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以我渡你于彼岸

　　路鹏让我做他的女友，我答应了。他没有送过我玫瑰花，没有约我看过电影，甚至从来没有追求过我，他只是对站在珊妮身边的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张初初。

　　我脆脆地答应，好呀。然后走到路鹏面前，生生地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握住。

　　珊妮的表情，整个儿傻掉了。

　　所有人都知道路鹏爱的是珊妮，他追得很苦，却又执着得不肯离开。他守在她的身边，看她在一段一段的感情里游刃有余地前行，他说定是前世欠她大多，这一世才拼命偿还。我想，那路鹏就是我前世的孽了。

　　我是因为珊妮才认识路鹏的。珊妮总是把路鹏的情书拿到宿舍里高声念，一边念一边笑，然后路鹏的名字就或成为笑话流传开来。我一直没有见过路鹏，但是珊妮念情书的时候，我会非常仔细地听，他从来不说我爱你之类的话，他只说西区的荷花开了，有时间去看看，他还会说最近降温了，多穿衣……我想路鹏一定是知寒知暖的男生，一定有着细细的眼睛，薄薄的*，他可以不帅，但很温暖。

　　和宿舍女生去上公开课，她指着倒数第三排一个男生说，那就是路鹏，帅吧。我无意地转过身看，然后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路鹏果然如我想的那样，温暖素净，但是，他很俊朗，很帅。

　　大学过去大半，我才开始懵懂动心。而路鹏，一直苦苦追求着别人。我开始和珊妮亲近，努力和她做朋友，我知道自己有点卑劣，但我只是想认识路鹏，仅此而已。

　　珊妮开始和我说一些贴心话，她说路鹏是好，但她的心大野，不想一下就被拴住，她要慢慢选，慢慢挑，找到最可意的。

　　路鹏终于没有等到珊妮的最后决定，他在珊妮又一次恋爱时，让我做他的女友。我知道他不爱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了，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盲从的吧。

　　路鹏是不合格的男友。他粗心，他沉默、他不会问我你冷吗你饿吗你心情好吗？他也不会写情书送玫瑰花给我，他只是像个风标一样立在我身边，接受别人的瞩目。

　　我不介意。我偷偷在宿舍支起一个电炉熬汤，女生宿舍的电闸一次又一次地断，她们在走廊里喋喋不休地骂，我则细细地把汤放进保温杯里，给路鹏送去。

　　有时候在路上碰见珊妮，我能感觉路鹏的异样，他的手会呼啦搭上我的肩，而我则配合地转过身对他笑，俨然很亲密的样子。

　　一天清晨，有人在学校的湖边发现了很多纸船，好事者打捞起来，竟然是路鹏写给珊妮的情书。那些小船在湖里白哗哗地招摇着，路鹏看见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我心下一急，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一只一只拾起来。有人在岸上唏嘘，等我湿漉漉上岸时，路鹏早已离开。

　　我一直没有和路鹏谈起那些情书的去向。事实上，我收藏了起来，因为那是路鹏的东西，我不想被人随意处置。

　　谁没有无望地爱过一个人呢？正因为这样，我更加怜惜路鹏，守护他疼痛又畏惧的心。

　　我不傻，我只是太爱。爱，就奋不顾身。

　　大学结束的时候，路鹏已经开朗了许多。他不再郁郁寡欢，也不再紧蹙眉头，他会给我一些细微的亲近，比如会捏捏我的鼻子，会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也会对着我轻浅微笑。

　　7月的校园，到处是离别的情绪。有男生在女生楼下哭喊了一夜，说你把我放在你的行李里打包带走吧。所有的女生都在窗口看，很多人流下了眼泪，但那个被哭喊的女生一直没有下楼。

　　分手，是那个月的主题。我开始坐立不安，等路鹏对我说分手。

　　但是，路鹏没有提分手，他甚至还问我的工作签在哪个城市，我说还没定呢。我是真的没定，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哪里。

　　在火车站送完一批又一批离开的同学，伤感弥漫。我在校园里看见路鹏的时候，突然心生退意，我害怕离别，害怕听见路鹏说，张初初，再见。

　　再见，亦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没想到，珊妮竟然打了电话给我。她说，张初初你原来和我一个城市呀，正好我要找房子呢，你那里能住下吗，我来过渡几天？

　　我说好呀。我也没想到会和珊妮在一个城市，我只是选了一个靠海的地方，那里的地平线离路鹏的城市最近，中间隔着一片大海。夜里我也会想起路鹏来，想起他温暖的笑容，想起他给我的点点回忆。

　　一开始就想好了和路鹏的结局，所以，伤也不是那样生生的疼，至少我可以微笑着面对其他男人。我可以和他们风平浪静地谈起大学的时光，没有人问我，张初初你恋爱过吗？他们大概觉得从大学里出来的人没有不恋爱，不过是青涩的爱，真不了多少。

　　我一直没有打听过路鹏，我想他一定安好着。

　　当我捧着一个男人的玫瑰花走回家时，路鹏背着大包的行李出现在我的面前。玫瑰花在那个男人面前落了一地，我说，路鹏你找到珊妮了？

　　那一刻，我想路鹏是来寻珊妮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而珊妮的单位却天下皆知。

　　珊妮对路鹏热切了许多，我看出来了。她其实心里是后悔的，我也早就知道。在我答应做路鹏女友的那一刻，从她傻掉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心里一直有他。她只是不愿意因为路鹏这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但是当她失去这棵树时，才想起放弃整片森林。

　　人心就是这样，总是不足。

　　我退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听见珊妮对路鹏说，张初初的新男朋友你看见了吗？

　　我没有否认，我也不想否认，因为结果都一样。

　　路鹏把我拦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脸色铁青，他说，张初初我没想到你这样水性扬花！我啊了半天，我说你说什么，我说路鹏你怎么不出国了？路鹏并不回答我，他只是突然发飚重重地拧我的鼻子。

　　张初初，我们还没分手你怎么敢和其他男人约会，你怎么这么不守妇道？他吼。我自知理亏，我喃喃地说，可你也不能拖着我呀，我还得趁自己年轻找个好归宿呢！

　　你这是玩弄我的感情，你大不负责任了，亏我还回来找你，你倒好，偷偷溜走不说还勾搭上别人……路鹏愤怒至极。

　　我只好千把抱住他说，亲爱的，我只爱你。

　　珊妮再一次傻眼，看我和路鹏如胶似漆。其实我也没想过路鹏会真喜欢上我，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他疗伤的药，而他却让我的生命出现了奇迹，让我的梦开出许多的花朵。

　　珊妮在夜里打来电话，她说，我喝醉了，张初初你来接我。我打的赶到酒吧的时候，珊妮被两个男人纠缠，我上去拉珊妮，可珊妮端起酒杯让我喝，我真的喝了。

　　我的酒量还行，但不知为什么，喝下那杯酒以后，我的头就开始晕。

　　我再一次离开了路鹏，不同的是，我心里平静了许多。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付出会有回庳，路鹏已经给了我一段美好的爱情，我觉得这就够了。

　　在喝下那杯酒的时候，我就知道珊妮在酒里下了药。珊妮说张初初，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路鹏在一起，他是那样的纯净，他眼里根本容不下一粒沙子。路鹏最爱的人是我，你知道校园里那一池的情书是谁放的吗？在和你交往的时候他还会写情书给我，只是他没有寄给我看！你难道没有看那些情书的日期吗？

　　我说我不在乎，因为那是以前，现在路鹏爱的人是我！

　　但我还是离开了，我听见珊妮对路鹏说我的*，她说那是*。

　　我看见路鹏眼里的厌恶，看见他的脸色冷峻起来，他说，你真脏，张初初。

　　我真的受伤了，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就信了珊妮。我对着路鹏笑，我说，我们还没有说分手呢，现在我们正式分手。

　　我开始迷恋《胭脂扣》，如花幽幽地说，她怕。她怕，所以在他吞鸦片自杀前她在酒里下了安眠药。即使到最后，她都信不得他，原来，男人是真的不能试的。

　　珊妮是在酒里下了药，我也确实被他们扶到酒店，但因为看见警察他们仓皇逃开，那一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只是想赌，赌我和珊妮谁最重要。

　　结果，我赌输了，珊妮永远比我重要。

　　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路鹏得到了珊妮的爱，他们圆满了。

　　夜，沉了下去。

　　彼岸，繁华如锦。

　　我沉沉地睡去，希望下一场爱，是清白无辜。