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英雄末路

　　人工降雨？

　　那是什么招数？

　　众弟子不懂，可顾名思义，如今天上一朵百变鬼所化金云，仔细一想，怕是很快就要下雨了。

　　晴天，烈阳，高台上烈火如浪，半空中那金云闪闪发光。

　　毫无征兆的，就在火浪涌向宋凝身前一丈多时，金云仿若决堤一般，‘雨水’骤然落下。

　　这‘雨水’之大，与人平常所见大有不同，若在平时，雨如瓢泼那便是很大了，可如今哪里是瓢泼？根本就是百变鬼将其腹中所有的温泉水一倾而下。

　　三丈高九丈宽的火浪在这‘雨水’面前显得羸弱，顷刻间被浇灭，好在火魔被姜黎及时收回仙灵袋，这才免了伤害，但姜黎整个人再一次全身湿透，傲人的身段被紧裹在身上的绸缎勾勒的淋漓尽致。

　　“宋凝就是我的偶像！”一名男弟子盯着姜黎看，最终喃喃道，竟连自己鼻血流出来都不知道。

　　“快看宋凝，他的衣服怎么没湿？”一女弟子注意到。

　　宋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姜师姐，此事我真的不是……”

　　话未说完，姜黎已然抽出一柄长剑直刺向宋凝。姜黎何等身份？如此这般被看，虽然没露出什么，可依旧是令她恼羞，况且那宋凝胜之不武，完全是靠着水克火，这才接二连三挫败自己，如此一来，不如用最直接的方式，武力解决！

　　武术？宋凝神色如常，他等的就是对方的武术，唯有真正打过才可以看出姜黎所使用的剑法与宋家剑法究竟有几分相似。

　　宋凝一招手，那金色云朵化作一阵流光飞回宋凝手中，化作一柄长剑，长剑之上没有任何异芒，看似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

　　这一手看的那些弟子心里痒痒，百变鬼这种鬼级御魂中最低等的存在竟然被宋凝用得别出心裁，这一次七派大会中百变鬼的表现用出神入化形容都不为过。

　　“咣！”

　　“噼！”

　　“咚！”

　　呼吸间，长刃相接，三个交错之后，两人对立而战，长剑直指对方。

　　“这宋凝是实习弟子？别告诉我你们御道宗第九分院的实习弟子都这么厉害，金色蕴气！”蔡卓怒气冲冲地看着云墨子。

　　云墨子摸着胡子，对宋凝极为满意：“蔡长老莫要生气，这宋凝之前的确是在实习处，刚进入我宗门之时修为是紫色蕴气，据说是连御魂都还没有，所以才被分在了实习处，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三个月时间，不知他有怎样的机缘。”云墨子所说，也是他刚刚了解到的。

　　“最好是这样！别是你们弄了个长老弟子混在实习处，故意难为我们！”蔡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否认云墨子的话，云墨子为人光明磊落，这是众所周知的，不可能因为这七派大会而做出如此事情来，况且此事光是听起来就匪夷所思，他云墨子也不可能越活越糊涂，做这些。

　　其他长老则是面露期待地看着宋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此子绝对是那迷宫图完成者！瑶瑶，你……”凌如柳刚要说什么，可脸一红，却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怔怔地看着宋凝，眼露异彩，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种弟子，必须要抢！

　　“云兄，此子给我仙音谷，如何？我仙音谷有双修之法，若用在此子身上，我相信同辈之中绝对无人能撼动他第一的位置！”仙音谷大长老邱枫道。

　　“看此子的招数，倒是与仙音谷有些缘分啊，总是把那姜家小丫头弄得浑身湿透。”苍山门大长老于林冷笑一声道。

　　“他还没赢呢！旁门左道不入流，如今比拼武术，他怎么可能是姜黎的对手？”

　　长老议论的同时，门下弟子们也在议论不停，当然，因男弟子居多，他们目光的焦点还是姜黎。

　　被这么多男弟子看着，姜黎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浑身不舒服，想着速战速决，可偏偏每一次攻击都会被对方化解，她甚至在纳闷御道宗什么时候蹦出来一个这么强的人，简直强得不像人，就连自己同族的姐姐，第五区域的重点培养对象，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长老弟子中，元浩等当年与宋凝在黑峡岭相遇的七人深知宋凝的恐怖，此时宋凝所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是像当初一样，二话不说就把姜黎的御魂吃了，还露出那种眼神，恐怕这比试早就结束了。

　　“姜师姐似乎……胜不了他？”突然有人说道。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即便是面对姜黎，这宋凝也游刃有余！

　　“就只有这样？”宋凝皱眉，姜黎显然没有使出全力，畏手畏脚，似乎有所顾忌。

　　看了看那些男弟子的目光，又看了看姜黎，宋凝恍悟，急忙后退一步拱手道：“姜师姐莫怪，是我考虑欠妥，师姐不如唤出火魔将衣服烘干，衣服干了之后我们再继续比试吧。”

　　姜黎一愣，之前一直是自己招招相逼，可越想要结束就越没法结束，衣服也一直湿着，本以为那宋凝是故意如此，没想到此时竟然主动提出。

　　难道他当真是疏忽了？

　　姜黎心想着，朝宋凝一抱拳，而后唤出火魔，将衣服烘干。这期间姜黎不露痕迹地观察了宋凝，这少年双眸清澈，丝毫没有沾染那种浑浊的**，倒是令人钦佩。

　　只是她不知，该看的宋凝都看了！

　　衣服干了，台下男弟子唏嘘，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知足了。

　　“宋凝，你小心了！”姜黎之前与宋凝说话那是客套，可如今却是真的将宋凝看作值得去交谈的对象，火魔收起，再次出手之时不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要比之前强上不少。

　　每一剑，宋凝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他躲闪，格挡，两人看似打得难分难解，可实际上宋凝始终没有主动攻击，而是在比较这剑法与自家剑法的区别。

　　一次又一次攻击，姜黎无法突破宋凝的防御，直到最后，连她都觉得累了，可宋凝仍是毫无破绽。

　　“最后一招，荡剑式！”姜黎深吸口气，剑意凛然，荡剑式出，扫荡而去。

　　最后一招？

　　宋凝想起了宋家剑法的最后一式，乾坤一剑，他心动用出，以此抵挡姜黎的荡剑式。

　　剑气碰撞，两人武术方面修为虽然不高，可这剑术却了得，看得众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呼吸之后，剑气消散，宋凝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而姜黎却面容略带憔悴。

　　“同辈之中，你是我姜黎见过唯一一个拥有如此修为之人，若不嫌弃，过几日可否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或许我们之间有很多话题谈得来。”姜黎停手，收起剑，自腰间取出一份有些皱的请帖，递给宋凝。

　　之前的对手，如今却成为了被邀请的对象。即便知道姜黎曾说过若有男弟子战胜她，便可以得到请帖的话，此时也都动容。

　　不得不请，与主动去请，这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一个能受到姜黎主动邀请的同辈男弟子，又意味着什么？

　　先是紫幽，然后是慕雪晗，如今是姜黎……男弟子们，疯狂了！

　　然而那种嫉妒的目光早已消失，此时看向宋凝，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他的坏话。

　　“宋凝，我认输，你是我姜黎认可的同辈之中，第一个男人！”姜黎莞尔，将请帖塞入宋凝手中，走下台。

　　此时的宋凝，就在姜黎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口中喃喃，这声音很低很低，但落在姜黎耳中，却仿若惊雷般震撼。

　　“最后那一式未完的招数，莫非是要以‘荡剑’破‘乾坤’？”

　　姜黎身体猛地顿住，刚才的最后一次交手，她也有些莫名的感觉，可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如今听了宋凝的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可此番事情她必须要告知家族长辈，不能私自表露出来。

　　姜黎下台，不知何时，不知是谁，轻轻地鼓起了掌，随之，掌声热烈，激荡，在这云风派中回响不绝。

　　宋凝站在高台之上，享受着众人目光，他笑了，再次看向云墨子的时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那些长老一个个都起身拍了拍手，即便是蔡卓，也已经服气，他虽然认为宋凝是投机取巧获胜，可最后那段武术的比拼使他明白，这少年不简单！况且姜黎已经认可了他，自己这个做长老的又如何继续责难？

　　御道宗众长老激动，之前的御道宗成绩只是长老弟子第二名，实习弟子第一名，如今竟因宋凝一人而改写成全部第一！这将是整个御道宗，甚至幽蓝国七大宗派所有大会中的一个记录，一个奇迹！

　　台下，人群中的朱胖子与大壮早已失去了思维能力，他们怎么想得到，之前自己妄图欺负的人竟有着如此实力？

　　慕雪晗眼中没有如同凌祈瑶一般的奇异，也没有紫幽一般的激动，她有些黯然的忧伤，宋凝这么强，可自己……

　　李臣天，第五十九城李家之人，他平静地看着宋凝，不知为何，竟从心底涌现一丝不安，他还记得之前与自己一同参加考验，这小子实力垫底，只不过是个实习弟子，几个月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在七派大会崛起？

　　他如今气势如虹！

　　自己不能再等了！

　　就在声势浩荡，宋凝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之时，李臣天脚踏飞行御魂，腾空而起，手中拿着一封信件，奔着云墨子而去，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月城李家，李臣天，特奉家父之命，将此信件交给云长老，同时祝贺御道宗第九分院在此次第九区域七派大比中夺魁。”李臣天的声音轰然传入所有人耳中。

　　“飞、飞行御魂！”

　　“他拥有自己的飞行御魂！”

　　“月城李家？！第五十九城，月城？！”

　　刚刚还因宋凝而癫狂的弟子们此时已经将宋凝抛却脑后，而是对于李臣天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连七位大长老也都面露严肃，因为他们所听到的是‘月城’，他们所看到的是‘李家’专用的飞行御魂标志。

　　那御魂的尾部不知用什么手法被绣上了一个金色的‘李’字，这被外界成为‘绣金李’，能够拥有这个御魂，说明了李臣天在李氏家族中的地位。

　　“你父亲李寒近来可好？”云墨子接过信件，对于李臣天的举动，他有些不悦，可却没有发作。

　　李臣天目光扫向众人，尤其是落在宋凝身上时，充满了挑衅，微微一笑，而后又转身对云墨子说道：“家父近来身体不错，常常挂念云长老，说若是云长老有空，定要去家中坐坐。”

　　云墨子点头，可看着信件的内容却脸色越来越沉。

　　“信中之事，回去再说。”云墨子道。

　　此时宋凝不悦，百变鬼变成与那李臣天一模一样的飞行御魂，来到云墨子面前一躬身：“弟子宋凝，想要拜入云长老门下。”

　　这一幕又引得弟子们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宋凝身上。

　　飞行御魂，是他宋凝想有便可以有的！

　　宋凝如此惊艳，想要拜师云墨子，这不是什么令人费解之事，可凌祈瑶等人大概知道李臣天信件中的事情，应该也包括了拜师，与李臣天相比，宋凝自然是不重要的，若不是在这个节骨眼，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宋凝却是没机会了。

　　云墨子慈祥一笑，点点头：“好，便收你做我弟子！”

　　众长老咋舌，如此简单，如此轻松？云墨子三年前收了那慕雪晗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轰动，如今竟又轻易地收了一个弟子，难不成做云墨子的徒弟变成了如此简单的事情？

　　可当他们听到李臣天的话时，才明白，原来并不容易！

　　“云长老，信件之中，似乎也提到了拜师一事，前辈竟然拖延下去，反倒收了他？臣天不懂，还请长老解惑。”李臣天嘴上所说好似充满谦卑，可其模样却丝毫不谦逊，那神情仿佛是在质问云墨子一般。

　　李家，哪怕仅仅是身处月城的李家，也有这个资格！

　　“宋凝，拜师。”云墨子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李臣天。

　　宋凝扬起嘴角，低头跪拜：“弟子宋凝，见过师父！”而后，他起身侧头看向李臣天，微微一笑。

　　这一笑，是原封不动将之前李臣天冲着他的一笑还了回去。

　　李臣天目露寒光，他李家，就不怕事大：“这位弟子是叫宋凝吧，真不好意思，之前看你跟慕雪晗可能是有些交情，我也不妨告诉你，三年之内，慕雪晗就要与我结夫妻之礼。”

　　此话一出，下面如同炸了锅一般，这个消息仿若晴空霹雳一样落在慕雪晗身上，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为什么嫁你？你凭什么娶她？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李家怎么？李家算个屁！”宋凝最讨厌这种拿城池说事，拿家族说事之人，这李臣天如今模样完全就是狗仗人势！

　　李臣天没有与宋凝争论，而是抬手一巴掌便朝着宋凝扇去。

　　宋凝未躲，可李臣天的巴掌扇来的一刹那宋凝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巴掌竟然瞬间爆发出可怕的体修之力，这力量宋凝很熟悉——化灵！

　　对方是体修，这一巴掌，宋凝措手不及，并未来得及爆发炼体之力，而是抬手堪堪挡住了李臣天的一巴掌，但体内却鲜血翻滚，嗓中一咸，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巴掌，看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宋凝的强大他们目睹，可李臣天的一巴掌竟然使得宋凝都吐血了？这到底是要多强大才可以做到？

　　体修！

　　众人恍悟，这李臣天定是体修！

　　各长老不惊奇，李臣天虽然是月城之中的李家分支，可李家在幽蓝国同样是四大家族之一，即便身在月城，也有可能得到炼体的方法，只是可惜了宋凝这孩子，实力如此，前途无量，偏偏要得罪李臣天。

　　“你竟然敢打凝哥，我跟你拼了！”罗宏肥嘟嘟地身躯站起，似是要将李臣天活活压死。

　　“李臣天你……”凌祈瑶一怔，刚要制止，却被凌如柳按住。

　　凌如柳美目一瞪，冷声道：“李臣天！你还算是我御道宗弟子，竟然敢对本宗弟子动手？”

　　“凌长老，臣天实在看不惯这名弟子，出手教训也就教训了，不知凌长老要怪罪我什么呢？”李臣天笑道，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是体修到了化灵境界才有的，这气势的碾压之下，离得近的弟子都觉得心悸胸闷，面露苦涩。

　　姜黎看向李臣天，闪过一丝骇然，自己要在生日之后才可以得到炼体之法，可这李臣天却已经将体修练至蓝色化灵境界，相比之下，她觉得宋凝有些可悲，宋凝是自己刚刚认同的，即便不是李臣天的对手，她仍是认同这个少年，如今恐怕李臣天会给他留下阴影了。

　　“李臣天，宋凝是我姜家宴请之人，你出手也该有些分寸！”姜黎起身开口。

　　“哦？姜黎？姜家？若是月城姜家那一支来找我，或许我还给点面子，可你姜黎嘛，不够。”李臣天哼笑，丝毫不在意姜黎，在他眼中，除了那些大长老之外，仿佛没有一个能够有资格与他说话的。

　　“我、不要嫁给你！”慕雪晗起身，想要跑向宋凝去看看他伤势如何，她帮不了宋凝，但她至少可以陪在宋凝身旁。

　　云墨子刚收了宋凝为弟子，李臣天却当众打了宋凝，这打的不只是宋凝，而是给云墨子下马威！

　　云墨子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宋凝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杀意。

　　“哦？不错嘛，想杀我？来啊！”李臣天狂笑起来：“你就是再过二十年，也打不过现在的我。”他知道，云墨子不会对自己动手，李家的关系，不是云墨子想杀就能杀，想打就能打的，可这么闹下去终究有些过分，若是不知道家族马上就会来人，他李臣天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我成全你！”宋凝体内那一缕炼体之气就要爆发，可他肩膀却被云墨子按住了。

　　宋凝是他弟子，他怎么可能让宋凝吃亏？宋凝打不过，那便不要他打，由自己这个师父来解决。

　　“老头，你不要拦我！”宋凝一把推开云墨子的手，一身气势就要爆发。

　　他叫他老头？

　　可这时没人在乎了，他们看向宋凝，眼中都带有一丝哀伤，对于世间之事无助的哀伤。

　　仿佛英雄末路，前无去处，后无退路，只能一拼，却也全然没有胜算。

　　“臣天，莫要胡闹！云长老，月城李家浩然前来拜会，家中晚辈年幼好强，冒犯了云长老，还请不要怪罪！”一个声音轰然传出，震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