇女也能够开弓上弦，绝对是守城利器。”饶是罗兰两世为人，心理年龄早就完全成熟，此刻脸上依旧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款新式弩在罗兰原本的世界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在埃拉西亚这种冷兵器世界绝对是跨时代的杰作，别看二连和三连之间，只差了小小的一箭，但是在战场上，却代表着一波箭雨压制，关键时刻，会起到压倒性的优势，懵懵懂懂的少女或许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绝对清楚其中的厉害。

    这种三连弩一旦投入大规模装备，绝对会对埃拉西亚的战争格局造成极大的冲击。

    罗兰捂着打了一个哈欠，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问道：“对了，我让你请的工匠，都请到了没有？”

    “都请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艾琳脆生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